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惑求只将她击败,也不理会其他,冷笑一声,道:“那秦某人的掌下,又要多一个无名之鬼了。”
他和鬼隐仙师,师徒两人,俱都装束诡异,宛如人死后防腐,裹上台布条一样,实则是因为鬼隐仙师早年,未习秘魔妙音,金铃摄魂大法之前,在南海尽头,一个火山口上,练那火神掌时,全身为火山所喷烈焰,灼至体无完肤,形容如鬼的缘故,当鬼隐仙师收秦惑为徒之际,早已将金铃摄魂之法练成,但是他却一样要秦惑在火山口上,练那火神掌法,因此师徒两人,若不以布条裹体,简直无法见人!
那蒙面女子不动生色,十指春葱也似,推开了座椅,轻移莲步,向外走出丈许,连金臂龙胡玄等高手,也感到莫测高深!
秦惑一见对方也已离座,存心卖弄,一声怪啸,手在桌上一按。只听得“滋”的一声,他手掌按处,冒起一股浓烟,袅袅上升,他人也腾身而起,一个空心筋头,向后翻了出去,已和那蒙面女子,面对面站定。在经过他手按之处,不但桌布已然穿了一个手掌形的大洞,连桌面上也出现了一个焦印!
鬼隐仙师“哈哈”一笑,道:“这样的火神掌功夫,下次还是藏拙的好!”他说话的口气,使人人都可以听出,虽然是如此说法,但实则上正是在褒扬秦惑的掌力惊人!而事实上,秦惑随便一按,便能有这样的成绩,也确实不是容易的事!
当下只听秦惑道:“师尊吩咐,徒儿谨记!”他连八个字一出口,旁视众人,才知道那全身裹着黑布条的,竟是金铃谷谷主秦惑的师傅鬼隐仙师,不由得暗自咂舌不已,那蒙面女子冷笑一声,道:“少废话,咱们是对掌还是动兵刃?”
秦惑越看越觉得对方武功平常,想是见了自己火神掌的利害,因此才想和自己动兵刃,自己金铃摄魂之法,使用起来,颇是耗神,尚未像师傅鬼隐仙师那样,练到可以随意使用的地步,还是和她对掌的好,仰天一笑,道:“适才金臂龙曾言,咱们不是市井无赖,难道还要动刀动枪么?就和乌大师和火龙一样,对掌分胜负吧!”蒙面女子道:“也好!”
秦惑真气运转,长长地吸了口气,手腕略翻,掌心向上,扬了起来。他掌心之上,并没有白布包扎,众人只见日光照耀下,其掌红如炉火,像是没有皮肤,血淋淋的一支秃掌一般,令人一望之下,便心悸神摇。向前略为踏出了一步,道:“在下有僭了!”倏地翻转手掌,自上而下,直向那蒙面女子顶门,压了下去!
在秦惑尚未发出那一掌之际,火龙邱诚等数人,已然在讨论那女子的来历,考虑她是否能禁受得起秦惑的一掌,准备将她替了下来,因为这种硬碰硬的拼掌,全凭真才实学分胜负,绝无取巧求胜之道,而那蒙面女子,却是众人进了明明庄之后,突然从一旁走出,跟在双烟师太之后,走了进来的,十人之中,并无一人,知道她究竟是什么人。
但是众人的议论,却皆为金臂龙胡玄,以眼色制住。众人心知胡玄必有道理,也就不再多说,而此际秦惑一火神掌向那女子压出之际,众人仍是不免为她暗里担心,怕她禁受不住!
秦惑那一掌,去势并不甚快,但是掌上热力,却着实惊人,手掌压到离那女子头顶,尚有尺许的时候,那女子一头秀发,已然“支支”有声,焦黄卷曲起来,但是却仍不见她有还手之举。晃眼之间,秦惑的手掌,离女子头顶,已只不过四五寸的距离,而那女子仍是兀自不动,旁观众人之中,已然人声嘈难,议论纷纷。
秦惑见对方这等事形,也不禁大是出奇,暗忖她若是不还掌,自己就算一掌将她击毙,也不为胜,内力疾吐,手掌向下一压!然而就在他手掌向下一压之际,那女子上身向后一仰,突然抬起手掌,迎了上去,只听得“叭”地一声,和刚才邱诚与乌天雷双掌相交的声势相比,简直不可以道理计,只见两人双掌相交之后,僵持了极短的时间,那女子便已然冷笑一声,后退两步,而秦惑却仍然是一掌下压之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旁观众人更是大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木台上的人,却人人已然心知肚明,耶律宝耶律贝两人一声长笑,道:“鬼隐仙师,令高足的火神掌,确是现世有余,却敌不足!”
