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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成龙·还没长大就老了本性难改

本性难改

        说起大哥,很多人第一反应是这人爱泡妞,爱管闲事,总是说错话,但真正跟他相处过的朋友,却觉得他不懂拒绝,对人太好,爱打抱不平,总是给人面子,对大家很细心,是个较真又可爱的人。当我们顺着这些或公正或偏颇的印象慢慢认识这个人,就会发现他今天的性格很多都是很小就形成的。这应了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先从爱泡妞说起好了。大哥的这个名声流传在外,跟他对女孩子总是特别关照有关。他的这种照顾,跟女孩子的年龄、外形、身材、地位都没关系,只要是个女孩子,在大哥面前就会得到额外照顾。他对女孩的关心体现在方方面面,其中最令人受用的,就是细致和嘴甜。

        大哥的台湾经纪人Emma给我讲了这样一个故事。很多年以前,他在台北参加一个活动,在一个很大型的体育馆举行,看台上有不同的学生方队,负责不同的任务,其中台湾最有名的女子中学“北一女”的同学们负责用纸板排字。方队前面有个指挥的女孩,带领大家用手中不同颜色的纸板排出不同的图案。当天是胡慧中和张菲做主持人,同场表演的还有刘德华、郭富城等明星,大家都要上台唱歌。

        前面的人快要唱完时,大哥忽然想起自己要唱的那首《向着阳光走》间奏特别长,上台之前就问Emma,“等到间奏的时候我要做什么呢?我是傻傻地站着,还是要晃来晃去呢?”接着又询问台下一些重要嘉宾的名字。轮到他上台,到间奏的时候,他说道,“感谢今天到场的各位长官,×××、×××和×××,但我们最要感谢的,是我身后这1000多个北一女的女孩子们,你们今天真的很棒!”

        所有的女孩们先是愣住,接着全场就疯掉了,大家把手里的纸板放下,一起跺脚鼓掌尖叫,欢声雷动!感觉要把体育馆掀翻了。女孩们完全没想到大哥会提到她们,而且还把学校的名字说得那么准确。此时Emma在后台,就听到旁边的人议论:“这个成龙对女孩子太厉害了吧!”“他怎么想出这招的?也太会做人了吧!”

        唱完后大哥走下台,Emma问他,你怎么知道那群孩子是北一女的?大哥很神秘地笑笑:“我刚做武术指导的时候,还没什么名气,有一段时间在台湾拍戏,就有两个北一女的学生来片场,说是要约我做专访,放在校刊上。我记得她们穿的校服是白色加绿色,很显眼,两个女孩也是清汤挂面,很漂亮,气质很好。我喜欢这种很有书卷气的清秀女孩,那时候就留下很深刻的印象,也很感谢她们来访问我。今天站在台上一看,马上就看出她们穿的是北一女的校服。”

        Emma讲这段故事的时候,大哥刚好走过我俩旁边,我们逗他:“大哥,你对女孩真是有与生俱来的天分啊!”大哥很认真地说:“这不是与生俱来的天分,这是看你平常有没有真的在关心别人。”

        大哥平时对女生嘴很甜,这好像已经成了他的习惯。“哇,你今天怎么穿得像个芭比娃娃?”“这个巧克力是我特地送你的啊。”“哇,你的裙子显得你身材很好。”这样的话都是信手拈来。

        有一次在出差的路途中,我问大哥,你觉得哪种女孩子最漂亮最有吸引力?他笑一笑:“其实我从小就蛮受女孩子欢迎的,在戏剧学院的时候就有师姐对我特别好,那时候自己也不懂。长大之后做武行,收工之后就跟着师兄们混在各种夜总会。到二十来岁忽然成名,变得特别有钱,女孩子就像蝴蝶一样扑过来,挡都挡不掉。经过这么多年,其实早就麻木了。我看太多漂亮女生了,中国的外国的都有。现在我已经不会觉得谁特别漂亮。”

        大哥在很多人心目中是个硬汉,但在熟悉的人眼里,却是一个心肠太软又不懂拒绝的人。

        平时大家都爱拿他开玩笑,说在大哥面前,哭是最有用的。在法国拍《十二生肖》的时候,有天他收工回到酒店,看到剧组里有个工作人员在哭,很伤心的样子。一问才知道是电脑被偷了。法国的部分拍完,大部队回到香港,开工的第一天,那个工作人员面前就摆了一台新电脑。

