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笹村与次郎独自前来造访一白翁,即山冈百介。数日来,百介似乎颇为烦心,对是否面见这突如其来的访客,似乎也稍有踌躇。
百介叫住前来通报的小夜,吐露了自己的困扰。
闻言,小夜眯起一对细长凤眼笑道:
“百介老爷还在苦恼么?”
“苦恼?老夫可没有……”
那小股潜果真厉害,小夜说道:
“该怎么说呢。奴家不过是好奇——值此明治治世,倘若又市先生依然安在,碰上野方这桩案子——不知将如何处置?”
绝不伤及无辜,给予悲伤者慰藉,给予忿怒者平静,虽顾彼必将失此,顾此又将失彼,双方不可兼顾乃世间常情,但这小股潜总能求个彼此两全。
遇上此事,又市将罗织什么样的谎?将布置什么样的局?
又将如何收拾局面?
一个是为人劫掳、遭淫成孕、因此丧失心智的姑娘。一个是毫不知情、满心期待与爱女重逢的老父。一个是不惜杀人以营救心仪对像、并助其产子育儿的漂泊浪民——
既得服膺天道伦常,亦得促成众人和解——又市若奉托处理此事,不知将做何安排?
百介绞尽脑汁,还真是得不到一个答案。
“老夫既未苦恼,亦无心仿效那小股潜布什么局。不过是再次忆起又市先生罢了。”
“换成又市先生,想必也将如此处置罢?”
毕竟时代不同了,小夜嫣然笑道。面对这教人看不出年纪的姑娘,百介不由得别过头去。
小夜的笑容,正是如此教人难以招架。
“时代——不同了?”
“百介先生想必也清楚,妖怪乃依附乡土、时代而生。只消换个场所与时世,便毫无用武之地。御行又市既是个驭妖之人,值此时世,想必也将以相应之道处置。”
小夜说道。
如此说来。
——山男又该作何解释?
“与次郎先生想必是来征询些意见的。老爷若是一脸愁容,可就有失体面哩。”
那么,奴家这就请先生进来,小夜语调快活地说道,接着便步出了小屋。
紧接着,一脸无精打采的笹村与次郎便垂头丧气地走了进来。只见其神情要比百介更为苦闷,仿佛进门前曾碰了什么钉子。
首先,有件事儿得先向老隐士报告,与次郎彬彬有礼地低头致意,接着便开口说道:
“数日前,吾等曾就山男一案前来叨扰,幸有一等巡查矢作剑之进之英断,该案已获得完满解决。”
“业已——完满解决?”
“是的,大致上堪称完满。”
究竟是如何结案的?
百介兴味津津地洗耳聆听。
“是的。首先,为避免村民知情,剑之进秘密地调查了死者山野金六之背景。”
“噢。”
“曾留洋的正马一向坚称,任何推论均需确切佐证,实际上确是如此。毕竟巡查之职务并非捕人,而是搜查——倒是,据说东京警视厅将于年内撤废,由内务省新设之警视局取而代之。故此,往后办案需采更为进步之近代化方针——”
“原来如此。”
闻言,百介由衷佩服。
“不过,即便这推论的确不假,事发至今毕竟已过了三年,不知是否仍有证据残存?”
“人能移动,但物可不能。少了主人之屋宇或器物,哪管经过多少岁月,仍将残留原处。经过一番搜查,剑之进终于找着了疑似曾监禁阿稻小姐之小屋。”
“竟然找着了这种东西?”
“距野方村约半里之林中有一空屋。说是空屋,其实是栋破旧倾颓的老屋子。有人证言,昔日金六曾于屋内聚集周遭之乞食博奕。入屋后,见其内有草席、绳子、以及褴褛被褥。此外,亦发现疑似阿稻小姐出外汲水时所用的桶子、以及为阿稻小姐所有之发梳。”
“发梳?”