说着,各抬手臂,向前一拂,衣袖扬起,一股并不太大的劲风,疾拂而出,拂在仍呆立着的秦惑身上,秦惑连摇晃也未摇晃,便迎风而倒,“叭”地一声,扑到在木台之上!
众人不由得大为惊愕,因为若不是一个人已经死去,决不会是这个样子,倒了下去的,莫非晃眼之间,那蒙面女子已令得横行黑道多年,声名极盛的金铃谷谷主秦惑送了性命?
桌子旁边,鬼隐仙师仍是端坐不动,“嘿嘿”两声冷笑,道:“佩服!尊驾如何称呼?”那蒙面女子仍是冷冷地道:“我早已说过,又不是交朋友,只是决胜负,何必指名道姓?”
说着,又缓缓地来到桌旁坐下,行动言语之间,确是一点也看不出她身怀绝技,是个武林高手!因为事前鬼隐仙师已然同意二十二人,一个对一个,各寻对手,秦惑想捡便宜,结果却死星照命,也是无话可说,尽管一双鬼光闪闪的眼睛,盯住了那蒙面女子,心中怒极,但是却发作不得,病龙卜源离座而起,俯身在秦惑的心口背心上,略按了一按,面色微变。
他面色本是苍白无比,若不是和他久处之人,根本看不出他面色曾经变过,但其余七龙,却是人人觉察得到,都知道他医道冠绝天下,这两按,已然觉出秦惑是因何受伤致死,也就是说,已经猜到了那蒙面女子的来历,想来定是大有来头,是以才令得他神色为之一变,当下也不便相问,只是互相使眼色示意算数,卜源咳嗽了一阵,道:“此人已死,可先将死人尸首抬过一边。”
鬼隐仙师早欲生事,闻言忙道:“且慢!”鬼隐仙师道:“小徒死得寂寞,却要找一个陪死得才好!”病龙卜源哈哈大笑,一面笑,一面咳得更厉害,道:“在下不才,可够这个资格么?”
他们双方在动手之前,虽然没有讲明胜负分别了之后,事情便如何定夺,但是却人人心中,尽皆明白,输的一方,不难要为人扣押作质,若是闹天八龙胜了,慕容延钊首先走不脱。而赵匡胤只怕也要以周太后和周少主来换慕容延钊,若是慕容延钊那方面胜了,当然索人的话,再也无法提起。
因此每一场的胜负,皆有极大的关系,病龙卜源,早年只不过是皮黄骨瘦,是以才得这个外号,八龙退隐之后,便各散东西,多年未见,卜源却当真成了不折不扣的痨病鬼,七人俱皆担心是否是鬼隐仙师之敌!
震海龙侯一元首先站了起来,道:“老七,这个差事,还是让给愚兄罢!”卜源一笑,道:“二哥,你看得小弟如此不济,连充死人之伴,都不够资格么?”侯一元道:“老七,话不是这样说法,愚兄想和他再较量一番,更何况他扬言要算旧账,而当年咱们与他为敌,纠纷正是由我而起,难道我不能来敌他三掌么?”
卜源道:“二哥既然如此说法,小弟当然只有退让!”两人一问一答之间,全然未将鬼隐仙师,放在眼中,震海龙侯一元本来生得眉目清秀,一表人才,但此时却装了一颗假头,在自己头顶上,两面皆是脑后,以致不明底细的人看来,把他看成了无面怪人。
侯一元早年本是邪派众人,后来为胡玄无意中救了性命,感恩而改邪归正,最擅采制各种毒药迷雾,三个月前,在开封府在客店之中,他为了阻止冷铁头和云家三兄弟到禁城去送死,只弹了几颗“碧香丸”,便将五人一起熏昏过去。由此可见他这方面的手段。当下摇晃着身子,站了起来。
金臂龙胡玄忙道:“二弟,你附耳过来。”侯一元略一弓身,旁人看来,胡玄只是凑在他的头部,胡玄低声道:“二弟,当年咱们八人,才将他击败,此人武功甚是难测,你准备怎样对付他?”
