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进去的时候,白莎正在拆阅信件。
“你有没有事呀,唐诺?”她问。
“我们赚了二千元钱。”我告诉她。
“他付钱了吗?”
“他会付的。”
“他现在在哪里?”
“最后一次见到他时,他正在把晚饭吐出来。”
“唐诺,你在说什么呀?”
“我在说我们的客户高先生。”
“你自管走了,不理他?”
“当然。”
“在你找到韦太太之后?”
“嗯哼。”
“你是什么意思?”
“我认为最后一次会谈,应该三个人都在场。”
“为什么?”
“我认为最后结帐,由你给他结好一点。”
“有理由吗?”
“我比较心软了一点。”
“这倒是真的。只要有人向你要,你连内裤都会送掉的。”
“不要离开,白莎。”我说:“姓高的会带着龙卷风进来,他会很生气,他会说我们骗了他,他会咬牙切齿。”
“我怎么对付他?”
“向他要二千元呀。”
“在这种情况下,会不会有困难呀?”
“要不要把合约撕掉了还给他?”我问。
“你说什么?”白莎叫道:“我来向他要那二千元!”
“我想你会的。”我告诉她。
“我怎么要法?”
“他会全身冒火进来,”我说:“他……”
门砰然大开,有如龙卷风袭进办公室。高劳顿大步进入房内;在他后面是一个矮个,大腹,秃头,泡眼的男人,手里提了一个手提箱。
“你们两个骗子!”高大叫道:“老千,你们……”
“慢点!慢点!由我来办。”矮胖子说。
高自制地停下,不可一世地站在那里。
矮胖子对白莎说:“这位想必是柯太太?”
她点点头。
他转身向我:“赖先生啰?”我点点头。矮胖子打开手提箱,用修过指甲的手取出两张名片。他把一张交给白莎,一张交给我。
我看上面写着:律师杜必豪。
“杜律师,你好。”我说,和他握手。
“本律师今天是为我当事人高先生,来拜访你们。我要通知你们,你们所指的二千元,不可能付给你们。”
“为什么?”
“韦太太早已死了,我的当事人要的是一个矿权。这也是他找她的原因,我想你是知道的。”
“我怎么会知道?”我问。
“你当然知道。”杜律师说:“我的当事人说,他第一次拜访柯太太的时候,他告诉他了。合伙事业中有一个知道的事在法律上等于另一合伙人也知道了。你……”
我很惊讶地转向白莎:“他聘请我们替他找韦太太的时候,曾经一再特定否认和矿权有关,不是吗?”
“完全正确。”白莎说,她眼露怒火,头发有冲冠的样子,她在等机会作长篇攻击性论文。
杜律师转向高劳顿:“你没有做这种表示,是吗?”
“没有。”高劳顿说。
我露了下齿:“男子汉,大丈夫。一个得克萨斯州的绅士,不需要协议,你的话就算话。”
他在我蔑视的讥讽下,脸有点红,但他在硬撑:“我从来没向他们两个骗子中,任何一个做过这种表示。我告诉柯太太,我的目的是为了找她谈矿权。不信你问她!”
“你听到他的要求了?”我问白莎。
白莎用一只手,手心向我一摊。
“你是一个律师,”我向杜律师说:“两方争执,假如有一张白纸黑字的协议,应该完全依靠它做根据是吗?一切在写协议之前的言谕,都不可用来借故违约,是吗?”
他很小心地用手摸着他的秃头。
“既然如此,”我说下去:“你听听这个。”我把高劳顿写给我们的纸条念给他听。
他转向高劳顿:“你签的字?”
“当然,我签的字。”高劳顿说:“但是,那个时候我认为她是活着的。而且……”
“他们有没有告诉你……她还活着?”杜律师问他。
“他们不必告诉我,他们知道我认为她还活着。赖昨天一早到韦家去,带了那个我认为是韦太太的,坐他的车一起离开。我付钱给邻居,林太太,要她注意韦家的动静,而……”
“等一下,”杜律师问:“你说韦太太和这位赖先生一起开车离开?”
“没错。”
“但是她死了……”
“那个我认为是韦太太的。”高解释着。
“你怎么会这样认为?”
“我……林太太告诉我她是。”
“林太太是侦探社雇员吗?”
“老天!不是,绝对不是!”高说:“她是我的雇员!”
