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午餐时间,我才开始感觉自己并没那么像残兵弱将。我决定去体育馆——不好意思,是“健身中心”——活动活动筋骨。健身中心在E座顶层,上面是一个大圆顶。健身中心有网球场和各种各样的健身器材,动感单车、台阶器、跑步机等全都单独配备了电视/录像显示屏。更衣室里有蒸汽室,能蒸桑拿,宽敞舒适。这个健身中心不亚于我见过的任何一个高档健身俱乐部。
我换了衣服正打算出去练举重时,查德·皮尔逊晃晃悠悠进了更衣室。
“在这儿呢,”查德说,“怎么样啊,牛人?”他在我的存物柜附近打开了一个柜子,“来打篮球的?”
“事实上,我是打算——”
“可能他们正在打呢,想玩儿吗?”
犹豫了一秒钟,说:“当然。”
篮球场上并没有其他人,于是我们一边随便控球、射篮,一边等人。等了几分钟这不见人来,查德说:“不如我们一对一吧?”
“好啊。”
“先满十一分者胜,如何?”
“好。”
“听着,不如我们对这场比赛下点儿赌注,如何?我并不怎么争强好胜,所以,也许来点儿赌注能刺激刺激我。”
我暗想:哈,没错,你才不争强好胜呢。“赌半打喝的还是什么呢?”
“得了,哥们儿。来张大钞,一百美元。”
一百美元?什么?难道我们这是在拉斯维加斯和鼠党豪赌吗?我很不情愿地说:“好吧,当然,随便。”
这是个错误的决定。查德打得不错,他攻势很猛,而我还在因为宿醉未醒而难受。他冲到三分线上,投篮,入球。然后,他颇为骄傲地用食指和大拇指做成手枪的姿势,作势吹散枪口冒出的青烟:“冒烟呢!”
他把我拦在身后,来了几个后仰投篮,马上他就得分领先了。他不时来两下阿朗佐·莫宁的小动作:两只手前后摆动,就像神射手准备开火时把枪甩到前面一样。这很让人恼火。“看来你状态不佳,哈?”他说。他的表情看上去很亲切,甚至有点儿关切,但是双眼却闪烁着“我手下留情放你一马,该感谢我吧”的眼神。
“我想是的。”我回答。我努力保持形象,让自己享受比赛,不想像条疯狗那样和他一分高下,可是他开始让我忍无可忍了。我运球的时候动作根本不协调,完全找不到感觉。我几次投篮不中,又有几次被他拦下了,不过我还是拉小了点儿差距,很快比分变成了六比三。我注意到他总是右手运球。
查德兴奋地抡起拳头挥了几下,又做了个手枪手势。他右手运球,又进了一记跳投。“钞票!”他欢呼起来。
突然,我就像拨动了某个精神开关,斗志高涨。我发现查德一直往右边运球、从右边射篮。很明显他不习惯用左手,不能用左手控球。于是我开始抢占他右边的位置,把他逼在我左边,然后我带球上篮。
我猜得没错,他左手根本不行,几次左手投篮不进。有几次我还轻易地在他带球过场时从他手里抢下了球。我挡在他面前,然后突然往后跳到他的右边,逼他快速改变方向。开始比赛以来,大多数时间我都是运球上篮,所以查德肯定以为我不会跳投。当他看见我跳投进篮时,目瞪口呆大吃一惊。
“你一直藏了一手啊,”他咬牙切齿地说,“你的确擅长跳投——不过我不会让你进球的。”
我开始跟他打心理战了。我做个跳投的假动作,骗得他跳起来盖帽,而我则飞快从他的右边冲过去。这一招非常有效,于是我如法炮制了一次。查德神经紧张,以至于第二次比第一次更容易。很快比分就拉平了。
我把他激怒了。我脚下一顿,来个小动作假装往左,他就会跳到左边,让我得以右手控球。我每得一分,他就越发慌乱。
我运球过场,带球上篮,然后又后仰投篮进了一球。我现在领先了,查德面红耳赤地上气不接下气,再也不说显摆的话了。
十比九,我领先。我运球直冲向篮板,却在半途猛一刹车,查德往后踉跄几步,摔了个屁股墩子儿。我抓紧时机,站好姿势,举手投篮——一记漂亮的空心球。我用食指和拇指做出手枪的样子,吹了一口气,然后笑容灿烂地对查德说:“冒烟呢。”
查德靠在体育馆的软垫墙上气喘吁吁地说:“好家伙,你让我大吃一惊啊。你比我想像的要强多了。”他深吸一口气。“不错,真好玩。但是下次我要打得你屁滚尿流,伙计,现在我可知道你的套路了。”他咧嘴笑了,就像只是在开玩笑。他伸出胳膊,把一只汗涔涔的手放在我的肩上:“我欠你一张本杰明。”
“少来。我可不喜欢为钱而打球。”
“不,真的,我坚持。拿去买条新领带或是别的什么吧。”
“没门儿,查德。我不会要的。”
“我欠你——”