“事后向茂助先生出示此发梳,证明其确为阿稻小姐失踪当时插于发上之物。此发梳乃阿稻小姐之祖母、即茂助先生之母的遗物,故绝无可能认错。此外……”
还有其他证物?百介问道,
“是的。上述证据顶多仅能证明阿稻小姐曾于该处遭人监禁,毕竟不够充分。”
有理。
光凭这些,尚不足以证明金六确有涉案。
“因此,剑之进又自野方行至高尾,一路细心搜证。虽听得些许消息,但皆非决定性证词。不过,行至高尾山麓时,终于获得了不动如山之铁证。”
“敢问这铁证是——?”
“即于高尾山麓某不显眼处一座炭窑觅得之证人一名。该制炭夫清楚记得,当天天色未明,金六曾领着一名模样怪异的姑娘前来。金六似乎不识这名制炭夫,但制炭夫曾旅居野方,对金六的背景颇为熟悉。金六谎称自己来自江户,今女伴身体欠安,望能暂时寄宿一阵。”
“这——”
“制炭者见其中似有蹊跷,便回绝了金六的要求。据说当时怎么看,那姑娘的眼神都甚为古怪。果然如老隐士所推测,阿稻小姐已完全丧失心智。不仅无法言语,就连动也不大动。大概正是因为如此,金六才被迫起了将之委由陌生人照料的傻念头。遭拒后,金六便朝深山而去。这座炭窑距金六遗体发现处近在咫尺。”
原来调查果真有效。
百介不禁由衷佩服。
“至于金六究竟是死于何人之手,至今仍未能判明,但金六是否涉案,已几可说是罪证确錾。接下来——”
就是妖怪巡查矢作剑之进的大活跃了,与次郎说道:
“搜得足够罪证后,剑之进召来全体村民,以强硬语气宣布:维新至今已近十载,尚有人对山男之说信以为真,着实可笑——我国业已文明开化,若有人胆敢散播此类言论,本官将视其为刻意蛊惑人心之不法之徒,即刻将之逮捕投狱。”
“此言未免也过于偏激——村民不是要求其驱除山男,或将之逮捕?”
“众人对此毫无异议。”
“毫无异议?”
“是的,毕竟仅有少数村民相信山男的确存在。”
“仅少数相信?”
“是的,多为半信半疑。不,应说是无任何人相信较为妥当。”
“是么?但……”
“事实上,村民不过是期待有人做些什么罢了。什么人都好,只要能清楚地说些什么便成。听见巡查大人如此训斥,村民们便温顺了起来。噢,这温顺绝非慑于威压,而是出于安心。”
或许——真是如此。
这与又市当年的做法。
还真是大同小异。
“如此安抚村民后,剑之进便秘密召来茂助先生与为吉先生——此人乃金六先生之父,并向两人告知真相。两人起初又是愤怒又是啜泣,但最后终于达成和解。剑之进如此解释:既然千金已平安归返,茂助先生应感欣慰。而为吉先生亦应以其子之行状为耻,并为真相不为外人所知而感激——此外,尚奉劝两人仔细端详阿稻小姐带回的娃儿,毕竟对两人而言,这娃儿不都是自个儿家的长孙?”
原来如此。
果真是个绝妙安排。
“此外,剑之进又表示,金六所为乃极恶非道,实难纵容,然其既已遭天谴夺命,即便将其罪衍公诸于世,亦是无人可罚。不难想象此事若为外人所知,仅是徒增茂助父女之苦,对娃儿的将来亦极为不利。稚儿本无知,其父所犯之罪,绝不应殃及与太。故此,本官决意不再过问金六之罪——不过,无论理由为何,杀害金六者毕竟犯了杀人大罪。本官将视金六之死为别案,以彻底调查、逮捕凶手为第一要务——”
“说得果真得体。”
小夜为两人送茶来了。
与次郎的陈述教百介听得入神,完全没注意有人拉开拉门进房。
“如此安排——双方可能接受?”
