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圣盛灵身形一凝,突然仰天“哈哈”大笑,笑声惊心荡魄,分明是已然使出了“邙山鬼笑”功夫,笑声之中,夹着他难听已极的声音,道:“盛某人会怕点苍掌门,此事此间有谁能信?”
鬼圣盛灵讲这两句话的时侯,口气大到了极点。但是众人,却也都知他所说的,乃是实情!因为点苍掌门,虽然是一位武林中人,所不敢轻惹的人物,但鬼圣盛灵,倒也不致于怕他。
当下屈六奇面色一沉,道:“既然不怕,何以急急溜走?”
盛灵冷笑道:“盛某人有要事在身,岂有时间,与你胡混!”
屈六奇一听,不由得再也按捺不住,大喝一声道:“妖鬼往哪里走?”
身形一闪,已然从针桩上面,逸了下来,同时,“铮”地一声,那柄雁翎长剑,也已然出鞘上汤起一溜精光,连人带剑,向鬼圣盛灵胸际剌出。
鬼圣盛灵一见屈六奇来势,如此之猛,只手向后一拂,一股大力,先将鬼宫双使,盛才盛否两人,向后托出了丈许。
然后,身子突然滴溜溜一转,屈六奇剑锋到处,“刷”地在他襟旁擦过。
屈六奇号称“神手剑客”,剑术之佳,自然是不同凡响。
当下一击不中,身子突然打横跨出了一步。
那一步跨出,长剑并没有使出任何招式。
但由于他第一剑,本来是在盛灵身旁擦过的,因此这向横一跨,便成了剑锋打横,向鬼圣盛灵疾削而出之势。
鬼圣盛灵一声怪笑,笑声之难听,令人毛发直竖,屈六奇这样内功的人,陡然之间,也不禁为之一怔,而盛灵已然当胸一掌印到!
屈六奇心知他所练的“阴尸掌”,厉害无比,自己的师姐,西门一娘,便是因为被阴尸掌掌风扫中,乃至毙命的。
因此一见他一掌拍到。心中大是骇然,连忙身子一缩,退出了丈许。
他这里才一退出,只见眼前人影一花,那怪人已然拦在中间,大声道:“无论是谁,皆无例外,要动手的,请上针桩!”
屈六奇沉声道:“盛老鬼,你去不去?”
盛灵冷冷地道:“我尚要赶回鬼宫,去照顾吕公子,谁耐烦与你动手?”
屈六奇“哈哈”一笑,道:“如此,便请这位朋友,在石上刻下‘鬼圣盛灵,不敢应点苍掌门挑战’等字样!”
鬼圣盛灵听了,面色陡地一变。
两眼碧光闪闪,望定了屈六奇,道:“如此说来,阁下是一定要与我见个高下的了?”
屈六奇仰天大笑道:“何消说得!”
盛灵哈哈一笑,突然身形一幌,来到了一株三握粗细的树旁,伸手拍一掌,“叭”地一声,击在树干之上。他那一掌,击了上去,树身一动也未曾动,连树叶也未曾抖动一下。
一时之间,倒有一大半人,不知道他这样,拍了一掌,是何用意。
而鬼圣盛灵,在一掌击出之后,又立即退回身来,道:“阁下只要能照样击上一掌,盛某人便算是甘拜下风!”
屈六奇也心知盛灵在那一掌上,一定是用下了什么玄虚。
但是,一时之间,却又勘察不透他究竟是弄了些什么功夫。
因此,当然也难以贸然答应。
而就在他一个踌躇之间,突然听得众人之中,“啊”,“噢”惊呼之声不绝,屈六奇抬头一看,只见人人都注视着那株树。
屈六奇连忙也转过头去看时,只见那株树的树叶,已纷纷跌落,成了焦黑之色,前后不过小半个时辰,一棵树叶颇是茂盛的大树,竟尔已光秃秃地,一叶不剩,而且嫩枝也已然枯萎!
神手剑客,屈六奇看在眼中,心内不禁大是骇然!要知道,内功深湛的人,若是一掌击向那样的一株大树,将大树的脉络,一齐震断,令这棵树不能再生,而趋枯萎,本是不难。
但难的却是在小半个时辰之内,树叶便自焦枯,纷纷而堕!
可知鬼圣盛灵,在那一掌之中,不但运上了极度深湛的内力,而且,所练的还是毒掌,所以才能够有如此威力!
屈六奇在惊呆之中,只听得鬼圣盛灵,嘿嘿冷笑,道:“阁下若是自度不能,针桩此武一节,暂时也可以不必再提了。反正武夷会后,有的是日子,在下总有一日,可以向阁下领教的!”
一番话,说得屈六奇满面通红!
因为,屈六奇虽然内力深湛,但是却无法像盛灵那样,一掌击出,便立时使一棵大树,由盛而枯,枝叶纷堕!
当下僵在那里,面色显得难看之极。
飞虎吕腾空见了这等情景,心知他当着众人,难以下台。
因此便道:“屈兄,这等下三滥的毒掌功失,我们自然不是其类,他既说有事,不肯应战,来日方长,还怕他走了么?”
屈六奇听得吕腾空出来为自己打圆场,心中好生感激,连忙道:“吕总镖头说得有理,妖鬼你在鬼宫等我便了!”
鬼圣盛灵哈哈笑着,走了下去。
来到山口,又回过头来,道:“在下在鬼宫门日,专候吕总镖头大驾!”
