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月华低头一看,这才看出,自己掌心的“劳宫穴”上,起了极淡极小的一个红点!她抬起头来,尚未发问,已听得鬼奴尖声惊叫:“血蛇蛊!”
谭升面现讶异之色,道:“咦,这位朋友,对鬼宫中情形,熟得很啊!”
谭月华忙道:“也本是鬼宫中人,爹,那血蛇蛊是怎么一回事?”
谭升道:“当然是一种毒蛊,他们已然给你服了下去,三个月后,毒发之时,掌心各会现出一条血也似红的蛇身来!”
谭月华骇然道:“可有药救?”
谭升笑道:“当然有,盛老鬼如今只剩下了一个儿子,万万不肯让他横死,你放心,我有办法,叫他取出解药来给你的!”
谭月华这才松了一口气,道:“老鬼原来这样歹毒,实是可恶!”
谭升笑了一下,道:“比他歹毒更甚的人,还多的是啦,稍一不小心,便着了人家的道儿,你初在江湖上闯荡,当真是游山玩水么?”
谭月华父亲那样一说,又想起那个怪人所说的话来,不禁叹了一口气。
谭升道:“如今,你准备到哪里去?”
谭月华道:“我要去找吕麟,非找到他不可!”谭升道:“不错,救人需救澈,这孩子若是落在人手中,武林便总是多事。唉!我若是能带他在仙人峰山出现的话,就好得多了,但是我却为‘八龙天音’所伤,以致未能去到!”
谭月华一听,便吃了一惊,道:“爹,你原来是为‘八龙天音’所伤的?”
谭升笑道:“你又知道什么叫作‘八龙天音’么?”谭月华道:“我自然知道,那是听来极其悦耳琴音,我和这位朋友,却曾因之,受过重伤!”
谭升顿了一顿,道:“不错,武林中如此之乱,便是因他而生!唉,早在我幼年时,便曾听得长辈言道:‘八龙天音寂,天下武林宁,八龙天音出,天下武林绝’如今看来,‘八龙天音’的出现,还只不过是近三月间的事,天下武林,固然尚还未绝,但是却正在向着绝的这方面在走!”
谭月华心中骇然,道:“爹,那‘八龙天音’,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那么厉害!”
谭升道:“那是久已失传,厉害已极的一种武功,仗着一张,稀世奇珍,据说是以八条龙筋为弦,海底万年阴木为身的古琴,唤着‘八龙琴’的,奏了出来,令得听到的人,如痴如醉,任何有多深的内功修为,也由得他播弄!”
谭月华想了一会,道:“这样说来,难道便没有办法制止得了么?”
谭升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并不回答。
过了半响,方道:“你有事,自顾自去吧,我此处极是隐蔽,不会有人发觉,再过半个月,我伤势便可复原了。”
谭月华心中突然想起一件事来,但她却暂时不说,道:“那我们走了。”
谭升点了点头,便只顾闭目养伤,谭月华跃出了圈子,拉着鬼奴,跑开了里许以后,才问道:“你那洞中,还有石髓么?”
鬼奴苦着脸道:“真要取,也还可以取一点出来,但是如今却去不得了。”
谭月华奇道:“为什么?”鬼奴道:“盛恩公为了要捉我,派左判官守在石室之中!”
谭月华笑道:“那怕什么,就是左判官一人么?”
鬼奴道:“是。”谭月华拍了拍他的肩头,道:“我也去,至多与他打一架。”鬼奴笑道:“那敢情好。谭姑娘……刚才谭大侠说,那怪人……我们不找吕公子了么?”
谭月华叹了一口气,道:“当然要找,可是急也无用,最好的办法,是让我爹的伤,快快治好了之后,再一起想办法!”
鬼奴点了点头,两人便一齐向鬼奴的那个山洞驰去。谭月华和吕麟,离开了鬼宫,只赶了一夜的路,便到了那个镇上。
因此,她本来就尚在鬼宫的百里之内,离鬼奴的那个山洞,也不甚远,下午时分,便已然到了那石洞的面前,谭月华走了前去,穿过了隧道来到了石门面前,挥起铁,“叭”地一声,便向石门击出。只听得里面有人喝道:“什么人?”
谭月华听出正是鬼宫左判官之声,回头一望鬼奴,鬼奴会意,忙道:“左判官,是我回来了!”左判官“嘿嘿”怪笑,笑声未毕,已然将石门打了开来。
谭月华早有准备,石门才一打开,手腕一翻,一掌已然击出。
同时腕上铁,如虬龙飞舞,直砸左判官的顶门!左判官只当鬼奴天生奴性,一定是害怕前来自首,以减轻处罚。做梦也未曾料到,鬼奴竟会搬了一个太岁前来。
谭月华那一掌一,疾袭而至,他蓦地一楞,身子连忙后退,总算他也不是弱者,百忙之中,再加上一式“铁板桥”,竟然全给他避了开去。
可是他一照面便取了守势,当然已经落了下风,谭月华踏前一步,又是一连两掌,接着一招“彩蝶双飞”,疾使而出。
那一招“彩蝶双飞”,掌势本来已然极是飘忽,再加上谭月华腕间的两条铁,因着掌势,上下飞舞,看似不成章法,却又隐隐和掌法相类,得武学之中,“神似”两字的诀窍,更是神幻无方,左判官的全身,已被罩在影掌风之下。
左判官直到此际,仍然未曾看清敌人是谁,只不过是从那两条戏上,辨出来者乃是谭月华,心中又是奇怪,又是吃惊,大喝一声,也一连推出了两掌,掌风寒气飒飒,将谭月华的两掌之势,硬阻了一阻,正待抽身而退时,两条铁一个下沉,却已然砸在他的左右双肩上面。
左判官觉出双肩一阵剧痛,仍是勉力一挣,趁谭月华一招势子已老,第二招尚未发出之际,倒地便滚,滚出了丈许。
谭月华见自己如此出其不意的一连两招,尚未能将之击倒,也知对方武功不弱,若不打铁趁热,只怕更难收拾他了。
因此,不等左判官跃起身来,足尖一点:赶了过去,掌心向下,一招“天崩地裂”,掌风之中,隐隐带起锐利的忽哨之声,向着左判官疾压而下。
那一招掌法,已然是她家学渊源,“七煞神掌”中的杀着。
那七煞神掌,乃是介乎正邪之间的第一掌法,掌力何等刚猛。
左判官才一滚出,手在怀中一探,已然将一柄两面三刃,铁尖刀,探在手中。
但是,他刀尚未扬起,谭月华的无比掌力,已然袭到。
左判官执刀在手之后,也想抢攻,因此手臂也已经抬了起来。
谭月华的一掌击到,正好击在他的手臂之上,只听得“格”地一声响,掌力到处,鬼宫左判官的小臂骨,已然断折。
而那柄两面三刃铁刀,也同时“呛”一声,跌到了地上。
谭月华“哼”地一声,道:“还动手么?”
