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金田一耕助来到名琅庄的第一天,就发生的古馆辰人被杀事件,有很多怪异的地方令人不解,警方直到现在也不了解事件的真相。只有金田一耕助跟其他极少数人才知道其中内情。现在就介绍一下发生的事实,并按照顺序写下来。
在名琅庄建筑物的内墙外面,在靠近外墙入口的不远处,有座很大的石棉瓦屋顶的仓库。这座仓库四周长着茂密的枞树,如果不是很靠近的话,很难发现这里有座仓库。
以前这座仓库是用来储藏蜜柑的,但蜜柑山在战后被政府征取财产税,由于辰人缴不出钱,因此蜜柑山便不再属于名琅庄所有了。但是,这座仓库由于地点的关系,还留在名琅庄内。
如今仓库里面已经没有任何储藏品了,只堆积了一些以前留下来的用具,例如装蜜柑的旧箱子、装箱的绳子、大型台秤……等等。除此以外,仓库高处装有粗大的铁架,有横的也有直的,其中一支铁架上挂着一组大滑轮,仿佛在向人诉说着过去蜜柑山收获时的盛况。
在这座仓库的正中央,很不相称地放着一样东西,就是刚才送来这里的那辆黑色无盖的豪华马车。
马车放在面对仓库入口处略偏左侧的地方,与入口平行。车辕套中的马匹被带出去了,因此原本系在马上的颈圈被架高,正对着驾驶座下面的车辕,在车辕边的地上躺着一只断成两半的大型烟斗。
金田一耕助之前乘坐的位置上,此刻端坐着一名男子,那就是古馆辰人。
他的脸朝向右边,从仓库入口处往里边看,只能看到他的右侧脸孔。他脸上的表情好像在畏惧着什么东西,面容扭曲得极为可怕,眼珠子往外凸出,直直凝视着前方,宛如要看清某样东西似的。
在贵族阶层中,古馆辰人是个英俊潇洒的男子,也是出了名的爱打扮的人。对这么一个爱漂亮的男子来讲,横尸在一辆华丽的马车上,是一件多么讽刺的事!
古馆辰人今年多少岁了?昭和五年,他的父亲一人伯爵跟继母加奈子在名琅庄房子里惨死的时候,加奈子是二十八岁。古馆辰人比加奈子小七岁,那么当时他是二十一岁,然后经过二十年,今年他应该已经四十一岁了。他的年纪正好是前人所说的前厄。
虽然他的脸扭曲得很可怕,不过在他端正、美丽的容貌中,可以看出生前惯有的自大模样。
古馆辰人的身材不算高大,身材约一米六七,适中的体格充分表现出贵公子的翩翩丰采。然而,不管他过去是多么具有贵族气质,现在也只不过是一具冰冷的尸体而已。
这具可怕的尸体,正以冻结的表情注视着以下这十位男女。
名琅庄的新主人筱崎慎吾以及妻子倭文子、筱崎慎吾前妻的女儿阳子,还有原古馆种人伯爵的侍妾系女,被筱崎慎吾邀请来的天坊邦武、柳町善卫,以及后来才认识的秘书奥村弘、金田一耕助共八人。
另外两个是一男一女,男的是之前用马车载金田一耕助来名琅庄的混血儿速水让治,女的是靠在让治身边害怕得发抖的女服务生。
她不是刚才带金田一耕助去房间的阿杉,而是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她的眼睛有点凸凸的,但这样反而更让人觉得她眉清目秀,有股脱俗的清新气质,看她拘束的举止,以及不太合身的和服,应该是还在训练中的女服务生。
金田一耕助对这九个人脸上的不同表情很感兴趣。
“啊!倭文子!”
筱崎慎吾突然发出一声惊叫。金田一耕助猛一回头,看到他以强劲有力的手臂抱着倭文子摇摇晃晃的身体。
倭文子倒在丈夫怀里,急促地喘着气,她的脸色犹如白蜡一般。
“带我到那边去……”
“好,不过请你稍等一下。我是这个房子的主人,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不能不管。你看那个……不,你还是别看的好。”
在筱崎慎吾有力的臂膀环抱下,倭文子把头靠在丈夫的胸膛上,她的身体明显抖得很厉害。这虽然是理所当然的事,但是金田一耕助心中老觉得不太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金田一先生,怎么办?难道尸体就这样放着吗?还是要把他放下来?”
“不要动他!保持原状放着比较好,然后赶快去报警!还有……去叫医生来。”
“我知道了。奥村,拜托你了。”
“好的。”
每当遇到紧急事件,筱崎慎吾跟他的秘书奥村弘的办事能力马上就利落起来。
奥村弘正慌忙要走出去时,筱崎阳子从后面追过来说:“奥村先生,我也要一起去。”
倭文子也在筱崎慎吾的怀里说:
“我可不可以跟奥村一起去?我不要留在这里。”
“奥村,请你带着夫人一起过去。”
“好的。夫人,请。”
“妈妈,一起走吧!”