        又是有一天,大哥的一个朋友对着多姐哭,说她的iPad不见了。第二天大哥就买了个iPad送给她。大哥公司里的同事,这个人手机丢了,他送,那个人相机丢了,他也送。聊到这里的时候,多姐在旁边怂恿我:“墨墨,下次你就跟大哥哭,说你的iPhone啊iPad啊那些丢了,他马上就会送你。”

        《十二生肖》拍完的时候,旁边的人说:“大哥,杀青了!”这个硬汉忽然一下子掉下眼泪,怕在大家面前哭没面子,赶紧推开身边的人躲回自己车上,平复心情之后才又走下来,跟大家一起开香槟庆祝。

        后来我问他,你当时为什么会哭?他说:“我拍了那么多年戏,杀青了无数次,只有这次特别感慨。不是别人猜的那些原因,比如年纪大了啊,这部戏很辛苦啊,而是忽然觉得自己很不容易。拍《十二生肖》的过程里面,碰到很多自己人在闹矛盾,今天他和他不高兴了,明天他又和他闹掰了,大家各有各的立场,不能武断地说是谁的错,我总是要夹在中间处理这些问题,不希望任何人不开心,结果搞得自己很辛苦。那天一说要杀青,忽然就觉得自己很委屈。”

        一位跟他工作很久的同事跟我说:“大哥对自己人特别抹不开面子,就算他知道有些人有问题,已经不适合再留在身边工作,自己也说不出口,往往都是拖了又拖,实在不行了也是请别人出面解决。”

        大哥跟我讲过一个让人哭笑不得的故事。那年他要拍《上海正午》,想找一个女演员,最好是个没合作过的新鲜面孔。他跟剧组的副导演说:“我们找一个特别的吧,最好是在东南亚很红的歌星。对了,王菲!”副导演是个老外,不知道王菲是谁,大哥就说:“她很红的,唱歌很好,人也像剧本里这个角色,她英文名字是Faye ong。”副导演说:“Faye ong是吗?好,我们去找。”

        有一天,大哥接到副导演电话:“找到Faye ong了。”“哇,真的啊!”“她说她听见你的名字,知道是你要找她合作,特别特别开心!”“真的啊?好好好。”“她现在人在新加坡,很快就可以来剧组见你。”“没问题。”

        听到敲门的时候,大哥正在剧组的化妆车上。副导演说:“Faye ong刚下飞机,马上就来拜访你。”大哥说:“好。”过了一阵,副导演又来敲门说:“她来了。”大哥赶紧下车,不要让人家上来,自己先下车迎接比较礼貌。

        下车之后,他心里嘀咕:“哎?没看见王菲啊。”副导演开始介绍身边的几个人,这是谁,这是谁,这就是Faye ong。大哥心想:“不对啊,这不是王菲啊?”此时那个女孩已经走过来,握着他的手:“大哥,谢谢您的欣赏,点名要跟我合作。”大哥只能跟她握着手一直笑,说“是啊是啊是啊”……

        寒暄几句之后回到化妆车上,大哥跟副导演说:“这不是王菲啊!她不是我要找的王菲啊!”副导演一脸茫然:“I got . 你不是要Faye ong吗?你要谁我给你找来了啊。怎么不是她呢?”大哥说:“真的不是她啊……”

        原来剧组闹了一个大乌龙,给他找来的是新加坡女演员范文芳,她的英文名字是Fann ong,听起来很像Faye ong……

        那时候大哥不太看电视,不熟悉电视剧的明星,也不认识范文芳是谁,后来才知道她是在新加坡和中国都很红的演员。当时副导演很沮丧,不知道这个烂摊子怎么收拾,一直问大哥“怎么办”,大哥说:“没事,不换了。就用她吧!”

        后来范文芳在电影里的表现很好,现在讲出这段往事对她有点不公平,但相信这么久过去了,她依然会感谢大哥当初跟她的合作。这件事,恰恰证明了大哥是多么不懂拒绝。

        写这篇文章的前一天,我们陪大哥去参加某个短片颁奖活动,主办方通知他6点到场,7点就能离开。大哥准时抵达,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先是多了一堆原本没沟通过的流程,尽管被工作人员挡掉了,但也意味着活动根本不会那么早结束,最后大哥在休息室里等到了夜里10点半,才轮到他的环节。在房间里的时候,他问我们,为什么我每次都这么好骗呢?他们为什么总是骗我呢?