她只当左判官已受重伤,一定不会再行顽抗。怎知左判官,早在二十年前,已然是黑道上的巨憝大恶,如果谭月华不是一上来,便占了先机,当真要胜他,也没有那么容易。
此际,他心中已然恨极,谭月华言未毕,只见他左手向外一挥,三点寒星,已然向谭月华面门,电射而至。
谭月华此际,和左判官只不过相隔两尺,那三点寒星,来势急到了极点,谭月华惊呼一声,连忙上身后仰,一个“铁板桥”,三点寒星,“刷刷刷”地擦面而过,谭月华惊魂未定间,又觉出腿腹之间,又有暗器袭到,百忙之中,“叭”地一,挥向地上,借力向外,弹出了丈许,方始避过。
她向外一跃开,鬼宫左判官也已然站了起来,伸足一挑,将那柄锋锐无比的两面三刃刀,挑了起来,左手一探,接在手中,目露凶光,向谭月华连人带刀,一齐窜了过来。
此际,他右臂已断,谭月华当然不会再怕他,但是,他的攻势,却是凌厉无比,片刻之间,两人攻了十来招,鬼宫左判,虽然左手持刀,右臂负伤,可是一柄两面三刃刀,还是使得泼风也似,一点破绽都没有,谭月华急切间,还胜他不了。
两人以快打快,幌眼间,又是七八招,谭月华心中焦躁,一声娇叱,双齐出,将左判官逼开了两步,左判官一退之际,突然听得一声弦弓响,只听得他大喝道:“鬼奴你……”
下面一个“好”字,尚未出口,谭月华一掌,已然印到!
左判官慌忙应敌时,却无瑕顾及鬼奴所发的那一枚小箭。
只见箭势如电,那一枚小箭,已然射中了左判官的咽喉正中!
左判官连声都未出,便自向下倒去,谭月华加上一,“叭”地一声,将他扫出老远,重重地摔在石壁之上,跌了下来,已然一动也不动了。
谭月华回头一看,只见鬼奴抓着火弦弓,面上神情,像是极为难过,谭月华心知他不惯伤人,更不惯伤鬼宫中人。
因此便道:“你别又发傻劲了,他这人,在武林之中,不知犯了多少恶行,实是死有余辜,有什么可惜的?快取石髓是正经!”
鬼奴叹了一口气,道:“他虽然曾欺负过我,但总算对我不错!”
一面说,一面来到那块大石旁边,道:“谭姑娘,你能将这石击碎么?”
谭月华讶道:“将石击碎,不是以后再也取不到石髓了么?”
鬼奴道:“除此之外,又有什么法子可想?”谭月华道:“我当然不要紧,你如果不舍得的话,我可绝没有勉强之意。”
鬼奴一笑,道:“谭姑娘,你说什么话,真要是对你有用,我死也不足惜,何况以后,我也再不能到这里来了,留了它何用?”
谭月华心知鬼奴的话,确是出自衷心,绝不是花言巧语,也不再客气,来到了那块大石面前,用足了方道,“呼”地一,挥了下去,只听得“啪”地一声响,那块大石,裂成了四块,大石中心,崩出一团形如鸡卵,看来软绵绵地,色作青黄的物事来,鬼奴一伸手,将之接过,除此以外,别无异物。
谭月华心知那团东西,一定是石髓之精,忙道:“咱们快出去,迟则有变了!”
一面说,一面从鬼奴手中,接过了这团东西来,两人一齐向外奔出。
出了那石洞之际,天色已然颇是昏暗,两人一直赶路,午夜时分,已然来到了那个乱石岗子上,这一夜,星月光亮,谭月华一直来到那四块大石面前,只见父亲正望着自己,便手一伸,道:“爹,你看这是什么东西?”
七煞神君谭升,接过手来一看,道:“咦,这是万年石精,生有万年石精的大石,必有石髓流出,你是从何处得来的?”
谭月华得意道:“爹,你别管,上次,我为‘八龙天音’所伤,便是服了石髓之后,一夜之间,便自痊愈的,你也服下去罢!”
谭升叹了一口气,道:“月华,这一枚万年石精,若是才一从石中崩出之际,你立时服了下去,足可抵十年苦练之功!”
谭月华急道:“如今,难道已然没有用了么?”谭升道:“这东西,见风即硬,如今已然化而为石,当然无复具原来的灵效了,可惜!可惜!可知这类物事,不要说千年难逢,就是逢上了,也不一定能为人所用!”
可是谭月华心中,却一点也不后悔。
她求那石精,便是为了疗治父亲的伤势,并不是为自己增加功力的。
如今,既然仍能疗伤,又有什么失?
只见谭升将那团石精,在手中略略一搓,便搓成了粉未,一齐倒向口中,过了半响,才道:“有此为助,三日之内,便能痊愈了!”
谭月华一听,心中不禁一冷,道:“还要三天的工夫?”
那等于说,寻找吕麟的事,仍然要靠她自己。
谭升道:“当然,明日一早,我便可以走动,不必困守此处了,但是我却必需一刻也不停留,赶到仙人峰去,不能让峨嵋点苍,与竹林七友之间的大残杀成为事实!”