侯一元“咕”地一笑,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胡玄点了点头,道:“不错。”他们两人相互交谈,用的全是内家上乘“传音入密”功夫,旁人只见他们嘴唇掀动,却是无法听出他们讲了些什么,鬼隐仙师固是心知有异,但总仗着自己近十余年来勤学苦练,本来就是准备重涉江湖,寻他们八人一洗昔年之耻,就算是他们八人同上,也不会怕,何况只是震海龙侯一元一人。
但是他行事处处小心已极,未到有十分把握,却是不会乱作,因此心中也在考虑,胡玄和侯一元讲的是些什么话,一时之间,台上变得寂静无声,直到侯一元“咭咭”笑着,走到了鬼隐仙师的面前,木台之上,才传来“格格”之声,那是侯一元,以重身法在木台上踏出了一个一个的脚印所致,两人相隔丈许站定,鬼隐仙师阴侧一笑,道;“侯老二,想不到十余年不见,你竟然成了这副模样,既然你活在世上无面目见人,不如我等送你到阎王殿上去报到罢了!”
侯一元之所以在头顶上顶了一个假头,确是因为有一件事,令他心底深处,感到无面目见人的缘故。那件究竟是什么事,连其余七龙,也因为分手多年,而不甚了了,同时,他们也知道侯一元执拗的脾气,因此也没有去问他,鬼隐仙师的那两句话,恰好戳中了他心底的痛处,心中不由得勃然大怒,闷哼一声,道:“鬼隐,你又何尝有面目见人?咱们俩大哥莫说二哥!”
的确,鬼隐仙师的脸上,也全以黑布条裹扎,只留两只眼睛在外,这两人的样子,俱是诡异绝伦,虽然青天白日,但胆子小的人看来,也会感到暗暗吃惊,以为白日见鬼!
鬼隐仙师一声冷笑,道:“侯老二,咱们只对掌么?”
侯一元道:“悉听尊便。”鬼隐仙师“哈哈”一笑,道:“若是随我拣的话,我要献丑,用看家本领了!”侯一元哈哈大笑,道:“还不是卖弄你那几支破铜铃,快些取出来罢,免得耽搁了其余高手过招!”
鬼隐仙师手便在腰际摘下了一支黑色的布套来,褪下布套,只听得“叮叮”之声不绝,他手上已多了一幅三支,金光闪闪的金铃,那三支金铃,大小不同,最大的一支,也不过拳头般大小,最小的一支,才如拇指,铃声虽然不高,但是却听来声音细远,坐在最远的人,也如铃声就在耳朵边响起来一样。
众人虽然未曾见过鬼隐仙师之面,但是鬼隐仙师所擅秘魔妙音,金铃摄魂之法,却是学武之士,都曾听闻过他的大名。因此一见鬼隐仙师将摄魂金铃取出,纷纷撕下衣襟,塞住了耳朵,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但只听得鬼隐仙师哈哈大笑道:“各位不必惊慌,在下金铃摄魂之法,经多年苦练,已然以上乘内家气功,将铃声去伪存精,随人心意而转,若不是存心与我为敌,即使近在咫尺,亦不会受害!”讲到此处,顿了一顿,又是一声“哈哈”大笑,道:“各位想必俱知佛门至高无上内功,有金刚天龙禅唱,亦是随人意念之所思,而发生威力,和我这秘魔妙音,金铃摄魂之法堪称武学巅峰的双绝!”