吕腾空因为想念自己儿子的安全,只得和他敷衍了两句。
鬼圣盛灵又道:“吕总镖头,此时,在仙人峰上,约有一大半人,是与在下抱一样目的而来,尚祈吕总镖头记得,令郎在鬼宫之中!”
吕腾空心中不禁莫名其妙,暗忖鬼圣盛灵,不知要以吕麟向自己换些什么?
难道如今在山上的那么多人,竟都是为着问自己要什么东西而来的么?
想至此处,吕腾空又不禁陡地想起一个月以前的事来。
那时候,自己夫妇两人,由南昌到姑苏,一路之上,不知遇到了多少高手,想要沿途截击自己所保的那一只木盒。
而曾经与自己夫妇两人交手的人,此际却也全在仙人峰顶。
难道他们仍然其心不死,要来向自己索取那一只木盒不成?
对于那一只神秘已极的木盒,吕腾空一想起来,便又恨又难过。
就是因为那一只木盒,才使他妻死子离,而闹出这样的大事来。
俱是,吕腾空却始终不明白,那只木盒,究竟关系着什么大事。
只不过他却感到,那只木盒之神秘谪异,实是前所未有,而因之所引起的风波,到了而今这样的阶段上,还只不过是方兴未艾而已。
当下吕腾空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哼”地一声,算是答应。
鬼圣盛灵,“嘻嘻”一笑,便待步下仙人峰去。可是,他才踏下了一级石级,便听得一人,声如洪钟,大声叫道:“鬼圣留步!”
鬼圣盛灵回过头来一看,出声叫唤的乃是华山派的掌火使者!
在峰顶的那么多人中,武功最高,令得鬼圣盛灵忌惮的,并没有多少人。
那个怪人,是第一个,因为他来历不明,更是难以应付。
其余,峨嵋僧门水镜禅师,俗门红鹰龚隆,都是不易对付的人物。
而华山烈火祖师,却也是其中之一。
所以鬼圣盛灵一听得华山派的掌火使者叫唤自己,心中不禁一凛。
当下便略一侧头,对盛才盛否两人,低声道:“你们先赶回鬼宫去等我!”
鬼宫双使答应一声,一个扬起招魂幡,一个摇起哭丧棒,便向山下,疾驰而去。
而鬼圣盛灵,则仍然停在石级之上,道:“贵使者有何见教?”
华山派的掌火使者徐徐地道:“本派祖师,请阁下暂时匆回鬼宫。”
盛灵心知对方是有心挑衅,面色一沉,道:“笑话,在下行动,与贵祖师何干?”
掌火使者仍然是木口木面,声音刻板,道:“鬼圣再等上片刻,自有分晓!”
他一说完,便退了开去,只见华山烈火祖师,缓缓地站了起来,目射异光,踱出两步,来到了一棵树旁,也是轻轻一掌,按了上去。
和刚才鬼圣盛灵一掌拍在树上一样,树身纹丝不动,毫无影响。
鬼圣盛灵一见这等情形,便知道烈火祖师,有心和自己一见高下。
既然他已经出手,自己当然也不能就此溜走。
本来,他的打算,是吕麟既已落到了自己的手中,以吕麟作为要挟,不论自己向吕腾空有什么要求,不怕对方不答应。
而他又知道,吕麟在鬼宫这一件事一经宣布,虽然人人知道,鬼宫步步惊险,实不亚于龙潭虎穴,但是也难保没有人会去闯上一闯,因之自己必须先赶回去主持一切。
等到吕腾空来到,再可以和他详细谈判一切。
所以,他连和屈六奇动手,都有点不愿,因为对方并非普通人物,动起手来,说不定打上一天,也难以分山胜负。
因此,便以“阴尸掌”功夫,运阴寒至极之气,将树震死,出了一个难题,令屈六奇没有了挑战的话可说,他便可以早些离去。
可是偏偏事不如愿,华山烈火祖师,竟然亲自出手,要与他见个高下!
只见烈火祖师一掌按出之后,转眼之间,树叶便已然枯黄。
但是,满树树叶,却又并不堕落。
烈火祖师又向后退了一步,衣袖扬处,“轰”地一股袖风,向树上直拂而出,隔得近一些的人,都感到了一股灼热之气。
那股热气,一拂到了树上,满树的树叶,便纷纷离枝而起。
照理说,烈火祖师这一手,似乎是比不上鬼圣盛灵的厉害。
因为,鬼圣盛灵一掌击出之后,树叶便自动地跌了下来。
但烈火祖师却还要发出一股劲风,将树上叶子扫下枝干来。
因此,朱人心中,都不免窃窃私议,以为列火祖师在武林中声名之响,威名之盛,断然没有理由,一出手反落人下风。
众人正在这样想着,只见半空之中,已然一片树叶也不见了。
只见一蓬一蓬,黄褐色的粉末,在随风飘扬,纷纷下堕。
这一来,众人心中,不由得大是佩服。
敢情烈火祖师,在一掌按住树上之后,不但将树叶尽皆震枯,而且,连叶子上的脉络,也已然一起震碎,所以,一拂之下,树叶离枝而起,才会一齐变成了极细极细的粉末。
这一手,显然又比鬼圣盛灵,来得高明。
因为那一棵树,也有三握粗细,树顶上细枝分布,足有丈许方圆。
而他一掌之力,却令得分布在丈许方圆之内的每一片树叶,皆受了他内力的震荡,而成为粉末,这岂是容易的事?