谭月华本来想请父亲帮助,寻找吕麟的,但是她却终于未曾开口。
因为,她想起吕麟的失踪,如此神秘,多上一人寻找,也未必有用。
当晚,谭升运气练功,谭月华心神不属,和鬼奴两人,在乱石岗子上,休息了一晚。第二天一早,谭升的伤势,已然好了五成,跃出了石圈,向鬼奴说道:“多谢朋友相助,不知朋友,如何称呼?”
鬼奴涨红了脸,谭月华忙道:“他自幼无父无母,竟不知自己姓什么?”
谭升道:“岂有此理,鬼圣盛灵:焉能不知道火弦弓主人的姓名?”
鬼奴一听,眼中立时现出异样的光芒来,道:“谭大侠,我相信在我懂事以后,石洞中的那体,一定是我的亲人。”
谭升点头道:“自然,火弦弓主人,乃是川边六丑之首,人称丑灵官,姓黄,名冬。妻子早亡,如此说来,你怕是他的儿子了。”
鬼奴将“丑灵官黄冬”五字,翻来覆去,念了几遍,道:“那我是姓黄了?”
谭月华忙道:“那还有疑间么?我连名字也帮你取好了!”
鬼奴喜道:“叫什么?”谭月华道:“叫‘心美’,好不好?”
鬼奴摇了摇头,道:“不好,那不等于说我生得丑怪么?”
谭升笑道:“这个名字,实是不错。当年川边六丑,行事实不敢恭维,难得黄朋友如此心直,若嫌美字不好,改为心直如何?”
鬼奴笑道:“好,从今以后,我便改名,叫着黄心直!”
谭升和谭月华,也全为替他弄清了身世,而感到高兴,七煞神君又怎想到,火弦弓的主人,确是川边六丑之首,丑灵官黄冬,但是死在山洞中的那人,却并不是丑灵官黄冬,而是另有其人,其间还有极是微妙,意想不到的曲折呢?
当下谭升便自顾自向仙人峰去,谭月华和新得名黄心直的鬼奴,留在乱石岗子上,望着谭升的背影,渐渐远去,才叹口气道:“黄朋友,一天已过去了。”
黄心直也无言可答,得随之叹了一口气,道:“还有两天。”
谭月华心中将通盘的情形,细想了一想,觉得自己父亲,既然特别提出警告,却不可招惹那个怪人,可知那怪人在林中的那番说话,也绝不是说说就算的。也就是说,自己已然惹下了一个天大的麻烦。
如果,吕麟是被人劫走的,事情已然相隔了一日夜,又焉知不早已将他带出了数百里之外?
就算自己将他找到,三天之内,也赶不回那座林子之中了。如今,好希望吕麟仍在附近。
想了一会,站起身来,道:“黄朋友,你轻功好,就在那个大镇的百余里方圆之内,来回奔驰,看看有无可疑的人。如果一发现,你自己千万不可以动手,立即回到那个大镇上来说与我知,我仍然在大镇上探厅动静。不论你探索有无结果,咱们午间会一次面,黄昏时会一次面,午夜再会一次面,如果到时,仍茫无头绪,好另作打算。”
黄心直点头不已,道:“好,我这就去!”身形一幌,已在三丈开外。
谭月华叫道:“记住,无论如何,你自己千万不要出手!”
黄心直遥遥地答应了一声,身形再拧,一缕烟也似,已然不见了踪迹。
谭月华等黄心直离开,心知要是根本找不到吕麟,要找到的话,就在今天。若是今午夜之前,仍旧没有踪迹的话,也有硬着头皮,听凭那怪人行事了。
她又叹了一口气,便小心盘起了铁,藏在衣袖之中,直向那大镇驰去。
一上了大路,便细心留意每一个人。见除了过往客商,赶考的士子外,武林中人,似也不少见宫谭月华本就不知,仙人峰上的聚会,发展下,情形如何。
她知至少已有好多人,已然离开了仙人峰,可是她却又不知是为了什么缘故。
看那些武林中人的情形,都是赴鬼宫的力向前进的,谭月华想起在酒楼之上,金骷髅和徐留本说大家来到这里,全是为了吊麟一语来,难道大家都已经知道吕麟在鬼宫之中?
这个假定,确是极有可能。因为自己连日来,一直在鬼宫左近。但是自己失踪的一事,却未见鬼圣盛灵,出来追寻。
以鬼圣盛灵的为人而论,自然不肯就此干休,唯一的解释是,已有不少武林高手,聚集在鬼宫之前,而盛灵则忙于应付,无瑕顾及自己了。
谭月华一想及此,便心忖何不到鬼宫力面,去探上一探?
可是随即她又哑然失笑,因为若是有什么人,得到了吕麟的话,当然不会再到鬼宫去的了。
她一面赶路,一面思索,不一会,便来到了那个大镇上。镇上的情形,和昨天并没有多大的分别,谭月华放慢了脚步,在镇上来回走了几遭,又在那酒楼处,吃了一顿饭。
可是,将到中午时分,却仍是一无所得!
