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苏联解体后，美国有一个腔调一直不停地在制造事端，那就是中国威胁论。中国在日益强大，那些反华势力看得心如火焚，于是一出出滑稽可笑的好戏就在媒体和国会里冒了出来。

        这一年，对李琬若等华裔们来说，他们感到最痛苦和最愤怒的是更令人吃惊的坏消息：3月8日，李琬若像往常一样关心时事政治，当她打开电视的第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华人面孔不断地在美国最重要的新闻节目里闪动……她先是一愣，因为这么一个东方面孔以前不曾见过。再听节目主持人报道时，李琬若仿佛当头重重地挨了一棍：在美国原子弹实验中心——新墨西哥州的洛斯·阿拉莫斯国家实验室工作的美籍华裔科学家李文和，因涉嫌向外国泄露美国原子弹机密而被开除公职。据称李文和早在1996年就开始被联邦调查局监视，怀疑他是将美国先进的-88微型核弹头资料偷给中国的又一位严重危及美国国家安全的中国大间谍。

        上帝，他们到底想拿华人千什么？李琬若第一个反应就意识到这是又一起更加严重的极右势力蓄意制造的中国威胁论。虽然当时她还不清楚事件真相，但仅凭一位政治家的敏感警觉，她认为这必定是美国国内掀起的又一波反华骇浪。果然，瞬时间全美几乎所有的媒体都在最重要的节目和版面上连篇累牍地评说报道中国如何如何的通过留学生和在美华人为他们窃取军事和科技机密情报，一篇篇文章和报道中言外之意都在暗示着一个话题：在美国和到美国的所有华人都是不可信的，他们可能是间谍分子，美国正在遭受最严峻的安全考验。

        用李琬若的话描述：过去美国对中国和华人的报道极少，而李文和事件的出现，几乎天天都可以在媒体上看到东方人的面孔和提到中国的问题，当然那东方人的面孔是让美国人感到恐惧的间谍面孔，而中国则是美国最危险的敌人……经过一番精心策划之后，新墨西哥州的一十大陪审团又宣布：李文和被指控59项罪名而被逮捕。

        按照美国法律，所有被指控的人只要尚未进行审判都有权利要求保释。然而李文和一案出人意外的是在刚刚宣布他只要交100万美元后就可以获得保释不到一天时间，联邦法院又突然做出不准保释的决定。所有这些事态发展，给美国公众以一种前所未有的严重态势。

        那一段时间里，美国上下，从东到西，从南到北，被搅得昏天黑地，所有的黄种人都被认为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怖分子。就连我们这些已经成为美国主流社会的优秀美国公民也似乎让人感觉是些可怕的外国间谍。李琬若痛苦地给我拿出当时《世界日报》转载的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与《时代》周刊公布的一项民意调查报道。这篇报道刊登的当时的美国民意调查结果显示：81%的美国公民相信《考斯特报告》中有关说中国偷窃了美国核武器情报，近一半的民众认为中国对美国构成严重威胁，其比例高于伊拉克对美国构成威胁的12个百分点，高出俄罗斯对美国威胁的一个百分点，总之中国是美国最具有威胁的敌人。

        而一贯标榜讲究人权的美国此次也一反寻常，当李文和被关押后连亲朋好友的探视都不允许。而女儿好不容易在监狱与父亲见一面时，李文和也是手脚都戴着中世纪用的那种沉重镣铐。

        那么，李文和到底是个什么人呢？他真的像美国国会那帮人和媒体上渲染的是一个中国大间谍和工于心计的凶神恶煞吗？

        否也。其实李文和只是以美国共和党控制的国会中的一部分极右势力炮制的中国威胁论，并借此攻击中国和打击排挤广大在美华人的一个假设出来的敌人。据后来美国当局所提供的全部罪名也仅仅是他李文和不当地下载了被李文和同行认为谁都可以获取的一些资料放在自己的电脑上而已。