“好。”
筱崎阳子跟倭文子这位美丽的继母,应该差十五六岁,可是两个人站在一起,看起来只差五六岁。
倭文子的轮廓鲜明,身材苗条,带着京都女子特有的细致美。相反的,筱崎阳子长得很像她父亲,有着一副魁梧的体格,虽然美貌无法与倭文子相比,可是她阳光般的朝气和充满自然的魅力,跟倭文子粉雕玉琢的人工美呈现出鲜明的对比。
“阳子,妈妈就拜托你照顾了。”
“好。”
奥村弘跟筱崎慎吾从左右两边扶着倭文子走出仓库后,让治跟他身旁的那名少女随后也跟了出去。
筱崎慎吾对金田一耕助说:“金田一先生,我在这里为你介绍一下一。这位是天坊邦武,也是古馆先生的舅舅;那位是柳町善卫,是古馆先生继母加奈子的亲弟弟。天坊先生,柳町先生……”
天坊邦武和柳町善卫同时应道:“是。”
“这位是名侦探金田一耕助先生。”
“名侦探?”
天坊邦武皱着眉头,以怀疑的眼神看着金田一耕助。
“天坊先生,你不知道吗?金田一先生是个很厉害的私家侦探,侦破了很多案子。”
天坊邦武又睁大了眼睛,仔细地看着金田一耕助。
“筱崎先生,你事先就知道会发生这种不幸的事情吗?”
天坊邦武年约六十岁左右,仅仅一米六左右的身高却挺着一个肥胖的身躯。他顶着一个闪闪发亮的鸡蛋型秃头,鼻子下面蓄着两撇粗而滑稽的八字胡。过去子爵的尊贵身份,使得他的话中充满自大的口气。
“怎么可能呐!我请金田一先生来这里,完全是为了昨天晚上我跟大家提过的那位真野信也,我想请金田一先生来调查看看这个人到底哪里去了,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筱崎慎吾略垂下头,像是在对死者表示哀悼。
天坊邦武慌忙摸着八字胡说:“辰人以前过着为所欲为的奢华生活,也许是他报应的时刻到了,啊哈哈!在死人面前讲这些话,好像不太尊敬。”
天坊邦武的口气很不友善,却流露出讨好筱崎慎吾的浓浓意味,令人感叹落魄的贵族为了生活,竟是如此的卑躬屈膝。
“筱崎先生。”
过了一段时间后,加奈子的弟弟柳町善卫出声了。他的语气跟天坊邦武不同,显得十分平静。
“你跟金田一先生提过真野信也的事情了吗?”
“是的,我都说了。”
“金田一先生。”
柳町善卫这次转向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耕助回过头,看到柳町善卫联帽镜框后面的脸孔上,隐含着某种善意的微笑。柳町善卫是个有名的长笛演奏家,但由他的穿着打扮来看,令人完全想象不到。
他穿一件扁领的宽松衬衫,搭配打褶宽灯心绒裤子,头上戴顶鸭舌帽,头发零乱的程度丝毫不亚于金田一耕助,而他的年纪看起来和金田一耕助相当。
“金田一先生,就你的看法,这是否是真野信也那个独臂男子干的?”
“这……”
金田一耕助感到有些困扰,有些无奈地回答:“我还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概念,而且也不知道真野信也这个人是否是实际存在的人物……”
金田一耕助的话题还没说完,系女便发出抗议的声音。
“啊!金田一先生。”
金田一耕助的身材并不高大,甚至还比普通男子略微矮小,可是年届八十、驼着背的系女站起来说话时,可比他矮多了。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玉子在说谎吗?”
“不是,阿系,我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就算真有真野信也这个人来到这里,在我们还不确定这个人是谁之前,也不能随便断言是他杀了古馆先生。对了,我想到你说过那个男人戴着黑色眼镜,还罩上一个很大的口罩,把整张脸都遮挡起来。”
“是的,不过为了避免把意思传达错误,还是直接找玉子来问吧!”
系女四处张望了一下说:“刚才跟让治在一起的那个年轻女孩就是玉子。”
“是吗?那等一下再去问她。”
金田一耕助边说边注意系女脸上的表情。
“筱崎先生,即使那个男人……自称是真野信也的男人真是尾形静马本人,他也没理由杀掉古馆先生。”
“不,金田一先生,如果静马还活着的话,他可能会比任何人还恨辰……甚至把他大卸八块都不足以泄恨。”
系女的声音冷静得让人觉得可怕。
“阿系,这、这话怎么说?”
筱崎慎吾不解地瞪视着系女,系女的眼中毫不隐瞒地射出怨恨的目光。
“社长,金田一先生……”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刚才金田一先生也问这个问题,就是辰人为什么会这么怕静马。可是……”
系女用她颤抖的手指,面露憎恶地指着马车上的古馆辰人说:
“在辰人还活着时,我还不敢说,现在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我什么都不在乎了。我想在场的天坊先生和柳町先生也都知道这些事情,辰人曾经调戏过加奈子,虽然加奈子是他的继母,可是他居然想强奸加奈子。”
“但是他失败了,因而怀恨在心,开始对加奈子恶言相向,并且在一人伯爵的耳边说些毫无根据的谎言来中伤加奈子。他说加奈子跟静马之间关系暖昧……要不是因为这个家伙的卑鄙行径,一人伯爵也不会被嫉妒弄昏头而乱来了。”
“天坊先生!”
