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氏夫妻对林、许私情的看法不大一致……重要的时间空白……生物所有消息……老杆儿得到了林乔的行踪……平旺的四大金刚……丹格的收获……小哨居然有两个……山林中的小屋
杨小眉的脸色当逃不过两个警察的火眼金睛,但是她并没有马上象那些破小说里写的“随即变成了笑脸”,没有。她气乎乎地靠着门,琢磨了片刻,突然一指郜建廷:“他要逃进深山躲起来!”又一指艾菲和袁守方:“林乔要逃进深山!”
“得不到盐吃,他很快就变成白毛女啦。”袁守方比了个长发三千丈的手势,“请坐太太,我姓袁。”
杨小眉咕咕哝哝地放下中药,又去卧室脱了外套,然后咕咕哝哝地回到外屋:“姓林的真想得出来,他怎么会跑到嵩山去呢?咳,郜建廷,你怎么连杯茶都不泡哇!”
袁守方说:“不用泡了,我们问几个问题就走。太太,我的手下说,上次你认为文奇更有可能作案。刚才怎么又偏重林乔了。对不起,把烟灰缸递给我好吗?”
杨小眉把烟缸推过来,道:“我也就是咋呼咋呼,你们还真把我的话当真呀。开玩笑吧!”
郜建廷笑了:“就是,开玩笑。”
袁守方也笑了:“你们两口子太象一唱一和啦。太太,你觉得林乔到底是不是凶手?”
杨小眉道:“还是文奇象。”说的时候,她的眼睛在袁守方脸上一瞟一瞟的,显然对这个脑袋充满兴趣。
袁守方一抬眼皮,她马上转移视线。袁守方认为此女人比他丈夫猾。“太太,你估计林乔去嵩山林场有目的吗?”
杨小眉拍拍沙发背,道:“没有目的他去那儿干什么呀,肯定有目的!”
袁守方:“关于目的,我想听听你的想法。”
杨小眉指指自己的鼻子:“我?有没有搞错?”
袁守方道:“没搞错,我就是来听你的想法的。你肯定比我们更了解林某。”
杨小眉道:“我真不明白,你们是想让我把上次介绍的林乔再介绍一遍呢,还是问他去林场的事?如果是问他去林场的事,我和你们一样不闹不懂呀!”
袁守方笑了笑:“我想应该这么说,上次他们两个问的那些我不问,我只问林乔和许建设的情况。当然,林和许的情况他们上次也问了不少,我只问我感兴趣的,比如他们两个的私人感情。这些情况你们上次说得比较朦胧。”
夫妇俩对视了一眼,杨小眉问:“这和林乔去嵩山有什么关系吗?”
袁守方机敏地捕捉到对方话语中的一个不太容易察觉的地方:杨小眉对私人感情这四个字没有常见的那种大惊小怪。于是道:“说不定有关系呢。谈谈,时间不早了。”
郜建廷看了太太一眼,笑道:“他们两个的关系也没有什么越轨之处,至少我没见过。你见过吗?”
杨小眉显然不象丈夫那么干脆,她比较深沉地望着天花板道:“你这个人就会说废话,真有什么事的话,人家也不会让别人看见呀!不过更多的我也说不出来,我走得比你们早。文奇考上工农兵大学的第二年我就回城了。”
郜建廷纠正老婆的用词:“那可不是考上的,当年讲究推荐。这事儿上头问过我,说林乔和文奇谁更强一些。我本来想说我比他们梁个都强些,可是想到念书我就怕了。再说,当时你还在,我走了谁照顾你呀!”
