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迪睦告诉桂巴纳律师的故事中,有一件事不相符。
那支手枪已锈得非常厉害。假如不先处理里面的铁锈,根本没有办法把圆筒打开来。把枪管里的泥巴清除后,我用个电筒向里面照着看,除了看到铁锈外,对着枪管的子弹已被发射。手电的光线很清楚可以看到空的弹壳。其它五颗子弹都有弹头。
真是越来越糟。
案子依规定时间进行,我们闲着无事地看他们双方自陪审员名簿挑置好合乎双方要求的人,组成陪审团。
桂巴纳有他们的资料。他让我们坐在法庭里,以便他随时发问。他今天像被人拖进煤气室的犯人一样。他小心地抑制自己使自己不问起枪的事。
中午休息的时候,我把他带到没有记者在附近的地方。给他摊牌道:“这件事可以看得出一个人没有成熟或是个男子汉。你是被控谋杀嫌犯的律师。谋杀罪的处分是死刑。陪审员在观察地方检察官。陪审员也在观察你。你看起来像个在替罪犯请情的倒霉律师。这对你和你的客户都是不利的。把胸挺起来,进去好好打一仗。不要躲躲藏藏的打。要有信心,脸露微笑,替一个无罪的被告争取人权。”
“叫我表演我差了一点。”桂说。
“那你最好快一点学习一下。”我告诉他。
下午在法庭里,他表演得稍有进步。
使用我们给他的资料,桂律师对每个陪审员背景都很清楚。唯一可能的危险是双方你选我挑到最后名单上人不合选太多了,没有人用了。法官会另外指定一张特别名单。于是桂律师会面对一批一点资料也没有的人名。
欧牟文……地方检察官,是一位高个子!很帅气、有深而鬈的黑发、宽肩、蜂腰、很正义感的年轻人。
欧牟文没有结婚,是本市最看好单身汉之一。他喜欢陪审团中有年轻女郎,以便给她们好印象。他也喜欢年老,白发,妈妈型的陪审员。他不喜欢满手蜂蜜的稼穑人。
善感的年轻女人看到他有如看到白马王子。她们会仔细听他的辩论,做有罪的裁决,走出法庭的时候还在说:“看他多王荳腐(wonderful)。”
年老妈妈型的看着他会想他多像“吉美”,假如“吉美”没有夭折的话,长大了就是这个样子。“吉美”从小就想做个律师。
满手蜂蜜的加州稼穑人……不喜欢男人的头发梳得过份整齐,也不喜欢含情的眼睛灵活地乱动……会对被告有利。
桂巴纳挑选陪审团的原则是尽量减少年轻的女人参加进来。欧牟文恨不能来一个清一色女性陪审团。
我了解了这个情况,把桂巴纳拖到一旁。
“巴纳,”我说:“不要争了,就听他的。”
“你什么意思?”
“让他选女人去做陪审员。”
“老天,不可以。”桂律师反对说:“他已经弄了太多女人进来了。女人喜欢他。他的声音很厚,有共鸣性。他辩论时每次眼睛看向陪审团的方向,女人都向他暗暗点头。他穿上定制的衣服,每天换一套新烫的。这家伙生来有钱,做工作是玩票的。他要的是奉承和影响力。他目标是州议员,检察长和州长。”
“不管怎么样,”我说:“就照他的方法玩。让他拉女性进陪审团。”
桂律师叹气地说:“反正什么人在陪审团里没多大关系。我们的人怎么也逃不了有罪。”
“我看你须要的……”我告诉他:“是两大杯老酒,好好睡一夜。去吧,去照我的方法打仗。这个案子不是使你成功就会使你失败。”
“我看我是栽下去了。”他愁眉苦脸地说:“这是确定的。”
“照我的办法做就还有救。”我告诉他。
我陪着他直到下午五点钟法庭休会。我让白莎开她自己车回家。我打电话高黛丽约她吃晚饭。
我们一起用鸡尾酒,晚饭,然后到她公寓去喝点饭后酒。她没有坐在长沙发上。她坐在椅子上。她有点保守。
“你和你的男朋友进展得如何了?”我问。
“什么意思……我的男朋友?”
“那银行家。”
“喔,哈古柏。”她说:“唐诺,我觉得你有点吃醋了。”
她淘气地看着我。
“也许有一点。”我承认。
“古柏人不坏。他有过一丁点儿时间曾引起我的兴趣。”她笑着说:“我不知什么人会使你有兴趣。你是我所见最置身事外的男人。我告诉你件事,古柏非常聪明。”
“我不是置身事外,”我告诉她:“我在办案,而且担心。”
“为什么?”
