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点落得更急了。洞口下面的蛇被落下的雨点打的扭动起来,一些向它们远处的同伴靠过去。它们聚集在地面上稍高的那一点地方。一个长长的扁平的东西在黑影里,我认不出是什么东西,它的轮廓被长年的洪水侵蚀了。而另一些蛇则向我这边转移了。它们接近浮藻覆盖的水时,地面似乎摇晃起来。
一些蛇滑行到了水面上。水里恶臭难闻的气味充满了我的鼻孔。我用手枪瞄准着,手颤抖着,控制着机关,这时,我看到水上的那些蛇又调转头回到了干燥的地板上。另外一些在水边停下,转头离开了。我想对了:水里有些东西赶走了它们。
但是雨点从洞口落得更急了,溅在地板上,潮湿的范围变宽了,一个小池塘形成了,向我的角落流过来。不久就会全都是水的。没有一个干燥的角落时,蛇就没有理由回避我的角落了。
我感到很闷,打开手电筒寻找当蛇向我这边过来时能用来打击它们的工具。对面墙掉下的木头和混凝土块太远了,不进入蛇所能攻击到的范围之内就够不着它们。水向地板那边扩散,对面的蛇挤进了一个更窄的地方。它们向四面扩散,寻找一块干爽地方的时候快到了。我想试着从墙上扯下一块木板,它可以当棍子用。我必须得试试。
屋顶的洞口划过一道闪电。水蔓延到我对面的蛇那儿,迫使它们一个一个地摞起来。有一些分散开了,它们很快就会到处都是。我把枪塞在腰带上,用手电筒照照右边,在墙上找个缝把手插进去拽块儿板子。
我周围的黑影是什么?现在,我看清了,是房顶上掉下来的横梁斜靠在墙上。或许我可以用这些横梁修个斜坡。可能我能爬上去拽下更多的横梁,从土里挖到上面去。我不敢想象这个屋顶会塌下来压倒我。不管怎么样,我得离开这些蛇。
从洞口落下来的雨水越来越多,地板现在全都湿了。在我对面,更多的蛇分散开了,水面起了涟漪。我移到右边用脚去踩一根斜靠在墙上的横梁,试试它结实不结实。我很失望地发现我脚下的木头碎成了粉屑。突然失去支撑点使我无法保持平衡,我挣扎着没有掉到水里,撞到了横梁后面的墙上。
撞击碰到了我的肩膀,我差点把手电筒掉了。更糟糕的是,声音惊动了蛇,有几条又咝咝地盘绕起来,我感到自己几乎就要疯了,就要开枪射击,然后被活活咬死。我的心被恐惧占领了,过了好一会儿,我才注意到我撞着的墙听起来好像是空的。
更多的蛇向我这边爬过来。我猛推开其他的横梁,露出一扇门。我握住生锈的门钮时,离我最近的蛇只有三英尺远了。我转动门钮,可它锈住了。我加了点劲,觉得它松动了,就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门撞去。
门“嘎吱、嘎吱”响了起来,我又拼死推了一下,门突然“哗啦”一声开了,把我晃了进去。我趴在了潮湿的混凝土地面上,我的下巴撞了一下,我顾不上疼痛,集中注意力保护手电筒。我迷迷糊糊地向门那边转过身去,一条蛇爬过来,要攻击我。我飞起一脚向门踢过去,但那合叶太旧了,反应不够快。那条蛇跳起来,门“啷”地一声撞上了它的半截身体,把它别住了,蛇的前半截身体胡乱抽打着地面。不再能看到从洞口泻进来的光线了,只有我的手电筒在手中颤抖着,照着那条蛇怎么被逮住的。它痛苦地从门上撕扯着它的前半截。中间被挤坏的地方有血喷出来,它“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向我这边连续拍击着。
蛇撞到我的一只鞋底时,我往后退去,头“啷”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我疯狂地站起来,用我的另一只脚向蛇头猛踩下去,我的鞋底下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
蛇的身体在我的鞋后跟下连续拍打着,痉挛似的动作慢了下来,减少了攻击性。终于停下来时,我抬起脚,用手电筒照着扁平的、血糊糊的蛇头,提醒自己注意,即使死了,它的毒牙也是有毒的,我把蛇的躯干向门扔过去。
