亘心里,两种感觉在碰撞、争斗;一种是调查右边的隧道;另一种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进入左边的隧道。
就在此时,有东西从右边隧道出来了,是人影。衣衫褴褛的人,有人住在这里。这人用那铁杆子似的简陋长矛作为拐杖拄着,凭藉这拐杖一步、一步、再一步地走着,脑袋怪异地摇摇晃晃。他从右边的隧道出来,向右边洞壁——祭坛遗痕处走去。
当他走到可清楚无误地显现模样的地方时,亘的脚下像是生了根,动弹不得了。
那不是人。它曾经是人而已——那是一具骸骨。骸骨身上缠了褴褛的不跳,拄着矛走路。它每次迈出脚步,下颚铰合处便晃动起来,牙齿“咯咯”作响。
亘的大牙也开始“咯咯”响了。膝盖骨向左右分开,开始颤抖,好像要各自逃生似的。
镇静、要镇静!不用害怕。亘狠狠闭一下眼,告诫自己道。我在“尝试洞窟”战胜过四大神将的考验,获得了智慧和勇气。而且,还有火龙保护呢。不会败给区区骸骨的。
来到洞壁边的骸骨,拄着矛摇晃着,不一会儿便在“嘎嘎”声中分崩离析,当场变成了一堆骨头。
亘强抑厌恶的心情,逼自己迈步走向右边的隧道。入口处堆积如山的矛枪全都脏兮兮,长了锈。
右边隧道的深处有点晦暗,凭肉眼只能看见出入口周围。不过,当亘把剑做好随时应战的架势时,剑身像会举了洞窟广场的白光似的,开始发出沉静的光。虽然不如马灯的程度,也可作为充足的光源了。亘提剑闯入里面。
前进了四五米吧。隧道两旁呈现出列车卧铺车厢般的三层木架子床。列车满员——每一格床都躺着人。
是骸骨躺着。这是骸骨的卧铺车厢。
背后突然传来“啪嗒”的声音。亘像挨了一鞭似的猛回头,只见从身后的卧铺“哧溜”一下,滑下来一具腰缠破布的骸骨。它不像刚才的骸骨那样拄着矛,而是摇晃着摊开两手,往亘身上倒下来。
亘拼了命往后跳开,没有声音。他虽然在千钧一发之际逃脱了骸骨的拥抱,但骸骨伸出的指头仍划过了亘的鼻尖。骸骨像游泳似的划动双手,发出小小的“咔嚓咔嚓”声,倒在地上。
难以置信的情景映入眼帘;满员的乘客们纷纷要从卧铺下地,一具骸骨攀住卧铺扶手,另一具骸骨搂住身边骸骨的脊骨。骨头挨碰的声音、包裹着它们的残衣破布接触和摩擦的声音,像许多蛾子挤在一起,羽翼相碰一样窸窣可闻。
他们阴暗空洞的眼窝里不该有的眼珠子,都聚焦在亘身上。它们要接近亘,他感到自己毛发倒竖。
双腿突然恢复了力量,亘拔腿就逃。从隧道入口进来并没有多远,可到出口的距离却长得无奈。带着礼拜堂遗痕的广场有微弱光线,逃往那边的隧道,如同通往希望的逃生出口一样,看起来更加清楚。亘拼命挪动双腿,却丝毫没有向前进,就像在梦境中奔跑一样。
骸骨们接二连三伸出求救似的手,有的要揪他衣服,有的要拉他的腰带,有的要扯他的头发。
他无意中发出一声哀鸣,现在明白骸骨们要干什么了。他们拥上来,往亘身上堆压,要用堆叠如山的骸骨把他压垮。不能倒下,一倒下就完了。
因为过于慌乱,下巴扬起,速度慢下来。一只骸骨手从后伸来,抓住了亘的肩头。他拨开它,身体却失去平衡,一边膝盖差点儿跪地,他双手在空中划动着,保持平衡,没有倒下。
此时,隧道出入口正上方的洞壁上,看得见连着一个格子窗。亘灵光一闪:是闸门。如果逃出去,再放下闸门,就可以把骸骨们关在这里面。操作闸门的装置肯定就在某个地方。
不顾一切地四下张望,只见隧道口旁的洞壁上,又一个卷了旧绳子的把手。绳子连接到上方的闸门。亘边跑边举起勇者之剑,鼓足力气向绳子劈下去。
有砍中了的感觉,绳子被一砍而断,就在“哐当”一声尘埃四起之时,闸门垂直下落了。亘顿时眼前一片漆黑:太早啦!这一来,把自己也一起封闭起来了!
