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除旧迎新,德云社又有新的动作,坐落在虎坊桥东方饭店对面的张一元天桥茶馆,从2007年1月18日开始有了德云社的常规演出,算是德云社第二个固定演出场所。
两个场子,就牵扯到了人员分配的问题,师父认为我那时候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加上之前也积累了一些在广德楼攒底表演的经验基础,初期就分派我去张一元撑场子,几乎场场都是我攒底。新园子,密集演出,刚开始也没有大肆宣传,这个地方真是靠一传十,十传百这种口碑相传的古老途径,逐渐火起来的。
张一元天桥茶馆刚刚开张的时候,确实没有什么人,德云社别看火了起来,但说到经营,也是处于摸索的阶段,想找个媒体渠道宣传我们这又开了个新场子,根本没有专人负责,师父自己也顾不过来。那个时候我师父已经越来越忙,鲜有时间在小剧场说相声了。
茶馆不临街,也不是交通的中心地带,说实话,就算是走过路过,也不打眼,也就是偶然间发现有这么个说相声的地方,居然也写着德云社,就好奇进来看看。当然也有一些老观众,从天桥乐跟着过来的,但有时候人都有这样一种情绪,我最早在天桥乐听相声,就习惯老的那个氛围,换个新场子就会感觉不对,觉得不适应,所以来一趟,捧个场,心里执拗地还是愿意回天桥乐,回老园子听,所以就算有老观众来,也不是很多。其实按照我自己觉得,张一元茶馆无论从剧场规模、剧场氛围,还是舞台与观众的距离,说相声真是最适合不过了,我很喜欢那里。
我敢说,那会儿来张一元听相声的,真的是一些死忠的粉丝,愿意追随我过来听相声的观众,就愿意听我,我打心眼儿里感谢他们。但这些人毕竟人数有限,精力也有限,所以那会儿张一元经常坐不满,最惨淡的时候,也就四五桌观众,那阵儿我们经常自嘲,又找回了当初隐匿在华声天桥的感觉,不过没什么,大不了就是重新开始,观众不在多,知音一个胜十个,那段时间,我也说得非常开心。
不知道不觉地,上座率慢慢地提高了,而且好像就是在一夜之间,突然间就开始满了,还场场爆满,只要是我攒底的场次肯定就满,这种成就感可不一般,心里的感觉一下就美了,一种莫名的满足感难以言表,票房的保证是对自己实力的一种无声却有力的认可,我很自豪于这个过程。
2007年,属于我说相声的巅峰时期,我自己表演的很多相声段子都是在2007年更进一步地打磨出来的,并且除了传统相声之外,我也开始尝试创作,开始创作属于我自己的相声作品,比如最早与观众见面的《香水无毒》,就是在小剧场里反复磨合出来的。《香水无毒》从有雏形,到最终搬上商演的舞台,历时了至少三个月的时间。最开始只是一个简单的小返场,一个包袱抖出来,无意地在台上说了这么一句话,现场效果很好,自己就暗暗地记在心中,回去以后在台下仔细地琢磨,随后的演出中又不断地添加,丰满,最终形成了这样一个完整的段子。说起来简单,看似没有创作的艰辛,不是在家里废寝忘食地写作,仿佛自然而然成就了一个作品。但实际上每一次拆洗,都是经过自己反复的考量,同时也在接受观众每一次的现场考验。我在说的时候,也在注意观众的反应,我记得那会儿有观众反映,金子同一个返场已经说了一个月多了,但细心的观众如果有心,会发现,从最初到后来,这个返场已经改头换面了。
还是2007年,为什么着重在这个时间段,因为在这一年,有太多属于我个人的事件,有很多内心的东西,是我从未和大家分享过的,话到嘴边觉得不好意思表达,大概是自己平时幽默惯了,突然正式起来,别说身边的人,连自己都不适应,还是用文字来传递吧,希望读者们能够明白我想要说的那种心情。
2007年我开了三场个人相声专场,和刘云天我们哥俩一起:元宵节专场、五·一专场和十·一专场。十·一专场就在张一元,当时我正忙于师父的电视剧《相声演义》的拍摄,园子和片场两头跑,可以说体力上十分疲惫。专场是晚上,白天我还在杨村拍戏,下午五点多钟飞车赶到园子,一到园子我就呆住了,用我师弟烧饼话讲:“师哥您看您的专场,花篮儿都从台上码到街上了”,我当时心里按捺不住地激动和喜悦,一下子情绪就从疲惫中兴奋起来,这是我的专场,累死了我也得让今儿来的观众满意,我得对得起他们的心意。