我向律师笑笑,他没理我。
“柯太太或赖先生,两个人中任何一人,有没有在你签这个东西之前,告诉你韦太太还活着?”
高说:“我不认为他们告诉过我,但是他们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们怎么知道?”
“因为……管他呢!他们从我行为上猜想得到。”
“我们做侦探的没学过通灵术。”我对律师说:“他要找韦太太,我们同意替他找韦太太。这是协定,是书面协定。”
杜律师想了一下,转身向高劳顿,从便便大腹中叹出一口无力的气。他说:“签张二千元支票吧。”
高劳顿跳起来,气得有点说不出话来,不过大家都看得出来,龙卷风即将在他透过一口气后来临,杜律师及时给他一个合适的警告,他坐下来掏支票簿。
“随便什么时候,你想讨论这块地产上的铀矿。”我说:“找我就可以了。”
高劳顿的笔跌落在地上:“找你?”
我点点头。
“什么意思?”
我说:“马亦凤死在福阿仑之前大概二十四小时。有铀矿地产的地契,依据阿仑舅舅遗嘱,属于住在萨克拉曼多的董露西。我有董露西的委托书,她授权我代理她做一切有关这块土地的商业协议。”
高劳顿坐在那里,用惶恐的神情看着我。
我站起来,经过他的前面,走出白莎办公室,进我自己的办公室,接萨克拉曼多长途电话。
我找到董露西。
“你要是想变成一个小富婆的话,”我告诉她:“你最好乘中午直达班机来洛杉矶,我在二点二十五分会去机场接你。”
“唐诺,我这个小富婆的钞票会从哪里来呢?”
“我正在和人谈生意,讨论你的铀矿。”
“我的铀矿?”
“是的,”我告诉她:“你的铀矿,我先要他们给你一笔订金,你可以先有大笔进帐。然后要给你弄一个固定的月入,最后在所有纯利中,你应该有一个百分比收益。”
“你开玩笑?”
“正正经经。”
“不管怎么样,我会乘这班飞机来,唐诺。”
“记住,我们有个饭约。”我告诉她。
“我同意。”她说。
门突然被大声打开时,我正好把电话挂上。
忿忿不平的柯白莎站在门框里。
“你什么意思早不说话,晚不说话,偏偏要在客户签支票的时候说话?”她说。
“怎么啦?”我问:“他又不签了?”
“签当然还是签了,但是这是我做事的原则。当客户在签支票的时候,你不该动,也不该说话。你也知道我这原则,但是你故意精挑细选这个时候,一拳打在他两眼之间,然后走出办公室。”
“姓高的吃惊得目瞪口呆,他支票没签,恰把笔掉地上了。为这个我可以杀了你,唐诺。”
“他最后还是签了支票了,是吗?”
“他是签了,而且变得多可爱!他至少花了三分钟说你是个聪明的小魔鬼。他一直在说假如能和我们在生意上再合作,不知会有多愉快。他说他要带我们出去吃中饭,他还在我办公室等回音。”
我说:“告诉他我的工作安排得太紧了,没有空了。白莎,我要去机场接一位萨克拉曼多来的朋友。”
“唐诺,礼拜五你就是在那里吧?你又在那里向那萨克拉曼多的女人乱抛媚眼,是吗?”
“那是我第一次遇到董小姐,”我说:“岂能乱抛媚眼?”
白莎站着看向我:“高先生是位客户,我们可能还要和他做生意,他现在手上又举着和平橄榄叶,你该叫你那该死的女人自己乘出租车进城,高先生还在等你回音。”
“高先生,”我告诉她:“对我说过,这种样子的侦探,人都会笑死。我告诉过他一次,叫他笑死算了,你可以再告诉他一次,这是我的回答。”
白莎的脸色转成浅灰色,恨意充满在脸上。
我站起来,从抽屉中拿出一个小纸包。银色包装纸,缎带,蝴蝶结齐全。
“这是给你的一件礼品,白莎。”我说。
感激之情又改变了她的脸色和表情。她撕去包装纸,打开里面的首饰匣。
一时她不懂里面是什么东西,我偷偷溜出去进了走道,我听到她盛怒之下的可怕叫声。
地上传来砰砰的声音,一定是白莎要踩烂放在首饰匣里的两颗花生米。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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