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再忘记带上东西啦!……”奈良井叮嘱道。
真弓和奈良井,再一次向屋里仔细看了看。在厨房旁边,紧里头的大约10平方米的房间里,真弓把亲手制作的、印有囹案的染布揭了下来。奈良井熟悉的小书架、折叠式矮饭桌和不透光的毡质灯罩台灯、手工做的洋娃娃、缝制的玩具等各种东西都被拆掉了,浅黄色的铺席和灰色的墙壁露了出来。屋内两、三天前,那种舒适而温暧的气氛,顿时像幻影似地,全部都消失了。
奈良井扭过头,把目光转向厨房一角——真弓一个人使用的简单的厨房用具:烤面包用的电烤炉、小电饭煲、像是小孩儿过家家的玩具似的,令人喜爱的浅底平锅、搪瓷锅等厨具,一个也没有了。前天星期日晚上,奈良井向公司的同事,借了辆车搬家,他分两次把东西,运送到了东金市靠海边的“新居”。
“嗳呀!……窗帘忘记摘下来了。”
真弓突然高声喊了一句,就朝10平方米的那间屋子西边的窗户跑去。像是储藏室的这间小屋里,只有一扇窗户,已经褪色的印花窗帘依然挂着。真弓连同吊着的铁丝,一起摘了下来,把窗帘精心地叠好,放进了像是旅行皮包的大提篮里。
“忘记摘窗帘,太可笑了。”真弓以特殊的感慨,在嘴里嘟嚷着。
“怎么了?”奈良井歪着头看了看真弓。
“在英国,迁入空房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挂上窗帘,这是抢占空房的原则。它标志着房子已经有人住了。如果不挂窗帘,人们就会认为,这座住宅空着,别人就会侵占空房子。”
“因此,往空房里搬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挂窗帘哟?”
“还有……摘了窗帘,这样,别人就明白,自己可以进去了。摘窗帘也是一种规矩。”
“确是如此吗?”
奈良井不由得轻轻地笑出声来,觉得心里舒畅而愉快。每当真弓讲述她在伦敦,侵占空房的经验时,奈良井总是产生出这种奇妙的反应。
占据空房后立即挂上窗帘,这就成为一种象征:说明这种明目张胆的行为不是犯罪。不这样做,空房子就会很怏被别人侵占。由此可见,抢占空房者人数之多。在英国占据空房,是不触犯法律的。这一点,奈良井已经听真弓说过。
“除了这个经验外,我还知道了各种规矩和章法。现在出售一种叫做《抢占空房者》的小册子,上面详细地写着许多方法。一看了这本小册子,就能找到最合适的场所。这本册子可以了解到寻找空宅的方法,以及占据房子而不触犯法律的决窍,甚至还包括主人来了,如何对付的办法……”
真弓摘下窗帘,看着毛玻璃窗户,脸上露出依依不舍和感伤的表情。这可能是因为日本的情况,并不和英国完全一样。如果在日本,发现有人私自搬进空宅居住,很快就会以侵占住宅罪受到逮捕。
砂原真弓决心搬出这座居住了1年半的房子,也是因为她感到形势紧迫。如果磨磨蹭蹭,就会被警察抓到。可能是过去的房主,打算卖掉这座住宅:房地产公司职员模样的人,已经接二连三地来过这里。
“两个40多岁的男人,开着汽车来到这里,围着这座住宅,转圈看了一番。我真担心他们可能要从大门进来。可是他们盯着看了一会儿住宅,站着谈了一阵儿话,就又乘车走了。”
奈良井最初从真弓那儿,听到这些话,是在3月10日以后。大慨是上星期的休息日,又出现了类似上次那样的情况,来了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像是上次曾经来过。听了真弓这些话,奈良井觉得可能是房地产公司的人,很可能是他们陪着客人来看住宅。没有进屋看,大概是因为这座老式木房,几乎不值一文,只按地皮价钱进行交易,因此,没有必要查看这座住宅内部……
奈良井里然不懂世故人情,但在寻找自家地皮时,曾与房地产公司的人,有过几次接触,所以,对这些情况,他还是察觉到了。
“尽管如此,可又不知邋他们什么时候来,还是趁他们不知道的时候,悄悄搬家的好。”
奈良井劝告真弓,长期住在这里当然好,但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真弓也觉得在同一座住宅里,长期居住并不理想。听说,她在伦敦,主要是住在空闲的公营公寓。可是日本管理严格。如果没有朋友帮助,这种住宅难以住进去。于是,她擅自借用了私人的空宅。但时间长了,不仅容易被人发现,而且累积起来的电灯费、燃料费,对具体个人来说,又会给人造成很大负担。
进入1986年以来,真弓就托几个侵占空宅的朋友,自己也到处寻找空宅。就在那个像是房地产公司的人,来到此处之前不久,真弓的同事——一对年轻夫妇告诉她,在从东金市到九十九里滨方向去的田野里,有一栋平房住宅,可住四户人家,现在全读空着。他们是刚刚搬进去住的。如果觉得可以,希望真弓也来住。