        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是一个憨厚得不能再憨厚的人。当联邦调查局的人已经对他多次询问后，我问他要不要请律师时，他说请律师会要花很多钱的，他就是那么一个老实的人；当那些看管他的狱警们，给他戴上手铐脚镣天天不准他自由活动时，他还对我说他们受过教育，他们上过大学，懂得其他语言，读雨果的书，也听莫扎特的音乐，他就是那么一个善良的人……李文和的女儿含着悲ｐ://?９９liｂ?愤的泪水告诉人们她父亲其实就是这样一个人。

        李文和确实就是这样一个安分奇己的华人。从他女儿的叙述中，李琬若自然而然地聪想到李文和是属于那类与她丈夫陈宝和一样勤勤恳恳为美国服务和忠于职守的科研人员，或者说是书呆子，而这样的人几乎不大可能成为出卖个人人格和国家利益的间谍。而在全美上下狂轰滥炸的李文和报道中也有一些正直善良的美国科学界人士站出来说话。

        曾在李文和工作的洛斯·阿拉奠斯国家实验所负责反情报的美国中央情报局官员，现已退休而仍在那儿当顾问的罗伯特·弗鲁曼第一个站出来一针见血地指出，他不相信中国能从洛斯·阿拉莫斯或者其他属于能源部的实验室得到有关美国核弹头的绝密情报。所失窃的资料可能出自分发给美国政府数百个部门以及私营军工承包商的文件而已。而依据这样的事实指控一名科学家，只能是因为李的种族被定为政府首要的嫌疑人的主要原因。62岁的弗鲁曼指出，像李文和所下载的资料在那个实验所里的普通白人科学技术人员都做过；能源部的另一项指控是李文和曾经在1986年和1988年两次到过中国，井在那里会见过一个物理研究机构的官员，这就是他被认为大间谍的最主要和直接的事实。恰恰这次会见中国官员的时候，与李文和同一个实验所的白人科学家还有13名之多，唯独华人出身的李文和偏偏被调查指控为中国间谍赚疑。

        我的工作受到人们的尊敬，我不会作为一个把此案搞得一败涂地的人载人史册，因为我没有。此案搞得一败涂地的结果是可以意料的，因为它没有任何事实。弗鲁曼最后对（华盛顿邮报》说。

        那些日子，李琬若说她经历了人生中甚至比她当年参加竞选国会议员更令她焦虑不安的无数个日日夜夜。她知道李文和这一场官司是华人命运在美国的又一次异常艰难的苦战，不战则可能全军覆灭，战而未必取胜。但自己多年从事政治的经验告诉她：勇敢地站出来为遭受不公的同胞李文和解脱困境，是华人们唯一可以从中获得维护自己在美权利的途径。

        全美最杰出的100个华裔领袖组成的百人会会长邓兆祥和副会长谢正刚，以及其他包括李琬若在内的华裔人士一致决定要站起来，维护正义。

        之后，洛杉矶亚太法律服务中心等杜团领袖们紧急磋商，商议对策。

        很快，在李琬著等一批著名毕人领袖的主持倡导下，美国华人最大的16个组织有史以来第一次坐在一起，以电话的方式召开声援李文和、向政府讨还对华人公道的紧急会议。参加的26位华人领袖们一致认为李文和案件的本身就是对中国和在美所有华人的一种敌视，一种不公，大家再不能沉默了，也再不能只发些嗡嗡小声了，要大声疾呼，尤其是要向国会和白宫大声疾呼。电话会议历时长达150分钟，全票通过了一项联合声明。

        一时间，从来多足以文质彬彬著称的美籍华裔人士的声音，迅速出现在各大媒体之上，像《纽约时报》等以一个整版的篇幅刊出了华人社团集体声援李文和的联合启事。要知道，仅《纽约时报》这样的一张版面就得花几十万美元，而所有这些钱都是华人们自动捐献出来的。

