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城(这是一个假定的城名,不作任何影射。),每隔四年必举办一次“万国博览商展会”,规模之大是空前的,这也是配合了四年一次的大选,带有庆贺的意味。
凡是友好国家都会被邀请参加展出,各自成立自己的商馆,作商业竞争上的观摩,产品上的交流,也夸耀自己国家经济的成就。
是年的“万国博览商展会”,在“中国馆”之外,有着两件中国宝物展出,这是与“商展”无关的。它属于墨城一位古董收藏家所有,是经墨城“万国博览商展会”主办单位特别邀请,情商展出,使商展更多姿多采,吸引更多的顾客。
两件宝物,其一,是一件珍珠衫,以一千八百余颗珍珠编织而成,霞光万丈,有黑珍珠为纽扣,在衣襟的两旁,还以奇珠宝石编织成龙的形状。据说是清帝乾隆皇的所有物:能避水火兼避邪!乃无价之宝,是“八国联军”入京时流失海外的。另一件宝物,是一顶皇帝便帽,上面镶有珍珠翡翠宝石,尤其是帽顶之珠,像灯光般的明亮,珠内还有着龙形的影子,所以称为“龙珠帽”。它也是属于清代乾隆皇帝所有。同样也是“八国联军”入京时流失海外的无价之宝。
在博览会之中,自然还有其他国家的宝物被邀请展出的,但是哪会有宝物比这两件中国古代皇室的宝物更值钱,更具吸引力呢?
博览会主办单位,特地在“中国馆”附近画地盖了一所外型像天坛似的建筑物,是专为展出这两件中国宝物用的。
天坛的内部,特别请中国的美术家设计,雕梁画栋,筑有楼台,以丈高八尺见方的玻璃罩将两件宝物罩着,并制造了一具特别的人形,头戴龙珠帽,身穿珍珠衫。下面设有电眼,警卫室设在天坛的背后,有警卫日夜轮流盯着游客的动态,参观者只要接近玻璃罩,就会映入电眼眼帘,在警卫室内的萤幕显现出来。
若有人企图偷窃宝物,只要踏上楼台半步,整个博览会的警铃会同时大响,至少会震惊半个墨城。所以在玻璃罩的四周高竖有木牌,写着有联合国法定的四种文字“参观者请勿踏上楼台”等的字样。
这两件中国宝物的所有人,是墨城富豪蒙戈利将军所有。蒙戈利家族世代都是将军,历代功勋显赫,也因此富甲一方,光是他的城堡就够瞧的。可是蒙戈利将军却是极富爱心,任何慈善义举都义不容辞,因之,这两件宝物在“万国博览商展会”附带展出,略收门票,收入所得,悉数捐赠给“万国孤儿教养基金会”。
博览会的主办单位为保护这两件宝物展出的安全,除了在会场内设有警卫之外,还另外雇有私家侦探暗中保护,同时,还为它投保了特别的意外窃盗险。负责保险的,是一间华人开设的“燕京保险公司”。
所有的防范虽然严密,但是盗宝者仍然纷至沓来。
墨城的国际机场,起飞与降落的班机川流不息,有远道专为参观“万国博览会”而来的旅客,也有参加大选后就职典礼的贵宾。
一架国际航空公司的班机降落后,旅客自进口处通过海关及检查处检查护照与行李,然后走出机场大厦。
人潮迎来送往。具国际性身分的贵宾,还得进入“贵宾室”,招待新闻记者发表谈话一番。
在人潮之中,一位妙龄少女在进口处等候良久,她不时的注意着腕表,脸呈焦急之色,好像在等候着什么贵客似的。一连好几架班机的旅客都已经入境了,她所要等候迎接的客人仍然未至。
在博览会期间,国际机场上繁忙不已,总免不了有些班机误点。这时,一位身材高大,面容消瘦,两鬓略见花白,目光矍烁,唇上蓄着短须,西装革履的中年旅客,双手各提着一只小皮箱,随着旅客人潮,昂然步出入境处的闸栏。
女郎的脸上露出笑意,喊了一声:“仇叔叔!”