袁守方道:“目的明确。”
杨小眉道:“就是。”
艾菲插话:“于是你就推荐了文奇。”
郜建廷道:“我哪有那么大面子呀,上头问我也不过是意思意思,其实定的就是文奇。林乔的出身很耽误事的。噢,越说越远了。”
袁守方当然明白越说越远了,可是他觉得随便说出来的东西往往比思索过的更具真实性。他让那夫妻俩随便说,那两口子反而不说了。他们一致认为林乔和许建设的私人感情大抵停留在合法范围之内。
袁守方:“有没有可能在你们都不注意的时候越轨?因为人发育到一定时候会有某种需要。”
杨小眉摇头:“反正,我没走那些年一切都挺正常。”
郜建廷突然抬起一只手来:“等等,好象有戏了!对……74年文奇去读工农兵大学,75年小眉回城……77年还是78年……嗯,77年10月份到78年9月份,对,断断续续有将近一年的时间我不在知青点!噢,谁敢保证这期间不发生意外……”郜建廷住了口,看上去有些对不住谁似的。
杨小眉骂起来:“见你娘的鬼,郜建廷!78年林乔走了!他不是考上大学了吗?”
郜建廷开始拿不准:“到也是……”
袁守方趋身上前:“据我所知,上大学一般是八月底才去报到的,距离他所说的九月其实很近。”
郜建廷紧张地看了老婆一眼,道:“林乔就是8月底走的,我刚才说的9月份是我回点儿的日子,我听说可以办返城了,马上赶了回来。”
袁守方:“这将近一年的时间你到哪儿去了?”
郜建廷:“我去打马湾水库工地呀,每个知青点都要抽人。咳,那个破水库别提了,听说现在干得一滴水都没有了,劳民伤财呀!”
他很煽呼了一阵子水库的事,最后袁守方请他打住,道:“也就是说,这近一年的时间里你大多不在知青点是吗。好,我明白了,你每半个月回来一次。而事实上,将近一年的时间里,知青点的确只有许建设和林乔这一男一女,这,是事实吧?”
郜建廷一脸的苦相:“事实倒是事实,可我说这个干吗呀?老许要是活着还不把我掐死!”
袁守方道:“老许要是活着我们就不来了。不过,你上一次隐瞒这一情况确实太不应该了!小艾,我们走吧。”
艾菲觉得还应该再问问,见队长递过个眼神,便点头起身。她见杨小眉偷偷地踢了丈夫一脚,心想,都说女人嘴快,这家正相反。说老实话,要不是牵扯到命案,她倒是觉得杨小眉的作法更够朋友。感觉告诉她,许和林肯定有事儿,用不着怀疑。郜建廷上次真是没想到呢,还是想到了故意不说?根据今天的表现,很可能是忽视了。无论如何,今天上午收获大大的有。
刚要出门,门开了,一个个头挺不矮的大女孩踢门而入,脸上阴云密布,其状其形象个“垮掉的一代”。见有生人,似乎怔了一下,并且投过一个很深刻的目光,然后便撞进自己屋去了。
杨小眉紧随而入,接着就是一声气疯了的怒吼:“我问过严老师啦,你跟本就没去听课!”郜建廷叹息着送客,道:“这孩子看来不会有什么前途啦,唉!认命吧。”
袁守方知道,那就是阳阳。
两个人找了家湖南人开的小饭铺吃饭,同时分析了一下走访郜氏夫妇的收获。艾菲问袁守方为什么不一锄头挖出水来?袁守方问:“你觉得有水么?”
艾菲说:“我指的是孩子!”
袁守方道:“我指的也是孩子,会不会有?”
艾菲道:“我说句大胆的……百分之七十!”
袁守方要了瓶啤酒,道:“你太保守了,一点也不大胆。喂,要不要一杯?”
艾菲道:“谢谢,我上头。”
“这是啤酒!”
艾菲依然不要:“就是啤酒上头,白酒反倒没事。队长,我觉得再前进一步水就出来了!你为什么不让问啦。”
袁守方笑:“郜建廷这人很不错,我不想让他脸上太挂不住。再说了,只要有水,你还怕它不出来么!嗨,有人呼你。”
艾菲拿出BP机看了看,起身道:“局里来的,我去复个电话。喂,少喝点儿!”