        我说不是你好骗,而是这个行业早已形成一个恶性循环。不管大牌小牌的艺人,都非常擅长迟到,活动主办方为了保险,总会把时间说得提早很多,反正知道艺人会迟到。两边都用骗的,最后结果就是八九不离十。这时候就苦了你这种守时的人。

        前几年流行一个“控”字,我觉得大哥是个“爱帮人控”。这点跟有钱没钱、身份地位都没关系,他很年轻的时候就已经是这样了。还在赚65块一天的时候,有天他走在香港佐敦道的一个拐角,转过弯要去嘉禾戏院。在那里看到有个年轻人趴在地上,用粉笔在写自己有多惨多惨,希望大家给他一些钱。围观的人很多,给钱的人很少。大哥看他一手字写得很漂亮,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觉得那人很可怜,就走到他面前,放了一张50块给他,所有围观的人都看着他。大哥放下钱没有停留,转身过马路就走了。走的时候觉得心里很痛快,感觉帮到了别人,很开心,过了一会儿才开始想现实的问题,身上的钱都给了别人,接下来几天的日子要怎么过?那时候并不保证每天都有工开有钱拿的。

        有一回,我们一起去某个工作现场。车停在桥下等红灯,看到窗外有乞讨的人走过来,大哥跟助理说,给他一些钱吧。旁边人说,这种很多都是骗人的,不要给了吧,大哥。他还是坚持要给。我跟他说:“大哥,这种情况下应该有一个标准,如果是失去劳动能力的老人,不管他们是不是骗人的,我都愿意给他们钱,但如果是有劳动能力的年轻人,那我一定不会给钱,他完全可以去找一份工作。”

        大哥听了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们不懂的。就算是年轻人,有时候也会没有办法,很可怜的。”

        现在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很久,在了解大哥的成长经历之后,我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说。也许我们真的没有沦落到走投无路过,所以能轻易说出那番听起来颇有道理的话,但他曾经在年纪轻轻时就跌到谷底,所以更加将心比心。大哥说:“我们那时候,你会发现自己空有一身力气,但是很多事情想做却做不了,你根本没有机会。”

        拍《十二生肖》的时候,有一段盘山公路的追车戏是在京郊拍的,拍摄过程中封路,大哥看附近有个卖水果的老大爷,就过去把一车水果全包了,让人家早点回家,可以不这么辛苦。前些天在广州,有个年轻人在乞讨,大哥让助理塞给他500块,车子慢慢开走的时候,大哥就看着倒后镜,开始脑补各种故事,也许他拿着这500块买了急需的东西,也许他只是在心里暗自窃喜又一个傻子上当,不管哪种都好,对大哥来说,他已经把钱给了出去,“我把钱给别人,自己很开心,何乐而不为呢?我现在做慈善,如果每天都听人们说这个是骗人的,那个是骗人的,那就不要做了”。

        当年在美国拍戏,大哥忽然收到罢工通知,片场的演员们都回到车里去看电视,大哥也跟着大家回去,但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当时是麦当娜、史泰龙他们上街游行,抗议演员在音像制品上面没有版税。那次抗议之后,大家在Video上就有的分了。到现在为止,大哥还会陆续收到《尖峰时刻》的一些版权费用,每次几百美金的支票。这就看到人家工会制度的厉害,让大家的权益得到很好的保护。

        大哥想,是人家的游行帮助我争取了权利,我回到香港也要帮同行们去争取他们的权利。美国演员工会从最初的11个人起家,到现在已经成为全美国甚至全世界范围的大团体,人家可以,我们就可以。回到香港,大哥成立了演艺人协会,后来慢慢地编剧、剪辑、灯光、摄影都有了自己的组织。中间有一度撑不下去的时候,大哥跟他们说,必须撑下去,没有钱我来给,到后来演艺人协会都还是大哥在给钱。香港的金紫荆奖办到第八届的时候,他们的主席在台上说感谢成龙大哥,如果没有当时他对自己的鼓励,就没有这个奖。“当时大哥告诉我,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你如果不做,怎么知道自己会不会成功呢?不要被周围的声音打击,想做就去做。”

