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水》是我首次发表的短篇小说,尽管它的内容令人毛骨悚然,但对我而言极具伤感的价值。1968年在宾州我开始写作,然而那时的毕业课程、学生教育以及我关于约翰·巴里课题的哲学博士论文答辩,都延缓了那部长篇小说的进展。我毕业之后搬迁至依阿华城,小说也随之延宕更甚,因为在那里我大部分时间都花在教书、备课、参加学生讨论会、全校教员会议以及作为依阿华大学美国文学专业助理教授的其他职责上了。
1971年的夏天,我终于完成了那个长篇小说。然而我并没有感到筋疲力尽,相反我进发出活力,立即着手写出你将读到的这个短篇。它是为数不多的在我梦中构思并完成的短篇小说之一。当我梦醒时,我冲向打字机,坐在那里一气呵成。
那年秋天,我们全家住在乡间一所房子里——那是我母亲的旧宅,也是我诞生之处。我故地重游时,却发现那个村庄一切都没有改变,感触良多。
然而有变化的却是我年龄见长,看它的眼光不一样了。我的感觉仿佛是同一个我横跨现在和过去,立即产生了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子汉的念头。一次返乡的感觉竟如此怪异,如此紧张,如此动摇不定,使我激起重新干活的念头,想尽力把房子粉刷一下,为五金仓库费点心思,把圆筒形粮囤移到正面。那两根支撑着下垂的露台的立柱显出岁月的烙印,那些来自老人公寓的脸色蜡黄的老翁老妪将到此闲坐、晃晃悠悠或观景。他们看上去就像我孩提时代所见一样显老,立柱的木头和那个露台均已遍体裂痕。
当我干活时竟忘却了时光流逝,一直干到薄暮降临,我方才启程走很长一段路回家。白天一直很暖和,可是现在身着单衫的我感到一股凉意,刚走出半英里便迎头遇上阵雨,被迫离开石子路去一棵树下避雨,那棵树的叶子已经变成黄褐色了。雨越来越大,变成暴风雨,如丝如线的雨水斜斜地飘在我身上,淋得我像落汤鸡。我束紧那只帆布袋的收口处,以便保护我的油画及美术器材,并决定跑开。我的袜子像浸透水的海绵吸在鞋里,极不舒服。
我终于跑到了通向房子和谷仓的那条小胡同。
我母亲昔日独处的房子和牛舍现已改变了模样,歪歪扭扭、风化腐蚀得认不出来,梁柱墙缝扭曲变形,一片斑驳,就是那种土灰色也不如我孩提时代所见那么鲜明。这个地方使我母亲日渐衰老,她与房子共度沧桑,相伴到老。这也是我与家人来此居住的原因,是为了重振家业。记得有一次我以为能说服母亲搬走,然而她活了65岁,其中有50年就在这儿度过,她坚持说将在此度过余生,她只有这所房子了。
当我从房子旁边匆匆经过时,雨越下越大,我发现厨房里的灯亮着,已到吃晚饭时候,我迟到了。房子与牛舍相连,与房子形成L形的那条通道和小地基的连接处有一堆堵塞物。我一直走过的入口就在L形的交会处,当我进门时已跑得透不过气来,衣服粘在身上又湿又冷。通向牛舍的门在我左面,通向厨房的门在正前方。在我右面沿阶梯而下是地下室,我听见里面有滴水声。
“梅格,很抱歉我来晚了。”我大声对我妻子说,一边放下沾满水珠的帆布包,推开厨房门。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也没有饭菜,炉灶上空荡荡的。只见天花板上那盏60瓦灯泡发出昏黄的光,而我的老妈却喜欢100瓦灯光的亮度。她过去常说60瓦灯泡使她想起烛光摇曳的夜晚。