众人虽然大都并不十分喜欢烈火祖师的为人,但是见他露了这一手功夫,也不禁雷动也似,喝起采来,鬼圣盛灵,心中也不禁佩服,但是他口中却是不肯服输,尖声道:“在下一掌之力,使树叶纷堕,烈火祖师加上了一拂,才令得树叶成粉,也只不过是扯了一个平手而已,不知尚有何指教?”
烈火祖师只是在喉间“哼”地一声,转过头去,望着掌火使者。
他这人,自我尊大,已然到了近于狂妄的地步。自以为辈份崇高,在他眼中看来,山峰上的众人,竟没有一个,配与他讲话的。
因此,与人对答,竟全由掌火使者代传!
当下掌火使者又踏出了一步,道:“本派祖师,尚拟露一手绝顶内功,希望鬼圣,看完了再行离去,也不为迟!”
鬼圣盛灵,自然知道他的意思,是要自己在他露了一手绝顶武功之后,也照样地做上一遍,等于两人,已在较量武功。
当下盛灵心中暗忖,你华山烈火祖师,武功虽高,好在是文比,我就算输了,总还可以安然脱身,而以鬼宫防守之严,只怕烈火祖师,亲率华山高手,也不见得可以攻入。
然则吕麟仍在自己的手中,只要能在吕腾空身上,得了好处,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还怕没有踏平华山的日子么?
因此便冷冷地道:“在下倒要一开眼界,领略华山神功!”
烈火祖师又在鼻子眼中,“哼”地一声,身形展动,大红衣袍,迎风招展,宛若一团烈火,在地面上滚动一样。
眨眼之间,已然来到了针桩的旁边。
鬼圣盛灵心中一惊,暗忖他莫非要与自己,真的动手么?
如果真的如此,则他所练的阳火神功,正是自己鬼宫功夫的克星,而且,他的眩神法,何等厉害,只怕一个不好,便难以离开仙人峰。
因此,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只要烈火祖师一出声挑战,便拼着暂时丢脸,立即溜下山去。
但是烈火祖师一来到针桩面前,却并不飞身跃上针桩。
只见他右臂略抬,露出掌心掌背尽皆红润已极的手来,身形掣动,一时之间,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于耳。
前后只不过是一眨眼间,烈火祖师己然以极快的身法,在针桩间穿了一遭,而在经过每一根铁棒之际,便伸指向铁棒弹去。
每一根铁棒,经他中指弹过,便弯了下来,尖端陷入石中。
等他退身开来时,那十六恨铁棒,已然不成其为铁棒,而成为两头尽皆钉入石中的马蹄钉!而且十六根铁棒俱都是在中间弯下,高低一模一样,绝无参差不齐之状。
这一手功失,和刚才将树叶震成粉末,又自不同。
刚才,固然他也是伙着内力深湛,但是令得树叶焦枯,却是仗着他所使的“阳火神掌”的威力才能做到。
那就像鬼圣盛灵,令得树叶发黑堕落,是由于“阴尸掌”的掌力一样。
可是如今,他以指头一弹之力,将缅铁棒弹得弯曲不算,兼且令得棒尖,插入石中,这其中,却是并无可供取巧之处。而全然是凭着本身深湛已极的内力,方能够做到。
一时之间,众人叹为观止,也忘了喝采,鬼圣盛灵,也是一呆。
心中暗忖,在电光石火之间,连将一十六根缅铁棒,弹成如此模样,如今在山顶上的众人之中,怕只有那来历不明的怪人,和水镜禅师,还可以有这份纯厚的功力!
自己所练的武功,大多数出自偏邪一途,像这样纯以力胜的武功,却非所长。
正在无言间,掌火使者又道:“本派祖师,已然显露完毕,敬请鬼圣,依样葫芦。”
鬼圣盛灵哈哈一笑,道:“烈火祖师神功惊人,在下佩服之极。但是铁棒已然弯曲,还要请棒主人令之复原!”
那怪人“咭”地一笑,道:“你们两人比武,却拿我铁棒寻晦气!”
一面说,一面从大青石上,跃了下来,一闪便来到了那十六根铁棒面前,手上蒲扇,“拍拍拍拍”,不断向铁棒上打去,片刻之间,铁棒便根根挺立,已然恢复了原状。
只见鬼圣盛灵,立即来到了铁棒旁边,也是伸指,向铁棒上弹去。
只听得“铮铮”之声不绝,片刻之间,已然有十二根铁棒,变成了马蹄形,而尖端也深陷入石中。可是到了第十三根头上,铁棒便只是弯曲,尖端只不过碰到石面,并未陷入。
接下来的三根,则铁棒尖端,离开石面,尚有寸许之多!
一时之间,众人见鬼圣盛灵,虽然功力已显然不如烈火祖师。
但是,他竟能一口气,将十二根铁棒,一起弹成马蹄形,心中也不禁大为惊讶。
只不过众人却不知道,鬼圣盛灵此人,生性聪明之极,在万无可以取巧的情形之下,他却也取了巧,而且还丝毫不露形迹!
原来他一见烈火祖师,露了这一手纯粹绝顶的内力,便知道以自己的功力而论,至多弹得三四根铁棒入石而已!
