苟彼德在听到有车过来时,穿上了长裤,也把脚套进了靴子。他对自黑暗中走出来见人十分不习惯,我一再保证没关系,他才出面,而且对用枪来招呼这件事自己也感到很窘。倒是雅泰坦然自若,使我们节省了不少时间。
彼德说他要先进去把床铺好,再让我们进去。雅泰说:“这又何必呢?”于是我们都鱼贯而入。窗开着,火炉里已经没有火。我找到一捆小树枝和干树皮,就在彼德一面抱歉,一面穿上衬衣和外套时,把火生了起来。看起来苟彼德还很感激我。
这幢小屋有一点很奇怪。火炉的热力使屋内温度升高很快。火炉里的火也像知道我们的需要,光亮耀眼得很。彼德走过来坐下,薄好利递给他一支香味浓醇,两头尖尖的中号雪茄,他看了半天道:“不行,那是有钱人的草料。我是个穷人。烟斗才是我的朋友。我从来不会背叛朋友的,知道吗?”
雅泰和我都只用纸烟。我们大家抽烟,桌子上面垂了浓浓一阵蓝烟。自温度计上看起来房间里气温不像已经有那么热,但是房间里十分温暖,又十分舒适。彼德说:“好吧,各位,有什么指教的?”
“彼德,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可以赚五百元。”
“搞什么把戏。”
“要你去替一块土里加一点颜色。”
“为什么?”
“我能信任你吗?”
“我怎么知道?”他把牙齿露出来笑道:“我绝不背叛我的朋友。但是绝不放松我的敌人。你要付钱,你自己选择。”
我自桌面上凑近他。“当我对你说我是一个作家,在找这一带的题材,是骗你的。”
彼德把头甩到椅子后面,大声地道。“这是我最近40年来听到最大的笑话,”
“什么?”薄好利道。
“这位年轻人以为我不知道作家这件事,他是在说谎。他偷偷摸摸来这里问东问西。我以为他是什么律师,为了挖掘公司的事来的。他本来就是为此而来的——作家,嗯?哈哈哈!”
我歉意地笑道:“好了,这一点我向你澄清了。彼德,我被这挖掘股票套牢了。”
“你自己?”
“嗯哼。我被说动了,买了不少他的股票。”我说。
彼德的脸变黑了。“可恶的骗子。”他说:“我们得到下面去,把那钻孔机炸掉,把那些骗子捉起来,涂上柏油,贴满白羽毛,抛在河里冷他们一冷。”
“不必,”我说:“还有更好的办法。”
“什么办法?”
“你看他们会不会知道,自己放下去的金子有多少?”
“当然,当然他们知道的。这样大一个计划,大家都知道整个地下层要平均检查。假如只有一个洞,投资人会有疑问的。河流把黄金带下来是成带状的,河床不断改变位置,才成了平面状散开。要知道,这条河把金子带下来已经几百万年了。”
“好了,主要的,我就是知道这一点,他们自己放下多少料,自己是知道的。他们也会不断计算,收回来了多少,是吗?”
“当然。”
“彼德,”我说:“你无意中说过,要是叫你来加料,你可以加得更漂亮,是吗?”
彼德看看我们,他说;“你说过我可以赚五百元的,是吗?”
薄好利,他对人性的判断相当有经验,我看他已经自眼镜的上缘对彼德看了又看,他一言不发,自上装内口袋拿出一个皮夹子,数出五张百元大钞。“我替唐诺回答提的。”他说。一面把钞票自桌面上推向被德。
彼德把钞票拿起来,着向他,把钞票在手指间打转,把钞票落下,任其散落在桌子中央。
“你不要?”薄好利问。
“没说清楚前,暂时不要、”彼德说。
“我不是说过了。”
“也要等我说清楚呀。”
“那么你说吧。”我告诉他。
彼德说:“我是知道有好几种方法,可以在挖掘机里加进金子去,看起来是从地底下挖出来的一个样,而且绝对没有人会知道金子是怎么过去的。”
“说几个看看。”
“谈到这件事,”彼德道:“我先有两个故事——事情要回到这里大事挖掘时期,有个大公司想到这里来买地挖掘。有一个人有一大片地要出售。公司认为他的地不好,他供地给他们试钻。”
“一试钻,他们就知找到了一个富矿了。不必计算都知道会赚钱。他们一再试了好几个洞,每个洞都一样的好。、地下的蕴藏非常平均。他们买下了那块地。但是就在他们开始要挖掘之前,有人出了一个主意,说是再要多先钻几个孔——突然发现地下连显微镜来看,也看不到金沙。”
“怎么回事?”我问:“当初是有人加了料下去的?”