四月初的一个星期天,奈良井陪着真弓一起,去这座简易公寓看了一趟。从地理条件和房屋结构来看,既不像普通住房,也不能当做别墅。房子虽然不很旧,但也许是遭到海风的侵蚀,窗框和管子都生满了锈。这所住宅像是已经空闲了一年多。大概是有钱人盖好后,由于没有房客居住而无人问津。
告诉真弓这一消息的,是一对夫妇,年龄同奈良井相仿,似乎主要干点体力零工,正在准备参加司法考试,他们似乎认为奈良井和真弓,事实上已经结成了夫妇,两个人打算住在一起……
他们认真地检查了厨房,煤气开关紧紧地塞上了橡皮塞。
前面那间宽敞的起居室,平时有些昏暗。因为没人住过这里,所以不必担心忘了东西。陈旧的沙发和手推车,放在靠近墙壁的地方,对面旮晃里,立着一座坏了灯罩的落地式台灯……
这些情景,都和奈良井头一次来到这座住宅时的情况一样。那时,奈良井浑身精湿,像个旅途患者。真弓和伊藤凉子从两边搀着他,轻轻地横在这张旧沙发上。现在,清晨微微发红的太阳光线照射着他。
“这回附近有朋友,胆子就壮了哦!……”
奈良井抑制住涌出的感情,勉强露出快活的神情,回过头看着站在身后的真弓。
“他们说,五月份还要有一个住进来,再说凉子不到夏天,就回来了。”
在海边的那座简易公寓里,性格温和的强占空宅者们,一起聚集在一起,互相帮助,互相出主意、想办法,过着无忧无虑的、有趣的青春生活……奈良井想像着这些情景,感受到一种近乎嫉妒的憧憬。
“奈良井,欢迎你再来。”真弓说着,她那双眼角下垂的、细细的小眼晴,露出了哭意。
“好啊!……”奈良井点点头,同时又有一种预感掠过他心头,大概再也不会来了。他毎天要起早贪黑,忙于上下班,光是单程往返,就得花两个小时10分钟,到东金市的确太远了。而且,如果下一次再来,那就可能回不了君律的自己的家了……
“一定啊!……”真弓叮嘱道。虽然她可爱的嘴角,挂着天真的微笑,可是眼泪就要从眼里流出来。奈良井未应声,只是轻快而迅速地,在真弓的鼻尖上吻了一下。
两人从厨房出来。同真弓他们,初次来看这座住宅时一样,厨房门上的锁依旧是坏的,那时凉子用横木,把门口固定住了。
在奈良井自行车的驮架上,放着真弓的大提篮和挎包。搁在车架上,怎么也比手拎者走轻快得多。绕过大门前,向阳的石头台阶下面,并排开放着三朵黄颜色的蒲公英。奈良井觉得,甚至连蒲公英也在依依惜别。
真弓走出庭院之前,转回了身。这座涂着灰泥的、陈旧的别墅,如今已经成了真正的空宅。
她面对着它小声低语道:“谢谢!……”
奈良井推着自行车,两个人默默地走了一会儿。虽然刚过上午6点钟,但公路上已经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了。驶往千叶、东京方向的车很多,汽车犹如风驰电掣般地疾驶着。
开往君津方面的公共汽车站前,排着十来个穿西服的人。他们一会儿打开报纸,一会儿消闲解闷似地,轻轻地踱着步。这些人大概都是在内房线乘班车上班的职工。
真弓在队尾停住脚步,接过行李放庄路上。
“好了,多保重吧。”奈良井和她诀别。
“奈良井你也要注意身体。”
“实在感谢你。”
在这里不能再说什么了。这里总算可以使他俩,都能抑制住自己的感情了。
真弓朝着奈良井调转方向、骑上自行车的背影挥着手,他缓慢地用力踏着自行车的脚蹬子。毎当他作深呼吸的时候,早晨的新鲜空气就吸入肺腑。
离别的悲痛,像针扎似的刺痛着他的胸膛,但这种感情,并不是无法忍受的阴郁,而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感情,有些轻松愉怏,又像是伴随感慨和勇气。
“也许再也见不到她了,可我……”奈良井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的内心。
在木更津港的岸边,奈良井将自行车,存放在平时存放的地方,便去乘坐6时半,开往川崎的首班客船。到川崎需要1小时10分钟,首次航班和下次7时5分的航班,是这里上班时的髙峰时间。
奈良井走进客舱,恰好遇上经常一起坐船的人,于是相互寒暄问好。船上多半的客人,跟奈良井一样打扮,穿着工作服,都是到京滨工业区上班的工人。但也混有一些穿西服的职员,他们还要继续换乗地铁,到东京市中心去上班。
小卖部旁边的沙发上,空着一块地方,足够他躺下,两头睡着他熟悉的同伴。在这里乗渡船上班,奈良井是老客,座席自然就有固定的地方,先来的人也总是客气地给他留出个座位。