那天张一元也是爆满,三百人的小剧场坐得满坑满谷,还有买加座,甚至站着的人。我之所以感动,也正赶上之前有些观众对我的表演风格提出质疑,那阵儿这个话题在德云社官方论坛“相声公社”上争吵得相当厉害,盖了几层的高楼,几十页。支持的一方是特别支持,反对的一方极端的反对,达到了一种完全否定的态度,甚至在我当时看来,也有一点侮辱的意思,说完全不介意,当时不可能,如今再看,已然释怀了:有些观众把我和一些老的相声演员相比,我应该高兴才对,拿我比马三立,拿我比侯宝林,这些都是相声界的大师,拿我跟他们比,是看得起我。
争论的话题,无非是质疑我的表演方式,对我与众不同的地方持否定态度,觉得我长此以往注定前途黯淡无光,肯定是背离相声艺术发展方向的,也许再这么说一年还行,第二年、第三年就必然会从公众的眼球中消失,是毁灭自己,毁灭相声的行为。这些都是反对的声音,反之,就是拥护这种表演形式的。其实,我当时确实是在摸索一种视觉艺术的表演形式,用夸张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去丰富相声的本身,如果只靠声音去说相声,那听广播就足够了,如何能吸引更多的观众回归小剧场,就是要有在广播中听不到的表演,去勾动观众来现场一探究竟的心弦。
我想,如果那时我真的错了,师父自然会出面指正,所以尽管争议很大,我依然坚持,在专场开办之前,很多人都在关心这些非议对我究竟有没有影响,会不会导致我改变自己的风格,妥协于舆论的声音。不过从当时的专场效果来反馈,我仍然坚持自己的风格,而且也在证明给人看,一些人所说的我基本功不扎实,我的活不瓷实,是不真实的。
我的专场,安排什么活都是经过反复思量的,搭配着来演,比如十·一专场,我就安排了《跨住宅》《对春联》和《汾河湾》三个类型的活,涵盖了贯口、文哏、腿子活、柳活这四个方面。《跨住宅》和《对春联》这都是基础入门的段子,小学员初学相声,都拿这两块活来练,但我就要让观众们看,曹云金就算使基础活也跟别人不一样,别人拿来开场,我能用来攒底,同样的话,别人说不可乐,我说出来就让现场山崩地裂,我铆着这股劲儿,把《对春联》一个平哏的文活,使成了腿子活,全场和我一起喊“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仄平仄仄平”,我不但是在坚持自己当时的风格,更要把别人不可能完成的效果完成了,表现出来别人表现不出来的感觉。
我记得我当时说了一段话:“您来了捧我,我就好好说,我知道我有可能说得不好,不可能尽善尽美,让所有人都满意,有的观众不喜欢,觉得不好,没关系,不好,我尽量去改,尽量去做到尽善尽美,但让百分之百的观众都满意,只是我的一个理想状态,实际上是不可能的,好与坏咱们暂时放在一边,但我卖力气,我卖力气给您说,我对得起您花的钱,对得起您送我的鲜花,您来我就负责让您开心,就跟买苹果一样,可能我是那个烂的苹果,不如好的大苹果,但我分量足,给得多,做成果盘就相当于艺术加工,放在您面前,是一样的效果,您支持我,我就继续说下去,鼓掌我就继续说,累死了,我就权当是睡着了!”这也算是我对当时言论的一个回应吧,但其实后来也觉得自己没有必要,否定我的人也不会因为我的一句话而改变对我的看法,还是时间能证明一切,客观的事实才是对他们最好的回应。现在我想说,我那些话,是说给那些支持我的人听的,我的相声也是说给朋友们听的,我不会刻意去迎合任何人,像小时候一样,我只做我自己,我只做我心里的那个曹云金。反对吗?反对,反对无效。
十·一专场举办得是相当成功,包括师兄弟都很佩服,当然师兄弟之前也肯定有不服的,凭什么曹云金就这么受欢迎,但是看了当天的演出和观众的反应,所有人都得挑大拇指。你可以不服,但是你被淘汰了。2007年的十·一期间总共有5个专场,但是同门师兄弟没有人能达到我这种程度,既然过度的谦虚是一种自傲的表现,那我就没有必要谦虚,我就是好,然后,我要再一次感谢我的观众,你们也是最好的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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