若是上去献丑,不俱要输给烈火祖师,而且,还给武林中人,看穿底细。
所以,他心中已然打定了一溜了之的主意。
虽然,一溜了之,同样丢人,但总不致于底细全露。
可是,就在他准备溜走之际,脑中突然有如电光般地闪了一闪,已然有了主意。
原来他已然想到,那铁棒,若是在一弯一直之际,则被弯曲的地上,一定会发出高热,而那一部份,也会变得格外软弱。
这种情形,本来是极其普通的物理现象,但是一般人却也不会加以注意,更尤其是在如此眼看要丢人的情形之下。
可是鬼圣盛灵一想到了这一点,便已觉得这一点,可以大加利用。
因为,那原来的弯曲部分,既然因为在一弯一直之间,会发热而变软,也就是说,自己打铁趁热,可以事半而功倍。
固然,也未必一定有把握,可以将十六根铁棒,一齐弹入石中。
但是,输在烈火祖师手下,不算得什么,只要能弹得十根以上,自己的内力,在他人看来,也已然是一流的境界了。
虽然输在烈火祖师手下,但是却可以在众人面前,立下威望!
所以,他才要那怪人,将铁棒弄直,他便立即出手,果然如他所算,竟然一口气,弹弯了十二根之多。
后面四根,一则是内力不继,二则,时间一长,铁棒中部,热度已经减退,变成了无机可趁。
只不过他能以做到这一地步,也确是大出人意料之外了。
当下他向烈火祖师一拱手,道:“在下内力,确不如烈火祖师,实是甘拜下风,就此告退!”
却不料掌火使者却“哈哈”一笑,道:“鬼圣既然服输,本派祖师,却要鬼圣,将吕公子交了出来,要不然,未免有些不方便处!”
鬼圣盛灵一生横行,从来也未曾碰过钉子,一直是占尽上风。
今日,偏是遇上了华山派的烈火祖师,那是六十年前,在他刚出世不久之际,便已然名震大江南北的人物,所以才不得已屈居下风,心中已然是认为生平的奇耻大辱。
如今一听得掌火使者,居然讲出这样的话来,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
面色一变,“嘿嘿”冷笑两声,道:“吕公子现下确在鬼宫之中,烈火祖师要人,尽可去取。”
掌火使者却道:“鬼圣是不是答应了?”
鬼圣盛灵向烈火祖师一看,烈火祖师刚好也向他望来。
两人四目交投,鬼圣盛灵,心中突然起了一阵极为奇异的感觉。
他一生所练的功力,如“鬼哭神号”,如“邙山鬼笑”等等,莫不是以迷乱对方的心神为主,岂有不知这片刻之间,已然着了烈火祖师“眩神法”的道儿之理?连忙勉力镇定住心神,转过头去,总算他功力亦非泛泛,才得以无事。
可是他已然心知,要是自己不答应的话,烈火祖师一定会出手,将自己制住,押到北邙山,他也不必深入鬼宫,只消叫自己两个儿子,将吕麟带出,他便大功告成了。
因此,盛灵心中,已然打定了主意,淡然一笑,道:“真是烈火祖师如此看得起时,在下深知,以烈火祖师为人,一定少不了在下的好处,可是这件事情,在下一人,却还作不得主。”
这一下,烈火祖师,竟然自己开了口,但是却只有一个字,道:“谁?”
鬼圣盛灵向那怪人一指,道:“便是这位仁兄!”他向那怪人一指,烈火祖师异光四射的双眼,便已然向那怪人瞧去。
但是鬼圣盛灵,一个“兄”字才出口,却已然身子一缩,一溜黑烟也似,向山下溜去。
因为盛灵究竟也是在武林之中,享有极高名头的一个高手。
而且,他平时行动之际,也是极为讲究排场。试看当日在姑苏城中,他假设韩府,将吕腾空夫妇骗来,又亲自现身之际,是何等气派?
虽然他是邪派中人,但另树一帜,也严然是一代宗师。
所以,以他那样身份的人,实是万无一溜了事的道理。
可是,鬼圣盛灵,为了不吃眼前亏,却一切全都顾不得了。
而且,他此际,虽然失威溜走,可是他刚才却有连弹十二根铁棒之威,也一样令得许多高手,对他不敢轻视。
两下里一比较,他还是占便宜多,吃亏少。
当下烈火祖师一见鬼圣盛灵溜走,大喝一声,便向前扑了出去。
他那一声大喝,声势之猛烈,实是空前,但是他一扑了出去,却并未能抓住盛灵。因为盛灵早以绝顶轻功,下山去了。
烈火祖师若是要追,或着可以追得上。
但是,他却偏偏顾及身份,行动之际,一定要掌火使者以大火把开路,方肯就道,因此面色变得难看之极,回到了帐篷中。
自从一清早,峨嵋、点苍两派高手,赶到了仙人峰上之后,仙人峰上所诿生的,全是惊心骇魄,武林中千百年来,所难遇的事情。
而直到鬼圣盛灵逸去,不知不觉,已然到了下午时分,一时间,各派中人,又升火煮食充饥,没有人再出声挑战。
这次上仙人峰来的人虽多,但是所怀的目的,无非只有两个。
一个是寻仇,而另一个,则是想在吕腾空身上,得到他所保的那件异镖。
虽然,众人实则上,尽皆不详知那件异镖,是什么东西。
可是他们却全知道,那一定是非同小可的物事,个个俱想染指。
但是,一天的事情,发展下来。为西门一娘报仇之事,已然可算告一段落。
因为火凤仙姑已然死去。虽然丘君素等人,一样不肯放过吕鹏空,但那已是另外的一件事了。而金鞭韩逊之死,也因为火凤仙姑死去,暂告了结。
另外,吕腾空已然知道了吕麟并未死去。当然,他与六指先生那一伙人之间,也已然没有了生死之仇,只不过是要向六指先生问一问,何以他会将那其童尸放入自己的秘库之中而已。
而想转吕瞧空那只神秘木盒念头的人,见烈火祖师这样的高手,也自亲手参与,自度本领,不由得心中凉了半截。
因此,峰顶上的气氛,已然不如刚才那样的紧张了。可是,当西下的夕阳,带起血也似红的晚霞,映得峰顶,万物皆成红色,仿佛却染上了一层鲜血之际,每个人的心中,也都知道,这次仙人峰上的聚会,绝不会只死火凤仙姑一人,便自了结。
果然,仙人峰中,只平静了一夜,第二天一早,又突然生出了意想不到的变化。
但是作书人却要暂且按下仙人峰顶所发生的事,却说一说早在吕腾空赶到之前的一夜,便下山而去的谭月华。
那一夜,谭月华一口气,驰到了仙人峰下,心中仍然在思索那怪人的来历。
谭月华殚智竭力,想了一会,毫无结果,心想最好在路上,碰上自己的父亲,则可以问上一问。接着,她又想起峰顶上众人,所说的什么“七煞神掌”,“玄武三拿”,“七煞神君”,自己所以莫名其妙,而又与父亲有关的话来。
心想若是遇到了父亲,要问的话多着呢,何止是那怪人的来历?一面,她又想起,自己要只身进入鬼宫之中。那鬼宫之险,武林中尽人皆知,不知自己此去,是否能够顺利将吕麟带出?