可是,今早他却不同往常,并没去躺下,而是拉开已经启航的客船的玻璃门,走到了后边的甲板上。蔚蓝的天空,一轮朝阳在轻拢慢涌的薄雾中,冉冉而升,海面波光闪烁。一艘艘大型油船和货船,在清风飘拂的海面上穿行,在模渡东京湾内侧的航线上,同出入港口的大多数船只,成直角地横穿竖行,碧绿的群山和赤红色桥梁所环抱的木更津的工厂,也已做好即将开始的一天的工作淮备。
在那海岸线内侧行驶的,无疑是内房线的电车。车上一定坐着真弓。她坐在车窗边,凝望海面的姿容,仿佛在奈良井的眼前浮现了出来。
他似乎感到一种生气勃勃、舒心畅意的情感,渐渐涌进了自己的胸怀。这感情如同方才骑着自行车时,体味到的情感一样。真弓曾经说过,如果迁居别处,一定通知他。即使他不便发信,她也一定会不断地寄给他信的。无论何时,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想到她那居住空宅的神态,他总会欣快起来。
是的,这种想像,似乎给他带来了勇气,带来了光明。
“不能卑躬屈膝!……”他这样想着,伸出双臂做着深呼吸。
7时40分,船在川崎港靠岸。他同其他乘客混在一起,从上边甲板上跑下来,奔向终点站里边。他跨上停在那里的摩托车,驶向纵贯填筑地的公路,加入了行车队伍。
公路与临海铁道并行,共有四条行车线。今天早晨,公路上的大型卡车和油罐汽车,依然拥拥挤挤,缓慢蠕动,摩托车就像水鳖子一样,慢慢地穿行其间,向前驶去。
奈良井从高速奈川一号线底下穿过,又向前行驶了一会儿,然后靠近左侧行驶,不久又向左拐了弯。在上下班的客流高峰时间,拥挤的情况无论大道小路,并无多少差异,所以,他平时很少这样走,但今天早晨,自然产生的一种冲动感,不禁使他选择了这条路。
从八幡宫的牌坊和幼儿园之间穿出来,左侧就是一座七层楼的公寓。或许是周围没有高层建筑的关系,公寓更加显得巍然屹立。褐色瓷砖墙上写着“京滨住宅”的白色字样。
奈井把摩托车停靠在前院停车场的前边,抬头望了望公寓,接着徐徐向下移动视线。正面体息厅的前面,栽着像白桦一样的树,楼房周围是喜马拉雅杉树,犹如镶衣边似地围在四周。
亲良井稍微如大了油门,顺着喜马拉雅杉树的树篱笆,向左转了弯。半地下型的停车场开着出入口,冷飕飕的停车场内,分散地停放着各种车辆。
停车场外墙和树篱笆之间,大约有50公分宽。奈良井知道,如果沿着这条小径前行,就能通到休息厅的便门。有几次他曾因为急欲解手,抄这条近道,来这家公寓的厕所。但去年9月以来,他一次也没往这边来过。
这是一个狭窄的间隙,而不是正规的通道,平时很少有人从这里出入。眼下通道上,洒满了微暗的树荫,冷落沉寂,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奈良井又开始走了。他在公路南侧的居民街,拐了好几个弯,但没有像刚才那样急速而行。但是上了干线公路以后,他才断然决意,好像恶梦初醒似地,向着川崎警察署敞开着的大门驶去……
警察署的大门入口处,站着一位身穿制服的警官。奈良井告诉他,为某一案件想见刑事科的工作人员。那年轻警官露出疑惑的目光,望了望奈良井的面容,又移眼看了看停在外边的、陈旧的摩托车。奈良井听到问他是什么案件,不由得吸了一口气,并用毅然决然的神色回答说:“去年5月末,不是在这里的公寓——京滨公寓的附近,发现过本市城市开发科长遇难的尸体吗?听说,在搜查过程中,有人看见了一辆眼生的小型靡托车,从现场开走了,当时骑在那辆靡托车上的就是我。”
警官带着他穿过走廊,到了右侧半开着门的地方,按响了门铃。
竖着“刑事科长”名牌的大办公桌前没人坐着,只在斜对面的座席上,有一位穿便服的中年刑警正在吸烟。在警察署内,时间正值将要开始工作之前,气氛仍然有些肃静。
警官让奈良井等候在门口,然后走向穿便服的警察。在警官低声解释的时候,那刑警不时地瞟着奈良井。他瘦高的个子,细长的脸儿,下已颏有点向里凹。
“请进来吧!……”那位刑警用格外爽快的语气,招呼了奈良井。警官和奈良井一进一出地擦肩而过。
“我是第一刑事股的股长小林,听说你对户波科长被害案件,有什么话要说……是吧?”
姓名、住址和工作单位,奈良井照实回答了询问。小林股长似乎对他并无疑虑,但一双眼睛,迅速地观察着他,目光在穿着暗绿色工作服的奈良井身上,从上到下一扫而过。
“好,请先坐下吧。”小林警部补把旁边空着的椅子,拉到奈良井跟前。
“……对那个事件,的确有通报报吿,有辆年青小伙子骑的摩托车,从京滨公寓的半地下室停车场开出后,驶往公路的方向,但至此就再没有线索了。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申报此事呢?”
