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把安全带扣好,善楼说:“赖,你弄清楚,在没证据之前,我不会相信你任何推理的,什么也不会相信。”
“那就不要相信。”
驾驶把飞机带到起飞的位置,替引擎加油,试试推力。
善楼说:“你认为真相是怎样的?”
“我怕你会相信我没有证据的推理。”我说:“还是不开口好。”
驾驶飞机加速前进,突然大家向椅背紧贴,飞机靠巨大的推力升上高空。不久后,系紧安全带的灯号熄去。
“你不必那么狡猾,刚才打你一拳我很抱歉,我生气了。”他说。
“你没理由生气。”
“我知道,赖。好警察不应该意气用事,我告诉你我抱歉了,混帐的,我向你道过歉了。你仍那么固执的话,我站定了让你打回一拳好了。”
“好,”我说:“你抱歉我知道了。”
“是嘛,小不点,你认为发生什么事了。”
我说:“只有一种可能,但是我不告诉你。”
“好,你不告诉我。你练习着说说,我不听好了。”
“我也不说,你带我回洛杉矶去好了,记者会在机场等我们飞机,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把谋杀案犯人带回来了。然后郝海伦会指认孙梦四是偷窥者,凌佩珠会自认是做伪证,有人的脸会红得不好意思,反正不是我。”
善楼坐着生气,不出声。
我停住。
他说:“说下去呀。”
“我为什么要说下去。”我告诉他:“我在报复你打我的那一拳,你使我受伤,现在你自食其果,你要回洛杉矶,郝海伦和她的律师会通知洛城的所有记者。再说凤凰城的记者现在也都知道费秘书办公室有关引渡的结果了。他们会电传通知东西两地所有新闻记者,洛杉矶记者会认为是大新闻,我们下地的时候可有得热闹了,那时候你怎么办,他们会问问题,我很想听你怎生回答。你的蛋,由你自己生出来的,你自己来孵。我只是旁观,我会和你用手铐铐在一起,你不把我送进牢去,你摔不掉我。”
“唐诺,我说过,打你一拳的事,我抱歉。”
“我还在痛。”
“你要我怎么办?”他生气地说:“像老妈妈一样亲你一下?”
“那倒不必。”我说:“我只要看到你站上记者招待会的红地毯,我就满足了。他们会有很多人,照相机、闪光灯、录音机、录像机,然后由你发表演讲。等你讲完了,也许我也会发表一点意见。”
“去你的。”他说:“你不准说话。”
“这样的话,记者更认为这是大案情,而你不和他们合作。记者们不喜欢这样的,有的记者会给你注销来,宓警官自己因为行动野蛮曾于凤凰城被捕,现在是二千现钞交保在外,但仍不准犯人发言。他们又会说,麦莫赛,凤凰城的一位名律师保证宓警官会因为重伤害罪受审,因为他在一个公寓厨房里对一个坐着的人动粗,把他的头撞向墙壁,使他昏过去,脑振荡。麦律师也受委托对这件事要求五万元民事赔偿……反正你自己看着办。”
我动一下身子,使自己坐舒服一点,打个大呵欠,把眼睛闭上。
“你这王八蛋,”善楼说:“你要真睡着,我要你好看。”
我说:“你敢再放一只小指在我身上,麦莫赛会要了你的徽章。”
“唐诺,这种态度我们两个会有什么结果呢?”
“会有到洛杉矶的结果。”我说:“这也是我想去的地方,你说过没有证据的推理你不会相信的,所以……”
“假如听起来象样,我也许会相信的。”善楼说。
“不行,”我告诉他:“你听不进去的,你把我带回洛杉矶,我会在洛杉矶再请一个律师,我会在接见的时候告诉他。然后柯赖二氏侦破一件谋杀案,而你还在红毡毯上向记者发表消息。”
“我不准备向记者发表什么消息。”善楼说。
我向他大笑。
“有什么好笑的?”
“别忘了,经过电报,费秘书办公室的事,洛杉矶记者都知道这件事了,他们现在纷纷在挖掘这个故事呢。”
我又把眼睛闭上。
善楼说:“我不必把你带到洛杉矶。”
“我已经放弃引渡权了。我现在是被捕的。”我说。
“我爱怎么做谁管我。”善楼说:“我相信你在棕榈泉有租一辆车。”
“当然,”我说:“我会请白莎去还掉的。”
我又大大打个呵欠,深深靠到椅背上,把眼闭起。
我感觉到善楼在研究整个局势,我也曾偷偷打开眼角看他一下。
善楼眉毛蹙得很紧,嘴角在微动,好像用无声之言在加强思索。
过不多久,空姐在宣布我们快到棕榈泉了,又该把安全带系起来。善楼用手肘不太轻地触我一下:“好了,小不点,醒了。”
“什么事嘛?”我假装想睡地问。
“我不会让你有机会和洛杉矶记者讲话的。”
“为什么不?”