心中实是烦乱之极,一时之间,也理不出一个头绪来,只是闷头赶路。一口气赶出了三十余里,乌云重骤,天色越来越黑。
谭月华在猛地一怔间,好象感到,有什么人跟在自己的身后!谭月华连忙转过身去,虽然四周围浓黑已极,但是两三尺内,总还可以模模糊糊,看清一点东西,却又并没发现有什么人。
谭月华站在当地,想了一想,何以自己会觉得像有人跟在后面。细细一想之后,又觉得有异响,又未有微风。
但是,却又实实在在地像是有人跟在后面。
谭月华心中警惕了一下,仍然向前,疾驰而去,才驰出了里许,心中突然又起了这样的一种感觉,谭月华也不出声,陵然之间,身形一凝,一个转身,右腕上的铁链,已然横扫而出。
谭月华那一铁链,突然其来地向后挥出,可算得是意外到了极点。
若是真有人跟在她背后的话,非被扫中不可!可是谭月华一炼扫出,身子跟着一转,背后却是空荡荡的,一人也无。
谭月华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心想多半是今夜的遭遇,太似奇怪了,再加上要上鬼宫去救人,此行大是凶险,因此便不免疑神疑鬼了。
谭月华如此想法,实在也不是大意,而是刚才她那一炼,电掣而出,若是有人在她的身后,实是没有可能躲得过去。
当下,谭月华在黑暗中只停了一停,便又展开轻功,向前驰去。
但是,她只驰出了半里许,却又感到,背后有人在跟着她。
刚才,她背后实在是一点声息也没有,而她之所以感到有人在尾随她,乃是因为极微妙的一种因素,即使是一个普通人,有时也会发生这样的感觉的,何况她是一个武功颇有造诣之人。
但是上这一次,她却听到了声音!
在她驰出约小半里之后,刚越过了一块大石,便忽然听得“拍”地一声,像是有人,突然伸指,在石上弹了一下。
谭月华立即转过头来,那块大石附近,阒无人影。
如果大石附近,有大树生长的话,则还可以说是有什么种子,从树上落下,跌在大石之上,所以才会发出这样的声音来。
但是,大石四周围,约有丈许方圆,根本没有树本生长。
此际,谭月华心中,已然确知有异,冷笑一声,道:“何方朋友,在身后跟随不已,何不现身,结个相赞?”
她声音并不甚高,但是在那么寂静的黑夜之中,听来却也显得颇为缭亮。
她连讲两遍,尽皆无人回答。
谭月华此际,几乎已然可以肯定,若是有人,跟在自己后面的话,那个人,如今一定是躲在那块大石的后面,因为他身法再快,也不可能突然之间,逸出自己的视线范围的。
因为其时,乌云散开,已然可以望到两三丈以外的物事。
而且,在大树的附近,艾是空荡荡的地方,别无他处,可供藏身。
谭月华哄了几声,未见有人答应,便冷笑一声,道:“阁下既然跟在我后面,自然是有事,如今躲在石后,便以为我不知道了么?”