又有骸骨手来扯亘的衣裾,很有力。亘双眼一闭,低头猛冲向落下来的闸门与隧道地板之间的空隙。
闸门擦着冲过出口的亘的脚后跟落地。落势之猛,使闸门又反弹半米高,夹住随后涌至的几具骸骨的头和手,轰然闭合。
仰面倒在地上的亘顾不得去看闸门的情况如何了,赶紧连滚带爬逃开去。然后才惊魂未定地扭转过头来、看看身后。
结实的格子门另一边,骸骨们成了骨山。它们撞到门上散了架。尚完整的骸骨们的头和手,蠢动着扒开骨山,要挤到前面来。
也有骸骨被闸门夹住了,只有头、手伸过这边来。亘胆战心惊地站起来,走近过去。
这些残肢骨头蠢动着,亘一走近,手指头就动起来要抓鞋子,头骨则“嘎嗒嘎嗒”咬合着,要来咬他的手指。厌恶和恐惧令亘倒退几步。
“你们是什么?”
即便亘问他们,骸骨也无从回答。
“你们在这里干什么?你们是信徒吗?是被卡克达斯·维拉关在这里吗?或者,是你们自己闭门不出?”
在他的注视下,手臂和颚骨的动作变得缓慢下来,不久就停止了,变成了掉在地上的单纯的骸骨。
亘不自觉抽动起来,他摸到脸上的泪水才察觉的这一点。心想可能是后怕吧,不过,其实并不仅仅是害怕,他感到悲伤。这些骸骨太可怜了。
他沮丧的转向另一条隧道。心的中央,变成了大雨时的沟渠。所有一切情感都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往那里灌。当中混杂了对未闻其声、未见其人的冒牌宗教卡克达斯·维拉的愤怒。不知不决间,他因为紧握勇者之剑的剑柄,以致手指关节处都发白了。
这条隧道平缓地向下延伸。
——会一直通向哪里呢?
隧道时而便左时而偏右,但大体是很直的,不断向下降。随着往下走,苍白的光线似乎渐次增强,可以看见濡湿的岩壁各处绘有类似文字或图画的东西。
看上去只能理解为被钉死的人、把头抵在地上,向祭坛拜跪的人群、举起斧子要砍断类似达鲁巴巴的动物的脖子的人。亘看不懂的、用血红的颜色胡乱涂抹的文字。
还有,伸出摊开的两手、挡在顶礼膜拜的人群前的漆黑的人影。此人体格超乎常人,头上明显长出角一样的东西。这异人的背后,是如太阳般明亮的发光体。简直就像异人要把发光体遮挡,不让跟前俯首膜拜的人群看见一样。
这长角的异人,就是卡克达斯·维拉吗?亘望着洞窟,顿觉毛骨悚然。
顺着隧道往下走的时候,亘注意到另一件事。地上有许多马灯、烛台、松明余烬之类的东西。虽然都很陈旧了,但并不是单纯被丢弃的,而是被弄坏、折断的,从马灯残害可明显看出曾被砸在岩壁上。
从前这里有相当多的人,似乎他们没有被允许继续持灯往前走,他们不得不在此丢弃光源,再往前走。
亘振作起来,继续顺隧道而下。路渐渐变窄,忽起忽浮,不久来到一个地方,则突然变成了陡峭的上坡路。亘头顶约半米高的地方,岩壁开了一个天窗似的洞、白光从这里漏出来。
亘纵身一跃,两手攀住洞边。手上一用力,身体上提,爬上洞口,钻出同口往前走。这时,他来到洞底很高、面积很大的地方。
亘目瞪口呆。就高度和宽阔而言,这里比刚才有礼拜堂痕迹的广场大一倍!亘置身于突出到这空间正中央、像屋檐一般凸起的地方。
眼前是一个储满净水的地底湖。多清澈的水啊!那雪白的光,从湖底透出来。
——真棒啊!
地底湖的形状,是圆乎乎的五角形;从上俯视,它本身就像一颗巨大的宝石,美得叫人陶醉。注视着它的话,感觉要被它吸进水底。
亘强迫自己转过头,环视四周岩壁,尝试寻找再可往下走的路径。他看见岩壁有许多凸起的地方,像他此刻站立的地方一样,巧妙的腾挪一番,看来可以走下地底湖的湖畔。
他留心着脚下,小心翼翼地采取行动,所以当他站在湖边时,已花了许多时间。不过,他紧张得有点透不过气。当他站在水边时,白光更加炫目,每当水波轻荡,就有沙拉沙拉的声音。地底连微风都不起,这水波从何而来呢?说不定地底湖的正中央有水涌出。
亘收剑入鞘,单膝跪下,将右手伸向水面。他把手浸在水里,从手背直没到手腕,水冷飕飕的,滑腻如丝绸,有一种触摸神圣之物的感觉。
白色光源一定是放置在湖底的某件东西,就这样跳水潜下去,可以找的到吧?不过,水这么寒冷,不做好准备运动,腿会抽筋吧……
他望着清澈的水面出神的想着,忽然有所发现:不仅他在看对方,对方也在打量他。
——是什么东西在看我?