见小夜为自己送上茶来,与次郎诚惶诚恐地致谢。
“闻言,茂助先生与为吉先生便握手言和,表示自己将视彼此为亲戚,茂助并将与太纳为养子,此事便就此完满解决。唉,最可怜的莫过于阿稻小姐。小姐之心智随静养日渐回复,也开始忆起诸多往事。不难想见——”
全面忆起此事真相时,将会有多辛苦,与次郎说道。
“但值此现代,凡人均应学会克服此类障碍才是。”
“没错——”
百介啜饮着热茶,望向小夜说道:
“事实真相,果然不出小夜所料。”
看来已无须忧心。
唉,如今已是汝等的时代了,百介说道。
但与次郎似乎没听出这句话的含意,仅是交互望着百介与小夜致谢道:
“若非承蒙老隐士与小夜小姐指点迷津,此案还真不知该如何解决。”
“何以——不知该如何解决?”
“若应村众要求入山猎捕山男,注定不会有任何成果,亦不可单纯斥之为迷信而不予经办。况且,倘若教众人产生栖息山中、新获得身分之平民乃危险暴民之曲解,对山民展开迫害,可就事态严重了。”
“这万万不可。”
小夜毅然决然地说道。
“当然是万万不可。总之,这还得承蒙小夜小姐向咱们的巡查大人谏言——虽然放眼所见,一切皆已物换星移,事实上直至今日,社稷依然难脱前幕府时代之诸多旧习。不过,剑之进亦曾坦承,欲逮捕世间师平左恐非易事。毕竟对吾等而言——山仍为难以踏足之禁地。”
的确是如此,百介心想。
百介常感在这国家,山业已褪去神秘面纱。似乎除了较平地为高之地势以外,山已不再有任何意义。
今后,倘若有任何人认为山依然神秘——或许不过是此人的愿望或幻想。而愿望、幻想除了隐蔽现实之外,并无其他效用。
往后,山将仅是个现实的逃避处。百介如此预测,也为此感到失落。失去原有的神秘后,山将仅是平凡的大自然,到了最后,就连这点仅存的意义也终将流失。
老隐士,与次郎一声唤醒了百介。
百介缓缓抬起头来。
“实不相瞒——对此案经过一番思索后,在下发现了几件事儿。不知是否可就这些发现,向老隐士请益两三事?若有冒犯,还请老隐士多多包涵。”
与次郎突然彬彬有礼地如此问道。
“发现了些——什么事儿?”
“噢,在下并无分毫质问老隐士之意。倘若老隐士认为不便回应,便仅需聆听,无须作答。”
笹村大爷为何如此多礼了起来?小夜笑着问道。
“噢,不过是担心这些问题,或许要挑起老隐士的怒气。”
屋内虽冷,但与次郎竟是满头大汗。
这点还请切勿挂心,百介说道:
“就连老夫自己,也无法想象自己会动怒。”
“好的。”
与次郎自怀中掏出手巾,拭去了额头上的汗水。
“在下欲征询的——乃是关于那远州奇案之二三事。”
“远州一案?并非今回的案子?”
“是的。接下来将陈述的,不过是在下自身的想象,还请老隐士切勿为此动怒。在下推测,杀害桧屋少东与小厮,并监禁其千金的凶手——是否并非山男,而是前店主的同父异母弟弟义助先生?”
“噢——”
闻言,百介大吃一惊。但还没能回上一句,与次郎便继续询问道:
“此外,应是有人刻意伐倒巨木,将义助先生一伙人一网打尽,不,杀戮殆尽。看来,应是有人计划寻仇,意图置义助先生一行人于死地。”
“噢,这——”
先生据何作此推论?百介暂不作答,而先如此询问。
“是的。根据老隐士所述,众人甫动身入山,旋即听见巨木倒塌之轰然巨响。过后,便不再有人听见任何巨响。如此擎天巨木,绝不可能无声倒塌。入山者乃朝巨木倒塌方向前进,应无愈是接近却不复听闻任何声响之理。依此推测,众人所听见的,应是洞口处之巨木倒塌时的声响。至于义助先生一行人悉数为巨木所压,代表其于众人入山时便已早一步抵达该处。意即,此人必是较任何人都早动身,且不循蜿蜒山道,直朝洞窟而行。如此推测,是否有理?”