众人听在耳中,心内暗暗吃惊,心道他既出大言,怕不会做不到。佛门至高无上的“金刚天龙禅唱”之法,只听得传说,汉时天蒙禅师最擅长此道,能于数百人前,施展此一神功,而正派人物,一点事也没有。
但自天蒙禅师之后,此法便已然是失传。如今鬼隐仙师竟自夸他金铃摄魂之法,可与金刚天龙禅唱相拟,众人非但不肯听他的话,不将布团塞入耳中,反倒塞得更紧了些!
闹天八龙本也不知道十余年下来,鬼隐仙师的武功高到了什么程度,天痴禅师一听得他如此说法,便高宣佛号,道:“善哉!佛门神功,岂只雕虫小技,所能比拟?阁下未免拟于不伦!”
鬼隐仙师哈哈大笑,道;“何必斗口争舌?咱们只要一试,不就可以知道了么?”
侯一元道:“废话少说,就请动手!”鬼隐仙师身子一侧,手腕慢慢地抖动起来,那三支金铃发出“叮叮叮”,快慢有序,极有节奏的声音来,初起时,固然铃声奇妙,但听来只觉赏心悦耳,并无惊人之处,不少人心刚在暗笑,什么秘魔妙音,金铃摄魂之法,原来徒有虚名,不过如此!
但是片刻之间,只见鬼隐仙师手腕突然一振,抖动得快疾起来。这一来,铃声突然一变,再也不象刚才那样,令人一听,便感得身在江南三月,莺飞草长之境,而象是深秋萧杀,黄叶飘花,荒刹古寺,夜袅连呜,凄厉无比的境地,而铃声也不复再象铃声,黄钟大吕,声音之响,无出其右!
此时,人人不敢再行小觑,个个屏气息,抱元守一,守定了心神,以免为他铃声侵入心神。
而鬼隐仙师如今,确是已然能够将摄魂铃声,以上乘内家气功,自如控制,凡不与他为敌的人,只是被铃声震得“嗡嗡”作响,心神并未受什么震动。
但是与他心存敌念的人,却感到每一次铃声,都像是敲击自己的心上一样,闹天八龙和双烟师太,功力精深,暂时还未觉有何异状,那蒙面女子因为看不清她的脸面,也不知他是否禁受得住,天网神丐岳尊,在台上众人之中,功力较差,过不了半盏茶时,已然觉得心神翻腾,不能自制,面色骤变!
一旁痴龙西门魂看出他情形不妙,缓缓伸出了左手,按在他背心的云台穴上,助他镇定心神,可是借旁人之助,究竟没有多大用处。
天网神丐岳尊只觉得耳际响声越来越重,全副心神以赴,也不能抵御,正在感到不支之际,忽然铃声一变,重又细细戚戚,宛如珠落玉盘,清脆动听起来。岳尊心中一松,暗忖大约摄魂铃法,伎俩至此了,因此略为疏于防范。
怎知鬼隐仙师的摄魂铃法,铃声在由强变弱的那一霎间,最是厉害。任何人,在用足了全副精神,去对付一件事情,但当他发现这件事情,根本用不到费上那么多心神的时候,都会不由自主地松懈下来。
而鬼隐仙师就是利用了这个心理上的弱点,使他得逞!岳尊心神略松,只当已然渡过了难关,怎知却已然入了魔道,为鬼隐仙师的秘魔妙音大法所侵!当下他只觉得铃声细妙,根本不用留意,正在自鸣得意之际,突然心神一个迷糊,连想防备,都在所不能,只觉得身子困乏无比,最好找一个流水潺潺,绿草如茵,野花吐艳的地方,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
天网神丐岳尊,虽然在众人中相比,功力较差,但是他究竟是有数十年修为的人物,一觉出自己心灵之上,有了这样的感觉,便开始知道不妙,可是既已沉溺,再要拔出,便困难得多,只是紧紧地以本身真气,护住了要害之处,立不再竭受铃音的侵扰。
过不一会,铃音又是一变,变得淫亵无比,令人想入非非,天网神丐岳尊为人正派,听在耳中,虽然仍不免心神旌摇,但还不觉得怎样。
又过了一盏茶,铃音再变,这一下,却是急骤排荡,似令人在铃音之中,听到了万民哀号呻吟之音,又像是有无数孤儿寡妇,在向人乞怜求救,又像是无数弱者,在受尽欺骗,待人求援。
岳尊本就天生一副侠义心肠,不然他和周少主毫无渊源,根本可以不必趟着趟浑水。淫亵之音,不能令他心动。如今铃音变成了这样,却令他心中大是不愤,恨不得立时将那些受苦难的人,救了出来!