筱崎慎吾的声音中充满了无法压抑的愤怒。
“刚才阿系说的话全是真的吗?”
天坊邦武抚弄着他的八字胡说:“这……刚才阿系说辰人调戏加奈子的事情……我不太清楚,我也是第一次听说有这种事。但是加奈子跟静马两人之间的关系暖昧这件事情,倒是有很多亲戚在谈论。可是……”
“可是什么?”
筱崎慎吾的口气中明显地带着责难。
“啊!这……”
天坊邦武笨拙地干咳了一声说:
“这件事情起因于吃醋……也就是说,辰人在吃加奈子的醋。”
“吃醋?”
金田一耕助的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
“事实上是辰人自己在那里自寻烦恼,他怕一人伯爵太过宠爱加奈子,假如加奈子生下小孩的话,就会把一人伯爵对辰人的宠爱都剥夺掉,连带的财产也会被抢走。”
“这事在当时是公开的秘密。”
在一旁插嘴的是柳町善卫。这个男人与其说是音乐家,倒不如说是哲学家更为恰当,他的态度与口气都很冷静。
“对了,你对当时的古馆先生应该也很了解吧?”
金田一耕助转过头来看着柳町善卫。
“我在旧制高等学校读书时,比古馆先生低两个年级,自从姊姊嫁给古馆先生的父亲之后,他每次都乱叫我的名字,哈哈!因为姊姊的缘故,我们家长久以来一直接受古馆先生父亲在经济上的资助,所以他这样欺负我,我也没办法说什么,不过,我还真是怕他。”
柳町善卫很不自在地讪笑着,他的声音中隐隐含着一种痛苦、轻视的口气。
“柳町先生,你了解我妻子少女时代的事情吗?”
筱崎慎吾恢复了冷静,换了话题,并平稳地问道。
“当然了,我们在同一间旧制高等学校读书,况且她又长得那么美丽。”
“对了,柳町先生。”天坊邦武带着不怀好意的表情说:“倭文子……她本来应该是嫁给你的,不是吗?”
柳町善卫一时说不出话来,过了一会儿才说:
“天坊先生,别讲这种无聊事了,谁会嫁给我们这种穷苦人家。”
“说的也是,与其嫁给贫穷人家,还不如嫁给有钱的人好,啊哈哈!”
金田一耕助很注意筱崎慎吾的一举一动。他们目前所谈论的对象是筱崎慎吾的妻子,而且都是不好的评语,可是他听了连眉头也不皱一下,这实在很令人佩服他的自制力。
筱崎慎吾瞪着马车上古馆辰人的尸体好一会儿,然后回头对金田一耕助说:
“金田一先生,古馆先生的左手怎么了?他的左袖口好像轻飘飘的。”
金田一听后,微笑着低下头。
“你终于说到重点了,我刚才一直在等人讲这句话,这件事有点……”
就在这时候,接到报告的警察们表情严肃地进入仓库,金田一耕助便只好把没说完的话咽了回去。
负责调查这件案子的是田原警官,他也认识金田一耕助。金田一耕助曾经在静冈县的月琴岛发生的案子中有非常出色的表现,因此在静冈县的警界很有名。
“这真是太荣幸了,可以跟金田一先生一起办案,真是无上的光荣。”
筱崎慎吾在为大家介绍的时候,田原警官露出白色的牙齿笑着说。
田原警官人挺年轻的,白皙、温和的脸上戴着一副没有镜框的眼镜,一看就知道他是个温和的人。但是很不协调的是,他那一米六左右的矮短身材,却拥有一副壮硕的身躯,充满强悍之气。
田原警官还以非常谦卑的态度补上这一句:“金田一先生,详细情况我们还不知道,看来这个案子很难缠,还请您多多帮忙。”
因此,金田一便跟田原警官留在现场调查。
“筱崎先生,等一下田原警官会要求你们做笔录,请各位先暂时离开这里。大致情况我会告诉田原警官。”
金田一转向筱崎慎吾,很有礼貌地说道。
“金田一先生,一切就拜托你了。”
于是筱崎慎吾牵着系女,和天坊邦武、柳町善卫等人一起离开仓库,警方也立刻展开调查工作。
首先,警方先从各个角度拍下现场原状,以及马车上面的尸体,在拍摄时,田原警官不时发出叹息声。
“果然是件奇特的案子,金田一先生,从被害人受伤的后脑和颈部来看。他是被勒死的,可是,尸体怎么会坐在马车上?”