“啊……那是,因为实际上直到最近,我还不知道这一案件。啊……不,在川崎公寓里,发现市机关的科长尸体的事,我也在单位听说过,但根本没想到,那现场就是在自己每天,早晚经过的公路近旁的京滨公寓,也没有想到自己路过那里的时候,正是案件发生的时候。大概是因为每天把时间,都花费在了出勤上,没有空儿仔细看报或看电视的缘故……”
奈良井对自己不谙时事和冷漠的态度,从心底里感到惭愧无地。
“最近又有机会,听到过有关案件的消息吗?”
“不……没有,这次是偶然看到这份报纸的报道,才……”他把剪下来、夹在渡船月票里的报纸片,拿出来打开了。
“是去年8月30日的晨刊,昨天整理东西的时候,无意中随手拿过来一看,啊,原来是案件的详细经过……”
这张报纸是他在真弓的厨房里发现的。报纸上刊载了在东京、川崎、千叶三个城市里,先后发生的三件悬案的专辑报道,还从头至尾地复述了川崎市的城市开发科长,遇难案件的详细情况。关于抛弃尸体的地方,就是京滨公寓的外墙和树篱之间的空隙之处啦,或者自己跑到那座公寓厕所的时间,和户波科长死亡的推定时间赶在一起啦,或者从现场开走的摩托车,已经引起侦察人员注意的事啦……等等,他是读了这份报纸后才知道的。
这些都是事实,但是只有一件事,他对小林股长说谎了。他看到这份报纸不是在昨天,而是在去年9月6日的星期六,即这份报发行后的一周之后。
那以后,奈良井左思右想,反复犹豫了一阵,最后决意不去申报。其理由之一是:因为他害怕报界会因此而了解到,自己这般远距离上班的窘况,讨厌被人带着半分嘲笑、加以介绍。对这类事情的报道,他曾经记得:自己曾在周刑杂志上看到过。但最大的理由是因为真弓。
如果奈良井到警察署,出面证实某些事实的话,那必是一个有力的线索,搜査部门也一定会慎重地试探它的可信性,这势必对奈良井身边,进行彻底的调查,连他经常到真弓那里去的事情,也将暴露无遗。结果,占据空宅的事情,就会马上败露……
小林股长在奈良井拿出来的晨报上,匆匆地看了一眼,似乎当时已经阋读过。
“原来如此。这是昨天才看到的吗?”他用平静的语气询问,脸上井无特别持疑的神色。
“骑摩托车的年青人,不是说的你吗?”小林刑事股长问道。
“从时间和场所来说,我想是没错。”奈良井将自已上班的路线,和那天路过京滨公寓的情况,再次做了说明。
“嗯,后来呢?……”小林温和的语气里,含有紧促的味道。他那猜测的目光好像在说,“你今天特意来自报案情,很可能有什么重大证词要提供吧!……”
奈良井也往腹底里运了运气,心想:“如今我没有什么可怕的了。”他略微振作精神,回眸望了刑警一眼便答道:“我想,我大概碰见了犯人。”
户波荣造生前,经常含糊其词,一会说宫前平的住宅是自己的房产,一会儿又说是租的房。但当有人正面问时,他似乎总回答是租的房。
然而,另外一种不着边际的风声,从畠广辅身边若无其事地传了开来:畠广辅杷房子租给了户波荣造。换句话说,户波居住的住宅,实际是畠广辅的家产。然而,在户波住进那座住宅,已经时有七年之后,去年春季,这一说法才开始传开。
户波荣造的住宅,实际上可能确实是属于户波所有的。他因未如入人寿保险而无法贷款,也许就借用表兄畠广辅的名义,办了贷款。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地皮和住宅在名义上,必然是属于畠广辅所有。
身为直接管理地皮和住宅问题的官员,户波荣造忌讳公开讲出事实真相,所以,故意含糊其词,户波或许以由己决不会向他人泄露为保证,借用了畠广辅的名义。但是,畠广辅也许从内心里,已经萌生了某种想法,从那吋候起,就话里话外地散布户波住宅的所有者,就是他自己的言语。
遇到疑难问题的川崎警察署,为了证实此事,加紧进行了调査。委托横滨相互银行川崎分行,重新进行调查的结果,他们了解到,在用畠广辅名义取得900万日圆贷款的1973年3月,户波荣造的定期存款500万日圆被取用,但存于同一分行里的畠广辅的定期存敦,竟然分文未动。这事给人以一大启示,支付住宅定金的是户波荣造,而不是畠广辅。
另外,为收回贷款,畠广捕以自已名义,开设了活期存款户头,从每月的存敫中,自动扣留贷款份额。在银行办理窗口业务的一位女职员证明说:在去年5月,户波荣造死亡之前,月月来这里付款的,一直是户波荣造本人,每月大约4万日圆,有奖金时24万日圆。在过去3年间,负责这项业务的女职员,已经换了几次,银行尽力找到了解情况的人核实后,证实了此事。
畠广辅名下的活期存款,户头接收进款,好像有两个渠道。尽管这两个渠道的进款人,都是同一个人,但一是通过别的银行名义存款,一是户波荣造直接来存款。然而,无论是哪一种渠道,均按平常业务处理,所以,未曾引起过银行方面的怀疑。