“这——的确有理。”
“若是于天明时动身尚能解释,若是于黎明前,未免不大自然。虽然亦有可能于摸黑前行中偶然抵达该处,但事发地点并无路可通,且为巨木所压者亦不只义助先生一人,尚有自白鞍村出发之两名男丁。”
“的确是如此。”
“这一切未免过于巧合。义助先生与两名男丁自不同地点出发,行经路径亦是截然不同,双方竟会同时抵达该处,仿佛——事前便曾相约于该地会合。不过,当年不似今日有电报可用,亦无其他连络手段,双方欲相约于一地会合,应是困难至极。如此一来,答案仅有一个。”
“敢问这答案是?”
“两名白鞍村民原本便在洞窟前,义助先生则是火速赶往该处。待义助先生一抵达——巨木便于同时倒塌。”
“若是如此——巨木又是何人伐倒的?”
“当然是有人于事前便于该处埋伏。况且,又市先生又知该洞窟位在何处。故在下推测,依常理,即便听闻震天巨响,常人亦不至于联想遭神隐之姑娘必是置身巨响传出之处。当时因有又市先生引导,众人方才深信不疑地赶往该处。”
“意即,又市先生事前便已知情?”
“在下的确认为其早已知情。况且,再加上有千代小姐于前日突然现身一事,在下推论这应是个规模庞大的局。千代小姐本已失踪多时,竟于当时突然现身,或许是因小姐得以假某种手段自囚身之处脱身,抑或许是过上素不相识之御行或旅人而惊惧逃离。不过,当时既然成功逃脱,若是迳行返回故里,抑或徘徊山野之间,或许还不难理解,但小姐竟是返回原本遭囚之洞窟。这难道不奇怪?”
“原来如此——”
仿佛是水坝溃堤,与次郎心中似乎累积了千言万语。百介尚在摸索该如何把话说完,与次郎便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
“虽无法确定俣藏先生为山男所救一事是否属实,但依此看来,桧屋一家所遭逢的悲剧,应是义助先生认定自身家产为小厮出身之赘婿所夺,为争回店家经营权而策划的阴谋。至于因山男之说而起的骚动,则为那位小股潜为反制此一阴谋,而精心策划的复仇之举。”
“若是如此,巨木又是何人伐倒的?”
应是小右卫门先生罢,与次郎回答:
“巨木是如何倒的,在下无从判断。但老隐士曾提及自抵达远州后,小右卫门先生便常时于山中伐木。虽然老隐士试图避免详细描述此人之所为,但昔日曾提及其乃一技艺高超之傀儡师,亦是执江户黑暗世界牛耳之不法之徒,原本似为武士,亦似为樵夫。因此在下推断,先是小右卫门先生于山中洞窟寻获遭囚的千代小姐,因此接受了小姐的请托。”
“什么样的请托?”
“即——为夫婿及随行小厮复仇。”
不。还不仅止于此。
义助甚至试图杀害业已引退之前店主——即其同父异母的哥哥。同时还盘算待收拾掉哥哥后,再佯装找到了千代小姐,并将之迎回故里。
对千代这侄女,义助本就心怀邪念。因此方决意留其活口,将之囚禁,不仅凌辱其躯,甚至持续威胁若欲保命,便得听其命行事。若不对外说出真相,佯装自己曾为山男所掳,便保证将供其依原本之身分度日。
真是个手段卑鄙的交易。
所谓依原本之身分度日,实乃暗指成为义助之禁脔。当然,两人表面上无法结为连理,但仍可以少东遗寡与店务监护人之名目,掩人耳目继续私通。若胆敢拒绝——便得终生遭囚于此一深山洞窟,供义助凌辱亵玩。
真相的确不得张扬。
若为外人所知,不仅店家商誉将因此受损,为叔父所欺之千代亦将终生为此蒙羞。
故此,对外求助以图将义助绳之以法,实质上是百害而无一利。
这下——唯有设局取胜,方为可行之道。
之所以安排让千代一度逃出洞窟,一方面是为了怂恿村民入山,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诱出义助的帮凶。又市推测义助必有同伙相助,且这些帮手应是来自白鞍村。
每日均有人为千代送上一次饭菜。送饭者是两名千代从未见过的男子,从行头打扮看来,看似是在山中讨生活。依地缘判断,自白鞍村出发便是最适合送饭菜到洞窟的路径。
因此,又市便委托白鞍村民中最值得信赖者——即俣藏之表兄弟伍作——扮演千代之目击者。归返后,又安排伍作于村中放点儿风声。村中若有义助之帮凶,听闻风声必会前去察看牢笼是否遭损毁。
又市的计策索然奏效。
就连义助都给诱了出来。
接下来——
便使用了火药,百介坦承道。
小夜惊讶地望向百介。
“百介老爷——”
火药——?与次郎反问道。
“小右卫门先生乃一操弄火药之高手。小右卫门先生的故乡——即北林城山那座比城还大的巨岩——”
便是小右卫门先生给轰塌的,百介说道。
“这——”
“既然连一座山都能夷平,伐倒五六株巨木当然是轻而易举。”
“原、原来老隐士从头到尾均知情——”
“与次郎先生欲询问的,应是老夫是否曾担任这桩杀人案之帮凶。是不是?”
