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请等一等。”
陆莹莹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头看时,那人就站在不远的地方。是个女士,长得挺端庄的一张脸,浓眉,中等个。她收回目光看了看办公大楼的门廊,问:“你……找我?”
“对,我姓范。”那女子走上前来,脸上挂着笑,“有些事我想跟你聊聊。有空么?”
“我还不知道你是谁呢,有什么可聊的?”
那女子再次浅笑了一下,也不解释什么:“也许有些话题会使你感兴趣的,怎么样,现在时间很合适?”
陆莹莹心想:这两天怎么了,总是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说真的,她的心从见过胡虞以后就再也没有踏实过。照片上那个装了假肢的人、那个神秘的花斑蝶,还有再次出现在自己生活里的那个无赖高崇德……所有这一切,对她眼下风平浪静的生活的确是个不小的冲击。有些尘封的东西是不好轻易掀开的,一旦掀开就不那么容易合上。比如刘铭庄——时至今日她都说不清刘铭庄为什么离自己而去。
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关键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你是谁!”她凝视着对方的脸。
对方也凝视着她:“这有那么重要么?保留身份或许对你对我都好一些呢,真的——关键是要谈的东西。”
陆莹莹没再说什么,迟疑了一下后抬腕看了看表:“那好吧,我们找个地方。不过不能耽误太久,我晚上还要补习英语。”
“我想用不了那么久。”对方又笑了笑,笑得很真诚。
两个人找了个新开张不久的咖啡店,很安静。那个人把她带到一个偏暗的角落,估计是为了说话放得开些。咖啡上来后对方开门见山,问她和刘铭庄还有没有什么来往。陆莹莹的神经马上警惕起来。
“不,我们早断了。我真不明白最近这是怎么了!”
“哦,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陆莹莹自觉失口,忙掩饰道:“噢,没什么,没什么。”
事实上确实也没什么,要不是碰上该死的高崇德,刘铭庄这个人已经变成了一个记忆符号,永远地掩埋在心灵的深处。她完全应该像每一个人那样享受自己的正常生活,规划自己的未来。可是,一阵妖风吹来,积淀的东西蓦然间被搅浑了,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刹那间苏醒了过来。说实话,她这两天满脑子都是刘铭庄、刘铭庄……这个急匆匆走出自己生活的男人,像幽灵般又回到了他出发的地方。
那个女人开始跟她聊爱情,眼神总是在她脸上飘来飘去。陆莹莹当然用不着回避自己和刘铭庄有过那么一段,那是众所周知的。但是,一个陌生女人始终盘绕着这个话题,似乎有些生硬。她终于打断了她:“对不起,这就是你想告诉我的内容么?”
“终究有一些关系,不是么?”对方看着她,“你不觉得刘铭庄离你而去很奇怪么?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对方说的和陆莹莹心里想的几乎一样,这使她很恼火。
“我再说一遍,我不想谈这个话题。如果你没有什么新东西的话,对不起,我想说拜拜了。”
对方朝下压了压手掌:“别急,再坐一会儿好么?陆莹莹,你是个有文化的人,你不应该回避这个问题。当然,我没有权利强迫你把心里话说出来。但是谈谈总是可以的。”
“我什么都不想说。”
陆莹莹心里越发恼火了。但是那女人接下来的话使她禁不住哆嗦了一下。她说:“另外我想了解一个人,不知你有没有印象。这是一个左腿有毛病的人,平时总要拄个拐杖。”
陆莹莹觉得自己突然像置身在X光机的前边,里里外外都掩藏不住了。她做了个深呼吸,头也不抬地问:“我不明白你说的什么,谁拄拐杖?”
“随便问问,你可以不回答。”对方的眼神中有很深的东西在闪烁,好像在说,你不说我也看出来了。
陆莹莹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她们怎么分的手好像记不清了,她匆匆地离开了那家咖啡店,街上的冷风使她略微清醒了一些,她裹紧围巾透出一口气,快步朝前走着,好像在逃避什么。
这天晚上她没有去补习英语。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使她心慌意乱。如果说“刘铭庄”的出现吹皱了一池清水的话,那么所谓“拄拐杖的人”则使这池清水卷起了老高的浪花。她想起了胡虞给她看的那张照片,想起了照片上那个戴墨镜拄拐杖的男人。
怎么搞的?那个男人是谁?到底出了什么事……一连串问号。
她回到单身公寓,一头倒在床上不动了。身心的疲惫使她连弄饭吃的心思都没有了。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骤的电话铃声把她惊醒了,她欠起身子盯着床头柜上的电话机,好像在盯着一头怪兽。电话铃声顽强地响着,逼着她不得不拿起话筒。
“喂,哪一位?”