一颗大眼珠。不知何时,水面之下出现了一只篮球般大的眼珠子,不眨眼的注视着亘。就连漆黑的瞳仁和眼白上的微细血管也看得清清楚楚。
异样的对视持续了好几秒种。亘像中了邪一样好一会儿动弹不得。然后,他突然像恢复了神智般惊醒,要将手从水中缩回。
水底疾如闪电般的蹿出一个东西,扼住了亘的手腕。就是那只出现在教堂废墟、向亘招手的、洁白的右手。皮肤湿漉漉、滴下闪闪亮的水珠。就进看,毫无疑问是一只优美的女性手腕,但力量也颇惊人。亘不出声地胡乱挣扎着,想要摆脱那只手。在这期间,水下的那颗眼珠仍旧注视着他。
“放开我!”
亘大喊一声,用尽力气抽回手腕,但却被更大的力气扳了回去,肩关节几乎脱臼。就在他拼力较劲的时候,两腿动弹不得了。他狂乱的挣扎着,这时腿下却出现了那只木乃伊似的黑色的手。这只从脚下的水边伸出来的手,一把抓住了亘左脚的脚脖子。
就是拿走了马灯的手!仔细看,是左手。这是配对的手:白配黑、左配右。他们默契配合,想逮住亘,控制住他。
“喂,你要干什么?”
亘边喊边要踢它,结果反而失去平衡,跌倒在地。两只手更使劲来扯亘,似乎有机可乘了,要把他拖进水里!而那颗大眼珠一直静静注视着。
“救命呀!”
本能让亘不自觉的大喊起来。亘的惨叫在宽阔的洞窟顶部反射,形成回声。像是嘲笑他一样,“救命呀”、“救命呀”的声音微妙地变化着音调,在各处岩壁反弹回来。
亘挣扎着左手伸向勇者之剑,只差一点便能够得着——
黑色的手猛扯左脚。此时,抓住亘右手的白手则配合绝佳的松开了。亘仰天倒下,“扑通”一声,腰以下被拖进水中。
——糟了!
白手再次出现在空中。它在亘的脸上方,像邪恶的飞禽般滑翔而下,直扑过来。它想来揪衬衣的胸口,把亘拖入深水处。
同一瞬间,亘右手拔出了勇者之剑,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无目的地砍去。利剑这次也是自作主张般的划出一道弧线,自左至右劈向直抓过来的白手。如令人生厌的蜘蛛般的张开五指的手掌,从中间被“豁”地一削为二。
惨叫声轰然而起,令人战栗。耳鼓发麻,仿佛再也接受不了任何声音。
被劈开的手掌并不是流血、只是伤口处暴露着粉红色的肌肉,像是在说话一样蠕动着。这一次,亘毫不迟疑地向抓住自己脚脖子的黑手挥动利剑。
湖面开始骚动。看似湖底要涌起几重波浪,但蹿起的是一根几乎高达洞顶的水柱。
瀑布般崩落的水从头浇下,将亘淋了个透,但他感觉左脚可以自由活动了。他迅速站起,一下子退到水边,手中紧握勇者之剑。
从水柱中出现一个巨大的黑影。因它背向透出白光的湖心,身体正面完全背光,黑糊糊的成为一个剪影,简直就像身披法衣的僧人影子——除了硕大无朋这一点。
它的脑袋缓慢地左右移动,正面对着亘,然后睁开眼睛,就是刚才出现在水下的那颗眼珠。这颗几乎把脸也占满了的、唯一的眼珠子 熠熠发光。
亘高声叫道:“你是什么人?这洞窟里的骸骨,全是你杀害的信徒吗?”
黑色怪物不做声,只是“骨碌骨碌”转动眼珠。那一对左右手飞到空中,回归怪物身边。亘觉得这对手会收在怪物身上吧。
但并非如此。那对手晃悠悠悬停空中,随即握成拳头。紧握的双拳青筋毕现。
——要干什么?