“那是当然的事。”
“但是那公司也该自己看住的呀。”
“当然他们也曾仔细看住过。但是那家伙就当了他们的面在变戏法,他们竟一点也不知道——我来告诉你怎么着——你见过人们怎么用淘金盘淘金的?”
我摇摇头。
彼德拿起一个典型一侧倾斜,卷边的淘金盘,他提起脚跟蹲踞在地上,把淘金盘在两膝之间用手平衡着。“这就是一个人用淘金盘淘金的姿态,懂吗?”他把盘子月腕力前后的摆动。“你把盘子全浸泡在水中,目的是所有的金子全在水面以下,沉到盘子的底里。”
我点点头。
“好了,”彼德说:“一个人淘金的时候就这个姿态,他一面叼支烟在抽,懂吗?你当然有权可以抽烟。有人可以拿包烟草出来,自己卷自己的纸烟。再不然有人喜欢特定的纸烟牌子,买一包放口袋里——至于我,我自己卷,我只要一用好牌子香烟,别人就会奇怪了。”
“你说下去。”我说。
“好了。”彼德说:“这就全说明了。”
“我不懂,”薄好利说。
“你还不懂?那香烟里有四分之一是金沙。我可以要放多少,就放多少金砂在香烟里,由我来估计大概我想淘出多少金沙来。我抽烟的时候,我的烟灰掉落在淘金盘里。别人怎么会想到呢?”
薄好利低低地吹了一个口哨。
“还有另一个办法。”彼德说:“你爬上一个钻孔的机器,你用海员用的穿索针把拉钻头的粗麻绳分开,把沙金灌进去。整条绳索都要灌。第2 天,钻头撞上硬土,把绳索弄松,金沙下落,落在洞的深处。”
我说:“懂了,彼德,我们现在的目的,是要使他们的洞里,出来的金子,要比他们自己放进去的多得多,使他们有一个结论,他们碰到了真的丰富金矿了。不过,一定要使这种效果在他们钻头达到原本钻过的地区以下之后,才出现。”
“嘿!”彼德说:“他们根本不知道原来钻到过有多深。那一帮人对这些事什么也不知道。他们只是做做样子。我仔细看过他们,他们笨拙得很,我几乎想跑去对钻孔的人说:老兄,本来我不愿意去管别人的闲事,但是假如你对加料在里面都不知道怎么做的话,你给我闪开到一边,我做给你看,应当怎样做法,样子才像。”
薄好利笑了。雅泰大声笑出声来,我把那500元自桌面上移向苟彼德。
“这是你的了。”我说。
彼德把钞票拿起来,折起来,放进裤袋。
“你什么时候能开始?”薄好利说。
“你们希望要快?”
“是的。”
“这里我有一些‘沙’在。”彼德说。把头斜向一座柜子。“都是我在以前中过特奖的公司废墟里收集到的。派这用处已经足够了。”
“你总不能一开始工作时,出金就多了吧?那会引起疑问的。”我提醒他。
“老兄,这是我的事。我今天晚上就去跑一次,在月光下,我会用支穿索针把整根拉钻头的绳子都给灌上金沙。明天开始,就有成绩可见到了。这一招就可以足够了。”
“一直让他有成绩,不要停,我说停才停。”
“你用什么方法通知我?”
“我寄你一张风景明信片,说是赖弟寄给你的,希望你也在这里和我们一起玩,这就表示一切已完成,不再需要加料了。”
“好吧,就如此决定,”他说:“半个小时之后我就开始工作。”
我们彼此大家握手,我们3 个上车回汽车旅馆时,薄好利说:“唐诺,你这把真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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