        大哥爱给人面子。平时不管在哪里,总有各种人过来跟他很热情地打招呼,他也会特别热情地回应人家,握手、拥抱、拍照,但其实大多数情况下他根本想不起来那是谁。

        2014年底,我从伦敦回国,在北京见到大哥。我迎上去说,得好好抱一抱。綦总在旁边赶忙提醒:“轻点啊,大哥肋骨伤了。”我问,怎么弄的?大哥笑笑,没说话。过了会儿跟他的工作人员聊天,我才知道是在拍摄新片《Skip trace》时,大哥觉得难得回到香港拍戏,希望带着早期一批武行兄弟一起开工,可大家很久没在第一线工作,已经没有那么熟练,在某场戏拉威亚时出现了失误,让大哥吊在空中撞上了钢片,弄伤了肋骨。大哥受伤之后,这群兄弟不断跟成家班的伍刚发微信道歉,说对不住大哥,大哥就一直跟大家说没事没事。

        对待别人的工作他常常很宽容,平时参加活动无数,总会遇到各种各样的不靠谱或临时状况,他总是一群人中最淡定的一个,“就算你准备得再充分,每一次也都会有问题,就像我拍了五十几年电影,每一次到现场也还是会有问题,所以我不会去苛求人家一定要完美”。

        我在华谊兄弟工作的七年里,见过各种各样的导演演员,大哥是最好合作的一个。

        略微有点知名度的演员,往往都是各种要求一大堆,单独休息室啦,出场顺序先后啦,媒体访问提纲啦,吃饭标准啦,工作时长啦,指定化妆师啦,修改活动串词啦……总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们提不出的。

        《十二生肖》宣传过程中,我们发现他一概没有这些要求。他只要相信你是专业的,就会全然地配合。只要时间允许,他会配合所有访问,每一个采访都用最佳状态面对,吃饭喝水这些东西自有身边工作人员安排,不需要麻烦别人。去拍杂志的时候,他一般都是自己整理头发,一把梳子,一小瓶喷雾就搞定,不太需要化妆师帮忙。杂志社安排的衣服,他也照单全穿,不会嫌这个难看那个不是他的风格。三下五除二工作结束,他总会主动招呼大家拍张大合影,免得别人不好意思开口。

        有一次我们跟某视频网站谈了合作,他们希望大哥能配合拍摄一条视频,将来在网站内作为硬广推出。当天拍摄的团队是一群年轻人,从导演到摄影师看起来都很稚嫩,他们来指挥成龙大哥演戏,心理压力之大可以想象。不过大哥全程无条件配合所有要求,开始导演喊“A”“Cut”的时候声音还会发抖,后来看大哥如此没有架子,大家也都放松下来,工作进程非常顺利,比预计时间提早了很多完成。好多次《十二生肖》的发布会上,大哥都在台上夸奖“华谊宣传部”,谢谢我们想出了好创意,把活动安排得很好,这让台下的我们心里特别感动。

        说起大哥的可爱、细心、爱较真,故事实在是太多了。先说爱较真。

        《十二生肖》第一次开拍是2009年,大队人马集合在上海,剧组也建了,布景也搭了,三四个月之后忽然停拍,差不多停了9个月。投资人杨受成先生有点不高兴,因为这个项目的筹备从2003年就开始了,他当时就已经投资了3000万,这在当时的电影投资中不是一个小数目,大哥叫停的时候已经差不多用了2200万,停拍之后大哥就去拍《辛亥革命》了。后来他回香港,直接拿了一张2200万的支票,加800万的银行存折,在杨先生面前。

        杨先生说:“你干什么?”大哥说:“我不是赌气哦,第一,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来没拍到一个镜头就停拍了。第二,接下来我打算自己投资了。我受不了投资人一直要压缩预算,压缩拍摄天数,回头又拿上映档期来跟我要求必须尽快拍摄、尽快剪辑等等。我拍戏拍了这么多年,现在希望是等我真的拍完的时候才拍完,到时候赶上什么档期就什么档期,我不需要去挑选什么档期。一部好的片子不能这样压缩又压缩,所以我要自己投资。”