“梅格。”我又喊道,仍然无人应答。我想她们大概睡熟了。随着暮色降临,一场暴风雨的乌云使她们停止活动,便躺下打个盹儿,等待我归来时将其唤醒。
滴水声绵绵不绝。虽然房子已经很陈旧,谷仓长期废弃,屋顶有些损毁,但我并不认为它如此欠缺保养。或许是暴雨十分猛烈,导致雨水渗进地下室的窗户,慢慢地漏下去,淅淅沥沥滴在陈旧的石头地面上。我打开通往地下室廊道的灯,向右走下那段磨损而吱嘎作响的木头阶梯,到了向左拐通往地下室地面余下的一段,这才发现根本没有滴水。只看见牛奶,到处都是牛奶:椽子上、墙上,包括地面的石头上都滴着薄薄的一层牛奶,聚成斑斑点点与尘埃相间,形成沟槽,从一边到另一边,无处不有。
我想,也许是我的孩子萨拉干的淘气事。在我幼年时,我父亲为我制作过一幢很大的木头玩具房。萨拉一直对它很着迷。现在它的蓝色油漆已经龟裂剥落了。她拖着玩具房从地下室远处那个角落,走到屋中央。这里原先有着从柳条贮存柜里拿来的游戏用具、玩具士兵和积木,我的女儿就在地上玩耍。可是现在这些东西上都被牛奶覆盖了,包括玩具房、柳条柜、散乱的玩具,牛奶从房椽条上滴下,淅沥不断。
她为何要这么做?我暗自寻思。她从哪儿弄来这么多的牛奶?她脑子里转的什么念头要干这种事?“萨拉!”我喊道,“梅格!”此时我很生气。我登上阶梯走到厨房。
“萨拉!”我大叫。心想她将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收拾干净,还要罚她在本周余下的几天关禁闭。
我穿过厨房,又走过起居室,经过那些装上花朵样图案布套的椅子和沙发——打我是个小男孩时起就熟悉这些东西,现在却已退了色。又经过几幅我画的油画——那些我母亲挂在墙上的,画有农场和树林、色彩鲜艳的那几幅旧作是我小学时画的;画有城镇的暗褐色的几幅新作,其色调仿佛是老照片。我一步跨两级台阶冲向卧室,湿鞋踩在台阶上铺设的松软、磨损的地毯上,我的手在细滑光润的枫木扶手上掠过。
走到了楼梯顶,我猛冲进厅堂,发现萨拉的房门洞开,里面黑沉沉的。
我打开电灯,她不在床上,一直不在。缎子床罩没有弄皱,敞开的窗口不断飘进雨水,刮进来的风很清新凉爽。我顿时产生一种不祥的预感,忐忑不安地走进自己的卧室。天色昏暗,雨意空漾。我这时感到饥肠辘辘。她们身在何处?难道都到我母亲的屋里去了?不。当我站在通向母亲房间那扇洞开的门口时,在昏黄的灯光下只见母亲在房内,她那瘦小的身躯横陈在床上。
“妈妈,”我说,正想加上一句“梅格和萨拉在哪儿”,但是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
我母亲的一只鞋已脱去,另一只斜挂在脚上,鞋上都沾着污泥。她的棉质连衣裙上有鲜血,连衣裙被撕破。她那脆弱的头发披散着,脸上有血迹。她磕破的嘴唇大大张开。
我惊愕得许久说不出话来。“我的上帝,妈妈。”我终于吃力地说道,话语好像溪流奔涌出来一般。我伸手欲摇醒她,但我见她双眼睁开,死死盯住天花板,虽然还活着却视而不见,每呼吸一次都很吃力,简直是气若游丝。
“妈妈,出了什么事了?是谁对您下的毒手?梅格和萨拉上哪儿去了?”