她回来的时候袁守方把最后一滴啤酒倒进了嘴里,还有再要一瓶的架势。艾菲说:“你下午还得去医院哪!”她告诉袁守方:“生物所给局里去电话,让上次送蜘蛛标本的那个女的去一趟,这个人当然是我。你说怪不怪,我居然把绿蜘蛛给忘了!”
袁守方说:“一点儿也不怪,因为我也忘了。他们没说结果吗?”
“没有,只让我去。”艾菲看了看表,“队长,我好象不能陪你去作检查了。”
袁守方开心极了:“我恨不得喊‘乌拉’!”
两个人在这分了手,袁守方直奔医院。因为他大小是本系统的名人,所以得到了格外的优待。其结果就是每一关都仔细得要命,象个精密仪器似地被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还不时地半裸着躺在床上听人家道貌岸然的进行分析,男男之间毫不避讳。
他甚至听一个女医生说:“袁队长当年会不会有过隐睾。”
袁守方无法容忍地喊起来:“杀猪也不过是一刀的事儿呀!你们完了没有哇我的天!本人的确得过隐睾症!”
主任道:“你别叫了袁队长,局长部长做这种检查也不可能穿裤子。行了,可以起来了。噢,你的裤腰带!”
从高处看,嵩山在傍晚时分的夕阳中给人些挺古怪挺古怪的感觉。老杆儿以为那是自己的错觉,问小潘,小潘说:“呀,太对了,远看过去确实不大象在地球上!”
看来人们的感觉会在许多地方撞车。这时候的嵩山特别近似电脑合成的那种奇特效果,象在外星球的某个神秘的局部漫游(后来袁守方讲解过这一现象,说你们脑子里有“外星球神秘的局部”才可能有此联想,慈禧太后要是多看些外国电视片,也会这样。老杆儿以为然也)。
窗户前头是波浪般起伏的山,无边无际。既没有太高的,也没有太矮的。个性远不如那些名山大川,是的,所以它只能是林场。说老实话,能看见的都是树,只有树。翻上山头前的想法不是这样,那时候你会以为过了前头那座山就能看见某座小村,同时感受到鸡鸣狗吠和小桥流水之古韵,其结果却是非也、非也!
这一刻,你会明白什么叫林场啦,你好象在往大洋深处开去,永无尽头似的林海。纵使有一个兵团进去,也会象撒出一把黄豆般消失得无影无踪。三年后还给你一批长着毛的野家伙。此行彻底确定了老杆儿对林场二字的认识,同时使他对那代老插的理解上了一个台阶。活灵灵的人进去,能够活灵灵的出来,那就是苍天有眼!别的什么都不说了。
他们与当地公安局的人见了面,并说明了来意。对方说没有必要进山,你们说的那个林什么东西肯定在搞声东击西,他怎么能来这呢?开国际玩笑嘛!
当时老杆对林场还缺乏感性认识,便争了几句。大意是说:这个林什么东西是闯荡过世界的人,大洋彼岸都能玩儿的转,莫非是吃软饭的?
对方嘿嘿冷笑:“别说这些废话啦,你们这些有福之人真应该去看看什么叫林场。不然就体会不到老爸爸受得什么狗日的苦!”
谈话从一开始就莫名其妙的笼罩着一层不愉快,现在老杆儿懂了,人家在这样的基层一干就是近20年,说话再损你也得老实听着。
最后是那个麻子老哥提供了一个信息,说平安乡有人五百块钱租出一头老骡子,乐得从井台上掉下来,跌伤了尾椎骨。幸运的话,那个租骡子的傻×就是你们要找的林什么东西。
老杆儿大叫“还能是谁”!他当然希望对方能派个人当向导,可那几个家伙王顾左右而言他,没有一个象男人,老杆儿想想算了。
最后弄了张林区地图便上了路,麻子从窗口扔给他一个古老的指南针,并祝他们早日得手。
小潘说:“我理解这和嫉妒心理有关。”
老杆儿说:“换个位置,我们两个恐怕更次。”
小潘说:“那倒也是。”两个人就这样进了那片林海,天黑时分赶到了林区图上的第一个点……平旺。
说平旺是个“点”真真是恰如其分,那是个村头放屁村尾马上就能听见动静的一块“有人区”。共四个活人和一条活狗,还有一些活鸡。比较骇然的是一头小牛,死的。老杆儿他们赶到时,那四个活人正在把那头小牛大卸八块,血淋淋的非常野蛮。后来才弄清,那不是小牛而是一头野生的麂子……一种上国宴的野味。于是老杆明白了那四人紧张的缘由,野生动物是受保护的,四个家伙在知法犯法。果然是天高皇帝远呀!