谭月华心中烦闷,离开了酒家,走在街上,突然听得一阵车声,自远而近,传了过来。
谭月华心中,猛地一震,暗忖难道那话儿又来了不成?连忙身子一闪,闪进了一条小巷子中,定睛向外看时,却又“呸”地一声。
原来,她刚才一听到车声,便又以为是那辆装饰得华丽之极的马车出现了。可是探头一看间,却见到那不过是一辆镖车。
镖车前面,两个趟子手,后面,跟着一个瘦小的汉子,骑在马上。
照理,那瘦小的汉子,便应该是随镖的镖头了。但是那汉子骑在马上,缩头缩颈,低着头,像是在打瞌睡,一点神气也没有巳若不是他腰间,微微隆起看得出是缠有软兵刃的话,根本看不出是武林中人。
谭月华一见是一辆镖车,便完全没有注意,正待踱出小巷子去时,忽然一眼瞥见,那辆镖车之上,除了放着几个包裹之外,便是一只长可五尺,一尺见方的金漆半皮箱子。
谭月华一见到了那只半皮箱子,心中不由得猛地一动,暗忖寻常镖车,装银两的,全是镖驼子,若所保的是红货,则自然藏在身边,在镖车上另装些货物,来掩人的耳目。
像这样,以一只金漆半皮箱子,来装物事的,却是未曾见过。
而且,那只半皮箱子的样子,十分古怪,多看几跟,简直像是一口棺材。
吕麟的个子和自己差不多高矮,又不是小胖子,若是要装在那半皮箱子中的话,却是恰好装得下,倒非要追下去看看不可。
谭月华主意打定,一等那辆镖车,驰过了三五丈,便尾随在后。
不一会,便已然出了镇口,谭月华仍是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见那辆镖车,在大路上,走了半里来路,突然向东折去。那是一条极窄的小路,而且崎岖不平,车子颠簸不已。
那只半皮箱子,是放在车上,也未用绳子扎紧,有几次,被颠起老高,谭月华虽然身在三五丈开外,可是因为她双眼一眨不眨,从来也没有离开过那只半皮箱子,是以看得很清楚,那半皮箱子的底上,有着指头大小的几个小孔。
这一来,谭月华更是疑心陡生。
若不是那箱子中装的是人,何必在箱子上开上小孔?开上小孔,当然是为了不致令箱中人闷死,供箱中人透气之用。
谭月华想到此处,不由得大是兴奋,又跟了里许,离开大路远了,也就益现荒凉,那个瘦子,一直是缩着头不动。
谭月华一看,时候已将近正午,自己还和黄心直约定了在中午会面,何必再多耽搁?刚想现身发问,突然见那瘦子,欠了欠身,伸长两臂,打了一个可欠,伸了一个懒腰,“呸”地一声,三骑一车,便全都停了下来。才一停,那瘦子便一个转身,同时又跃下了马来。
谭月华见他动作如此灵活,倒也不敢怠慢,连忙立定了脚步。
见那瘦子,已有五十上下年纪,面上的神气,懒洋洋地,冷冷地道:“好了!姑娘不必再跟下去了,有什么事要指教?”
谭月华心中一凛,暗忖那人,果然不是庸手,敢情自己尾随在后,他早已知道。
当下谭月华踏前几步,道:“得罪得很,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像是未曾睡醒一般,又打了一个可欠,道:“无名镖师,讲什么名字,姑娘从小巷子中穿出来,一直跟到现在,想来不会是为问我称呼吧!”
谭月华心中暗道:“好哇,原来他一开始,便已然知道了!”
那人越是说自己是无名之辈,谭月华也越是不敢怠慢。
微微一笑,道:“说起来,有点冒昧,镖头莫怪我才好。”
那人冷冷地道:“你说罢。”
谭月华向镖车一指,道:“镖头,那半皮箱子中是什么玩意儿,我要看上一看!”
那人一听,面上懒洋洋的神气,突然消失,眼中也精光四射。
可是刹时之间,却又像瞌睡未醒一样,冷然道:“不能让你看。”
谭月华明知对方,一定是这样地回答自己,但是因此,她却要弄个究竟。
因此又追问道:“那你箱中,究是什么,讲来听听,总可以吧。”
那人摇了摇头,又打了一个可欠,道:“也不能!”谭月华心知不破脸不行,“哼”地一声,道:“我看定了!”
那人突然一笑,道:“小女娃,回家息息去吧,过两年,拣个好婆家,安安稳稳过日子多好?别仗着学过三招两式,便想找人生事!”
谭月华被他说得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呸”地一声,道:“谁和你说嘴来了,你要是不让,我就自己动手了!”
那人道:“你就动手罢!”
谭月华足尖一点,便向那人,跃了过去。
她本意,是想看一看那箱子中所装的,是不是吕辚,也未曾想和那人动手。
因此,她向前跃出,准备在那人身旁掠过,欺到车前,揭开箱盖来看上一看,便立即走人。怎知,她才一向前跃出,那人的身子,也突然向旁,侧了一侧,双手伸了开来。
那人伸手的姿态,也是怪到了极点。动作看似缓慢,实则颇为快疾,而且,看那情形,又分明是在伸一个懒腰,但是,右手五指,伸屈不定,却已然似点非点,似抓非抓,向她袭到。
谭月华一见那人,使出了这样的一个怪异身法,将自己拦住,心中不禁一动,暗忖这种身法,自己虽未见过,却是听人讲过的。
但是,急切之间,却又想不起这究竟是哪一门武功来。
她一见去路已被拦住,想不动手,也是不行,左手向外,猛地一挥,已然使出了半招“彩蝶双飞”。她那一招“彩蝶双飞”,本是双掌齐施的招数,如今是左掌挥出,因此算是半招。
那一掌拍出,铁也跟着挥出,两人相隔得本就极近,但倏忽之间,见那人,身子向后一仰,突然已经滑开了两步,将那一掌,避了开去,身法又是十分怪异,难以预料。
那人一避开之后,冷冷地道:“小女娃,原来不止会三招两式!”
常言道:会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
谭月华虽然才使了半招,但是那人一看,便知道谭月华的武功,极有根底!