这名中年旅客,正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仇奕森。他怔怔地向女郎打量了一眼,彷佛似曾相识,怔怔说:“你是谁?”
“金燕妮!家父吩咐我来接你的!”她很大方地说。由她的举止可以看出,这小妮子活泼纯真,又充满了热情。
“嗯!我认出来了,你是金范升的女儿,你和你妈长得一模一样,我上次到墨城来的时候,你还是鼻涕虫呢!”仇奕森笑说。
女郎脸上露出少女的娇羞,嫣然一笑,随后向身后一招手,过来了一名司机打扮的青年。她吩咐说:“替仇叔叔拿行李!”
司机一鞠躬,接过仇奕森的皮箱,便在前面领路。
“令尊可好?”仇奕森礼貌地问。
“家父年老多病,本应该亲自到机场来接您,但他临时感到不适,在床上躺下了,老人家患有高血压症,经不起刺激,遵照医生嘱咐,需要静养!”
“有什么事情会刺激他呢?”
“噢,太多了,比方说,仇叔叔突然来了电报,说要到墨城来游览,家父兴奋不已,就等于受了刺激啦!……”
“在我的记忆中,你还有位哥哥,比你只大三四岁!”
金燕妮吁了口气,说:“家门不幸,出了败家子,那是家父最大的烦恼,他终日不务正事,吃喝嫖赌什么都来,我们的家产,差不多被他搞得光光的了……”
“这样糟吗?”
“啊,仇叔叔刚到,我实在不该谈这些扫兴的事情!”
“说说也无妨,我们可以增进了解!”
“所以,家父说,仇叔叔抵达后,可以替他管教管教这个败家子。也许这是上帝的安排,不使我们金家完全衰落,家父年老多病,已经没有能力呕气了!”金燕妮好像很感慨地说。
“你倒是十分孝顺呢!”仇奕森称赞说。
不久,他们步出机场大厦,年轻的司机已经将汽车驶过来了。
那是一辆豪华的“别克”轿车,两侧车门漆有“燕京保险公司”的商标和字样,含有做广告的意味。
“保险公司的业务可好?”仇奕森以寒暄的口吻问。
金燕妮一声叹息,说:“家父年高力衰之后,所有金氏企业的机构全交由家兄处理,但是几乎所有的附设子公司全都被败光了,就只剩下这间保险公司,等于是‘空头’的了!”
司机已开了车门,仇奕森搀扶金燕妮先行进入车厢内。
“令堂可好?”他改变了话题问。
“家母去年病故,也可以说是呕气而亡的!”金燕妮说。
“哎……”
汽车已驶离国际机场大厦,疾驰于宽阔的大马路上,这是一个新兴的都市,正步入繁荣中,“万国博览会”的旗帜到处飘扬,老远就可以看到许多陈列馆的建设,和五花八门的霓虹灯光。
金范升在墨城的华侨社会中,可以说得上是一位传奇人物,赤手空拳来到墨城创业,由洗衣店做起,发展到有一座金氏企业大楼。积数十年的努力奋斗能有这样的成就,可谓得来不易,但是不到第二代就要将它败光了。这也难怪金范升患上了过敏性的高血压症,神经特别敏感,经不起刺激,随时都可能会倒下。
金燕妮倒是一位孝女,她为父亲聘请了特别护士,随时侍候在老人家的身旁,提醒他按时吃药,为他注射降血压的针剂。
是夜,金宅欢宴这位自远道而来的贵宾——仇奕森。
仇奕森和金范升是“老弟兄”了,他们是患难之交,在金范升还未得志时,曾接受过仇奕森的资助。在金范升的事业到了最颠峰时,他们又处在“天各一方”。因之,在金范升的心目中,好像永远欠着仇奕森一个人情。