他心灵和铃音相互感应,便立即为铃音所算,只见他突然着了魔也似,“霍”地站了起来,连天痴禅师,都按他不住,大叫一声,口喷鲜血,重又徒然坐下,伏首案上,一动也不动了!
此际,其余九人,也正忙于应付鬼隐仙师秘魔妙音最厉害的那一阙“侠苦哀”,虽然明知天网神丐岳尊已然受重伤,但是也无能为力。
又过了半盏茶时,铃音“叮叮”两声,便静了下来。铃音一止,全场数百人,都静到了极点,隔了好一会,才听得候一元道:“鬼隐,你技艺果然大进了,好听得紧哪!”
鬼隐仙师适才所使,只不过是他秘魔妙音,金铃摄魂大法中的七成,已然令得天网神丐岳尊这样的武林一流高手,深受重伤,如果他将全部本领,一齐施展,当然更不得了。
但是他在目前的情形之下,却无法全力施展,因为若是过了七成功力之上,他便不能由心控制,本来无所谓友,无所谓敌,只要对自己有利,可以令日为友,明日为敌,就算死上数百人,能对自己有一点好处,他也在所不惜为之,但此时却有一个人,他不敢得罪,那人便是官拜殿前都点检的慕容延钊。
鬼隐仙师深谋远虑,他肯帮慕容延钊的忙,无非是想博取荣华富贵,若是将慕容延钊得罪了,岂不是前功尽弃,因此才只将金铃摄魂之法,使到七成而止。
若是他肆无忌惮,将金铃摄魂的威力全部发挥,连闹天八龙也不敢说自己是否应付得了!当下候一元一开口说话,鬼隐仙师当真如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而他心中,也确是懊丧已极,因为刚才口出大言,说自己的金铃摄魂之法,可与金刚天龙禅唱比拟,结果,却只伤了一个天刚神丐岳尊,连站在对面的侯一元,也未曾伤到!
鬼隐仙师当然不知道,在天网神丐岳尊受伤之前,早已有两个人,因此受伤,那两个人全都躲在桌子底下,有一个便是林紫烟!
林紫烟和那另外一人,受伤昏迷的经过,暂且按下不表,却说侯一元讲完之后,“咭”地一笑,道:“你既然卖弄已毕,却轮到我了!”鬼隐仙师冷笑道:“尽管施展!”侯一元道;“我也要使看家本领!”
话一出口,手在怀中一探,向空一扬,竟时有一片玫瑰红色,鲜无比的薄雾,应手而起,缓缓飞起,向鬼隐仙师罩了下去,鬼隐仙师本是识货,一见那层薄雾,心中便是一凛,想要骂侯一元几句,但是却又不敢开口,连忙运真气闭住了七窍,一动不动地站着。
本来,以他的功力而论,若是发上一掌,便可以将那层玫瑰红色的薄雾震散。但是刚才他在使金铃摄魂大法之际,侯一元一动也不曾动,此时他如果一出手,就算能够震散薄雾,也必然在口舌上输给人家,因此他便只是闭住真气,并不还手。
原来鬼隐仙师一见侯一元一扬手,发出了为一股颜色娇艳的薄雾,便已然认出了他的来历,正是侯一元费尽心机,在海南岛五指山,亘古未有人迹的大森林中,采集猩血瘴毒,干之成粉而成的,一被从七窍吸入,立时身死,其毒无比!
本来,鬼隐仙师可以出言叫破,侯一元使用这等毒雾,虽然是双方对敌,各展所长,但闹天八龙侠名远播,用这等歹毒物事取胜,亦要惹人非议,但是鬼隐仙师又知道一旦开口,毒雾便趁隙钻入,就算自己内功绝顶,也难以幸免!