1973年3月时,担任贷款科长的银行职员大野,现在在小田原分行担任副行长。调査人员就直接到了那里,当面听取了他的说明:“那么一提,好像记得八十住同我说过。他说,他想给户波提供住宅贷款,但户波荣造有个难题,就是因为他刚动手术,不能加入人寿保险。所以八十住问:能不能用他表兄的名义,给他提供贷款。虽然八十住当时刚调到贷款科不久,但老实说,我对这类事情,早就已经司空见惯。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我还是同户波见了一面,直接了解了情况。我想对方也是政府职员,名义人方面同我方也有交易关系,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所以就同意啦。”
大野说得清楚利落。同熊谷课长说的一祥,他也说,没有向银行上级领导请示过。
就在此时,川崎警察署要求畠广辅到警察署去,开始了对他的正式审讯。
最初,畠广辅一口否定全部罪行。他说,宫前平的住宅如同名义,是他所有的财产。户波荣造只是租下了房子,交了房租而已。他说,他将房租费用来偿还贷款,为了简便手续,有时也要户波直接向自已的户头进款,这种情况很多。有时自己收房租后,也从中拿出一部分向银行还款。办理业务的女职员,忘记了自己的容貌,大野的话是记忆上的错误,可能是在警察的暗示下,他说错了话。他忽然郑颜厉色地喊道:“混蛋,如果有证据,请拿出来给我瞧一瞧!……”
当然,以畠广辅名字登记的往宅、地皮、以及与此有关的贷款等,实际上是户波荣造所有的。可是,找不到什么物证可以证明。假如两人之间立有字据的话,那字据自然是户坡向畠广辅作保证,一定由户波还清贷款,并决不给畠广辅添麻烦。崎玉县发生的诈骗案,也说明了这一点,借出名义者比借用名义者,更容易成为受害者。
但情况对畠广辅却很不妙。在本人尚未自供,并无确凿物证的情況下,川崎警察署、高津警察署以及地方检査厅的检査官商议,要不要以杀人嫌疑罪逮捕畠广辅。
就在这节骨眼时,奈良井首次来到了川崎警察署。去年5月22日下午7时半左右,正当奈良井开着摩托车,驶入京滨公寓的停车场外墙,和树篱笆之间的时候,险些撞了从那里迎面出来的人,就在这时,过路的车灯,恰巧照在对方的脸上。奈良井蛮有信心地表示,自己对那人的面容,记得清清楚楚。
警察署把畠广辅和其他几个男人的照片混合在一起,交给奈良井査认,他几乎毫不犹豫地,挑出了畠广辅的照片。
然后,把畠广辅叫到警察署里来,让奈良井从隔壁屋里辨认他。结果,奈良井确认就是那个人。
再说畠广辅方面。他扔下户波尸体刚逃回不远,就同不相识的人不期然而相遇的情景,也在他的心底,深深烙下了可怕、难忘的印像。一说对方已来作证,他骤然感到六神无主。
4月17日,传讯三天以后,有行刑事科长感到,今晚正是关键,再三追问,畠广辅终于被攻破了。他坦白了杀害户波荣造和八十住明两个人的罪行。供述大致是这样的:
“原来我真心打算不购置住宅,而且公开说了这种话。我不明白,长期在班车的颠簸和贷款的折磨下,苦苦度日子有什么意思,生在这世上,到底是为了什么?不管是租房还是自己的房产,住起来都一样。每一住处,都是我的最佳住宅。
“我想过美满愉快的生活,我之所以热情地投入了高津原的反开发运动,也是因为我从内心里,想保护我的住宅环境,尽管那是租的房子。我虽然曾鼓吹过,大多数日本人是住宅病患者,但是说真的,对一辈子要靠租房过日子的生涯,我是从内心深处,感到遗憾和愧疚的。我想,实际上我内心深处,更想要买住宅,所以,特别装出非凡超俗的样子。
“如果不因欠款的催逼,而过上那种上顿不接下顿的穷生活,又能把住宅弄到手的话,那该有多美好呀!……正在做这种梦境般的设想时,忽然感觉到这不仅仅是个梦。这是去年春天的事情。
“我顺便去访问表弟户波荣造家时,他对我说,关于他借用我的名义贷款的事情,对任何人也没有透露。开始办此事的1973年,他的两个孩子,才上小学一年级和三年级,此事自然不能和他们谈,所以,他只跟妻子详细说过。可是,他妻子1975年因交通事故死亡。他的妹妹敏枝,又是个话多的人,户波怕她往外泄露,所以,他也没同她讲。他出于政府职员的处境,反复叮嘱我决不要外泄。
“所以,知道此事的只有三个人,除了户波和我,还有横滨相互银行负责此事的职员,户波用我的名义,从住宅建设贷款机关,领取了300万日圆的贷款,但他对具体情况什么却也没谈。
“只有订合同当时,任科长的大野和办事员八十住,知道一切情况。
“最初是户波申请贷款,但因人寿保睑问题被拒绝。于是,户波又委托八十住从中斡旋,用我的名义要求贷款。虽然,我没有直接出面,但是,据说户波还会见了大野科长。大野和八十住二人都予以谅解,表示赞同。