左右两手一齐张开拳头,仿佛魔术师无中生有地变出硬币或鲜花一样,从刚才空空如也的两手里面,一齐射出针状的小东西。白手飞出白色的,黑手飞出黑色的。
针状物向着亘飞来。他拔腿就逃的一瞬间,看清那无数针状物竟是一只小手,是白手和黑手的袖珍版。这些小手如同凶恶的小鱼,成群袭来。
亘举手挡住头和脸,在水边奔跑。小手怪物们调整方向追来,它们在空中飞行时,听得见羽虫振翅般的嗡嗡声。
他伏下脸,挥动勇者之剑,努力避过小手群。不冲过这里,可要被手群扯成碎片了。虽然只是些十五厘米大小的手,但其指尖锐利,或抓皮肤,或戳眼睛、或钻入衣服里面。
不能停下来。亘奔跑着。
一声咆哮传来,是叉腿站在水边的独眼怪物的声音。不知它的嘴长在哪里,是怎么发出声的呢?明显是笑声。它在欣赏这一幕。它觉得亘在手群穷追之下拼命奔逃很有趣。
它一边大声吠叫,一边活动起来。它挽起黑色法衣的袖子,露出自己的手臂。卷起一宿楼出来的左右两臂,既像是木建筑腐烂的底部,又像是死蛇的胴体。没有手指。臂端是鱼鳍形。它将这手臂举起又摔下,用力拍打水面。
“啪”的一声,水沫横飞,落在亘身上,简直就像一桶水从头浇下来。眼睛看不见,脚下打滑,然后就是——
“呜喳!”
响起粗野的吼声。紧接着的一瞬间,一根尖锐的东西穿过洞窟的空洞,呼啸着扎入穿法衣的怪物左臂。怪物再次发出咆哮,这回是痛苦的叫喊。
“亘,你没事吗?”
亘一边挡开袭来的手群,一边抬起头。在岩壁台阶处,站着手持大斧的基·基玛,其上是扛着投枪的托伦,最高一级处是卡茨,她跪立着。
“我就来!你要挺住!”
基·基玛嘴里喊着,从岩壁突出部蜿蜒腾跃而下,敏捷的动作与其庞大的躯体颇不相应。黑色怪物将扎在左臂的长矛拔出,向基·基玛反投回击。卡茨的长鞭呼啸而出,抽中飞向基·基玛的长矛,把长矛击落水中。托伦随即掷出第二支长矛。这支长矛擦着怪物的大眼珠飞过,落在地上。
“哎呀呀,我要把这怪物弄成肉丸子了!”
基·基玛冲到亘身边,护住亘,舞动手中大斧,如同链球运动员般以自己为中心旋转起来,成群飞来的白手和黑手纷纷被打落在地上。
“怎、怎、怎么知道是在这里?”安心和欢喜让亘头晕起来。
“早看透你想干什么啦!”卡茨正颜厉色地说道,向前一个筋斗,轻轻避开怪物鱼鳍手的袭击,纵身落在湖边。她头也不回便知道那只白手正从一旁扑向她的颈脖,扬鞭“啪”地击退了白手。
“这家伙是什么东西?是卡克达斯·维拉礼拜的怪物吗?”
托伦嘴里说着,他肩托着第三支投枪,移动着瞄准那颗大眼珠。
“或者,这就是卡克达斯·维拉本人的化身?”
“管他是什么!把它搞定就是!”卡茨不屑地说道。她这回用鞭子卷住那只黑左手,拧过身子,猛一返身狠狠抽在岩壁上。黑手发出沉闷的“啪嗒”一声,被砸的面目全非,破布似的掉在地上。
湖边岩石堆满无数小手尸骸,是被亘的剑和基·基玛的斧子砍杀的,几乎没有立足之处。卡茨和托伦小心摆好架势,与叉腿站在水边的黑色怪物对峙。
怪物的眼珠骨碌骨碌左右转起来,仿佛将加萨拉镇几个高地卫士做了一番比较。它眼白的部分充满血丝。
它发出“咕噜咕噜”类似清嗓的声音,独眼闭合了一下,然后“啪”地睁开。
湖水开始翻动起来。覆盖黑色怪物全身的法衣片片剥落,掉进水里。四人被眼前情景所震撼,面露惊讶神色。
法衣下呈现出来的是人鱼杂交似的、令人恶心的生物。铠甲般的硬鳞片覆盖了它的身体。左右腹间长出鱼鳍似的东西,这东西缓缓移动,尖端指向亘他们。
怪物抬起没被托伦扎伤的手,自己扯下盖住头部的法衣残骸。独眼依旧,但头上露出了两只角。亘想起在洞窟通道见过的壁画。
独眼下的脸皮向左右裂开,呈现出丑陋的嘴巴。这个嘴巴像吹笛子一样收缩起来,随即腮部一鼓,吐出一个火球。
“危险!”