“我们在棕榈泉下机。”
“这对你也没什么好处,”我说:“飞机一到洛杉矶,但是你不在上面,记者会问空姐你在哪里下的机,然后他们真的要布下天罗地网了。”
“让他们去布好了。”善楼说:“来,我们下机。”
我们在棕榈泉下了飞机。
“你在这里有辆车。”善楼说:“是租来的,停在哪里。”
“机场。”
“钥匙在哪里?”
“车底橡皮垫下面。”
善楼叫我把他带到车旁,找到钥匙,发动车子。
“我们去哪里?”我问。
“我们用我的方法回总局去。”善楼说。
“这辆车每跑一哩,我要付一角。”我说。
“真是太不幸了。”善楼说:“你不和我合作,我也不和你合作,知道吗?”
“你也许忘了。”我告诉他:“我也有我的权利,你应该把我带到最近,最方便的司法长官那里去。”
“你嚷的什么?我没有听到。”
“随你便。”我说:“等麦律师把你修理过之后,你就真的听不到了。”
“你要知道,”善楼说:“这个麦莫赛……他太不合作了。”
“他对我还是很合作的。”
“假如我放你自由,你怎么说?放你自由,随便你去哪里,我不再管你。”
“你不能放我自由。”我告诉他:“你是个维护法律的官员,我是你逮捕的犯人。”
“我能让你逃走。”
“我不愿意逃走。”
“好吧,你小子到底要什么?”
“我要正式释放。”我说:“我要为我名誉辩护,然后柯白莎和我要把谋杀案侦破,这一次我们再也不让任何警察代我们得这个名誉了,我们自己来要这个名誉了。”
善楼把上下两排牙齿咬得紧紧的,我可以看到他下巴两侧肌肉在抽动着。
过了一下,他自口袋中掏出一支雪茄,插进嘴里,没有点火,猛咬雪茄屁股。
我们沿了棕榈高速公路向山的方向开去,善楼也许认为走这条路可靠一点,万一记者想拦截的话不会首先想到这条途径。
“你侦破不了任何东西。”他说:“谋杀案反正已经侦破了,我知道什么人杀了杜汉伯。”
“真的吗?”我问:“请问你怎样来证明呢?”
“凌佩珠会说出来的。”他说。
“凌佩珠是个共谋。”我告诉他:“你不能靠一个共谋犯不确定的供词来定孙梦四的罪。”
“我们还有那支枪。”
“当然,”我说:“你有那支枪,那是你用来对付我的证据,现在你用来对付孙梦四,凌佩珠到过公寓,为什么不可能是她放在里面的?”
一语提醒了善楼,“真是有可能!”他说。
“我可什么也没有说,”我告诉他:“这次柯白莎和我两个要争功侦破这件案子的。”
“你们得不到任何警察没有的证据。”善楼说。
“没有错。”我告诉他:“警察无法获得的证据,我是得不到,但是警察没有看向该看的方向,而我先看向正确方向。”
“赖,在这件事上你该给我一次机会,你和我一样了解,由你来侦破谋杀案一点好处也没有。又没有人会给你付钱,没人雇你来侦破谋杀案呀,再说,白莎不会听你的,她会给我一个机会。”
“要是她知道你打我一拳,就不会。”我说。
“喔!算了!”
“算不了,我还在痛。”
“我可以叫你更痛,小不点的狗杂种,你什么案都破不了,假如不合作,我就把你这辆混帐车子沿了南加州猛开,开到案子自己解决,你去付你的一角一哩好了,到时候,白莎看到汽车账单自然会把你撕成粉碎,我看好看。”
“没关系,”我说:“等麦律师在凤凰城修理你之后,我在这里也可以控诉民事赔偿的。”
“你告不到钞票的。”善楼说:“我是个警察,我除了薪水什么也没有。”
“你的汽车比我要你赔的多。”我说:“我以后开你车好了。”
“你真是夹缠不清的大混蛋,”善楼说:“这样好了,我们不谈公事,我们谈私交。”
“私交,私交在你一拳打下来时早打跑了。”
“好了好了。”善楼说:“我服你了,小不点,你说吧,你要我怎样才对你胃口。”
“我给你一个线索,你肯追吗?”
“什么线索?”
“一个可以侦破这件谋杀案的线索。”
“可以,可以,说吧。”
我说:“我们在第一个有电话的地方下车,我们叫白莎在圣塔安纳和我们见面,我们到灵心公寓,我们去搜凌佩珠用戴安妮名字租的公寓,希望能找到犯罪的证据、信件或其它证据。”
“不可能有的。”善楼说。
“好吧!”我说:“你坚持的话,你玩你的好了。”
一哩之外有个服务站,这一哩之间善楼在猛想,突然他转入服务站,拿出徽章。“我要用你电话。”他说:“公事。”
十分钟后,他回到车里。“好了。”他说:“白莎会和我们见面,我们没有搜索状。”
我说:“经由她在凤凰城所说所为,你的立场是足够的,开得快一点,我们赶得上的。”
“我们有的是时间。”善楼说。
“对付这个女人……不见得。”我告诉他。
善楼用脚把油门踩到底。“好吧,聪明人。”他说:“我相信你,我发誓我对你从来没有信任过,但这一次我信任你,坐好了,我们是在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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