这位田原警官似乎太饶舌了一点。不过也难怪,因为这件案子的奇妙之处实在太多了,不只是金田一耕助觉得棘手,刚才一起在仓库目击尸体的另外九位男女一定都有同感。
假设古馆辰人是在马车上被杀害的话,那么不管凶手是谁,或是用哪种凶器,在撞击的那一刹那,古馆辰人的身体就会倒下来,不可能维持坐在马车上的姿势。
古馆辰人后脑上的这一击,是否就是他的致命伤还有待查证。但从他的咽喉到颈部,有明显的黑色绳索环绕的痕迹。
很有可能是凶手先在古馆辰人的后脑用力一击,古馆辰人因为这个猛烈的击打而昏厥,凶手害怕他会再醒过来,因此便一不做、二不休,再用某种绳索勒死古馆辰人。
不管怎么说,古馆辰人应该不是在马车上被杀死的。马车并非第一现场,他可能是在别的地方被杀死,然后再搬来这里。
这么说来,这座仓库倒是有很多可以拿来勒死古馆辰人的绳索,凶手是在杀死他之后,才把他搬上马车的,这其中也许含有什么深远的意义,或者又是杀人计划中的一部分。
还有一点很奇怪,那就是古馆辰人的服装。像他这么一个容貌俊美且爱打扮的公子哥儿,此刻身上却穿着一件很粗糙、样式老旧的黑色西装,里面还穿着一件灰色的西装背心……
像古馆辰人这种贵族公子,根本不可能穿出这种服装来,而且,他的左手还用皮带紧紧地绑在穿着西装背心的身体上。
古馆辰人被杀以前穿成这副模样,到底是在干什么?
马车周围有很多警察忙碌着,法医也在等待现场拍照、采指纹的工作结束后,接着验尸。
田原警官精力旺盛地到处走动,不断下达指示,最后回到金田一耕助身边。
“金田一先生,名琅庄在昭和初期曾发生过一宗惨案,你听说了吗?”
“田原警官知道这件事情?”
“是的,我来这里任职之后,听到不少传言,还有一些不实的谣言。”
“例如什么?”
“那件惨案里面有个重要的关系人尾形静马,你知道吗?”
“我听说了。他的左手被砍断,从此行踪不明。”
“是的,大家传说那个男人常常像幽灵般地在名琅庄附近出现,这附近有很多人目击过那个没有左手的男子,眼神哀怨地在名琅庄附近的树林里徘徊。众多目击者之中,有城里的牙科医生、国中老师等等,都是高级知识分子。”
金田一耕助沉思了一下说:“田原警官,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是最近发生的吗?”
“没有特定的什么时候,自从那宗惨案发生之后到现在,时常有人看到那名独臂男子出现。现在有两派说法互相对立着,一派是很单纯的幽灵说,另一派则是……”
田原警官突然向四周张望了一下,然后压低声音说:“这里不是有个叫系女的老婆婆吗?”
“是的。”
“听说那个老婆婆很疼爱尾形静马,而且她最熟悉名琅庄内的所有地道、机关,因此大家传说独臂男子尾形静马现在还藏在名琅庄内,只是有时候因为太无聊了,才跑出来散心。”
“这种说法倒不是没有可能。有人近距离确认过那个独臂男子是谁吗?”
“这倒是没有。大家都找一堆借口辩解,例如:那个男人身手敏捷啦,或是说他有魔性,常人无法接近他……等等,还有人说不只是名琅庄内部,甚至连这周围一带都有秘密地道。总而言之,大家都不敢靠近去确认那名男子究竟是人还是幽灵。”
金田一耕助沉默不语,似乎在专心思考田原警官的这一席话。
“田原警官,谢谢你告诉我这么有趣的事情,我觉得这件事情可能跟这次的案子有关系。”
“是吗?我也有这种感觉。在马车上的尸体,确实是名琅庄的前任主人古馆辰人,但是,你觉不觉得他的左手怪怪的?”
“你认不认识古馆先生?”
“当然认识,因为我是负责这个区域的警官。”
“啊!我太失礼了。”
“没关系,我没有要逞威风的意思,不过,战争结束后第二年我就来这里任职了。不管怎么说,他毕竟是我管辖区所发生的案子中身份、地位最特殊的人物,当年那宗惨案一直到现在还留下很多疑点,我自己也做了很多推测。”
“那么你是否也认识刚才在这里的那位秃头老人,以及穿扁领衬衫的那个人?”
“那个秃头男子我认识啦!他是被害人的亲舅舅——前子爵天坊邦武先生,而那个穿扁领衬衫的……”
“他是名琅庄当年那宗惨案主角一人伯爵之妻加奈子的亲弟弟——柳町善卫。”
金田一耕助简略提了一下关于柳町善卫的个人资料,田原警官马上就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吹了声口哨说:
“敌友同舟吗?难道这些人会碰在一起。”
听田原警官的语气,他似乎也很清楚古馆家亲友的人际状况,这样的话,金田一耕助可以省下一番解释的功夫。
这时候,现场拍照以及采指纹的工作结束了,开始要把尸体从马车上移下来,正在等待验尸的森本发出奇怪的惊呼声。
古馆辰人的左手用条皮带反绑在身体上,因此,从他肩膀处往下看,那只左手好像不见了。
在当地担任警察职务很久的井川老刑警眼睛发亮地说:“这么说来,出现在名琅庄的独臂幽灵,就是古馆先生本人了?”