        杨先生说:“那这样子吧,你自己投资,但这3000万我放进去,做个小股东好了。”大哥这才把3000万拿回来。等到2011年电影再度启动的时候,前面那个3000万早已经浪费掉了,一切重新开始。大哥的投资也已经从两亿升到两亿五,后来又升到三亿,但他跟杨先生讲:“你放心,你这3000万,我当两亿算。”

        在别人的事情上,大哥总是很较真,到了自己的问题上,有时又得过且过。这么多年,他经常被抓住话柄,受到很多攻击,其中不免有事实被歪曲,自己被冤枉的时候。身边的人总是替他委屈,他的理论却永远只有一个:“这么多年,我早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了,早就被骂得习惯了。我不会再为这些事情生气,别人骂我或者是误会,或者他真是那么认为,跟我有什么关系呢?每个人的生活都不容易,如果我为骂我的人提供了一个发泄的出口,那也算是做了好事!”

        话说回来,大家都知道,事情不做就不会错,话不去说也不会错,但他每次遇到一些问题,还是忍不住发表自己的看法,不管这些话是否会引来潮水般的攻击,他依然我行我素,这也算是他较真的一面吧。

        洪金宝有三个儿子,老大洪天明是袁和平的干儿子,老二洪天祥是元彪的干儿子,老三洪天照是大哥的干儿子。他在北京的时候,常常跟大哥一起打台球,大哥也会跟别人介绍:“这是我儿子。”有一回他说:“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干儿子,这个认了就是要负责的,所以我不能像别人那样,一下子认好多个。现在他跟我很好,祖名跟他也很好……”连认干儿子都这么较真,算是到达一定境界了。

        再说他的可爱。

        “这是楠楠。”“这是欣欣。”“这是小小。”大哥说:“你们好,我是龙龙。”

        很多朋友都会介绍演员给大哥,他每次也都给面子,跟大家见面聊聊。这就是其中某次的开场白。

        在拍摄《十二生肖》的时候,人在拉脱维亚的大风洞上,被吊在空中连续吹了好几个小时,收工之后他饱含泪与血地给制片人王中磊发了一条信息:“好兄弟,这几天天气不好,赶得很,今天赶到下午终于下雨了!4点不到就没办法拍镜头了,昨天5点半就到现场,大阴天,从6点半就是拍我一个人,一直都是吊和飞在半空中,直到下午放饭才放下来,今天天气只有2℃,吹着280风速的大风扇在空中飞来飞去,吹得脸都变形。我觉得这是给女孩子做美容的一个很好的方法!你可以想象我有多冷、多苦、多累、多痛!下午饭都没有吃,因为吹和吊着头很疼。饭后又吊又飞一直赶赶赶!拍到晚上打着所有的大灯也还在拍,10点半终于大功告成,收工还要跟所有没有吃饭,又挨饿受冻守候了一整天的一大堆影迷合影签名道别。晚上23:45我们才吃饭,之后一大堆人在我房间聊接下来的后期工作,本以为拍完了很兴奋,大家却很失落,筹备7年拍摄1年多的电影终于画上了句号!这是你们这种每天在办公室里,冷天有暖气,热天有冷气,吹着空调炒着股票,午饭后泡澡按摩,晚饭后喝红酒抽雪茄,吹着牛泡着妞的人所感受不到的!”

        大哥很爱撒娇。这条短信只是他跟朋友撒娇的很多条之一。

        这几年在内地参加一些活动,在后台就能听到某某一出来,现场一大片尖叫声。他偷偷出去看看,发现不认识。上台前还假装很担心:“哇,这些人是谁啊,那么多人欢呼,一会儿我上台没人喊怎么办?”有次去一个音乐颁奖礼,他在台下看着所有粉丝都分区坐,这边全是李宇春的,这边都是周笔畅的,那边是周杰伦的,偶像一上台,大家手里举着各种名字的牌子就大喊:“杰伦!杰伦!”“春春!春春!”“笔笔!笔笔!”大哥就跟旁边人说:“你们看,就我没有牌子。”结果大哥一上台,全场一起尖叫,声音是最响的,他就很开心:“刚刚要出来之前我很害怕,看现场有杰伦的歌迷、春春的歌迷,但就是没有我的歌迷。可我一出来,发现你们全都是我的影迷,谢谢你们!”