“后来我得知:大野调到别的分行,经过两次调动,现在在小田原分行工作。他肯定不记得七年前,川崎分行的这些琐碎的业务。
“剩下的就只有八十住一人了。只要骗过他一人,就能够安然无事。一想到这里,我就起了这一杀人灭口的计划。
“怡在这时,去年1月,多摩总业公司向城市开发科,提出了开发高津原地皮的申请,户波荣造对此进行刁难,致使双方相互敌视起来。户波1971年赊购的宫崎台上地,后来因为多摩总业公司单方面解赊合同而告吹,加上那块地皮价格又与日惧增,户波荣造就更加怀恨仓石经理。他经常叨唠,如果那吋购置了的话,就不会有今日用别人名义,前去贷款的麻烦事。因此,如果户波一旦被害,怀疑肯定集中到仓石身上。
“去年5月22日下午,我给城市开发科户波办公室挂了直通电话,吿诉他今晚下班后,想和他见一面。多摩总业公司方面,正在通过地方某政界人士,向户波科长和近邻的自治会谋求和解。事先放风说,对方准备了很多钱,建议户波和我,还有政界人士,三方面交换意见。当时我是反开发运动的自治会代表,所以,不必担心户波会起疑心。我叮嘱他,因为要保密,对今晚的约会,绝对不能外泄。然后,约定5时45分左右,在武藏野线沟口站检票口处见面。
“那天,从傍晚开始,天气骤然变坏,大概从4点起,下起了倾盆大雨,这样就不易出现目击者,对我来说,真是老天爷帮了大忙,意外的幸运啊。
“我按约定时间,到了武藏野线沟口的车站前,让户波上了我的车,然后驶向登户方向。我告诉他,在那边的山菜餐馆里,会见那位政界人士。
“一来到登户和生田之间僻静的山路上,我就故意造成发动机熄火。我先下车,然后说车轮陷进泥坑,让他下车帮助推一下,就把户波荣造也给骗下车了。当他低头察看地面时,我便从车后的行李箱里,拿出汽车零件猛击他的后脑部,一下子就把他击倒,当场毙了命。凶器扔进了路旁边的水沟,雨水随即冲去了附着在地上的血迹。
“最初的计划,是把户波荣造的尸休,抛入附近的山林中,但老天爷助了我一臂之力,我利用大暴雨,另行了一计。
“我将尸体塞入行李箱中,回到川崎中心区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半左右。京滨公寓别的路面雨水成河,哗啦啦流淌着;路上只有车辆来往,不见人影。我把车存在半地下停车场后,将尸体搬到公寓外墙和树篱笆之间的空隙处,仰置于瓷砖的边缘上。因为我想起曾听他说过:他去高级宾馆前的理发馆时,就穿行这条近道。如果这样弃置尸体,也会导致这样一种看法:他是失足滑倒,头后部撞在瓷砖上而死的。只要有被认为是事故死亡的可能性,那将无疑地、多少增加一些我的安全。
“但是,正要离开这条道路的时候,和一个人差点相撞,真使人吓破了胆,刚才说的就是这事。当时我想,那人正与我一出一进地走过,可能立即发现了尸体,或许连我的容貌特征一起向上报告。想到这些,驾车逃跑时惊魂落魄,六神无主。但也许是因为老天护着我的关系,事情到了第二天早晨,也才被人发现,随着日久天长,警方认为事故死亡的看法,竟然也日甚一日。
“自从开始制定这一计划,我就话里有话地,向周围放风说,户波荣造居住的住宅,实际上是自己的家产。因为我也警惕,在户波遇难后,突然申明住宅和地皮,实际上是我所有的话,这种意外感,未必不引起对我的怀疑。
“然而,唯有八十住,这些话无法瞒过他。户波死后,我曾对他说过,也许应该马上把住宅和地皮,变成户波荣造孩子的名义。但那样还要付继承税,孩子们也继承不起贷款,最好只能卖掉,好容易才购置的这座住宅。可是与其这样,莫如先由我继续还贷款,以后用最合适的方式,再交给孩子们。
“在以后的三个月内,事实上是我还了贷款,也无法从孩子们那里收房租。所以,我以上高中和上中学的两个孩子,在这里过日子、不太合适为借口,同户波荣造的妹妹吉冈敏枝商量:让她在8月份之内,把孩子们接过去,然后请求在工作上有交往的丸美肥皂厂董事,从9月起以干部宿舍名义,租用了我的房子。
“八十住得知此事,大概是在11月。因为他给公司来了电话,我就对他做了说明:从丸美肥皂厂交纳的10万房租中,拿出一部分返还住宅公库和银行的贷款,剩下的作为孩子们的生活费,交给了敏枝。这样做下去,待到将来全部还清13年的贷款时,就可以痛痛快快地交给孩子们。那么死去的户波荣造,也会非常高兴的。这么一说,他好像是理解了。只要月月能还贷款,就无碍子他的业务。
“但是在这期间,我对周围的人,公开讲的‘这所房子,一开始就是我所有’的风声,好像已经传到八十住的耳朵里了。今年3月末,敏枝在银行,偶然与八十住相遇,这给了我致命一击。他曾去参加过户波荣造的葬礼,所以,敏枝也应该认识他。或许八十住在内心,对我存有莫明其妙的不信任感,他就向敏枝摸我的底,调查我是否在说谎。结果被他了解到:敏枝对这所住宅,本来是户波所有的事情,竟然一无所知,我所说的要把房租的一部分,用子孩子的生活费,也是假话。