“金田一先生,你的看法如何?”
“这个嘛,……我觉得古馆先生应该不可能做出这种对名琅庄不利的事情。”
“那么他为什么要伪装成独臂男子?森本医生,难道是他被杀死之后,凶手把他绑成这样的?”
“这种事情我也不知道。喂,田原,我可以把这只手解下来吗?”
“啊!等一下,我先拍张照片。”
待田原警官拍下古馆辰人绑着左手臂的局部照片后,森本医生开始解开绑住左手的皮带,进行验尸工作。
“森本医生。”
金田一耕助在一旁毕恭毕敬地询问:“现在可能还不是谈这件事情的时候,不过我还是想先请问一下,夺走被害人性命的是后脑的伤口还是咽喉部位的勒痕?”
森本医生可算是老资格的法医,他也认识金田一耕助。
“金田一先生,像你这么经验丰富的人,应该看出死因为何。知道了吧!尸体脸上的淤血显示并不是击毙,而是勒毙,当然,更正确的资料要等解剖后才能向你报告。”
“谢谢,那么凶手是在重击被害人后脑,致使他昏迷后,才用绳索勒死他的?”
“从医学理论上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麻烦呢?既然已经打昏被害人,继续打死他就好了,何必要将他弄昏后才勒死,然后又把尸体搬上马车?”
井川在一旁说。
“喂、喂,井川大哥,这些事情我哪会知道?等你抓到凶手后,再去问凶手吧!我只要写完验尸报告,我的任务就结束了。我会在报告书上说不是击毙的,所以,你还是去找击打被害人的凶器吧!”
“笨蛋,谁要你多管闲事啊!凶器我已经收在这里了。”
忙于验尸的森本医生听到井川老刑警的恶言相向,不禁抬起头来,这才看到井川老刑警用两只手指掂着一支粗大手杖的尾端,在大家眼前一晃。
“大叔,你在哪里找到这个的?”
“就在这些绳子下面。”
井川老刑警从挂在天花板铁架的滑轮里面,斜拉出一条绳子,绳子剩余的部分卷成一大捆放在墙边的地板上,他用脚将这堆绳子踢开。
“我正想调查凶手是不是用这堆绳子勒死被害人,结果发现下面好像藏有奇怪的东西,没想到就发现了这根手杖。笨蛋,请你看看这根手杖。”
“怎么了?”
面对井川老刑警的嘲讽言语,森本医生也只能苦笑,无法较真。
“你看握把这里,上面有镀铅,而且还沾了血跟三根毛发,可见凶手是将手杖反拿击昏古馆先生的。问题是虽然凶手有这么好的凶器,却不喜欢弄得到处是血,因此才用绳索把他勒死。”
接着井川老刑警将反拿的手杖拿直,把弄着握柄的部分,再用力一拔开,众人发现这竟然是一支内藏刀子的手杖。
“各位请看,这是一把具有杀伤力的刀子,如果用这把刀杀人的话,就简单多了,但是凶手还是选择用绳索勒死被害人。”
田原警官笑着点点头:“大叔,我懂啦!请把这根藏刀手杖收好,交给鉴识组的人。金田一先生。”
“是!”
“井川大叔说的没错,这是件很奇怪的案子。”
“嗯。”
金田一耕助目光有些呆滞地回答之后,将视线从井川老刑警手上那根藏刀手杖上移开,不由自主地拉紧了领口。
在这之前,金田一耕助曾经见过筱崎慎吾珍藏着一支手杖,而且是和井川老刑警手上拿的一模一样的手杖。
案发现场的情况真是很奇怪。
有人在这里跟古馆辰人发生争执,然后用藏刀手杖重击他的后脑。最后的证据要等解剖结果才会知道,不过就金田一耕助的观察,以及森本医生的证词,古馆辰人似乎不是因为那一击马上就死亡,只是昏迷过去而已。
金田一耕助仔细检查仓库里面,发现放置马车附近的水泥地板上,留下相当紊乱、类似打斗的痕迹。
至于其他地方是否还遗留足迹,这就不得而知了。因为当筱崎阳子跑来通知大家发现尸体时,一下子有一堆人跟着跑来围在马车旁边,就算凶手留下了足迹,也早被大家踩乱了。
而格斗痕迹之所以会留下来,是因为位于马车较里面的地面,因此可以大胆判定:凶手作案的时间是在马车回到仓库之前。
凶手用藏刀手杖的握柄部分,给予古馆辰人猛力一击,让他昏倒。接下来,又用现场的绳索把他勒死,这一点从古馆辰人咽喉附近的绳索勒痕跟现场绳索的粗细相符来看,肯定是错不了的。
可是,这里就产生刚才井川老刑警提出的疑问了。
为什么凶手用藏刀手杖的握柄部位敲击古馆辰人的头?而不用更简单、更具效果的方法?也就是刚才井川老刑警所说的,拔出藏刀手杖里的刀直接杀死古馆辰人。难道凶手害怕看到血吗?