        年轻的时候,大哥跑得很快,那都是被洪金宝追着打练出来的。祖训有规定,不能打师兄,那总可以跑吧。香港演员们组织明星足球队的时候,大哥当然入选,他跑得特别快,大家叫他黑豹,但是他脚法超差,曾经有过空门不进球的记录,这导致他总是上场踢几分钟就被换下场,他总是很生气,明明我出场的时候气氛最热烈,尖叫声最多,你们为什么让我下场?后来就因为这个跟人家闹别扭。有一次大家去国外比赛,在场的外国观众只认识大哥,别人都不太认识,结果他又是踢了一会儿就被换下场了,这下气得他退出了足球队……

        这个人气性大,但很有自嘲精神。

        当时在美国拍摄《尖峰时刻2》,刚好赶上大哥生日,剧组在现场庆祝,大家都知道有媒体在,但是也没避讳什么,一起玩得很开心,结果照片到了镜头里就变了味,被拿来大做文章。八卦媒体绘声绘色地描写了大哥吃葡萄把葡萄皮吐在章子怡手里的情景。几个月后,大哥到台北宣传电影,发行公司帮他安排跟记者们吃饭,他台湾的经纪人Emma也在,席间,大哥故意当着所有人的面喂Emma吃葡萄,还让Emma把葡萄皮吐到他手里,再揶揄记者们,让他们拍照片。

        有天我跟他说:“大哥,那天我回家,迎面就看见小区宣传栏里贴着你呼吁环保的招贴画,我给吓一跳。”他说:“其实我自己也老被吓一跳。有时候回家一开电视就听到自己的声音,这个台在播我的电影,换一个台还是我的电影。一开车,就听到电台里说,‘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

        他的朋友去澳大利亚玩,路过一片别墅区的时候,导游指着外面跟大家说,那是成龙的房子。大哥说:“我多冤枉啊!当时我只是在那边拍戏,周围围观的人太多,剧组就用车把我拉到旁边,等现场准备好之后再回去。我刚好看见那里在盖房子,就溜达过去看看,那边的人就很热情地跟我介绍,我就说,不错啊,很漂亮啊。从那之后那就成了成龙的房子,好多人还因为这个去买了,可我只是在那边站了一下,到现在他们还在拿我做宣传……”

        嘲弄完自己,就开始捉弄别人了。

        除了动不动爱忽然大声吓别人一跳,站在人背后突然踢人家膝盖后侧,他还有很多招随时捉弄人。在酒店健身房做运动,完后下楼来,满头大汗,见谁都说,“来来来,我有事跟你说”,接着就把汗蹭到人家身上,满意地笑笑,转身回房洗澡去了。

        有一回,大哥跟岑建勋、陈勋奇、曾志伟、杨受成等一帮好朋友吃饭,大哥忽然说,以后我一定要先死,因为我死了之后,你们一定会帮我办得风风光光,大家赶忙说,别别别,不会的不会的,结果大哥接着说,到时候等我下葬好了,你们一群人就都死掉来陪我。他这人,就是这么无所顾忌。

        有一次跟他出差,我穿着一双平底鞋,他一见面就说:“你就像现在六岁小孩子的身高。”自打这一次之后,他每次都爱拿我的身高开玩笑。“我们在澳大利亚打猎的时候,那里最大的兔子就跟你差不多高。”“我家养的那只大狗站起来都你比高。”去多伦多电影节宣传《十二生肖》的间隙,我们走路去外面吃饭,路过一个咖啡店的凉棚,还蛮高的,他故意停下来,转头跟我说:“低头啊!别碰着头!”跟他的美国经纪人Philip一起坐车,我坐在前面的副驾驶,Philip坐在我后面,大哥故意跟他说:“你可以往前一点,她太矮了,占不了那么多位置。”下车之后看外面风和日丽,天气很好,他说:“墨墨,在你身上拴个绳子,我就可以把你当风筝放起来……”

        最后,写一写在我印象中,大哥细心的十个瞬间吧。

        (一)