可是她没有理睬我,只是看着天花板。
“看在上帝的面上,妈妈,回答我!看着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毫无动静。她的眼睛根本看不见。在喘息之间她就像一尊雕像。
我的脑子几乎要颠狂了,混乱不堪,矛盾百出。我必须找到梅格和萨拉,她们一定在某个地方,也像我母亲那样遭受过殴打,说不定打得更惨。
快找到她们,但在啥地方呢?我又不能离开。一旦她意识恢复,很可能变得歇斯底里、惊恐万分和遍体疼痛。她躺在床上说不定会气绝身亡。
在她房内没有任何搏斗的迹象,显示她曾经拿起某个物件跟袭击者抗争。事情肯定发生在别的地方,然后她从那儿爬到这儿。旋即我看见地板上的血迹,从楼梯延续到厅堂的一条血印。是谁下的毒手?他在哪里?谁会殴打一个头发灰白、满脸皱纹、患有关节炎的老妇人?以上帝的名义起誓,他为何要干这种勾当?我能想像出母亲与他搏斗时那种关节炎引起的痛苦。
也许他还在这所房子内,在等着我呢。
原先在我腹中那种空洞的难受,此时变成恐惧、灼热和搏动。在我意识到自己的行动之前,我处于狂暴状态,紧握一根我母亲常放在床边的备用手杖,打开房内的电灯,逐个拉开衣橱的门用手杖往里捅。我口中一面咒骂着,一面在那些退色的衣衫问乱捣。
没人躲在床下,没人躲在门后,没有人。
我用那种方式搜查遍了楼上的房间,提心吊胆,时不时地提防着背后,抓住手杖往衣橱里、床底下、门背后使劲打,那种力量足以敲碎脑壳。
“梅格!萨拉!”
没有应答。在这个吸音效果很好的房间内,甚至连回声也听不见。
这所房子没有屋顶阁楼,在头顶屋檐下只有一个供电线水管等通过的狭小出口,而很久以前已经封堵上了。没有被人拆开的迹象,没人从那儿爬上屋顶。
我飞速冲下楼梯,探寻母亲在地毯上留下的血迹的走向,想像着当她爬行时的痛苦。我又搜查了楼下的房间,彻头彻尾地绝望了。在正面的橱柜里,在沙发和椅子后面,在窗帘背后,一无所获。
没有人。
我锁上前门,惟恐等候在风雨中的他尾随我进来。我不忘拉开所有的窗帘和遮盖布,惟恐他躲在后面窥视我。雨点不断地敲击着窗户。
我一次又一次喊着梅格和萨拉的名字。警方……我母亲……医生……我抓起正面楼梯边墙上的一部老式电话,心情恐慌地听着,生怕他在室外将电话线割断。可是话筒中只有蜂音,嗡嗡作响。我要打电话报警,在身边在周围利用一切可能的机会。
警方说他们即将到来,还有一位医生随行。他们还叫我呆在原地别动。
但我不能照办,必须找到梅格和萨拉。我知道她们没在那个滴着牛奶的地下室里——因为整个地下室一目了然。在那个周六之前,我们已将地下室的各种箱子、桶以及瓶罐搁架统统清理出去,只留下我童年用过的东西。
还有楼梯底下,起先我忘了看楼梯底下。此刻我飞奔而下,心存畏惧地站在牛奶里,所见到的只有蜘蛛网,是我们清理后重新织成的。我抬头望着我第一次通过的那道侧门,仿佛通过望远镜看去,我的目光落在门把手上。
它似乎有点令人担心,我惴惴不安地看着,生怕入侵者从那儿破门而入。我曾特地锁上它,包括通往牛舍的门。
随后我寻思:假如梅格和萨拉不在这所房子里,她们就有可能在牛舍内。但我又不敢独自去打开牛舍的门并且走进去——他肯定也在那儿。不是在雨中,而是在牛舍内的隐蔽处。在牛舍内没有电灯。
