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扇门“啷”地一声响,把我从被鞭打的噩梦中惊醒过来。我的眼睛猛地睁开,我把头抬到能穿过低矮的灌木丛看到房子的高度。阴云散去了,阳光照着我的后背,我对面的玻璃闪闪发光,刺痛了我的眼睛,头疼得更厉害了。微风变得更强劲了,吹得灌木丛直晃。一定是我周围晃动的树叶使我做了被鞭打的噩梦。
我盯着房背后,我听到的门响是从那里传来的。派蒂走进了我的视野。他穿着一件和黑胡子形成鲜明对比的浅绿色衬衫。我认识这件衬衫,那是他一年前从我那儿偷来的。风吹乱了他的浓密的黑发。他看看四周,比量一下树木,然后从墙上的一个钩子上拉下了一根水龙带,去了房子后面。他往灌木丛上浇着水,这证实了我的怀疑,地下有什么东西使植物的根扎不深,需要频繁地照管。风有时会把水喷溅到他的后背上,最后烦得他放下了水管,去后墙那儿关掉了水龙头,进屋里去了。
阳光在窗户上反射着,我看不见他在里面干什么呢。半个小时之后,风把我的嘴唇吹得非常干,我伸手去摸水壶,这时我又听到一声门响,就停住了手,这次是前门。派蒂到了前门,他把被水溅湿的衬衫换成了一件灰色的,那也是我的。他昂起头,好像是在嗅着微风。我的弟弟变成了这个样子,像一只在观察是否有危险临近的动物,都怨我。
不要那么想!我又一次警告自己。
他走下门廊的台阶,绕过房子,上了卡车,系上了安全带,我的脉搏跳得更快了。卡车正对着我这边,但太阳照不到,所以他掉头之前,我透过挡风玻璃看见了他的胡子和眼神。他沿着小路开走了,尘土飞扬,卡车的蓝色影子很快消失在被风吹得哗哗直响的树林之间。
有好一会儿,我都在确认我的意识在和我开玩笑。我真的看见我最想看见的一幕吗?卡车的声音真的在远处渐渐减弱了吗?在长长的几分钟里,我没有动。派蒂可能就是去查看路边的邮箱,很快就会回来。或者他可能是怀疑有人在观察房子,故意开走,好把闯来的人引出来。我一走向房子,他就会在他藏身观察我的地方向我开枪吗?太阳升得更高了。风吹得更猛了,拍打着我藏身的灌木丛,但我并不觉得冷。相反,这个早晨似乎过分的暖和,汗珠流下来就立刻被吹干在我满是尘土的脸颊上。我紧张地看了看表,十五分钟过去了,如果派蒂只是去查看邮箱,这会儿该回来了,我对自己说。我反复查看着行车道被挡住那块儿的树林,风吹动着树叶,我看不出他可能会藏在哪儿观察着入侵者。
我看着房后的灌木丛。用步话机给警察打电话,我想着。但我伸手摸电话时,我担心派蒂是否会在森林中的某处观察着,他能听到我的说话声。尽管我压低声音,风还是可能会把我的声音传过去。
或者派蒂不是一个人在那呢?要是有人在房子里听到我用电话的声音呢?不想这样的话,我在用电话之前就必须得退回到森林里几百码,但那样就看不到房子了,就没法知道我离开时发生了什么事。
太阳升得更高了,窗户上不再有反光,也没什么移动的影子。昨晚,我没看到别人的身影,只有派蒂。可以假定他是一个人在这里吗?他回来之前,警察不会及时赶到的。该死,这可能是我唯一的机会。我向着房子后部爬过去。如果派蒂在房子前面的树林里看,他也不会看到我接近后面。
爬过低矮的树枝,到了开阔地的边缘,我又查看了一下窗帘后面的动静,然后,拿出枪,把子弹推上膛。风像是要把我推回去似的。我到了一个丁香花丛,用它做了一下掩护,然后猛;中向一棵葡萄树,用它掩护着我最后观察了一下的房子。我以冲刺的速度跑到后墙,倚着被阳光晒得暖烘烘的墙砖。
走上后门的台阶,我小心翼翼地抬起头透过一扇窗户往里看进去。在又轻又薄的窗帘后面,我模模糊糊地看到了一个厨房,有橱柜,一个洗涤槽,右边是一个炉子,左边有一个拱门和一个冰箱。中间是一张小圆桌。
只有一把椅子说明派蒂是自己在这里生活。