“你不欠我什么,伙计,”我想了想,大家最乐意付出的莫过于建议了,于是我说,“除非你能给我提供一两条有关诺拉的建议。”
他眼睛一亮。这可是问到他最擅长的地方了。“噢,她对所有的新人都那样。这是她独特的捉弄人的方式,并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并不是针对你一个人,相信我——我刚进来的时候也经历了和你一样的遭遇。”
我留意到他没说出来的潜台词——“现在再看看我。”他十分谨慎,没有说诺拉的坏话。他知道要防着我,不能太坦白。“我是成年人了,”我说,“我受得了。”
“我的意思是你根本不用忍受什么,兄弟。她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你要随时做好准备——现在她要继续推进工作了。她之所以那样做,当然是因为觉得你是‘大潜’啦。”他的意思是,大有潜力。“她喜欢你。如果她不喜欢你,就不会努力把你争取到她的团队来了。”
“好吧。”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对我有什么隐瞒。
“我是说,如果你想……比方说,今天下午的会议,汤姆·龙格尔会来参加,审查产品,是吧?这几个礼拜以来我们一直在白费力气,卡在一场愚蠢的争论上:到底要不要加入‘砂金’技术。”他翻了翻白眼。“饶了我吧,千万别让诺拉又扯到那些废话上去。总之,如果你对砂金技术有什么见解就最好不过了。你不用赞同诺拉的观点,说它纯粹是瞎话、只会烧钱,关键是你要对它有自己的看法。她喜欢听到有理有据的讨论。”
我知道砂金技术,这是消费型电子产品业最近的重大发明。“砂金”这个名字是某个机械工业委员会为了市场宣传而取的怪名,它是一种低功率、短距离的无线传输技术。这种技术能使你的奔迈、Blackberry或Lucid掌上电脑与电话、笔记本电脑、打印机或其它设备进行互联,只要是在二十英尺范围内。你的电脑可以跟打印机交流数据,每一台设备都能与其他设备交流,而且不必担心错综复杂的难看电缆会把你绊倒。“砂金”将让我们摆脱电线、电缆、绳索的束缚。当然,那些发明“砂金”的工业怪才们没能预料到iFi——基于IEEE 802.11b标准的无线局域网——的突然蓬勃发展。嘿,在怀亚特让我经历“巴丹死亡行军”前我就已经知道iFi了,而“砂金”则是怀亚特的工程师们教我的,他们把它奚落得体无完肤。
“是啊,当时怀亚特公司也总有人叫我们非加上它不可,但是我们坚持没加。”
他摇摇头:“工程师总是想把所有功能一股脑打包到每一个产品里去,也不管成本有多大。即使这样会把我们的价格点抬高到五百美元以上,他们关心吗?总之,今天下午是一定会讨论这个问题的,我相信你一定能发表一番高见。”
“我就了解我看过的那点儿东西,你知道吗?”
“开会的时候我会帮你安排好的,你可以畅所欲言地抨击它。在老板心里赢几点战略积分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查德就像一张描图纸。他是半透明的,你可以看到他为了跟我建立联盟而做出的急切努力。或许他认为跟我这个新来的天才结盟、成为我的哥们儿,总比摆出一副地位因我而受到威胁的样子要好点儿。当然,我的确对他造成了威胁。
“好吧,兄弟,多谢。”我说。
“举手之劳。”
我回到办公间的时候离开会还有半小时,于是我上了网,临阵磨枪地对“砂金”做了点儿研究,以便能让我待会儿至少听起来似乎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飞快地浏览了几十个良莠不齐的网站,有的是那种工业宣传网,有的——如“砂金发烧友.”——则是一些迷恋这个狗屁技术的发烧友搞的。这时我发现有人站在我背后盯着我。是菲尔·布加林。
“干劲十足啊。”他说。接着他向我介绍了自己。“这才是你来这儿的第二天,可看看你,”他惊叹地摇着头,“别工作得太努力了,你会体力不支的。而且,你会让我们大家脸上无光的。”他哈哈大笑,似乎这是影片《制片人》里的台词,然后他退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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