刚才胡玄问侯一元准备怎样对付鬼隐仙师,侯一元答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的时候,七龙已然知道侯一元必然要使出看家本领,果然一出手便是中毒以后,无方治的猩红瘴!
只见那薄雾流转不已,但是却始终不散开来,只象一张瘴!只见那薄雾流转不已,但是始终不散开来,只象一张渔网也似,在半空中载沉载浮,向鬼隐仙师渐渐压了下来。
鬼隐仙师唯恐对方在毒雾之中,又加上什么利害的药末,因此不但将七窍闭住,而且将全身关穴,一齐封住,以他的功力而论,这一运真气,的确是体愈金刚,百毒不侵,那层红雾,不一会,便已将他身子罩住,鬼隐仙师仍是不动,不消片刻,红雾下沉,全都附在他的身上,在他身上所裹得黑布上面,添上了丝丝红丝,衬得好看之极,一附上去之后便不再移动,像是紧紧地贴在上面一样!
鬼隐仙师一见这种情形,不由得心中骇然,他和闹天八龙昔年结怨的原因,就是因为侯一元以猩红瘴惩戒了一个黑道上无恶不作之徒,而那人恰好是鬼隐仙师的好友。
当时,鬼隐仙师也在一旁,曾见过猩红瘴一次,但却是一向人罩之后,并不沾人衣服,直向地下沉去,钻入地缝之中不见,而如今看情形,那猩红毒瘴,竟然附在自己的裹体布条之上,若是毒气侵入,也是难以讨好,心中一急,不由得怪叫道:“侯老二,你弄的究竟是什么玄虚!”
侯一元哈哈大笑,道:“这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鬼隐仙师莫测对方高深,又不敢随便以手拂去那些附在身上的红丝,一时之间,显得狼狈之极,病龙卜源正在喂岳尊服药,转过头来,冷冷地道:“鬼隐仙师,念在你多年苦练,才有今日地步,也可称着实不易,还不滚回南海绝影岛去,以岛上寒泉浸体,莫非真想身中瘴毒化为脓血而亡么?”
鬼隐仙师闻言大吃一惊,但仍是不服,叱道:“胡说,我周身关穴七窍,全已闭住,怎会中毒?”卜源冷笑一声道:“我二哥的猩红瘴中,已然加上了一沾上物事,便不能脱去的胶粉,你一身裹体黑布,虽经药物锻炼,也难抵此瘴侵入。我是医者仁心,才劝你赶快滚回老巢去,算来时日还够,真要找死,却也是由得你自己!”
鬼隐仙师听得全身一震,心知卜源之言,一点不虚,即使练成了佛门金刚不坏之体,也难耐猩红瘴的奇毒,若然数十年苦练之功,就这样莫名其妙地毁去,未免太以不值!
正待转身就走之际,忽然听得一人冷笑数声,道:“病龙之言,未免言过其实!”众人一齐循声看时,只见讲话的是和慕容延钊一齐来的一个矮小老者,那老者貌不惊人,是以众人一直未曾注意他,此时听他出言惊人,才一起向他望来,只见他缓缓地站了起来,道:“仙师请移玉步!”
鬼隐仙师也不知道那矮小老者是谁,但既然是自己这一边的人,当然没有加害之理,便放心走了过去,那矮小老者手臂一伸,衣袖褪下,露出瘦骨嶙峋的手臂来,便向鬼隐仙师身上按去。鬼隐仙师心中一凛,暗忖那小老儿,莫非是不知猩红瘴的厉害,只想在人前出个风头。但是他为人阴沉,他人的死活,他却是不会放在心上,只是不出声,只见那老者手掌心离鬼隐仙师身子,只有半寸许处,便已停住,缓缓移动,手掌发出一股其大无比的吸力,所过之处,附在鬼隐仙师身上的红丝,都被他掌心所发出的那股吸力,吸了起来!
那消片刻,鬼隐仙师上,已然一根红丝都不剩,而那老者双掌凌空搓捏,手掌并不与红丝相接,只是凭掌上的所发真力,晃眼之间,便将在半空中沉浮不定的红丝,搓成了鸡蛋大小的一丸,衣袖一展,兜在衣袖之上,从腰际摘下一支葫芦,将那团红丝塞勒进去。动作干净利落,总共只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已然将侯一元的猩红瘴收去!