托伦和卡茨跃开闪避。火弹射中洞壁,碎石四溅。简直是导弹啊!亘慌忙要去扶起卡茨,自己却摔倒了。下一颗火弹射向基·基玛。他在危急关头闪避了,但喊了一声“好热!”
“这样可不得了!”
托伦重新摆好架势,用投枪瞄准独眼。这时火弹又飞过来了。
“这是什么家伙啊!难以置信!”
众人为躲避不断射来的火弹,以及炸飞的岩石碎片而狼狈不堪,而那怪物还不时挥动腹部的鱼鳍横扫过来。基·基玛用大斧去抵挡,尖端被一下子折断了。简直就像断头台腾空飞起来。
众人虽然一下子转入守势,却仍苦斗不止,争取改变形式,用利矛和长鞭去攻击怪物的身体。失去父子的基·基玛举起岩石掷向怪物。这时,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情况。
大家都认为怪物的弱点在于那只独眼。托伦、卡茨和基·基玛都把怪物的大眼珠视为攻击目标。然而,从正面实施攻击,容易被他躲过。所以亘打算对怪物发动佯攻,好几次跑进湖中,尝试从旁向他投石,或者挥剑砍它。只要这怪物有那么一瞬间分了神,机会就来了。
然而,怪物从不看亘的方向。虽然腹部的鱼鳍扫过来,或者抡臂乱打,但怪物的脑袋并不转动。独眼总是对着湖畔岩场的方向。也就是说,它背向湖心透出的那道白光。
亘回想起在通道上看见的东西——许多马灯、烛台被摔坏丢弃。赶来这里的三人也没有带灯,也许和自己一样,在途中被黑手或白手拿走了吧。
莫非这怪物——怕光?
乍一看,它像在守护湖底白光的光源。为了不让外来的东西靠近水边而阻挡。不过,其实并非如此吧?正好相反吧?是这怪物不能直视那道白光吧?
——好吧!
亘来个水边助跑,跃入湖水中。稍微划一下水,能看见水底岩石挖得很深。他探头到水面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潜入水中。
透着白光的湖水中能见度很好,但湖底深凹、何时到底无从知晓。亘用力蹬水游动,绕到怪物身后时浮上水面。
怪物正在向高地卫士喷吐火球。亘再次下定决心,潜入水中。
一定是这里,怪物的背后。他吐出少许水泡,划动双臂,潜向深处。在学校,他拼命游也快不了,但潜水是他的拿手好戏。
光。光。照亮了水下的岩石。亘像被催促着似的,拔出勇者之剑。此时剑发出耀眼的光芒,亘什么也没有做,它就自然动了起来。“它让我潜下去!”亘猛蹬起水来。
难受起来了,仿佛呼尽了气。再忍耐一下,只需再一下……
这是,看见了水底的岩石。只有那里是平坦的。一颗棒球大小的白珠位于正中央,放射出明亮的光线。
亘伸出空着的左手,抬起那颗白珠。他右手的勇者之剑发出更加耀眼的光芒,仿佛表示喜悦之情。
他一口气浮出水面。肺部几乎要爆炸,全身缺氧。一跃出水面,气喘如牛。剑柄和明珠紧紧握在手中。
白珠一出水面,照亮洞窟的光线更加明亮。独眼怪物浑身颤抖,发出哀嚎。亘在怪物的身后,他迅速调整呼吸,再次潜入水中,绕到怪物面前。
必须恰到好处。亘屏息忍耐,要等自己游到怪物正面为止。然后,在抵达怪物正面的瞬间,他双手托起白色的明珠跃出水面。
宝珠的光芒从正面射向怪物的独眼。怪物圆睁大眼,痛苦的哀嚎撼动洞窟顶部。它抬起一双怪手,想要阻挡光线射入眼中。
“快投!”
随着亘的叫喊,托伦掷出投枪。投枪掠过空中,正中怪物的独眼。
呜哇哇哇哇哇哇哇——
怪物惨叫着,双手想要拔出投枪。然而那是徒劳的。它的身体已失去力气,像一个穿孔的风船,眼看着变小。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
随着它身体缩小,叫声也低沉下来。不仅如此,它原先不知出自何种野兽咽喉的怪嚎,也逐渐接近于人的声调了。
不一会儿,怪物缩小至人的大小,慢慢沉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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