谭月华一听得对方赞她,却不喜反忧!因为对方既能一眼便看出她的武功非何等闲,当然他本身,也不会是脓包。
当下“哼”地一声,道:“承让!”身子转了过来,右掌又是半招“彩蝶双飞”。
她将那一招,分了开来,接连使出,威力却有增而无减。
右掌一出,右腕的铁,也是夺袖而出,谭月华不等那招使老,又踏步进身,“仙童送果”,“自云翩迁”一连两招。
那人一直不还手,祗是闪身躲避。躲避的身法无不是懒洋洋地,但是却又是快疾无比,恰到好处,每在极危险的关头,避了开去。
谭月华一连三招,对方并没有还手,并未取胜,心中大是焦躁,踏中宫,走洪门,直向那人欺去,右掌一翻,一掌“天崩地裂”,已然疾拍而出。
那一招“天崩地梨”,本是七煞神掌中的招数,七煞神掌,一共七招,以这沼“天崩地裂”为首,但威力却是越到后来越大。
谭升在授谭月华,谭翼飞兄妹这套掌法之际,并没有说明那是七煞神掌。
他不过说,那七煞掌法,威力非凡,若不是真正遇到了强敌,绝不能随意施使,就算逼不得已要用的话,也能先将头三招“天崩地裂”,“海枯石烂”,“风卷砂清”三掌,翻覆使用多次,敌人若是识货,自然会知难而退。
直到那三掌,连使数次,仍不能退敌的话,方能继续施为。
谭月华虽然童心还重,又喜欢淘气,但是对于父亲的郑重嘱咐,却是不敢有违,因此她也轻易不使那一套掌法。
昨天,在那石洞之中,对付左判官,她曾经使了一次,一使见功。
今日,因为若是找不到吕麟的话,更是不得了,所以她一时情急,又已使出。
那一掌才一拍出,掌风轰轰,那人神色,便是猛地一变!向后一跃而退,尖声道:“七煞神掌?”言甫毕,突然出声尖啸。
那人的啸声,极是短促,又极是尖锐,听在耳中,极不舒服。
见他一连啸了七下,人疾向后,退了开去,谭月华不明白他发出啸声,是何意思,暗忖他莫非是想召人帮手?
一见那人,已然逸出了颇远,心想正好趁此机会,去看一看那箱子中装的,究竟是不是吕麟,身形一转,也不去追赶那人,直向那辆镖车,扑了过去。
她尚未扑近,突然见那只半皮箱子,向上“崩”地跳了一下。
谭月华一见,已然可以肯定,那箱子之中,一定是装着活物,可能是吕麟,心中大喜,但是,那箱子蹦起了尺许高下,又落在车上,谭月华尚未来到车旁时,见箱盖,“拍”地一声,跌倒了一旁。
这时候,谭月华立即想到,自己所料,可能大有差错。
因为,箱子中所装,如果是吕麟的话,那人一定先点了他的穴道,绝对不能容得他自己可以将箱盖,随便顶了开来的。
谭月华总算是机警已极,一想及此,立即止步,就在此际,听得“嗤”地一声,箱子之中,已然扬起一条五色斑斓的彩带来。
谭月华乍一见箱子之中,扬起了一条彩带,不由得一怔!
但是片刻之间,她已然看清,箱子中扬起的,不是彩带!而是一条毒蛇!祗不过那条毒蛇,样子生得极为怪异。
见它身子又平又扁,宽可六寸,无论腹背,全是五色斑斓,宛若丝,才一窜出,蛇头左右摆了一下,蛇信乱吐。
谭月华见了这等丑恶的物事,心中也不禁大是骇然,连忙后退了一步。
她一步才退出,那人又一连发出了七下尖锐而短促的啸声。
啸声未毕,那条异蛇:又是“嗤”地一声,直射了出来,竟像一道彩虹也似,凌空向谭月华,直扑了过来!谭月华大吃一惊,连忙足尖一点,向后退出,同时,双一齐向前,猛击而出!
但是那条毒蛇的行动,却是灵活到了极点,竟在半空之中,盘成了一团,落到了地上,将谭月华两,一齐避开。
谭月华这才看到,那条毒蛇,其长无比,足有丈许开外。
怪不得那人用来装蛇的箱子,要这样大法,令得自己还以为箱子之中,装的乃是失了踪迹的吕麟!那人刚才跃退,分明是不敢与自己应敌。
他本身不敢应敌,却令毒蛇出来,与自己相峙,可见那毒蛇,一定极是厉害。
谭月华小心翼翼,望着前面,连那人身在何处,也不瑕顾及。
那毒蛇盘成了一团之后,昂起了又平又扁的蛇头,蛇信吐之不已。
谭月华正在想以什么法子,能将它制住之际,突然觉得身后“呼”地一声,已然有兵刃砸到!百忙之中,抬头一看,眼前有两个趟子手,满面诡笑,望着自已,心知那人已在背后偷袭。
谭月华毒蛇当前,却是不敢贸然转过身去,心中又气又急,暗忖那人既然养着这样的一条毒蛇,多半不会是什么好东西,自己何必手下留情,反手一掌,立即疾拍而出。
那一掌,她使的仍是七煞神掌中的招数,但已然是第二招,“海枯石烂”。
掌才发出,便轰然有声,听那人“哼”地一声,向后跃退了开去,与此同时,那条毒蛇,又长虹也似,以尾尖支地,整个身子,直弹了开来,蛇口如血,腥气扑鼻,已向谭月华仆来。
谭月华身形向旁一侧,那毒蛇的身子,向旁一移,谭月华仍是未能避得过。
此际,那牒长可丈许的毒蛇,以尾支地,身子像一张弓也似地,悬在空中,丈许方圆之内,它实是可以随心所欲地向人扑击。
谭月华心中一凛,连忙向后跃退,可是她向后一退,那条蛇的尾尖,突然离地弹起,也向前移了数尺,仍是张口噬来。
那毒蛇的行动,竟然如此怪异,谭月华实是见所未见,知道若光是一味躲避,一个不小心,仍不免要着了它的道儿。
因此,一等那蛇头,离自己面门,不过三尺之际,倏地扬起掌来,一招“风卷砂清”,掌风已然疾扫而出。
那毒蛇一遇到如此强烈的掌风,身子立即一缩,又卷成了一团,谭月华铁向旁一格,又挡退了那人的一招攻势。
见那人,向旁退了开去,接着气呼呼地道:“七煞神君,与点苍派有何冤仇,尚请明言。”谭月华一楞,道:“原来你是点苍派中人物?”
那人“哼”地一声,道:“睡仙秦梦觉,便是在下,你听说过么?”