可是为何有牛奶?是他干的事,牛奶又从何而来?要么是萨拉以前干的事?不,牛奶非常新鲜,泼洒在那里的时间不久。那么是他?他为什么干这事?他是谁?是个流浪汉,还是从某个监狱出来的逃犯?要么是精神病人?不会,最近的精神病院离此也相当远,至少在100英里外的城镇里。要么他来自邻近的农场。
我知道这些疑问会耽误战机,会使我迟疑不进入牛舍。但我必须走进去。我从厨房的抽屉里取出手电筒,打开通向牛舍的门,强迫自己迅速走进牛舍,一手拿着手杖,另一只手拧亮电筒。里面听上去寂静无声——一些马具、黄油搅拌器、脱脂器、脱粒机等,均显得黯然且铁锈斑斑,布满蛛网,肮脏不堪。朽木和碎干草的霉臭味、雨水清新的潮气都穿透墙缝冒了出来。
我用手电向墙角照去,侧身对着牛舍,听见木板叽嘎的响声。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惊恐。我还记得在孩提时代,那些牛在牛舍里等着我父亲给它们挤奶的情景;这间牛舍曾用木板加固、补好漏洞,以便里面暖和些。
当时这间牛舍与正房没有相连的门,因为我父亲不想让母亲在烧饭时闻到牲畜气味。
当我更走近牛舍时,用手电往墙壁上扫,使手电光呈线形穿透我面前的黑暗。我此时回忆起某年深秋,雪来得很早,到次日清晨积雪已有4英尺厚,漫天风雪静悄悄。我父亲外出到牛舍去挤奶,再也没有回家吃午饭或晚饭。电话线被风雪损毁,无法求助,我和母亲通宵等候着,不能穿过暴风雪找到去路,只好坐听寒风呼啸。第二天早晨天气晴朗,阳光普照,令人目眩,我们出门在雪中跋涉。最后发现那些奶牛在牛舍里苦不堪言,没有挤过奶。我的父亲已气绝身亡,在旁边的牧场与牛舍之间的雪地里,冻成了一座石像。他一定没料到自己会在暴风雪中送命。
在雪地中有一只狐狸嗅着我父亲的尸体,他的面孔已有些破损,使他在躺着参加葬礼之前不得不被装入棺材。几天后,积雪消融、寒流离去,牛舍的庭院里留下大量泥浆,这才让人觉得秋天又回来了。此时我母亲请人将正房与牛舍连接处的那扇门装上。我父亲早就应该在他腰上拴一根绳子,另一头与房子固定住,这样即可带领他返回,以免迷路。当然,他懂得足够多。
不过当时他喜欢那样,一直抢时间干活……那时我才10岁。
就这样,我边想边顺着手电光往阴森的牛舍里望去,惟恐在阴影堆里发现某个人——梅格、萨拉或者入侵者。想起我和母亲如何搜寻父亲,而现今我又是如何搜寻妻女;再想一想这个家一度多么温暖而令人愉快,和父亲闲聊,帮他挤牛奶,青草和新谷的香甜味,与牛粪味截然不同的香甜味——我一直喜爱的东西,也是我父母无法理解的东西。我很清楚,如果我不联想起这些良辰美景,只被万一我发现什么的恐惧所控制,我将会发疯。我祈求上帝保佑她们未遭杀害。
他对她们母女俩做了什么?强暴一个5岁的小女孩,把她撕碎。独自一人流血不止,有可能让她送命。
接着,我听见母亲在呼唤我。我顿感宽慰,不由自主地离开牛舍,奔向她那里。我确实也想找到梅格和萨拉,尽力抢救她俩。但是我更迫切去母亲那儿,心想她将告诉我所发生的一切,再告诉我到哪儿去找妻女。这就是我决定离开的原因。此时我挥舞手电,照亮四周,还得防备背后,撤退到门口,顺手将门锁上。
在楼上,我母亲僵直地坐在床上。我要强迫她回答问题,摇动她的身体,迫使她帮帮我。但是我明白,那样做只会更加吓坏她,促使她头脑迟钝,导致我掏不出什么话。
“妈妈,”我对她轻声说,温存地抚摸着她。“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语气中明显含有急躁。“是谁干的?梅格和萨拉在哪儿?”