这个问题还比较单纯,更让人想不通的是凶手为什么在行凶后,又把古馆辰人的尸体放在马车座位上?
在此先可以这样想象:凶手在打斗之后,将古馆辰人打昏,然后用绳索勒死他,这时候让治驾驶马车回来了,于是凶手就带着尸体暂时躲在某个地方。
这里可供躲藏的角落有好几个,因为这个仓库目前被当做储藏室使用,角落里除了以前装蜜柑用的旧箱子之外,还堆着很多用具。
让治将马车停进仓库里,丝毫没有察觉任何异状,他将马的颈圈卸下,带去马房安置好。而马房距离这里很远,从马房那边看不到这座仓库。
等让治带着马匹离开之后,凶手再从藏身处把尸体抱出来,然后让尸体坐在马车上,接着离开仓库。
这么奇怪的情节,实在令人难以理解。
难道让治也是共犯吗?
金田一耕助胡乱搔着他那头鸟窝头发,露出烦恼的神色想着。
如果马车没有回来的话,凶手打算怎么处理尸体呢?莫非连马车会回来这一点都被计划在犯案过程中吗?难道……
金田一耕助很快地找到凶手跟尸体很有可能躲藏的地方。可是,还是没有发现凶手的足迹。
看来凶手相当狡猾,故意把地板上的灰尘弄乱,借以毁灭自己的踪迹。躲藏的地方距离马车约有两米远,而且地板上没有拖拉尸体的痕迹,他一定是抱着尸体走的。古馆辰人身高大概有一米六七,体重约五十三公斤,要抱着这样一个尸体走两米,是相当费力的一项工作。
就在这时,仓库突然亮了起来,把金田一耕助吓了一跳。他费力睁开眼睛往天花板看去,只见这座仓库沿着入口平行垂挂着五个电灯泡。
金田一耕助低头一看手表,已经六点了,窗外的树林显得相当阴森。
他再次仔细审视天花板上的电灯泡,先前警方及金田一耕助注意到天花板上装有很多铁架,其中一个铁架位于马车的上方,与入口平行,在它的斜对面挂着一组滑轮,滑轮上卷着一条绳索,绳索的尾端绑成一个圆圈从天花板上垂下来,卷在滑轮灵异断的绳子则斜斜的垂落在地板上。而在入口到左侧墙壁中央那里另有一组滑轮,它的高度大约在一般人的腰部左右,只要勾上铁把手就可以使滑轮转动。
依照常理来说,垂在地板上的绳索会形成一堆圆圈状,分成好几层垂落下来。
“井川刑警,你发现的那根藏刀手杖,是放在那堆卷好的绳索下面吗?”
金田一耕助对着正站在那堆绳索前面的井川老刑警问道。
“没错。”
“那么,藏刀手杖被丢在那里之后,应该有人使用过这个滑轮了。”
“金田一先生,我也正在思考这一点,这里还有一个很奇怪的东西。”
井川老刑警一头剃得短短的头发中混杂着一些白发,一身黝黑的皮肤,加上瘦削的身材,看来相当精明强壮。他用脚踢着地上的那堆绳索,绳索下面露出一个拳击选手练习用的沙袋。而仓库里正好有废置不用的磅秤,称出沙袋约有七十五公斤重。
“对了,金田一先生,这个大型烟斗是谁的?是被害人的吗?”
井川老刑警展示着他放在手帕上的东西,是一支握柄部位裂成两半的大型烟斗。
“很明显是被马车的车轮压坏的,所以,才会裂成两半。那么这支烟斗一定是在马车回到这里以前就掉在这里了,如果不是被害人留下来的,那就是凶手的了。可是会用这种麻烦方式杀人的凶手,怎么会粗心留下这么重要的证物?”
井川真不愧是老练的刑警,居然想得到这些细节。不过面对如此多的疑点,他不禁抬头看着马车与滑轮,露出十分困惑的表情。
田原警官也张望着仓库内部,叹了口气,喃喃自语道:“长久以来,或许一直是古馆先生把左手绑在身上,模仿尾形静马在这四周出没。”
古馆辰人的尸体已经被送去解剖了,鉴识组的人也撤退了,只剩下几名警察在仓库内外搜寻线索。
“关于这一点……”
金田一耕助带着烦恼的眼神说:“刚才一直没有机会说,我在来这里时看见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金田一耕助说起他在名琅庄的杂木树林里看到独臂男子的事情,田原警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连井川老刑警也靠了过来。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当时你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古馆先生吗?”
“我不清楚,因为距离很远,而且只看到背影,我只注意到他的左边袖子轻飘飘的,不过……”
“不过什么?那不是被害人的穿着吗?”
“关于这一点,你们也可以去问问马车夫让治,当时他也看到那个人了。”
对了,当时让治显得十分惊讶的,到底是什么?