“老实说,”我说:“有一个证人,我真怕地方检察官会发现。一个能证明动机的证人。”
她把睫毛下垂,停在香烟的火上,没有看我地问道:“是什么人?”
“一个叫闵海伦的女人。”我说:“一个前任秘书。她最早替狄科尔工作。狄科尔开除了她。有件事大家不知道,但她去找狄太太,告诉狄太太说狄科尔是坏蛋,说是狄科尔把安迪睦送去巴西丛林自杀,目的是破坏安迪睦和丽芍的友情。”
“我懂这会使狄太太有什么感觉。”黛丽说。
我没有接嘴。高黛丽把事情想了一下。“唐诺,”她说:“我想你是对的,我应该把财产变成可靠的公债,每月用极少的钱,做我的艺术工作。”
“要小心这些公债交什么人保管。”我说。
她把嘴唇闭起。“我看人性格不太会错的。”她说:“再说,要是我看错,要是有人想欺骗我,唐诺,我是非常无情的,绝对非常无情的。”
“大部份女人都这样,”我告诉她:“但是很少肯承认。”
“我不但承认,而且我则引以为荣。唐诺,你千万不要想欺骗我。”
“我不敢。”我说。
“我是只野猫。”她说。
她起身再想倒点烈酒。她穿了件薄薄的白衣服。酒瓶已经空了。她另外有一瓶在厨房里。她开厨房门去拿。
厨房里有强烈光线,站在门口的她,被光线透过薄纱般的宽衣服,曲线玲珑。
一脚跨进厨房,她想到什么事,转身说:“要不要换点甜的薄荷酒,唐诺?或是白兰地?”
我用了点时间思考她的建议。“两样都有?”我问。
“是的。”她稍稍移动了一下位置。
她背后的光线真是使我受惠。
“薄荷酒好了。”我说:“但祗能一小杯,黛丽,我一定得走了。我在办一件伤脑筋的案子。”
“去你的这鬼案子。”她不乐地说。
“但是,这案子结束后,”我说:“我一定常来看你。”
“到那时候,”她生气地说:“你不见得见得到我了。”
她走进厨房,拿了薄荷酒出来。离开厨房时把厨房灯生气地关了起来。
我们一起喝了酒,吻她晚安,我回自己公寓。
第二天早上八点钟,我电话铃响。拿起电话;我说:“哈啰。”
电话上传来的声音几乎是歇斯底里的。
“赖先生?”
“是的。”
“这是海伦,闵海伦。”
“喔,是的,海伦。有什么事?”
“我被送达了一张传票。这里来了一位官员。说是奥兰基郡地方检察官要找我谈话。”
“那个人还在你那里吗?”我问。
“是的。”
“什么地方?”
“另外一间房里。我告诉他我要去洗手间换衣服。我怎么办?”
“你还能怎么办?”我问。
她想了想,承认道:“是没有什么好办法。”
“你可以找一个律师,”我说:“但这会影响人家对你的看法。好像你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似的。你也可以拒绝说话,但是这也会把注意力全集中到你身上去了。我想你唯一能做的事,是说老实话。”
“噢,赖先生。唐诺,我希望我能先和你谈谈。”
“这样不好。”我告诉她:“再说我现在马上要去圣安纳。他们挑选陪审团成员开始之前,我一定要到那里。我建议你,最好的办法就是说实话。”
“我不能呀!我就是说不得实话。”
“假如你宣了誓说谎话被捉住的话,”我说:“就太糟了,我有一点可以告诉你。”
“什么?”
“欧牟文……奥兰基郡的地方检察官,是位高、黑、英俊、非常好看的单身汉。你要不知道这件事,你白活了。”
她声音提高了一度。“你这样认为呀,唐诺?”
“我见过他。”我说:“你有特殊的气质从漂亮的身体发射出来,我们暂时叫它人格,性感,衣服架子,姿态……”
“噢,唐诺。”
“不要和低三下四的人谈话。咬定你的故事只能向地方检察官讲,其它任何人来骗你都不开口。你要‘单独’和他谈,懂了吗?”
她的声音变成有活力多了。“唐诺,你真好,谢谢你。”
“再见。”我告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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