一面说,一面早已提足了真气,一个“了”字才出口,足尖在地下,略略一点,身形已然疾掠而起!她掠起之际,所使的轻功,也是她父亲所庸神妙无比,武林中有名的称之为“飞天拿月”,乃是她父亲数大绝技之一,只不过她父亲因为别有原因,已然将昔年的名头,隐起不用,连子女也不告知。
所以,谭月华此际,虽然已经使出了她父亲当年在敦煌石窟之中,尽心观摩揣度,敦煌壁画中的飞天之形,而创出的那几式绝顶轻功身法,但是她却不知是什么名称。
当下只见她人一离地而起,并没有跃得十分高,只是离地丈许。
但是身子却如临风而行,箭也似疾,向前面平平射了过去。
一幌眼间,已然射出了两丈来远近,身形向下,略略一沉。
而就在一沉之际,足尖在地下,又是一点,一声清啸,身子便陡地斜斜拔起两丈高下,已然落在那块大石的上面。
从她话讲完,到落到了大青石上,其间,当真只是电光石火,一瞬间的事。
而她刚一在大石上站定,便见到一条人影,一缕轻烟也似,向外飘了开去。
那人向外飘动时,身法之怪异,实是难以想象,身形仍然挺直,双足似沾地似不沾地,就像他整个人是纸头扎成,而刚好一阵风来,便将他向外吹了开去那个样子。
谭月华一见了这等情形,心中便自一怔。
她父亲本来是武学大家,不但自己所学,广博深渊,罕有其匹。
而且,对于武林中其它各门各派的武功,也见识得极多。
所以,谭月华兄妹两人,自幼不仅跟乃父习本门武功,而且,对于武林中各门各派的武功,也都详细听他们的父规解释过。
谭月华在武林中的阅历,虽然绝说不上一个“深”,但是她心中所知,却是颇多。但饶是如此,此际,见了那人的轻功身法,她却也是辨不出那是何门何派的功夫来。
看那人如此轻盈,如此了无声息的行动步法,倒有几分,像是鬼圣盛灵,独门所传的“鬼行空”轻功。但是,鬼圣盛灵的“鬼行空”轻功,因为是邪派之中的绝顶功夫之故人行动之际,不免有些阴风邪气,一眼便可以看得出来。
而那人身子,向外飘出去时,呈乔崃槠逸,到了极致,绝无丝毫邪气。
谭月华在大石之上,怔了一怔之后:心中也不禁为之愕然。
那人幌眼之间,已然飘出七八文,眼看要隐没在黑暗之中,忙急急地说道:“朋友已然被我发现,如何还不现身?以朋友轻功之高,定是非常人物,何以行动如此鬼祟?”
她一面说,那条黑影,像是根本未曾听到她的话一样,仍是一溜湮也似,向外飘出,一眨眼间,便已然看不见了。
谭月华心知,以对方轻功之高,自己去追,也是浚有用处。
只是不知道那是什么人,跟随自己,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正在思疑,忽然听得“崩”地一声弓弦响,起自不远处,同时,蹲来一阵颇是低微的暗器嘶空之声,星月微光之下,谭月华看得清楚,只见一枝三寸来长的小箭,疾向自己飞来!
谭月华一见有小箭向自己飞来,心中不禁大是有气,暗忖那人,轻功虽好,但是行为,却是显得不十分光明。
先是鬼鬼祟祟地跟在自己背后,经自己喝破之后,又暗箭伤人。
一等到那枚小箭,射到自己身前三四尺处,手一探,便将箭抓在手中。她这里才一将箭抓住,便觉得事情有点不寻常。
因为那枚小箭,竟然没有箭簇,轻飘飘地,拿在手中,轻若无物!
刚才,谭月华曾听得一声弓弦,那枚箭,当然是由弓射出的,而要将一攸轻飘飘的箭,射得如此之远,那张弓弓弦的力道之强,可想而知。
谭月华将那枚小箭,略看了一看,正待顺手掷出之际,忽然又看到箭杆之上,缚着一卷纸头!谭月华的心中,不由得大是讶异,取下那卷纸来,还怕纸上附有剧毒,小心以指甲行事,又远远地离开了七窍,就着月光看去,只见纸条,不过两寸见方大小,上面歪歪斜斜地写着几个草字:“不要到鬼宫去。”
看那字迹,分明是才学写字的人的笔迹,而且也无署名。
谭月华又将纸条,翻来覆去,看了一遍,除了那六个字以外,又别无字迹。
谭月华的心中,更加是奇怪之极。
因为,看那人如此行事,倒是好意。
但是,以那人的轻功之佳,当然是武林中的异人能士。又何必用这样故作神秘的手段,来告诫自己,不要前赴鬼宫?
谭月华想了一想,实是想不出其中的究竟来。她心知对方,可能还没有走远,便笑了一下,道:“多谢阁下善意相劝,但其中事情,在下尚有些不明白处,尚要向阁下请教,请阁下现身相见!”
她话才一讲完,心中又猛地想起一件事来,更是盼见那人一面。
原来她所想起的,是她离开了仙人峰,向北邙山鬼宫去的那件事,除了吩咐她前去的那个怪人,和她自己以外,可以说,绝无第三人知晓。
而那怪人,在吩咐她的时候,为了怕给人知道,也特为不开口讲话,在地上写字代言,事情既然如此隐秘,那人又从何而知,自己是要到鬼宫去,而劝自己,不要前去的?
谭月华一想及此,又将刚才那怪人吩咐自己,上鬼宫去的情形,细细地想了一遍,觉得实无被第三人觉察的道理。
所以她急盼那人,能以现身一见,但是,却事与愿违,一任她叫了十七八遍,却是音响寂然,一点回音也没有。
谭月华满腹狐疑,但是却也无可奈何,只得将那枚小箭,藏入怀中,以备日后,向人询问来历。又向前继续赶路,她下了仙人峰之后,并没有耽搁多久,到天色蒙蒙亮的时后,已然将可以走出武夷山之外,一路上,也未觉有人在暗中跟随。
由此可知,那人是从仙人峰上,跟着她下来的。而跟随她的目的,则只是为了告诉她,不要到北邙山鬼宫去。
谭月华自然明白,自己的鬼宫之行,极是凶险,但是,这时候,她既然已经答应了人,又怎么能够半途反悔不去?