        李琬若给我讲了一个华裔教授为了声援李文和，一年多时间内把全部时间和精力都花了进去，到美国各地呼吁做报告，最后就差自己的裤子没有被当出去了。这样的无私情怀和感人事例在整个李文和事件中比比皆是。李文和的女儿过去一直对华人参政不感兴趣，但她看到同胞们为自己的父亲如此出力卖命，感动至极。后来她也勇敢地站出来到全国各地演讲，控诉当局对她父亲的不公和惨无人道的关押与诽谤。

        每到一地，我惊奇地会看到竟有那么多华人同胞支持我，声援我，那种场面是我从未见过的！原来文弱的新一代华裔女儿也在残酷的斗争中觉醒。后来这位叫李纯宜的女孩也成了整个事件冲锋陷阵的人物。

        在发动华人组织联合行动的同时，李琬若还通过她在白宫任职的渠道，串联其他政要，包括黑人著名领袖杰克逊和原国防部部长佩里等人直接向白宫和政府施加压力。追于华人社区的强大攻势，克林顿政府后来不得不出面说调查李文和间谍案尚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但已经进入司法程序的李文和案解决起来并不那么简单，尤其是新一轮总统大选将至，共和、民主两党都想表现出自己对国家负责的意志，所以平静一阵后的李文和案又紧张起来，共和、民主两党都想通过在这一事件上的强硬态度拉选民的票，这使得进入司法程序的李文和案再度升级，李琬若他们看清了政坛的这种投机行为，又及时号召华裔和亚裔在大选中坚持自己不低头的立场，即你共和党不是想获得华裔和亚裔的选票吗？那么你得必须给我在李文和一案中说说清楚，到底他是有罪还是无罪？你民主党不是想从华裔和亚裔那儿刮取助选经费吗？那么好吧，你正在执政的克林顿政府就好好地运用你政府的法律和情报机构，将李文和事件的真相给查清吧！否则有关你们的大选问题免谈！

        能通融通融吗，等我们大选胜利了一定重新认真审理李文和案，争取恢复他的名誉和你们华人的名誉。

        不能。这一次没有余地。我们的条件必须答应。

        在一次次惨痛教训面前，华裔领袖们无论自己是哪一派政党组织，他们默契地形成了统一的战线，不再轻易相信那些来自党派政客们的两面三刀的说教。

        在3月份李琬若等人发起直接向克林顿总统写信陈述，强烈要求政府公平审理李文和一案和不要借此案打击广大华裔，特别是为美国科技做出重要贡献的华裔科学家之后，6月份，李琬若和谢正刚等百人会的要员们又趁面见克林顿的机会，当面要求总统正视他们的要求。当时克林顿都被问住了：我真的不知遭华裔科学家们在我们美国的状况，不过你们给我提供这方面的材料和数据是件非常有意义的事。

        据此，谢正剐等又联络各地华裔科技方面的同胞，立即整理出了一份反映华裔科学家们在美国科技界所占有的地位和贡献报告。这份报告中指出：美籍华人很早就参与了美国战略、战术防御体系的研发工作，且往往在设计、制造和部署等方面起着关键性作用。在国防有关的科研机构中，美籍华人科技人员占了10%-15%的比例。像AVCO实验室的林绍基、南加大的郑显基、太空总署的ANDREChI和加州理工学院的吴耀祖、休斯飞机公司导弹系统部总裁王华蕉和UCLA的何志明等华裔科学家都为美国国防科技工作做出了杰出贡献，且美国政府和美国人民可以从他们身上充分相信广大华裔科学家的忠诚是不容置疑的。

        这份报告对白宫克林顿政府后来在对待李文和一寨上的态度改变起了重要作用。白宫办公厅主任为此专门召见李琬若等百人会华裔领袖代表征求意见。

        7月份，大家又牵头组织了在美国ABC夜线节目推出了一个有关华人所受种族歧视问题的专题节目，对美国公众正面认识华人起到了积极作用。同时，李琬若他们借百人会在洛杉矶召开年会之际，约见能源部部长进行面对面的对话，敦促官方不要让麦卡锡式的疯狂在今天重演。