金田一耕助心中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紧张。
“金田一先生,你看到那个男人后,一直到马车到达名琅庄,这之间大约花了多久的时间?”
“大约五分钟左右。在树林里看到那个人之后,我们沿着这座房子的围墙,绕了个大弯才到了名琅庄正门外。”
“金田一先生,马车夫让治在正门口让你下车后,马上就回仓库了吗?”
“是的……请等一下,当马车到达正门的时候,我看了看手表,当时正好是三点钟。”
“那么你看到那个人时,应该是在三点以前。”
“是的,可是马车到达正门时并没有马上离开,当时……”
金田一耕助简单地讲述了他跟让治的关系,然后说:“因为我们以前就认识,所以让治就把马车停在正门口,帮我拿行李进去……其实我的行李也不过就是一个旅行袋而已。他帮我拿行李到房间,然后又在那里聊了几句之后才离开,这之间大概花了五分钟。至于他从正门绕到这座仓库要花多长时间,那我就不清楚了。”
“测试一下就知道了。”
井川老刑警看着笔记本说:“如果马车从正门口到这座仓库需要五分钟的话,那么加上让治帮你提行李、聊天的时间,大约有十五分钟,这么一来,凶手作案的时间大致上可以确定。十五分钟足够杀死一个人了!”
田原警官却提出质疑:“那个独臂男子当然是古馆先生,独臂男子又不是到处都有。而且这座仓库外面紧临着后门,从后门往右边走就是蜜柑山,再从丘陵山麓往左边走,一直到金田一先生经过的小径之间,都是杂木树林的范围。不过,古馆先生伪装成独臂男子到底想干什么?”
问题就在这里,古馆先生打扮成独臂男子的模样到底要干什么?或者该说他想干什么?
“对了,井川刑警。”
金田一耕助以疑惑的眼神看着从天花板上的滑轮垂挂下来的绳索,以及绳索尾端的圆圈说:“你刚才说独臂男子又不是到处都有,但是,我怀疑名琅庄里面还藏着另一个独臂男子。”
金田一耕助指的是星期五傍晚住进名琅庄,却又消失了的那位自称是真野信也的男子。
当金田一耕助把这件事说出来时,田原警官跟井川老刑警全都瞪大眼睛,好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金田一先生,你的意思是说尾形静马回来了?”
田原警官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
“他是不是尾形静马还是个疑问,总之,独臂……或者说是化装成失去左手的男子前天傍晚来到这里,然后就从地道里消失了,这一点是确定的。”
“你查过那条地道了吗?”
“还没有,我们正在谈这件事情的时候,阳子小姐……也就是现任名琅庄主人筱崎慎吾的千金跑来通知大家,说古馆先生被杀,因此就没有再谈下去。田原警官,等做完笔录后,我们就去看看那条地道吧!”
“你跟这里的主人是什么关系?”
井川老刑警露出疑惑的眼神。
“我刚才提到过我以前的同窗好友风间俊六,他就是收养混血儿速水让治的人,目前是建筑商,事业还算成功。他跟筱崎先生意气相投,两人非常要好,因此我在来这里之前曾跟筱崎先生见过两三次面。”
“原来如此,可是你为什么会来这里?难道你早预料到会发生这件案子吗?”
“我当然不晓得会发生这种事情,我来这里是为了调查星期五晚上消失的那个男人——真野信也。筱崎先生对这件事情感到很不安,因此才叫我来,谁知道竟然会这么巧。”
“这真是巧合的吗?”田原警官喃喃自语着。
“古馆先生、天坊先生、柳町先生都是星期六抵达名琅庄的。”
井川老刑警以怀疑的口吻询问:“金田一先生,他们为什么都聚在这里?特别是古馆先生,他根本没道理来啊!弃他而去的老婆跟抢走自己老婆的人在这里要好的时候,他却来这里,未免太奇怪了一点。”
“听说是筱崎先生邀请他来的,筱崎先生说是因为要将名琅庄改建成旅馆,因此在开幕前邀请所有跟名琅庄有深厚关系的人,在此缅怀过去。还有另一个原因,就是在昭和五年名琅庄发生的惨案中,那些逝世者的第二十周年忌日就在后天,因此他们要一起商量为那些逝世者做法事的细节。”
田原警官瞪着金田一耕助说:“金田一先生,你该不会已经接受了筱崎先生的这种说法吧?”
“有什么不对?”
“哪有那么蠢的事!竟然有人会把自己老婆的前夫及老婆少女时代的仰慕者齐聚一堂?哪有这种人啊!筱崎先生这个人的个性,就是这么爱多管闲事的吗?”
井川老刑警似乎对昭和五年的惨案做过很详尽的调查,而且对于倭文子跟柳町善卫的关系,比金田一还要了解。
“听你这么说,筱崎先生确实非常奇特。不过,井川刑警,刚才你提到他老婆少女时代的仰慕者,是指柳町先生吗?”