“在那里,他同敏枝适当地做了核实以后,再次给我挂来了电话。这时候,好像他对我,已经是满怀疑虑,怀疑我在户波死后,趁遗族不知实情,将房子霸为己有。
“我对他说,这里掺杂着复杂情况,见面后说明,并约定4月4日星期六晚6点,在川崎火车站西口的快餐馆里见面。虽然是个昏暗、狭窄的餐馆,但是顾客特别拥挤,我曾在那里吃过饭,所以了解情况。
“我们见面时,因为两边都有人,难以深入交谈,所以,我们就闲扯了一会儿,在闲扯中,我听他说,最近他所负责的一项贷款空亏了,使用者前天刚交出住宅,听说是在梶谷春日野台的住房。我记住了这个位置。聊了一会儿,八十住放低声音,转个话题问道:‘宫前平的事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听敏枝讲,好像是从户波生前的时候起,已经成了你的所有财产啦?’
“八十住冷冰冰的目光正盯着我,奇异的语气里夹着讥讽,这一瞬间,我忽然感觉到,从前几天打电话到今日相见,这一期间,他的推测起了变化。再进一步说,他已经开始怀疑,是我为了抢占住宅而杀害了户波荣造。至少,我已本能地察觉到了,这一疑惑的荫芽。
“事情已经到了这一地步,就不允许再踌躇不定。同他的接触愈少,我的安全就愈大。
“‘啊……对于这件事,今天我也打算,对你讲一讲详细情况,可是这里不安静,再喝一杯就换个地方吧。’我装着一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一边回答。一边又为他添了饭莱。那时我一直在百般寻思犯罪手段,一见他去厕所,当即就把安眠药,投入了他的玻璃杯中。我把同他的见面地点,选为昏暗的快餐馆,又携带着安眠药,是因为从开始就估计,到了最坏的情况。
“那天晚上正在下雨,从两天前就断断续续地阴雨连绵。我以到熟悉的小餐馆好为借口,带着他穿过交通拥挤阻塞的闹市。行驶之间,八十住坐在副驾驶员席上,已经睡了起来。我把车开向生田,停在比杀害户波的地方,更为黑暗的地方,解开八十住的领带,用领带把他勒死了。
“我先把尸体装在汽车后备箱里,回家睡了一大觉。大约凌晨两点钟,我醒来以后,再把尸体运到梶谷的空房里。我把车停在事先若无其事地,打听好了的空房的下面,然后脱去他的鞋,尽量减轻尸体的重量,抱着尸体进了屋。当然,在这以前,我狠狠敲碎了厨房窗户的一块玻璃,从这个缝隙里,把手伸进去开了锁,同时发现了里边,有能够隐藏尸体的壁橱。返回时,我边走边消除了院内的足迹。我想,还在下着雨呢,用不着担心。只有从车上往屋里抬尸体的时候,万一叫人看见了,这才有危险;如果顺利地抬了进去,那么,认为因贷款的破产,而报复杀人的见解,将更为强烈。
“静观事后调査的发展,果然不出所料,犯罪的嫌疑都集中到原来的房主身上,但是好像从那里,也没有抓到什么确凿证据。在报纸的报道中,也没有提及与大约10个月前的户波案件有关的事情,何况,关于他住宅的真正所有者,究竟是什么人等问题,更没有受到追究之虞。八十住已经不在人世,现在更没有人提及此事了。
“住房贷款还剩下12年,可是,现在房租已经涨到12万日圆,所以,除了每月向住宅公库机关和银行,还付约65000日圆欠款外,得奖金时还付24万日圆。即使如此,还是有足够的零钱花。等到这般毫不费力地,还完贷欸的时候,那块地皮或许就涨到1亿日圆左右了。那时我就有了自己的住宅,那该有多方便啊!……这样想着,最近我对自己幸运的身世,重又感到万分欣喜……可是落得这般结果,真是悔恨不已啊!……”
畠广辅生来秉性开朗,供完罪行后,和蔼的圆眼睛里面,盈着泪水,他从喉咙里挤出声来诉说着:
“我杀死了两个人,是不是该判死刑啊?有没有希望得救?……以前我曾想,突然哪天死个痛快,可是现在有了住宅了,却感到恋恋不舍。将要得到如此好的房子,却住也没有住上,就要结束一生……真是遗憾呀,遗憾,死不瞑目呀!……畜生!……”
当畠广辅从审讯室,被押解到拘留所时,总务科的巡査部长,怡好在走廊和他擦肩而过,一见畠广辅的面容,“啊!”地一声凝目而视。巡査部长是在这警察署里,已经工作了五年的老手,直到前年,他还在刑事科干现场工作,后来因为身体不好而被调到总务科,所以,没有直接参与对户波案件的调查。
巡査部长过一会儿,就去了小林股长的办公室。
“那是1977年11月末的事情。在火车站的土耳其浴室街上,发生过火灾,烧了一家叫做‘银河’的汽车旅馆。那时小林股长是否在这里工作呢?”