它溅起水花时,我抬起手电筒看清门是关好的,不会再有蛇能爬过来。我照照四周,弄清楚自己在哪儿,还有,这里是否也有蛇居住。没有什么东西滑行过来,也没有咝咝的响声使我紧张不安。但我即使从第一个圈地里逃脱了,我还是陷在这里。
我在一条大约五英尺宽、二十英尺长的隧道里,如果我抬起手,就能摸到天花板。对面角落里的门被我撞上的东西塞住了,是些发黑的木材和火灾后的瓦砾。不像第一个屋子,墙上和地上的混凝土没有用木头盖上。
然而,天花板有着同样的格式:带胶合板的原木、橡皮层和上面的泥土。
原木还没有掉下来,但水已经从它们中间渗过来了,最终,原木会腐烂而倒塌。
我注意到有两根生锈的铁管沿着天花板通到了屋子里。雨从天花板流进更大的容器里。细流从隧道尽头的废墟流下来。地板上的水升到了我的脚踝。门底边的缝太窄了,水排不出去。我陷进了一个蓄水箱里。
六月的暴雨能下多少?一英寸?两英寸?除非你考虑到隧道上面的广大区域和烧毁的房子的长度,那似乎不算什么威胁,可都集中在一个五英尺、八英尺、二十英尺的空间里。水可能不会升高到天花板那儿,但很有可能升高到我得用狗刨式把我的头保持在水面上。但在寒冷的水包围着我使我体温过低的情况下,我能坚持多久?一旦我开始哆嗦,三个小时之内我就会死去。
事实上,我已经开始哆嗦了。我朝堵住隧道的瓦砾堆溅起的水花照去时,手电筒照出了我的呼吸的微弱。我抓着一块燃烧过的原木努力拖动它时,灯光照在烤焦的木板之间,斜斜的,我很难看清楚。劳动使我呼吸急促起来,我深吸一口气,湿木头散发出来的臭气使我咳嗽起来。
我更使劲地拉动了那根原木。带着胜利的喜悦,我把它扔到我身后。
瓦砾堆移动时,手电筒拿不住了,我抓过去,可手指只是擦过。它从我的手上掉了下去,我扑过去,在它掉进水里之前,手像勺子似的把它捞住了。我把它抱在胸前,保护着它。如果它掉到水里,湿了,几乎可以肯定它一定不会亮了。差点失去照明的痛苦使我哆嗦得更厉害了。
冰冷的水升高到了我的胫部。我用一只手拽开挡住我的路的木板,用另一只手拿着手电筒,但我握不紧。我尽量用手电筒照着瓦砾堆,我又拉出一块木板时,手电筒又差点掉了下去。
手枪在腰带下硌着腰。我想把手电筒塞进另一边腰带里,可没有地方了。使劲想!我对自己说,一定有办法!我摘下背包,打开边上的口袋,把手电筒塞进去。我重新把背包背上,灯光照着天花板,但是,我弯腰拆瓦砾堆时,正好是我想的那样,斜照着那个方向。
我的动作太大,声音回响着,使我的耳朵都有耳鸣了。呼哧呼哧地喘着,我拽出了越来越多的板子扔到我身后。从废墟上流下的水到了我的膝盖。不论我劳动得有多热,我都无法停止哆嗦。我又拉出一块木板,看到了一级向上去的被烟熏黑的水泥台阶。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又拉松两块木板,发现了另一级台阶,我感到了一阵希望。如果露出足够高的台阶,就能爬到水上面了,体温过低的危险就减轻了。我的背包里有食物,我可以吃点东西,休息一会儿,节约使用手电筒的电池,只在照楼梯井时再用它。
我不顾一切地抓起一块木板,拉过来扔到身后,这时,我听到“咔嚓”一声,巨大的松动的瓦砾堆出了一个豁口。我试图退回来,但一堆烤焦的木头和板子向我砸过来,要把我砸到水里,我吃惊得透不过气来。我不敢让手电筒浸湿!隆隆声使我听不见别的声音,我努力让自己站起来,不让背包里灌满水。我想推开压住我的木头,把板子扔开,但我抓住的东西感觉不像木头,绕成一圈,还软软的。
我明白自己抓的是蛇时大声尖叫起来,它的躯干在我的手里垂下来,压碎的头带着毒牙正靠近我的胳膊。我急忙扔出去。一根浮木撞了我一下,我摔倒了。恶臭的水淹没了我,灌进了我的耳朵,钻进了我的鼻孔,充满了我的嘴里。我喘着气,冲到水面,咳嗽着,吐出了黑糊糊的臭水,大口地吸气。我擦了一下眼睛,狂乱地意识到我什么东西也看不见了。
手电筒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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