侯一元早年在海南岛五指山的绝壑之中,搜集那猩红瘴之际,冒着生命危险,用尽心机,才集到那么一点点,总共才够两次之用,十余年前,用了一次,连这次在内,已然并无剩下,如今被人轻易收去,不免心中难愤,大声道:“阁下好身手,在下未曾请教!”
那老者笑而不答。病龙卜源接着道:“这位仁兄,功力当真不凡,卜某要向阁下讨教几招。”那老者道:“岂敢!岂敢!”精神却甚是谦和,两人一齐缓步走了出来。
这两人,和已然动手的两对,又是大不相同,刚才乌天雷和邱诚两人,全都如天神似,侯一元和鬼隐仙师,却又是诡异绝伦。
但他们两人,一个瘦小干枯,只望背影,犹如孩童,另一个身材虽然高些,但是瘦削却犹有过之,简直是两个病夫!卜源走出之后,道:“刚才见阁下掌力,颇类最擅长吸星掌的那位前辈家数,不知阁下与那位前辈,是如何称呼?”那老者面色略变,反问道:“阁下你与那位前辈,是如何称呼?”
卜源道;“早年咱们曾在长白山下,见过一面,相处三日,承他不弃,与我作个往年之交,我着实受益不少。”那老者“哦”地一声,道:“原来如此!”
两人一问一答,其余人均不知道他们说的什么,而且“吸星掌”三字,也是闻所未闻,但又不能摧他们快些动手,只得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卜源又道:“阁下莫非是他老人家……!”老者道:“何必明言,我们动手就是了!”卜源却大摇其头,道:“话不是如此说法,若阁下当真是我想象中的人物,则咱们原可不必动手……”才讲到此处,忽然听得一人遥遥接口道:“卜源所言不差,咱们本是武林一派,人人均可以和气相处,不必动手!”
那声音起初之际,少说在里许开外,但是晃眼之间,便自远而近,等到一个“手”字,在众人耳际,缭绕之际,人影一晃,一个人已然到了木台之上,身法之快,当真是不可思议。
而那么多人中,尤其以双龙耶律宝、耶律贝两人,更是心中一凛。他们到不是为了来人身法奇快,和来人能在一里开外,将声音逼过,而是为了来人能在一里开外处,听到卜源的话。
耶律兄弟绝技之中,有一门“地听”之术,在心神宁静,潜心运功之际,可以听得里许以外的声音,而来人显然也擅此本领,所以才能听到卜源的话,而他们之所以能将“地听”之法练成,乃是占了双人连体,真气充沛的便宜。
而来人若是也会地听之术的话,功力分明要比自己胜出一筹,是以才心中一凛。
那人身法如电,但一到台上之后,便凝立不动,众人一起定睛时,只见他丰采如仙,神态飘逸,清秀绝俗,站在那里,微微而笑,到有一大半人,人不得他,但认得她的人,却心中无不吃惊,金臂龙胡玄和双烟师太,异口同声,道:“原来是神谷子到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以伏羲神步,名驰天下的武林异人神谷子!慕容延钊连忙起立,道:“神谷先生,这边请坐!”
神谷子一笑,道:“不忙!胡大侠,在下有数言相告,不知阁下可能聆听。”胡玄的功力辈份在武林之中,已然是顶尖儿人物,但是对于神谷子,他却一样不敢轻视,忙道:“神谷先生请说。”
神谷子叹了一口气,道:“八位本是人中之龙,故友之情难忘,也是人之常情。但八位青年疆场驰骋之际,所想的未必是为后周太祖一人,而是求天下一统,百姓安顺,如今此境已显,何必另生枝节!”
这一番话,确是还有至理,而说中了闹天八龙的心坎。闹天八龙昔年辅佐后周太祖郭威,一则是为了与郭威交情如手足,二则也使看到了天下大乱,民不聊生的情形,想要一统天下,令得百姓安庶,本来,以郭威之才,也可以做到这一点,但郭威却不幸早死,以致被赵匡胤趁机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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