是以她丝毫也未曾将那人的告诫,放在心上,不一会,东方已然出现了鱼肚白色,谭月华知道一出了武夷山,便有一条大路。
那条大路,乃是南北来往信道,路上行人颇多,自己腕上,挂着两条铁链,奇形怪状,难免引人注目,而武林中人,大都好事,又不免横生枝节,耽搁了自己的正事。
因此,便停了下来,刚待将两条铁链,缠在臂上,以袖遮住之际,一阵风过,谭月华突然听得一阵喊叫打斗之声,从远处传了过来。
谭月华心中,不由得猛地一怔。
因为,从那打斗声听来,正在激斗的,似乎有三二十人之多。
而且,打斗声中、还夹着阵阵惨叫之声,可见双方,正是在生死相扑。
而更令得谭月华惊异不止的,乃是在这样剧烈的喊打之声中,却又夹着极不调和的,其音悠扬的“丁冬”琴声。
谭月华只是略呆了一呆,便立即想起,那神秘的琴音,和武林中最近所发生的一连串的事情来!细细一辨,声音约莫来自里许以外,便立即一提真气,循声向前,疾驰了过去。
谭月华此际,因为要弄个明白,因此奔驰得特别快疾,一转眼间,打斗之声,便已然越来越是清晰响亮,而兵刃相交之声,则更是惊心动魄!但无论那声音多么响,却总盖不住那悠扬的琴声!
谭月华更是可以肯定,事情一定是大不寻常,真气连提,向前激射而出,一连七八个起伏间,又已向前,疾逸出了十余丈。
定眼向前看去,已然可以看到前面不远处,四面为丛丛灌木所围的空地上,七八个人,正还在拼命厮杀,而地上则横七竖八,躺着三二十人之多。
谭月华见那七八人,各自执着不同的兵刃,正在奋战,招招俱是奋不顾身,有两个人,业已浑身浴血,尚兀自发招不已。
谭月华远远地见了这样的场面,也不禁心惊肉跳,为之骇然。
连忙奔到了近前,只听得那琴音,由强而弱,已然成了尾音。
谭月华刚想去寻究那琴音的来源,只听得“叮”地一声,余音袅袅,琴音已止。
同时,听得一阵辚辚车声,从附近林中,向外驰去。
谭月华探头一看,只见一辆装束得华丽之极,朝阳之下,宝光四射的马车,正不疾不徐地由两匹马拉着,向西而去。
谭月华想去追赶那辆马车时,又突然听得那在动手的七八人,各自一声惊呼。
谭月华连忙转过头去看时,只见七人之中,又已然倒下了五个。
那五上,身上全都有了不少伤痕,血流如注,一倒在地上,便出气多,入气少,眼看即使是华陀再世,也难将他们救活。
而另外两人,却还站在地上,未曾跌倒。
谭月向他们两人望去,只见两人,俱都有六十上下的年纪。
一个貌相清疠,银髯飘胸,但长髯之上,也已经染上了点点的血迹,手中提着一柄阔背薄刃,形式奇古的单刀。
另一个则生得豹头环眼,肩头上又极大的一处痕伤,鲜血兀自汨汨而流,手中的兵刃,却是一件径可两尺,形如盾脾的八角形铜板,铜扳之上,铸出八卦乾坤震兑的图形。
谭月华一见那件兵刃,心里便暗自吃惊,暗忖这件兵刃,颇像是武林中所博说,八卦门掌门人,林极翁的八卦铜盾。
如此说来,难道那个老者,便是八卦门的掌门林极翁不成?
只见那两个老者,停手不打之后,相互对望了一眼,面上皆现山了茫然不解,奇怪到了极点的神色,僵在那里,动弹不得。
谭月华见了这等情形,连忙道:“两位前辈,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事?”
那两个老者,对于谭月华所说的话,像是根本未曾听到一样。
隔了一会,只听得那手执八卦铜盾的老者,一声怪吼,道:“白兄,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那长髯飘拂的老者,四面一看,在倒地而死的那些尸体之上,一一望了过去,突然长叹一声,道:“林兄,咱们栽了!”一个了字才出口,突然提起刀来,便向自己的脖子,“刷”地一刀削出。
谭月华一见,连忙踏前一步,叫道:“前辈切莫轻生!”
一面说,一面右腕一沉,腕上的铁链,怪蟒也似,向那老者的单刀卷去。
但是,那老者像是死意已决,刀锋向上一翻,“铮”地一声,反向铁链砍去。谭月华早已料到,一场恶斗,那两个老者,硕果仅存,一定不是等闲人物,可能功力极高,困此一炼挥出之际,已然用了七成功力。可是那老者的这一刀,力道也是大得出奇。
只听得“铮”地一声响,一溜火花爆处,谭月华的那条铁链,已被单刀,格得向上疾荡了起来。而那老者,才一将铁链格开,长叹一声,手臂一转,手起刀落,一刀向自己顶门劈下,手法快到了极点,叹声未毕,已然倒在血泊之中。
谭月华想不到那老者,性子竟然如此之烈,不由得大是愕然。
而就在她一呆之间,只听得另一个老者,也是一声长叹,道:“罢了!罢了!白兄你既然已死,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人间?”
说着,举起八卦铜盾来,“呼”地一声,便向自己的脑门,砸了下去!
谭月华见一个方死,一个又要自尽,又急又气,大叫道:“别死成不成?”身形一矮,右足提起,左足支地,一连三个盘旋,已然欺到了那老者的身前,一招“盘古开天”,铁链向上,“刷”地挥阻。
这一次,她因为有了刚才的经验,那一挥,足用了九成的功力。
只是铁链挥起,“当”地一声响,震得人耳鼓嗡嗡作响,正击在铜牌之上。
而那老者,肩头本已受伤,再经谭月华大力一击,八卦铜牌立时把握不住,“呼”地一声,直飞到了半空之中。
那老者向后退了一步,谭月华唯恐他再行自寻短见,忙道:“前辈,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总有办法可为,何必一死?”