谭月华“喔”地一声,这才想起,那人的身法,何以如此之熟。
原来,此人竟是身擅“睡八仙”身法的睡仙秦梦觉!那秦梦觉带艺投师,与点苍掌门,乃是同门师兄弟,也是点苍派中的高手,名头也颇为响亮,怕他一人一蛇,认真要与自己对敌,自己未必会占得了什么便宜,不如就此见风转舵。
因此便笑了一笑,道:“秦大侠莫怪,若是一见面,秦大侠便道出名头,便绝不会有事发生了,家父与点苍派,绝无冤隙,是因为我误会那箱中所装,是我失踪的一个朋友之故,秦大侠见谅。”
谭月华的性子,本就极直,一知道事情是自己的不对,话便说得极为谦恭。
秦梦觉的面色,渐渐转为缓和,先撮唇啸了七下,那条毒蛇,“嗤嗤”连声,窜入了箱中,秦梦觉走过去将箱盖盖上,才道:“既是如此,咱们就此别过了。”
谭月华道:“多有打扰,秦大侠这条蛇,如此灵异,实令我大开眼界。”
秦梦觉又打了一个呵欠,道:“此蛇名唤‘玉锦带’,以尾支地,能直立起来,当然是天下罕见的物事了!”一面上了马,仍是那样缩头缩脑地骑在马上,向前去了。
谭月华闹了好半晌,一场空欢喜,还几乎结下了一个强仇,心中不禁大是懊丧,抬头看天色时,已然是正午时分,便连忙回到了镇上。
才一踏进大街,便见黄心直在人丛之中乱转,一见到了她,便奔了过来,谭月华见他神色,颇为累张,问道:“有头绪么?”
黄心直左右一看,将谭月华接到了小巷中,低声说道:“我看到一个瘦子,赶着一辆镖车,车上放着一只长箱子!”
谭月华不由得啼笑皆非,道:“这个我也看到了,箱子中装的是蛇。”
黄心直“啊”地一声,道:“还有,我见到一个身材高大已极的人,拿着一个老大的火把,进了镇北的一所巨宅中,那大汉,在仙人峰上,我也曾经看到过他的。”谭月华“嗯”地一声,道:“那是华山派的掌火使者,还有什么人?”
黄心直道:“就是这个掌火使者,我见他另一胁下却挟着一只长条形的包裹。”
谭月华秀眉微蹙,道:“一个包裹?”
黄心直道:“不错,我以极快的身法,闪近他的身去,伸手在那包裹上一戳,却听得有人啊地一声,那掌火使者,立即一掌向我挥来,若不是我走得快,却是非死不可!”
谭月华一听大喜,道:“照你说来,那长条布包内,是一个人?”
黄心直点头道:“我再也不会听错,那确是一个人!”
谭月华忙道:“也进了哪一所巨宅,你快带我去看个究竟!”
黄心直道:“就离此极近,一转眼便可以到了!”两人一起穿过了大街小巷,片刻间,已然来到了一所宅第面前。见那所宅第,也不算得十分宏伟,但是却显得十分阴森。
因为四周围全是围墙,围墙之内,乔木森森,要退后好远,才可以看得到屋角,是以便显得深邃无此。谭月华来到了墙前,停了一停,心想若是吕麟当真落到了华山派的手中,则就算自己幸侥,烈火祖师不在此间,华山派掌火使者以下,高手如云,人多势众,要将之救出,也不是易事。
想了一想,便低声道:“我们既然来到此处,当然要仔细去看上一看,你切切小心,一有不对,你自顾自脱身,去追我父亲?”
黄心直犹豫不答,谭月华急道:“你别傻了,你一见到我父亲后,便将事情的经过,源源本本地讲给也听,知道不?”黄心直勉强点了点头,两人身形拔起,一闪身,便跃进了围墙之内。
见墙内,树木生得极是紧密,倒像那地方,原来便是一座小林子,是造了围墙,将林子圈了起来的一样。谭月华和黄心直两人,在树木中挨身而过,走了不远,便已然可以见到房屋,见一股浓烟,在房屋正中,冲了起来,但没有冲得多高,便被风吹散,是他刚才在外面,并未看到。
谭月华吸了一口气,心知再向前去:便可能被人发觉,形势极是危险。
在一旁的黄心直,地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意?低声道:“谭姑稂,我轻功好,先让我去探一下虚实如何?”谭月华一想,这倒也是实在情形,便遣:“好,可是得速去速回!”
黄心直笞应一声,身形一拧便向那一幢房屋,激射而出,谭月华见他来到了屋前,身形拔起,便已然上了屋檐,连踪几纵,已然不见。
谭月华一直在林中等着,足足等了半个时辰,尚不见黄心直出来,谭月华心中,焦急无比,正想去看个究竟时,突听得屋中,传出了一种怪声。
那怪声一起,谭月华便身形一凝,只听得那声音,像是一个人,闷声吼叫了一声,接着又有人大声呼叱之声传出。
谭月华一听,便暗叫不好,看情形,是黄心直已然落入了人家的手中。
黄心直的轻功如此之好,一进去便失利,似乎是没有可能的事。
要就除非有一点,那便是华山烈火祖师,也在这宅中。
一时之间,谭月华的心中,不禁大是踌躇,她知道,加果华山烈火祖师,也在这,个宅子中的话,那么,自己想要在此宅中,将吕麟救出,比诸硬闯鬼宫,远要难上许多。
以烈火祖师武功之高,华山派中人物之盛,岂容自己得手?
可是,眼前形势,却又不容许自己,不去冒险一行,她芳心百结,想了片刻,毅然身形一幌,出了林子,向巨宅一掩,来到了边门旁边,伸手轻轻地推了一推。
一推之间,听得“呀”地一声,那门竟然应手而开!谭月华怔了一怔,身子一闪唯恐有人窜了出来。可是等了半晌,并未见有什么动静,才大着胆子,从门中走了进去。
见进门以后,乃是一个小小的院落。
眼前一二丈远,便是一排一排的房屋,门窗俱皆紧闭,刚才还听得有人的声音,如今,却显得寂然无声,就像偌大的一所巨宅,只有谭月华一个人存在一样,谭月华想起,烈火祖师就在宅中,心中也不禁凛然,刚待小心向前之际,忽然听得身后,“砰”地一声,那扇门已然关上!