发现警察的到来和他们无关,那四个家伙马上不紧张了。他们明确地告诉老杆儿和小潘,“那个人”来过,是不是姓林不清楚,但确实骑了一头骡子。他在这里吃了顿午饭就往丹格去了,时间是昨天。饭钱给得很大气,据说他在林场干过。还用问吗,那绝对是林乔。四个家伙显然不希望警察在此逗留,指着路说:你们这种“大三菱”,不用四个钟点就能感到丹格。看来他们对车颇有些研究。
老杆儿自然知道这四个小时便意味着不出纰露也要跑到夜里十点多,若栽进山沟则另说。而那仅仅是赶到丹格。林乔是昨天中午经过这里的,已近三十个小时了,他要是路经丹格而非落脚丹格,此时又将在何处呢?恐怕不是四个小时能找到的吧。
于是老杆儿对那四个家伙说:“我们想借贵方一块宝地过夜,你们没意见吧?”他的另一层目的是摸摸林乔说过什么。前来觅旧,不打听是不可能的。
四个家伙分明感到推不掉了,便说我们这里脏死啦,只要你们不怕长虱子。老杆儿当然怕长虱子,可必须说不怕。
一个家伙说:“有烟么?”
老杆儿不抽烟,便问抽烟的小潘:“有烟么?”
小潘说:“好的没有。”
那家伙又问:“有酒么?”
老杆儿心想,碰上打劫的了:“酒有。还要什么?”
“能不能给我们留半桶汽油?”说话的还是那家伙。
老杆儿断然拒绝:“汽油绝对不能给,这是林区!”不留神碰到了“有关规定”,那家伙很懂事地一抬巴掌:“进屋坐,老四掌灯,老二老三弄肉!”不用问,他是老大。
麂子肉真是太香了,那真不是一两句话能够形容的香,难怪上得了国宴。老杆儿叹曰:“百闻不如一见,百见不如一吃。不过你们听着,这肉恐怕不是白吃的!”
四个家伙这才明白什么叫酒后失言。老大相比的确狡猾,他眼珠子一轱辘,道:“这可不是我们打的,是狗日的跑到崖头收不住脚掉下去摔死的。”
老杆儿道:“外头有皮子,墙上有枪,皮子上有洞,枪口上肯定有火药味,再加上我的技术特长,你想想吧老兄,说假话比说真话是不是更惨?想让我放你们一马也可以,你必须……不,你们必须把昨天那个骑骡子的说了些什么毫无保留地告诉我,不许隐瞒。”
于是,老杆儿得到了如下线索……一,林乔在打听一个叫小哨的村子。二,林乔问林场中学是不是还在原场部。三,林乔打听两个人,一个叫唐平浩,一个叫寇四来。唐平浩老大知道,说是前年死于肺心病,寇四来老大至老四一概不知。由这三条线索不难看出,林乔无疑在找人。特别是第二条,它等于在告诉你,我林乔找的是个学生。
老杆儿早算过了,林乔和许建设假如真有私生子的话,年龄差不多在20岁上下。林乔问中学分明是觉得那孩子应该念过中学,这大概是他的一相情愿。因为老大说,能念中学的孩子在我们林场简直太他妈少啦!学校有一半的桌椅板凳空着,四五间教室变成小卖部啦!看来林场对教育重视得非常不够,可它不归老杆儿管。
老杆儿问:“小哨和、丹格哪个更远?”老二说:“那自然是小哨。来,吃这块,这是块净肉。那个人恐怕是去小哨找人的。”
小潘哦了一声:“他没说找什么人吗?”