        第一次跟大哥一起出差,去的是缅甸这个刚刚开放的国家。即使是那里,酒店外也挤满了影迷,大家都堵在门口希望看到他出来。他房间里堆满了当地影迷送来的礼物,看到我进门,他拿起一束兰花送给我:“拿着,这是大哥送你的礼物。”

        (二)

        私人飞机上,他会帮每个第一次坐的人调整椅子高度,看到你有困意,会马上把毛毯盖在你身上,吃饭的时候照顾每个人,帮空姐传菜上菜……到任何一个地方,他都是坐在最方便下车的位置,打开车门,只要周围没有一拥而上的粉丝,他就会转头把每个女孩子扶下来。

        (三)

        在泰国,我随身包的拉链坏了,大哥看了会儿,转头去自己背包上拆下一个拉链头,低头研究半天,帮我系在了坏掉的拉链上,改造成功。那个包是个还蛮贵的名牌,但我没把它拿去店里修理,上面现在还系着大哥弄的那个降落伞模样的小拉链。

        (四)

        跟大哥出差,无论到哪里,他都是朋友遍地,每一餐都带着所有工作人员一起吃。每天晚上收工之后,大家都会自动聚集到大哥房间里聊天,偶尔抽个雪茄,喝个小酒。在餐厅里的时候,他会安排好每个人的座位。在泰国的一次晚餐,我们被带到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餐馆,大哥照例安排所有工作人员的座位,他特地把我放在两个老外中间,跟我说,你不是说要好好练习英文吗?这样你就可以很方便地跟他们聊天啦。中间我去洗手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阵欢呼,出去看才知道是大哥正在满足所有人的合影要求。

        (五)

        当时离《十二生肖》上映还有几个月的时间,他给餐厅里所有人看预告片,还顺便帮忙上菜。那时我的手机总是很快就没电,吃完饭回酒店的路上,在昏暗的车里,大哥打开电脑放音乐,夜行的旅途瞬间就有了感觉。音乐一直从车里到电梯再到房间。一群人进到房间,他第一件事就是问我手机还有电没有,接着把他的充电手机壳拿过来,套在我手机上,嘴里还唠叨着,“你看,我变成给你服务的了。”

        (六)

        前几天去找他开会,他看见我另一个包的侧面皮带断了,被我用胶带胡乱粘住,他很认真地说,你可以拿去店里换啊,或者让他们修理。我说,没事,这样粘上就可以了,我懒得去。他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很方便的,你可以让他们帮你换。我说,算了,不去了。其实我知道在他这个强迫症的心里,那块胶带难看得难以忍受。果然,他终于忍不了了,拿过来摆弄一番,胶带重新粘一遍,弄得不那么难看了为止。

        (七)

        跑《十二生肖》巡回宣传的行程,我一路跟大哥他们同车。有时候路途无聊,大家会唱歌,我提起特别喜欢他一首歌,是他和范晓萱合唱的《特务迷城》主题曲《身不由己》。结束国内宣传那天,是在深圳站,他带着所有工作人员,去他朋友的山庄里大吃大喝大玩,用他的话说,就是“我到全世界各地都要找这种凯子朋友招待大家”,玩笑归玩笑,吃完饭在唱卡拉OK的时候,他特意把我叫过去,“墨墨,我们来唱一首《身不由己》吧!”

        (八)

        2012年9月,与大哥、姚星彤、张蓝心、大哥助理多姐一起飞往多伦多,宣传电影《十二生肖》。这之前,我曾经跟他发短信说自己遇到一些事,那段时间有点不开心。在机场见面,他第一句话就是,你的忧郁症好了吗?

        (九)

        2013年春节过后,大哥带《十二生肖》剧组去东南亚庆功旅行。见面第一天,他就塞给我一个装了厚厚一沓美金的红包,红包是带“龍”字Logo的,这简直是最好的开年礼物。

        (十)

        我准备到英国留学,大哥主动提出帮我写推荐信,这让我受宠若惊。3月,我一直在紧锣密鼓地准备各种材料,而推荐信要在一定时间之前请他签字才来得及,于是把截止日期告诉了他。当时他正在闭关开政协会议,隔了十来天,刚好到了我说的截止日期,那天晚上10点,他忽然打电话来:“我现在有机会可以被批准出来两个小时,你在哪里,快把东西拿给我签字。”

        这样一个成龙,怪不得全世界那么多人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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