谭月华心中大惊,连忙回过头来看时:更不禁倒抽一口冷气。
只见眼前一字儿排开,共有三人,正面带诡笑,望着自己。
那三人,均已有四十上下年纪,意态豪迈,真气凝滞,一望而知,乃是华山派中的众高手,谭月华心知自己,当日为了感谢吕腾空夫妇石屋相救之德,曾经出手伤了几个华山派中,堂主级的人物,因此和华山派结下了深怨。
在仙人峰上,和华山脉人物相值之际,烈火祖师,便已然不肯放过自己。
只不过因为在仙人峰上,群雄毕集,华山烈火祖师,自恃辈份,被自己以话逼住,才未曾继续加害,此际,自己实是无异飞蛾火,自投罗网。
谭月华一惊之后,身子立即一退。
可是她才一退间,身后又传来了“嘿嘿嘿”三下冷笑声。
谭月华心中又是一惊,连忙回头看时,只见身后,又是三人,将自己阻住。
而就在她掉头一颀间,人影乱闪,六个人,各自左右探出,共是一十二人,将她四面围在核心!谭月华一看这十二人,除了左面三个老者,气沉势雄,看来功力甚高以外,其余九人,若是论单正独斗,自己足可以取胜,并不致于怕他们。
但是,如今对方,却共有十二个人之多。
谭月华心知,那十二个人,一定是华山烈火祖师辖下的十二堂主。
那十二堂主,在接连几个月中,在吕腾空,西门一娘夫妇,乃至谭月华手中,均伤了不少,但华山派中,人才济济,堂主一伤,副堂主便升任堂主,因此十二堂主之名,自是仍是不变。
谭月华身形凝立,对住了那三位老者,她明知若要动手,自己非败不可,因此忙凝气神,并不发动,反倒面带微笑,道:“十二位好身手哇!”
那三个老者中,正中的那一个,阴侧侧一声冷笑,道:“请姑娘至大厅说话!”
他话一说毕,手一挥间,分四个力向,将谭月华围住的十二人,都向东出了三步。
他们一齐向旁,跨出了三步,相互之间的距离不变,谭月华也依然被围在两丈见方的空间之内,他们一动,谭月华只得向东,移动了三步。
那十二人,只是略停了一停,又向东移动,谭月华为他们所逼,也只得一路向东移去,不一会,已然来到了一扇朱漆大门面前。
那三个老者,身形略闪,其余九人,身子也跟着挪动,顿时之间,十二个人,仍然围住了谭月华,但是阵形已变,变成了圆形,只留下一个缺口,便是向着那扇朱漆大门的。
那老者又冷冷地道:“谭姑娘还不由此门膝行而进,听凭祖师发落?”
谭月华一看这情势,自己不但被那十二个人围住,而且他们还像是练有一个什么阵法,自己想要闯出去,实是万难。
他们留下了一个缺口,要自己进去,一进那门,当然不免与烈火祖师见面,到时候,只怕更加难以逃脱,从那老者叫自己,“膝行而进”的口气听来,就可以知道他们不怀好意。
可是,眼前的情形,自己又别无他途可走。反正自己,不论冒着怎样的奇险,都必须将吕麟救出,何不就此推门进去?
只不过那老者的口气,如此狂妄,听了他的话,未免心中不服!也要叫他们知道自己的厉害。
略想了一想,冷笑道:“好!进去就进去,只怕不致于要膝行!”
话一说毕,全身真气,已然暗中凝聚,手一推,那扇朱漆大门,应手而开,谭月华只见门内,是一所极大的大厅。
可是,她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大听中是什么情形,她连看都不看,一将门推开之后,身形闪动,“刷”地向前,掠出了三尺。然后,身形一侧,突然绕了一个半圆,迳向大门之侧的墙壁撞去。
人尚未到,左右双手的铁,已然运足了八成功力,疾挥而出。
“叭叭”两声巨响过处,整块墙壁,皆为之动,谭月华招式不收,身形向前直闯,肩头到处,用力一撞,只听得轰然巨响过处,那一堵墙壁,竟已被她硬生生地撞撞出一个破洞!她人也已从那个破洞之中,“刷”地疾穿了出来。
百忙之中,她只听得耳际有人叫好之声,因为她的动作,实在太专心一致了,所以也未曾辨出,是什么人在喝采。
而她一从墙中穿了出来,便等于是已然闯出了那十二个人的包围,来到了那十二个人的身后,身形绝不停留,一挥出,已向一人,下盘缠去。
那十二个人,正是烈火祖师座下,十二堂的堂主,有几个,虽然是刚从副堂主升上了堂主之位,可是武功,也自不弱。
他们也知道,谭月华乃是昔年,威名赫赫,火礁岛主,七煞神君之女,家学渊源,武功当然不会太差,但是,却也未曾想到,谭月华竟会用这个方法,撞穿墙壁,突出包围。
当谭月华一跨进门去之际,他们当烈火祖师,就在那个大厅之上,要她一进大厅,绝对再没有逃走的余地!
却未料到谭月华不过进厅三尺,便骤然后退,连烈火祖师,武功已到炉火纯青地步的人,也是来不及出手阻拦。
谭月华撞墙之际,发出轰隆巨响,那十二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谭月华人影一闪,疾逸了出来,腕际铁,如墨龙飞舞时,众人才知道发生了一些什么事,以十二堂主之众,去围一个年轻少女,尚且围不住,不要说祖师责怪下来,耽待不起,便是传了开去,又有何面目,去见武林同道?