她对我微笑着,对我出现带来的安全感而宽慰。她仍然不能回答。
“妈妈,求求您了,”我说,“我知道现在的情况多么糟糕。但您必须尽力帮忙。我得知道她们在哪儿,才能找到她们。”
她终于开口道:“玩具娃娃。”
这话使我打了个寒战。“什么玩具娃娃,妈妈?是不是有个男人带着玩具娃娃来这儿了?他想干什么?你的意思是他看上去像个玩具娃娃?还是戴着玩偶式的面具?”
我有太多的问题,而她能做的一切就是眨眼睛。
“求求您,妈妈。你必须尽最大努力告诉我,梅格和萨拉在什么地方。”
“玩具娃娃。”她又说。
这时我第一次有了大祸临头的预感——即见到萨拉的缎子床罩没有弄皱的场景,现在我开始理解了,又不想承认现实,又恐惧这一场景。
“对,妈妈,是玩具娃娃。”我说道,心里却不承认我的猜想。“求求您,妈妈。梅格和萨拉在哪儿?”
“你现在是长大成人的孩子啦,你必须停止像孩子般的嬉戏。你的父亲,没了他在这所房子里,你得成为一个男子汉,你得勇敢些。”
“不,妈妈。”我心如刀绞。
“现在有好多事要做,比任何孩子应该知道的更多。但是我们别无选择。你必须接受上帝选定带他离开我们的现实,现在你就是能帮我忙的男子汉了。”
“不,妈妈。”
“现今你是男子汉了,你得把儿童时代的东西丢掉。”
我泪如泉涌,只能强挺身子,虚脱地斜靠在门框边上,泪水从脸颊滴在衬衫上,先前滴湿之处尚未干时又被泪水浸湿。我擦去眼泪,又见母亲伸手向我微笑。我沿着门厅朝后退去,磕磕碰碰地走下楼梯,穿过厨房走到地下室,踩着牛奶到了玩具房子跟前。这才发现萨拉身体蜷缩被塞在里面。在柳条橱内发现了梅格。那些玩具没有放在地面供萨拉玩耍,而是被人从柳条橱中取出以便将梅格装入。她们母女的肚皮被剖开,体内塞满电锯木屑,她们的眼珠子朝上翻,就像玩具娃娃的眼睛。
警察正在不停地拍打着侧门,说明他们的身份,可是我却无力让其进来。他们只得破门而入,俯视着我,一边用手拂去雨衣上的水。
“牛奶。”我喃喃自语。
警察们并不理解,我只好强站在牛奶中,静听雨水倾泻在窗上的声音。与此同时他们跑到玩具房子和柳条橱跟前,看见了里面装的东西。随后又上楼到我母亲房内,旋即归来。于是我再次对他们说:“牛奶。”但他们仍然弄不清我的意思。
“那老妇人杀害了她们,这可以肯定。”有一个警察说,“可我并不明白牛奶是什么意思。”
只是当他们在路边跟邻居们交谈,并获悉老太太怎样去他们哪儿索取许多罐牛奶,坚持说她要亲自弄上车,她搬运这些牛奶非常辛苦。
只是当他们在牛舍的一个栏圈内发现大量空罐和一把刀时,我才费力地说:“牛奶,鲜血。你们要知道有许多血迹。她需要毁灭证据,因此用牛奶来冲洗血迹,把它冲干净,又重新开办牛奶厂。你们明白了吧,有大量的血迹。”
那年秋天,我们全家住在乡间一所房子里——那是我母亲的旧宅,也是我诞生之处。
我故地重游时,却发现那个村庄一切都没有改变,感触良多。然而有变化的却是我年龄见长,看它的眼光不一样了。我的感觉仿佛是同一个我横跨现在和过去,立即产生一个男孩变成一个男子汉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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