        团结就是力量。随着大选的越来越接近，本来就是极右势力们蓄意挑起的一场针对中国和广大在美华人的阴谋活动，在广大华裔和各界正义人士的共同努力以及中国政府的严正立场影响下，渐渐开始出现崩塌。先是国会中要求罢免那位李文和间谍案始作俑者的能源部负责情报的特鲁洛克，之后是联邦法院不得不回过头来向李文和求和——条件是李同意答应承认不当地下载了资料，法院便释放他。

        1999年9月10日，美国有关当局突然宣布：鉴于李文和承认不适当地下载了机密材料，联邦法院同意以一项轻罪指控他，以前指控的58项罪名全部取消，判他9个月监禁，近日刑期已满，即予释放。

        消息传出，全美一片嘘声。美国公众们议论纷纷，说政府和法院到底在做什么事，昨天还被说成前所未有的一起中国大间谍案，转头又成了子虚乌有的一桩错案，国家的情报部门还要不要呢？美国还要不要脸面了？

        在释放李文和的消息公布当天，克林顿总统和负责此起案件的联邦法官帕克在公众面前向李文和及其家属表示道歉，井称美国政府在此次事件中令我们整个国家难堪。他说：我相信，你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对待。审判前你在拘留所遭受的屈辱性的拘押，那完全是不必要的惩罚。我受执法部门的引导，于去年十二月下令对你实施拘押，为此我深感抱歉。李博士，我极为悲伤地告诉你，我觉得，去年十二月我是受了误导，这种误导来自司法机关，来自联邦调查局，以及来自墨西哥地区的联邦检察官。此外，《纽约时报》后来也刊登文章，表示歉意。

        美国人对中国和华人们所做的许多令他们自己都难堪的事又何止一两起，其实他们早该反省反省。

        3天后，被无辜关押了长达9个月的华裔科掌家李文和走出了暗无天日的牢房，迎接他的是李琬若等全美华人们的一片狂欢……许多华裔科学家们流出了眼泪，甚至有人抱住李文和痛哭流涕。多少年来，华人们特别是从事科学研究领域的华人科学工作者们一直受到美国有关当局的不平等待遇，他们常常受到莫名其妙的询问和审查，是科技尖子却不能接触最核心的机密技术；是贡献最大的却得不到公平提升；是干活最卖力的却比别人少拿薪水报酬……李文和的终获清白，对这些华裔科学精英来说也是他们的清白。在全美科研机构里，三分之二的技术骨干是华裔，而美国有关当局却以法西斯式的手段对待李文和这样的人，天理不容。

        在我和李琬若交谈的二十多天里，这位历经沧桑的女政治家一诫起李文和事件就会激动万分，她告诉我：她和她在美国的一些有识之士多少年来一直在奔走呼吁的华人参政口号，以前总没多少人听得进去，然而通过李文和这起事件后，大家开始理解与支持他们的观点了。虽然我们美国华裔不能像犹太族裔们那样很早就意识到参政的重要，现在觉醒虽然晚了些，但毕竟觉醒了就好。就连李文和这样过去只管干括，从不过问政治的人，现在也明白了参加投票，参加政治的必要了。

        在我写到此处时，已值公元21世纪。一天深夜，远在大洋彼岸的李琬若通过电话告诉我，她近日见到了李文和，这位走出黑暗岁月的科学家见到李琬若后的第一句话就说：Lily，你们以前说的华裔要参政看来完全是对的，从现在开始我也要投入为维护华裔权利的斗争之中……

        作为一名奔波了几十年的华裔政治家，李瑰若还有比看到这更令她欣慰的，她因此当日给我打来电话在情理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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