“当然是他,金田一先生,那个男人年轻时跟现在这里的女主人不仅交往过,而且还到了论及婚嫁的地步,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我是在现任主人筱崎先生买下名琅庄的时候,才从风间那里听说这个房子以前发生过的事,后来在好奇心的驱使下,才去图书馆翻阅当时的报纸,我所了解的部分就只有这些了。看来井川刑警调查得很详细呢!”
“当然了,这是在我辖区里发生过的最大案子,当时在调查的时候有很多压力。不过我那时候年轻,又血气方刚,拼命去调查,结果还是没办法战胜地方势力。被勒令停止调查的时候,我真是难过不已。”
金田一耕助不禁点头表示赞同,昭和五年也许还是个民风保守、地方势力不逊于公家权力的时代。
“因此后来只要是跟古馆家扯上关系的事件,我都很有兴趣。幸好有名琅庄这栋建筑物在,如果古馆家的品川本邸发生什么事情,这里自然就会有所耳闻。而且我不值班的时候,也常常自费去品川本邸附近做各项调查。”
田原警官从旁插嘴说:“金田一先生,我之所以对昭和五年这件惨案感兴趣,而且了解很多内情,完全是受这位大叔的影响,他很固执地认为,总有一天一定会揭发出当时的真相,这就叫‘老人固执’吧!”
“你这样说就太过分了,事实上,这是因为当时我还年轻的缘故。”
井川老刑警转动着眼珠,表情突然变得有点苦涩。
“名琅庄的这位夫人……虽然批评还活着的人是有点不道德,不过这也是事实。她确实是位美女,又很聪明,可说是才貌兼备,可是她的心有如风中羽毛般随时改变。当她跟柳町先生在一起时,古馆先生向她提亲,这位夫人马上就移情别恋,当时她的风评一直就不太好。现在她又第二次移情别恋人……”
井川老刑警说着说着,突然拍着头,面带愧色地说道:“不好意思,随便批评你好友的夫人。”
金田一耕助露出深思的眼神,注视着井川老刑警的脸说:“也算不上好友啦!如果筱崎慎吾是我的好友,那我更应该多了解一下他的新夫人了。不管是好或坏都要知道,请别客气,尽量说。”
“很高兴听你这么说。”
“你刚才说到‘仰慕’这两个字,难道柳町先生不仅和倭文子交往过,他甚至爱慕着倭文子吗?”
“当然了,因为她是个大美女啊!听说柳町先生到现在还单身,就是因为当时失恋带给他的痛苦,到现在还没有痊愈。”
金田一耕助迅速在脑中整理过这些资料,然后说:“这件事情是在柳町先生的姊姊加奈子被古馆先生的父亲一人伯爵杀死后,过了很久之后才发生的事情吗?”
“是的,那件惨剧发生的时候,古馆先生是旧制高等学校三年级的学生,柳町先生是一年级。古馆先生和倭文子结婚大约是在五年后的事情。”
“原来如此,他们的关系的确很奇妙。”
“金田一先生,听说古馆先生对那件大惨剧也要负责任,这事你知道吗?”
“这一点刚才也听说……”
“古馆先生这个人,是个具有劣根性的人物,性格相当自大。就是因为他在他父亲面前讲一些煽风点火的话,才使得一人伯爵因嫉妒而发狂,导致那宗大惨剧发生。可是经过五年之后,他又用花言巧语去勾搭倭文子,从柳町先生手上抢走倭文子。柳町先生跟名琅庄之间,可说是有双重的仇恨,因此,同时邀请他们两人来这里,实在有点……”
“井川刑警,我并不是为柳町先生辩解什么,不过,虽然古馆先生在那宗惨剧中扮演煽风点火的角色,但是柳町先生似乎是刚刚才知道当年的一些事。还有,当时争风吃醋……的详细状况是怎样的?”
金田一耕助脑中浮现出筱崎慎吾刚才的表情,他好像知道这些事情,却又好像不知道。
“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人一起来到这里,就是很奇怪。”
“金田一先生,你如何解释这件事情?”
“这……”
金田一耕助含糊其词地带过去,然后又说:“井川刑警,我想多了解一下古馆先生这个人。他在战前一直是名琅庄的主人,在这附近的风评如何?”
“他有贵族那种令人讨厌的习性,特权意识很强,又喜欢夸耀他的权势;而另一方面,他对钱却又极端计较。总而言之,他是那种可以为了钱把老婆卖掉的人,只要自己过得舒服,什么都可以不在乎。”
“也就是利己主义者。”
“是的,说他是利己主义者还算好听。他后来似乎一直单身,不过,他既然有了卖老婆的前科,自然也不会有女人愿意嫁给他了。”
听完井川老刑警直言不讳的话语之后,金田一耕助十分感激地说:
“谢谢你提供这么多的资料。井川刑警、田原警官,大家都在等候你们两人,你们还是先过去让他们做笔录吧!”
“好的。不过,金田一先生……”
田原警官正视着金田一耕助的眼睛问:“你是不是知道那根藏刀手杖是谁的?”
“这点请你放心,我这里没有必要对此隐瞒。那绝对是筱崎慎吾的东西。”
金田一耕助若无其事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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