因此,十二人一起怪吼一声,待要散了开来之际,谭月华出手,何等快疾,那一,招走“长蛇出洞”,早已将一人的双腿缠住。
那一人,偏偏是十二人中,武功较低的一个,谭月华手臂一抖间,那人真气下沉,想要稳住了下盘,怎知谭月华的力道,其大无比,一个“千斤坠”没有使上,谭月华已将他整个人,抖了起来,“呼”地一声,直由门中,跌进了大厅之内!
尚余十一人,一面心中骇然,一面尽皆怪叫,身形散开,又将谭月华围起。
谭月华本来是存心示威,并没有打逃走的主意,因为她知道,既然已经身入重地,想要逃,是万万地逃不出去的。
而且,吕麟的讯息未得,她也根本不愿意就此离开此处。
此际,一出手,便将一人,摔进了大厅之中,示威的目的既达,她也不再出手,身形一凝,面向大门,冷冷地道:“我要进去,参见烈火祖师,你们难道要阻路,不让我去么?”
那十一人心中:将谭月华恨之切骨,可是一听得谭月华如此说法,却也无法可施,拦住她去路的两人:向旁闪了一闪。
谭月华掉头,向那三位老者一笑,道:“不用我膝行进去了吧?”
那三个老者,面色阴沉,俱皆闷哼一声,并不开口讲话。谭月华好整以暇,整了整衣襟发鬓,昂然从大门之中,走了进去。
一走了进去,便发现被自己摔出的那人,自在地上屈成了一团,想是摔得不轻,至今仍未能爬得起来。
谭月华心想,自己和华山派,反正已然结下了梁子,又何妨结得大些。因此‘格’地一笑,道:“这位朋友,莫非对我俯伏为礼么?却是不必了!”
那人在地上,一张睑涨得血也似红。挣扎着爬了起来,恶狠狠地便向谭月华扑了过来。
可是他尚未出,已然听得一个绵实已极,气象万千的声音道:“退后?”那两个字,像是具有无上魔力一般,那人立即踉踉跄跄,向后退了开去。
谭月华这才抬头,向前看去。
一看之下,她芳心之中,不禁又惊又喜!
见大厅尽东面,一堵红之下,烈火祖师,红袍披身,正坐在一张交椅之上。
那一张交椅,是放在一个高可五尺的台上的,益发显得他高高在上,气势慑人。而在烈火祖师的面前,一条大梁之上,两个人正被困绑着,悬空吊着,那两人,一个正是自己要找的吕麟,一个却是黄心直。
谭月华回头一看,见那人,已然挣扎着和其余站在一起,仍然是十二个人,将自己的退路,完全截断,她心知再弄花样,也弄不出什么名堂来,索性大大方方,向前走了几步,向烈火祖师,行了一礼,道:“晚辈谭月华参见烈火祖师!”
须知谭月华的为人,性高气傲,绝不是肯随便向人行礼的人。
但是华山派烈火祖师,真要排起武林辈份来,比七煞神君,尚且要高出一辈,以谭月华的身份地位,即便向他下跪行大礼,也不算得什么。
她行完了礼,便站过了一边,见烈火祖师,面色阴沉,想是他心中,也极为恼怒,不过自恃身份,是以才未曾发作,目射冷电,在谭月华身上,在回扫了一道,冷冷地道:“你也知武林中有尊卑之分么?”
谭月华一听,便知道烈火祖师,想要奚落自己几句,心中不禁暗自好笑。心忖如果和你动手,怕一万个不是你的敌手,但如果要论斗口,祗怕再加上一个烈火祖师,也还不行。
当下仰头淡然一笑,道:“晚辈幼承庭训,当然知道武林之中,有尊卑之分,也知道长不欺幼之理,因此,对吕,黄两位,为祖师吊起一事,未免大惑不解!”
谭月华这一番话,讲得不亢不卑,又将烈火祖师的行径,斥了个无言可驳,烈火祖师禁不住面上变色!一时之间,却未曾发现谭月华的话中,耍了个小小的滑头。原来照武林道义而言,确是长不欺幼,但是下面尚有一句,“下不傲上”,谭月华却是缩住了不说出来。
祗听烈火祖师“哼”地一声,道,“说得不错!”伸手在椅旁一抓,那紫檀木雕成,坚实无此的椅柱,竟像是朽木一样,被他随手抓下了一块来,中指“拍拍”连弹两下,两小块木头,带起一股劲风,激射而出,正弹向吊在半空中黄心直和吕麟。
谭月华在一旁见了,不由得大吃一惊。
心中暗叫糟糕,自己的一番话,原是想激他将两人放下来的?
怎知他却恼羞成怒,反要取两人的性命。
经他弹出的,虽然是两截木头,但是,以烈火祖师的功力而论,已将到“飞花伤人,摘叶却敌”的地步,两人如何禁受得起。
仓皇之间,想要挥出铁,凌空去截击那两截短木时,烈火祖师出手何等快疾,那两小块木头,早已奔两人心口,电射而出。
谭月华心中一阵发凉,双脚一软,几乎昏了过去,可是倏忽之间,情形又起了极大的变化,祗见木块射到,“拍拍”两声,吕麟和黄心直两人,凌空一个翻身,已然落到了地上。
刹那之间,谭月华根本难以明白,究竟是发生了一些什么变故?
因为烈火祖师,分明是以两块木头,向着两人,电射而出的。
而且,她也曾眼见,去势如此劲疾的木头,射中了两人的胸口。
但是,两人却丝毫未曾受伤,反倒脱缚而下,当真是出人意表之极。
谭月华呆了一呆,吕麟和黄心直两人,已然一起向她,奔了过来。
她究竟是玲珑透剔,聪明绝顶的人,片刻之间,已然想通了其中的原由。一定是烈火祖师,听了刚才的那番话后,不愿耽一个“以大压小”之名,因此,便将两人,放了下来。
而他将那两块木头,弹出之际,却早已将力道,算得恰到好处。一弹中了他们胸前,粗及人指的麻绳,大力便将麻绳震断,而力道也已全部消散,因此两人,丝毫未曾受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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