几个人都有些迷糊了,酒气能把蚊子熏得翻跟头。于是都摇头。
老杆儿问:“小哨有没有你们这个平旺大?”
答曰:平旺不是仅指此地,它是相当大的一块区域。由此及彼,小哨也不会是一个点。到那里再问啦只有。至于那两个有名有姓的人,有一个活着的就不怕找不着。
四个喝多了的家伙漫无边际地问着“外边”的事,老杆让小潘尽可能回答他们。可说着说着他们的话题就转到女人身上了,下流得没法听。八只眼睛变得通红通红。
老杆儿叫上小潘回车里睡,并说:“林场职工分布应该以家庭为单位。”
小潘颇有远见地说:“不,那样一来,计划生育就无法保障啦!”
老杆儿道:“正相反,这种就好吗?同志哥,你应该明白旱涝平衡的作用!噢,对啦,你三姨好象也有个私生子。”
小潘挺不高兴地钻进车里,道:“能不能不说这个,说林乔就说林乔好啦!”
老杆儿连连抱歉:“言多语失,言多语失。咱们还是说林乔吧。”
两个人将那三点细细地捋了一遍,认为分析无误。小潘对林乔找私生子这一点没有老杆儿坚决。然后睡去。天明时分醒来,没和那四个醉鬼打招呼,直奔丹格。
丹格之行比想象的简单,找到一个比平旺那个点大许多的“大点”,近乎于一个自然村。
村子的首脑接见了两个警察,并指出“那个人”来过。“来过来过,比我高些,白胖白胖的,好象是姓林吧……好象是。”首脑坐在一块至少有几百圈年轮的树桩子上,抽着自己种的那种大叶子烟,眼睛看上去有些白内障,“他说他去小哨,我问他去干什么,他不肯说。”
“他是否提到过一个叫寇四来的人?”老杆儿问。白内障笑:“我就是寇四来。”
“你就是!”两个警察彻底糊涂。
白内障接着笑:“我告诉那人说我就是寇四来,他就象你们现在这样,愣了。我说你要不要看看身份证,他就果真看了我的身份证。你们要不要看看?”老杆儿便看了看,的确,此人确实是寇四来。
于是他认定,林乔并不认识他要找的人,认识的话就用不着验明正身了。那么,姓寇的究竟和林乔是何渊源?
“你们林场到底有多少寇四来?”
白内障说:“我们林场比全中国还大,我自然不知道有几个。约摸不会只有我一个。”
老杆儿的头大了,因为对方指出他们林场比全中国都大,这样的人肯定是没有出过林场范围的,其见识可想而知。他决定赶奔小哨,却又在上车时停了下来。“喂,你认不认得平旺的四大金刚?”
白内障道:“我刚刚迁来三个月不到,谁也不认识。”
原来如此,看来问这个绝对问错了,不光自己和小潘问错了,林乔同样问错了。
但是白内障的下一句话却使人热血沸腾:“他说他和他婆娘都在嵩山林场干过,肯定能找到那个寇四来。我告诉他那是大海里捞针!他就走了,居然雄纠纠的。”
他婆娘!上路后老杆儿象喝醉了酒似的满脸潮红,话越发多了,他告诉小潘:“这个‘婆娘’恐怕不会是那个日本女人吧,她只能是许建设!”
小潘道:“那个日本女人我没见过,但是估计不会在嵩山林场干过。可许建设并不是他‘婆娘’呀。”
老杆儿道:“你真是一根肠子通屁股!他这里说的‘婆娘’是说给当地人听的呀!在当地人那里,估计‘婆娘’的准确含义并不全指扯了结婚证的,睡过觉的恐怕就是‘婆娘’!他肯定指的是许建设!”