电话的那一端小小地沉默了几秒钟,传来一个好听的女声:“你是陆莹莹么?”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迟疑了一下猛地听了出来,这不是傍晚和自己喝咖啡的女人,而是阿波罗娱乐城见过的那个花斑蝶,那个漂亮得要命的女孩子。
“噢,你好。这么晚了,有什么事么?”
“不晚,现在刚刚9点40分。陆莹莹,我想见见你行么?千万别说不,我此刻就在你楼下呢。”
陆莹莹不由得闭了闭眼睛,她觉得自己快疯了。饥肠辘辘的,又要应付另一个女人。花斑蝶,好奇怪的名字,怪得就像她本人。下到楼前时,她老远就看见了靠在出租车上的花斑蝶,对方朝她扬了扬手。陆莹莹根据车子判断胡虞不在。走近一看,果然。
十分钟后,两个人坐在了夜市的一家小吃店里,花斑蝶说她经常光顾这家店,这里的卤猪脚很有味道。不但很有味道,而且可以美容。今天的花斑蝶和那天见到的很不一样,至少话多起来了。她介绍了自己的身世,哥哥的死对她情绪的冲击,她的学习生涯以及落榜前后的一些事情,见陆莹莹听得吃惊,她笑了。
“是不是感到很不可思议。其实这都是很一般的呢,我要是说出那些真不可思议的见闻,你一定会说我疯了。你信不信,我被黑社会抓过人质,是朋友花了25万元钱把我保出来的。”
“你的朋友真仗义!”陆莹莹觉得自己喜欢上这个女孩子了。
花斑蝶朝前探了探身子,声音突然放小了:“嗨,说出来你可要挺住,那个朋友和你还有一手呢。挺住啊,那个仗义的朋友是你的前情人刘铭庄!”
望着花斑蝶那张俏丽的脸,陆莹莹忽然觉得有些窒息感。她强迫自己保持平静,但情绪中还是没把握住,声音有几分颤抖:“刘铭庄,他……救过你?”
“对,救过我。在一个特殊的场合把我救了。我们两个曾经有过一段来往……好了好了,我不说刘铭庄了,说多了对你太不人道。我们说说别的吧,告诉我,那天给你看的照片,上边那个拄拐杖的家伙你真的不认识么?还是你明明认识却不想说?”
陆莹莹摇摇头:“真的不认识,我没有必要骗你。但是看上去似乎有些眼熟,这也是真的。”
“我觉得你说的不是真话。”花斑蝶说,“要是我,想也想起来了,你难道没有想想么?”
陆莹莹说:“信不信由你,你要说我在说谎我也不反驳。但是所谓的想一想是不是有些强人所难了。我根本就没仔细看那张照片。”
“真的么?那你现在仔细看看。”花斑蝶变戏法似的拿出了那张照片递过来。
这一次陆莹莹真的上心地看了好久,不为别的,就为眼前出现的种种怪事,但是最终她依然没有认出那是谁。拄拐杖的人无疑指的是他,可他究竟是谁呢?越觉得眼熟越想不起来。姓范的女人提到了他,花斑蝶又提到了他,他无疑是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现在看起来,她们显然都知道此人的身份。可是,反过来问自己分明是故意的……想到这里,她把姓范那女人的事情瞒住了没说。
“你收好,”她把照片还给花斑蝶,“这一回我明确地告诉你,我不认识这个人。真的不认识。”
花斑蝶没有再问,小心地收起照片,道:“要不要喝一点酒,啤酒?”
陆莹莹警惕地想:小丫头莫非想弄醉我。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因为她知道自己的酒量。花斑蝶要了两瓶蓝带,两个人便开始东拉西扯地聊起来,直到两瓶啤酒都见了底。迎着夜风走出来,花斑蝶的步子有些飘,陆莹莹只好扶住了她。可是巧了,就在这时候后边有人嘿嘿地笑起来,甩过一句很下流的话。陆莹莹不用扭头就听出那是高崇德。
没等那话音落地,花斑蝶一下子挣脱了陆莹莹的手,抡圆了手里的挎包打了出去。打得很准,那蛇皮小包正正地打在那无赖的眼睛上。高崇德一头栽倒了。
“走,陆姐。”花斑蝶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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