“不是,因为我是从1979年春天开始……”小林向周围的每个人都望了一眼,但大家都微微地歪着头。警察的调动周期很短,4年一直在同一个警察署工作的人,确实是很少的。
突然,坐在对面角落里的一名年约30岁的刑警说:“啊……混蛋,我想起来了。不是发现过祓烧死的女人尸体吗?一时还搞不清楚身份……因为那时我在交通科,虽然没有直接接触……”
“是,就是那个案件!……”大约50开外的巡査部长,好像会意地点了点头。
“那女人大约40多岁,是个家庭主妇,带她一起进去的那个男人忽然失踪了,从此以后再未出现过,所以,无法知道那女人的身份。我们这里通过报纸,尽量详细提供了我们所知道的全部特征,如尸体的大致年龄、衣着、血型等,寻找知情人。火灾以后大约过了一周左右,那女人的丈夫,登门自报姓名,认领尸体来了。结果,他说是自己的妻子。这样,那具遗体才有了领主啦……”
总务科的巡査部长,究竟打算说什么呢?聚在一起的刑警们,都带着有点诧异的目光注视着他。
“那个女人的丈夫说,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妻子会如此轻浮,而且对对方也没有一点线索,说着好像羞愧地耸了耸肩,看起来样子很可怜……那男人的姓确实叫畠,同这次捉来的畠广辅是个同一人,我刚才见到了他,恐怕没错!……”
“是的,想起来了,畠广辅的妻子,可能就是在四、五年前的火灾当中死亡的!”他对畠广辅身边,做过调査的年轻刑警,突然提高了噪门说。
“畠广辅以前常说,妻子是病死的;但是,根据一个单位的同事们说,他妻子可是在别处,遇到火灾而烧死的。不过,畠广辅好像对此隐瞒而不报……”
“那个嘛,也许是因为怕说妻子作风不正,在和男人姘居的旅馆里,被大火烧死什么的,他的脸上不够体面的关系吧。”不知是谁带着可怜的语气这么说着。
这时,小林警部补猛然想起什么事情似的,若有所思地走出了屋。
经査阅1977年的案件档案,已经明确:在“银河”旅馆的火灾中,未来得及跑出来而烧死的是畠邦代,当时42岁。一周以后,丈夫畠广辅认领了在医科大学保存的遗体。
这次又和畠广辅面对面坐起来的小林,用比以前审讯更平和的语调询问:“你的妻子,是在1977年11月的旅馆火灾中死亡的,你对那个男人,真的没有一点线索吗?”
畠广辅好像为之一惊,愕然地瞅了小林一眼,又马上低下了头。
“听说,那个和你妻子一起去旅馆妁男人,当时戴着墨镜,年龄好像还不到50岁……”
这是旅馆经理的证词,记在记录簿上。畠广辅今年51岁,但也比实际年龄,显得年轻四、五岁。不过,经常接触顾客的经理,难道不是更能准确地,把握对方的年龄吗?
“是的,那就是我呀。”畠广辅仍然垂着头,晃了晃肩膀,好像怄气似地答道。
“妻子没有和别的男人同居。她和她的丈夫我,一同去旅馆的。一听到喊失火了,我就拼命往外跑,妻子那时还整装打扮,迟些跑出来,被卷入了火烟之中。”
“你和夫人特意一起去旅馆,是因为有什么原因吗?”
“这也必须说吗?……我们夫妻、孩子三口人,只住在两间十几平方米的房间里生活。儿子上小学六年级。现在的孩子们有点早熟,什么都知道。一想儿子就睡在,只隔着一个纸糊拉门的隔壁,我们的心里就不踏实,不就什么也干不成吗?所以,10天半个月一次地到旅馆去。对这样新鲜的情趣,妻子也很感欣快的呀……”
说着,他好像笑了,可又开始抽泣起来。
小林原想问,为什么救火后,没有马上去自报姓名,领取遗体。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小林警部补向有行刑事科长做了汇报后,扭头向窗外望着樱花盛开季节里,微微阴晦的天空,说道:“如果畠广辅申明携夫人去旅馆的是他自己,那么,就可以遮盖由于妻子的姘居,而蒙受的耻辱。但是一提此事,在狭窄的公寓里生活,连性欲也得不到满足的情况,也为世人所共知了。这恐怕是畠广辅无法忍受的。他可能想,与其蒙受这些耻辱,倒莫如索性承认,自己是淫妇之夫……”
过了良久,有行警部嘟嘟囔囔地低语道:“看来只有他,才是最严重的住宅病患者呀!……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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