那老者眼中泪光莹莹,望了谭月华半晌,道:“你是何人?”
谭月华道:“我姓谭,因为路过此处,看见你们争斗,我才赶过来的。”
那老者长叹一声,幽幽说道:“老失姓林,名极翁。”
谭月华道:“原来果然是八卦门掌门人!”
林极翁苦笑一声,道:“不错,但是你看,我带来的五人,全已死了!”
一面说,一面指着倒在地上的尸体,又道:“那面三位,乃是冀北万家庄,万氏三杰,那七个,乃是凄霞派的高手,那面八位,全是冀豫两地的好漠,那位乃是凄霞派掌门人,单刀断岳白与白老英雄!那一位,是白失人!”
他一口气讲到此处,顿了一顿,面上的神色,突趋黯淡,道:“我们一行,二十六人,不是师徒之情,便是生死之交,但如今,却只剩下了我一个人,尚有何面目,活在世上?”
谭月华实在已然可以猜想到事实的经过情形,但是她却仍然不得不问,道:“为何林前辈便无面目,活在世上?”
林极翁厉声道:“你刚才赶到之际,我们尚在动手,难道你就没有看到,这二十余人当中,倒有一小半,是死在我的手下的么?我们本来准备前去仙人峰,怎知……怎知……”
讲到此处,睁眼凸睛,显得他容貌狞厉之极,一张面涨得血也似红,大口喘气,竟然讲不下去,可见他心中,实是激动之极。
谭月华忙道:“林前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忽然之间,自相残杀起来,一定有原因的,可是因为那个琴声么?”
林极翁的面色,怒到了极点,大吼一声,道:“不错!”
谭月华道:“林前辈,死者已矣,你却绝不可再萌短见,方今武林之中,大乱初生,我看全是由那琴音而起,林前辈可能将其中经过情形,与我说上一遍?”
林极翁颓然地坐了下来。谭月华连忙自怀中,摸出了一个紫缎包扎着小包,道:“林前辈,我……”
她那紫缎小包中,包的原是她父亲秘制的伤药,她因为看到林极翁的伤口,兀自流血不止,便想赠他伤药,治好了伤再说。
怎知在她将那紫缎小包,拿出来的时候,“拍”地一声,从她的怀中,又跌出另外一件物事来。谭月华低头一看,那件物事,正是那个怪人给她的那只盒子,那怪人在给她这只盒子之际,曾经吩咐过她,半途绝对不能打开观看的。
谭月华一见跌落了盒子,便暂时将话头打断,俯下身去,先将盒子拾了起来。
她才一将盒子,拾在手中,再抬起头来看时,只见林极翁的双眼,紧紧地盯在自己手中的那只小盒子上,眼中似要冒出火来!
谭月华心中一奇,道:“林前辈……”
她这里只讲了三个字,林极翁突然怪吼一声,惊天动地,一跃而起,骈指如戟,直向她胸前的“华盖穴”点了过来!
那“华盖穴”,乃是五脏之华盖,一被点中,当时五脏迸裂而亡!乃是人身最重要的要穴之一,若非仇深如海,绝不轻点。
但如今林极翁,却是一出手,便点向谭月华的“华盖穴”。
而且,那一招,不俱来势若电,而且用的力道,也大到了极点。
林极翁此际,虽然受伤,而且,那一场混战,也足打了两个来时辰,他内力消耗,也自不少。但是他究竟是一派掌门,功力极高,那一点,尚未点中,谭月华已然感到一股大力,疾冲而到,不由自主,向后一个踉跄,退了一步。
这一来,谭月华不由得大吃一惊,心知如果被他点中,自己可能立时身亡!一时之间,也顾不得问他为何突下煞手,就着向后一个跟斗之势,足尖一点,向后疾跃出了两文开外。
谭月华刚一跃出,林极翁已然如影附形,追了过来,左掌向外一圈,右掌自上而下,“呼”地一掌,又向谭月华拍了下来。
那一招,双掌齐施,左掌反手一圈,一股浑厚已极的真力,疾扫了过来,已然将谭月华全身罩住,而右掌狠狠击落,又是致人死命的招数。
谭月华见杯极翁状颓疯狂,心中更是大为骇异,心知如果再不还手,让对方一直攻之不已,只怕总会被他击中一落。
而他的招数,如此厉害,只要一被击中,便再无生理。
因此,一见林极翁掌到,身形一沉,右掌一翻,便向上迎了上去。
此际,她左手中,仍然握着那只盒子,和那一小包伤药,因此一招“劳燕分飞”,只能使出一半。但是因为她腕上,连着一条极长的铁链,所以动起手来,又占了不少的便宜。
那一掌,才一自下而上拍出,致炼便带起一股劲风,扬了起来。直向林极翁的面门,砸了过去,林极翁像是根本未曾看到那么粗的一条铁链,正向自己砸来一样,那一掌,仍然是狠狠地击了下去!
谭月华的心中,本来绝对没有击伤林极翁的意思。
可是上这时候,林极翁却将谭月华,当作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所发的招数,不但招招想致谭月华于死命,而且,连自身的安危,也竟然不顾!只听得“叭”地一声,铁链正砸在他的脑门之上,但是他的一掌,也挟着排山倒海之力,压了下来!
紧接着铁链击中他脑门的那一声之后,又是“叭”地一声响。
这一声,乃是谭月华和他,双掌相交所发!
谭月华一见已然伤了林极翁,心中已然一慌,再加上林极翁一掌,疾如迅雷也似,压了下来,勉力内力向前,猛地一送,迎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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