“但愿但愿!”小潘兴致上来了。
小哨。同丹格差不多大的一个自然村,但是富得多,甚至富得流油。不少家都开上了那种中型的小卡车。所以他们对警察的车比对警察本人更感兴趣。老杆儿真想朝天上放一枪吓唬吓唬那些长长短短的家伙,他们象相马似地在警车上东敲敲,西拍拍,还一脚一脚地踢轮胎。有钱和有文化的确不是一码事。
询问的结果是,现在的小哨不是当年的小哨,当年的小哨要顺着箐沟往前走三里地。
“有没有一个骑骡子的人来?”
“有哩,上午来的。”
“人呢?”
“进箐子了,去小哨了。”
显然林乔找的正是“当年的小哨”,老杆儿追问:“他没说去干吗?”
“说是去找唐平浩家的人哩。”
对路了!老杆儿开始激动:“你们谁认识唐平浩家的人?是不是死掉那个唐平浩?”
回答是肯定的。可所有的人都说知道是知道,但是不认识。老杆愤怒地咆哮起来:“见你们的大头鬼哟!这说不通嘛这个!”
“我们是改革开放以后迁来的,唐平浩家是地头蛇!不一样的呀!”对方如是说。
再一问才知道,这里原来没有路。有了路就有人来包林子了。所以说嘛,“要想富,先修路”是真理。看来唐平浩这家人是老的坐地户,并且远远地跟不上时代了。
开警车显然是进不了箐子的,他们只好把车子严严实实关好,检查了十八遍依然不放心。这些山里人可不是他们那些老实忠厚的祖先啦,他们能在几个小时里把你的车子拆整为零并且瓜分得连一颗螺丝母都不剩。
进箐子之前老杆儿故意哗啦一声把手枪顶上火,指着车警告说:“看好这部车,回来的时候可以让你们开上一开。你们那些小破卡车简直算不上车!你们互相监视,不许把车搞坏喽!”
进山后,小潘放声大笑:“老杆儿,你这是典型的以夷制夷!”
老杆儿望着没在山草里的羊肠小径,道:“我现在真希望自己能变成夷。三里地呀!兄弟。”
说是三里,走下来两个三里也不只。二人深深地感到山里人的话是多么靠不住。或者就是自己把警察的严谨错用在一点也不严谨的山里人身上了。反正都一样。
远远地,他们看见了一横一竖两间土坯垒的房子,还有房子旁边正在啃草的那匹神交已久的老骡子。
啊,林乔。假如没有命案,这里倒真象世外桃源呢!特别是对于你们这些在商海里滚累了的人来说!老杆儿把胳膊肘搁在小潘的肩膀上,心情复杂地望着远处的土坯房。
小潘也和他的表情差不多。两个人就这么看了一会儿,然后一言不发地朝前走过去。没有狗叫,没有炊烟,什么动静也没有,唯独那老骡子很不感兴趣地瞟了他们一眼……似乎有些违反常规。
“喊一声,小潘。”老杆用枪管顶了顶帽檐。小潘便“喂”地喊了一声。听见的只有他自己的回声。他又喊了一嗓子,依旧。
老杆儿笼住嘴,运气高喊:“林乔……”依旧。
“林乔,我们是警察……”他站在原地,等待着反应。等了半天还是没有反应。不用问,不是人死了就是没有人。不然的话,即便林乔不出现,唐平浩家的人也该出现呀。
老杆儿开始紧张了。他朝小潘甩甩脑袋,分开两路摸了过去。接下来的动作绝对是闪电式的,他们扑进了土坯房。
房里有人,有一个活着的男人。那人双手抱头蹲在昏暗的屋地上,看不见脸,不过从外衣和鞋上可以认定,他,就是林乔。至于原主人,少说也有半年以上没在此生过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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