我现在开始担心派蒂可能会养一只狗,例如一只好斗的公狗。他把它训练得直到有人闯进来再冲出来,那只狗一下子就会把闯进来的人撕成两半。这似乎能讲得通。可我越想越怀疑他那么做的可能性有多大。我观察这个房子已经超过十二个小时了,派蒂没有把狗放出来过。肯定没有,派蒂也可能在我睡着的时候放出来的。那为什么狗没有闻到我的气味而去咬我呢?还有,除非派蒂一丝不苟地在他的狗后面搞卫生,我怎么没在草坪上看到狗粪?另外,一只锁在房子里的狗会限制派蒂离开家的时间。
他可以给被关着的凯特和贾森留下吃的,但给一只大狗留下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足够吃的东西可不容易,而且还得忽略狗会把房间搞得乱七八糟的可能性。
没有,我渐渐确信派蒂没养狗,但他养着狗的极小的可能性还是存在的,我准备射击。
我试着推推后门。一点儿也没出乎我的意料——门锁着。我将不得不打碎玻璃,把手伸进去,从里面打开门锁。我换了个位置,这样我就能透过窗户往下看到门锁上面,看到锁的控制钮。我打碎玻璃之后,要做的就是伸进手去,旋转锁钮,然后……
可能只有一个建筑师和建筑业的人才会关心这个。这把锁是个死钮,那种我曾经介绍过的型号。从外面进去的唯一的办法就是用钥匙,而在里面,有两种办法打开门锁,这就要看怎么安的了。如果没有能伸进去手的窗户,这把锁就是既安全又方便的了。但是如果有窗户,安锁的保险的方法则是设定仅能用钥匙开而不是用锁钮开。那样,即使打碎窗户,伸进手去,没有钥匙也打不开门。
所以,派蒂用着一把超级的锁头却用了低级的安装方法,这能讲得通吗?假使锁是沃伦夫人安的,那派蒂呢,加着一百倍的小心的人,会不在意这个失误吗?对这一点,我表示怀疑。
我正想着这个问题,又有一个情况让我琢磨不透了。门是朝着右边的橱柜开而不是左边的一块宽敞地方,这样门就没法全打开,如果要把门用力全打开,就得碰坏橱柜。
我很紧张地用枪柄打碎玻璃,小心翼翼地用枪管把窗帘拉过来,使劲把它拉松,就能清楚地看清里面,至少我能看到的那部分可以看清楚了。
我走下台阶,风吹着我,我在一堆灌木丛里找到一根干树枝,折断,拽下来。我需要的是硬的,不容易弯的树枝,所以我宁愿要干的而不要新鲜的。我又爬上台阶,从窗户往里看,小心地别把手或头露出去。我把干树枝从打碎的窗户伸进去,向锁的控制钮的一侧压下去,保持着水平,这样用一根棍就能操作。使劲,锁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我转动门钮,准备好枪,站在原地,把门往里推开。
一声爆炸使我往后退了一下,开着的门上出现了一个十英寸的洞。我的耳朵嗡嗡的,好像被打了一巴掌,火药味充满了我的鼻孔。
我深呼吸一下,使自己镇定下来,一点一点地伸出头,谨慎地往门道里看去。左边是一个储藏室,门框上的折叶显示出有一扇门被摘下去了。
在储藏室里,一把猎枪被安在一张工作台上。一根粗壮的绳子系在扳机上,绳子绕过枪后面的一个滑轮,然后又绕到另一个滑轮上,最后连在门里侧顶端的一个金属钩子上。门开到一定位置时调节过的绳子就会拉紧,扣动枪的扳机。枪响前,入侵者正好刚刚把自己暴露出来。
门上的大洞正好在我的上腹部的位置。我心烦意乱,警告自己不要分心,我还不能确定派蒂有没有养狗。
我紧张地瞄准了厨房唯一的入口,左边的拱门。耳朵里的嗡嗡声使我什么都听不到。我也没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移动。
我走进了屋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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