不不,这……与次郎顿时哑口无言。
“先生无须如此惊慌。唉,在如今这时代,这当然是犯罪——不不,即便在当时,杀人亦是应惩之罪。又市先生虽未亲自下手,但毕竟是前科累累的不法之徒,小右卫门先生之手早已数度沾染血腥——”
至于老夫,当然应以同罪论处,百介说道。
“同罪论处——?这……”
老隐士言重了,与次郎颓丧地垂下头来说道。
无须在意,本是如此,百介说道:
“倒是——先生是如何理出这推论的?”
“不过是将妖怪自事件中剔除。”
“剔除?”
“是的。野方一案只消将山男自案情中剔除,便不难理出真相。在下便思及若是如此,远州一案似乎也可依法泡制。若无山男之说,远州一案绝无可能成立。不过,在下突然质疑,这会不会仅是出精心设计的骗局,便朝此方向推论——”
“噢噢。”
百介数度颔首称许。
的确,果真是如此。
“没错。若是将山男自全案经纬中剔除——剩下的就不过是常人之犯罪。寻仇——实乃假替天行道之名进行的杀戮罪行。不不,只要是杀了人,哪怕有再正当的大义名分,也是站不住脚。哪管是为了何种理由,凡人均无权夺取他人性命。老夫认为,即便为了祖国正义,亦不该行任何杀戮。”
此乃是世人应遵循之道。
“小夜,果真如你所说哩。”
百介说道。
换成又市先生,想必也将如此处置。
值此时世,想必也将以相应之道处置。
奴家可说过些什么?小夜刻意装傻道。
“哪管是为了什么理由,杀人均是应惩之罪。触犯此罪,便应裁之以法。此乃世间之常规。”
堂堂正正必遇阻碍,违背伦常则愈陷愈深,
故取旁门左道悄然度之,
以巧计道破如梦浮世,参透尘世人间,
一切孽障随之消解,独留怪异巷说传世——
铃。
一声铃响在百介脑海中响起。
这铃声是如此微弱,听来教人感觉如梦似幻。
“年轻人——果真令人钦羡呀。”
百介由衷如此认为。
从今起,就是与次郎与小夜这等人的时代了。
百介望向窗外。只见冷冽天际一片雪白。
“凡人均要不断成长,国家与文化也应是如此。因此,当世绝对要较任何时代都来得美好。只可惜——”
妖怪已不再有半点用处了。百介喃喃说道。
“妖怪已不再有半点用处?”
“没错,的确如揔兵卫或正马先生所言,妖怪业已过时,不再有任何用处。”
只是……
这想法还是教百介略感一丝失落。
绝无此事。未料,与次郎却如此说道。
也不知此言究竟是何意,但为了掩饰心中寂寥,百介复开口说道:
“不过——老夫至今依然坚信,俣藏先生曾遇嗜酒山男一事的确属实。”
闻言,小夜笑道:
百介老爷,那事儿当然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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