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妈妈!”西泽尔的意识被拉回了现实,他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咆哮,“跑啊!妈妈!跑啊!”
妈妈!跑啊!用你自己的腿走完最后的路!跑过那个闸门你就自由了!跑啊!
炽天使们停止了射击,这一幕无疑是让人悲伤的。原来那女人是他的母亲啊,于是不管那男孩怎样背叛了国家,他的行为都有了解释。
命令上只提及了红龙,并未提到这个女人,骑士们提着沉重的连射铳站在那具苍红色的甲胄背后,目送那个白衣的女人惊恐地跑向桥的对面。
“妈妈!跑啊!快跑!”西泽尔的满脸都是泪水。
“下令!给那些混蛋下令!不能让那个女人离开!”幕后的上位者们也在咆哮。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秘书们惶恐不安。
为什么军令上没有提及那个女人呢?怎么会犯这么严重的错误?而那个女人是绝对不能放走的啊!她的大脑深处,存着不能告人的秘密……
“狙击手在哪里?命令狙击手开枪!别管她有没有进入使馆区!别管什么外交豁免权!外交豁免权是我们授予的!我们即为法律!我们就是神!”
琳琅夫人奔跑在风雨中,白色的裙摆飞舞,海藻般的长发也飞舞,像个自由的精灵。
她奔跑在大雨里,也奔跑在史宾赛、龙德施泰特、佛朗哥的望远镜里,在这座城市里有人想要留住她,有人想她生出羽翼。
但沉重的闸门轰然降落,封锁了她的道路。最后一刻,桥对岸的那些人放下了铁闸。
那是一扇多么脆弱的铁闸门啊,如果红龙还能活动,只需最简单的踢击就能撕裂它,可它却足够挡住那个白衣女人,把她留在了翡冷翠。
西泽尔的血都冷了,他咆哮他嘶吼,但这些都无济于事。他看着那些大人物调转车头离去,是啊,他们想要的其实是西泽尔,而不是那个女人。对他们来说有价值的是西泽尔身上的甲胄,在这个权力的森林里,人人都是野兽,无人同情弱者。
那个教师般的老人,锡兰王曾经给西泽尔讲过这句话,可当时他没听懂。
雨哗哗地下着,台伯河两岸,数百人的目光都汇聚在那女人白色的背影上。她趴在铁闸门上呆呆地望了一会儿,竟然转过身,赤着脚走回到了西泽尔的身边来了。
她站在那里,歪着头看着西泽尔,看了很久很久,那美丽而疑惑的眼神,就像少女初见情郎。
“我好像认识你,你是谁?”她轻声问,瞳孔中闪动着瑰丽的光,仿佛风中繁樱飞舞。
西泽尔俯视着母亲,他的面甲已经脱落,露出的是他自己的脸。他忽然意识到母亲在看的是谁,就像那场舞会上她看到了父亲。是的,她从西泽尔的脸上看出了隆·博尔吉亚的痕迹,即使多半遗传了母亲的长相,儿子多少难免会像父亲。
“我叫西泽尔·博尔吉亚,我是你的儿子,妈妈。”西泽尔说。
女人流露出惊讶的眼神,仿佛受惊的鹿,她继续歪着头打量这个巨大的钢铁怪物,它竟然长了一张男孩的脸,在那个女人的思维世界里,这是很童话的事情吧?
旋即她笑了起来,好像真的认识到了这件事,她踮起脚尖抚摸西泽尔的脸,“这个世界真好,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儿子。”
那是西泽尔生命中第一次感觉到母亲的温暖,那大布娃娃一样的女人第一次把他当作儿子,再不是家庭的虚假象征,而是实实在在给他温暖的母亲。
他觉得自己重又变成了那个小小的男孩,不知何处来的力量令他驱动了唯一完好的钢铁右臂,轻轻地拥抱母亲,“这个世界真好,这个世界上有我的妈妈……”
下一秒钟,枪声撕裂了雨夜,从琳琅夫人胸口喷出的鲜血染红了红龙的身体,她轻盈地向后倒去,那树开了很多年的樱花……终于凋零。
炽天使们立刻反应,围在西泽尔身边,为他挡住了接下来的子弹。
西泽尔没有哭,他用最后的力量抓回母亲,轻轻地拥抱着她。在他的意识里这个世界变成了灰色,灰色的世界里下着无尽的大雨,前一秒天堂,后一秒地狱。
这个世界……再也不好了。
星历1884年的一个夜晚,阿黛尔·博尔吉亚从梦中醒来,窗外下着雨。
睡前她被喂了安眠药,外面的响动都没有听见,直到此刻药效过了,她忽然醒来了,觉得心里很疼很疼,像是失去了什么东西。
“哥哥!哥哥!”她本能地喊。
她的哥哥并不在这间卧室里,窗边却坐在了灰白色头发的男人,他穿着一件黑色的风衣,浑身都湿透了。非常罕见的,他没戴那副染色眼睛,那双永远藏起来的眼睛平静而苍老。
阿黛尔呆住了,她知道那是谁,那是教皇,也是她的父亲。作为私生女他们本该永远不能见面,可这时教皇就坐在她的床边,不知凝视了她多久。
她被这骤然降临的幸福惊呆了,不知道该叫他爸爸还是圣座……
教皇并未给她选择的机会,教皇俯下身紧紧地抱住了她,抱得那么紧,像是怕有人把她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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