若以江湖上的义气而言,金钱上的往返,原就算不了什么大事情,可是金范升又处在困境之中,他还得请求仇奕森从旁相助。
金范升的大公子金京华,只有二十来岁,长得英俊潇洒,只是年轻不学好,平日交友不慎,酒肉朋友特多,纨裤子弟总会有几个“傍友”(陪伴吃喝的损友)跟在身边胡混,因之没向好的方面学,吃喝嫖赌什么坏把戏全来。
金范升年高力衰,把金氏机构的大权交落在这孩子的手中,金京华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有花不尽的金钱,日以继夜的花天酒地,把附属子公司的业务全荒废了,再加上赌钱遇上“郎中”,输了钜额的金钱,一时周转不灵,便倒掉了好几个机构……。
金范升很需要金京华和仇奕森见上一面。仇奕森是他的希望!他希望仇奕森能使金京华“改邪归正”,那么金家的事还会有希望。
金范升请他的特别护士帮忙,几乎打遍了全市所有金京华经常出没地方的电话,好容易才算把个宝贝儿子找到了。当金京华回返家中时,筵席早已摆开,金京华带着几分酒气,说话颠三倒四的,差点没将老父气煞。
金京华对仇奕森早已是景仰不已,从幼年时,就经常听父亲谈说有关他行侠江湖的事迹,在廿世纪中,居然还会有这一类侠义的人物,可谓不多见呢。
金京华对仇奕森的印象奇佳,所以在见面后,表现得非常亲切。
“听说你是一名神枪手,开枪快如闪电,还从未遭逢对手!”他说。
“那是传闻罢了!”仇奕森谦虚的回答。
“你可曾遇过对手呢?”他似乎对这问题特别有兴趣。
仇奕森露出困惑之色,含笑说:“以一个枪手而言,假如遭遇了对手的话,就不会活着了!”
“这么说,你就未曾遭遇过对手罗?”金京华笑着说:“用枪可有什么秘诀吗?比如特别技术之类的?”
“除了苦练之外,没有第二途径!”
“与天才无关吗?”
“当然也需要天资灵敏!”
金范升老先生听得有点不大耐烦,说:“可以谈的事情很多,为什么老是在凶器问题上讲个不停?”
金京华没理会他父亲的打岔,又说:“仇叔叔,除了你之外,可还有和你一样出名的枪手?”
仇奕森想了半天,说:“在华侨社会中,有一个名叫左轮泰的,也有人称他为‘天下第一枪手’。他是以一支左轮手枪成名的,斗尽天下无敌手,据说,他可以在百步之内击灭蜡烛,从未有失误!”
“你们可曾较量过?”
“左轮泰行侠仗义,嫉恶如仇,经常管闲事,打抱不平,锄强扶弱是我们相同的宗旨,所以我们互相尊敬,不会起冲突的!”仇奕森笑着说。
“友谊性的较量也不行吗?”
“枪手是不能随便拔枪的,枪一出匣就会伤人,好友也会变成仇敌!”
“那么你们是好友了?”
“也谈不上!我和左轮泰只有过一面之缘,还是在澳门的一所赌场上经朋友介绍的!”
“他的枪法你也只是听传闻罢了?”
“无缘见识,很感遗憾!”
“实在说,应该找一个机会给你们较量一番才对!”金京华说。
金范升再次向他们打岔说:“我们别再谈枪手的问题罢;关于如何整顿‘金氏企业大楼’,你应该好好的向仇叔叔讨教才对!”
金京华对老父的罗唆深感不满,说:“仇叔叔是江湖行侠人物,也许对商业不全感到兴趣的!”
金范升说:“仇奕森是智慧极高的人物,无论搞那一行,无不精通,他开过赌场、夜总会、酒店、轮船公司,没有一项事业不成功的!”
仇奕森插嘴说:“听说你的事业最近不太顺利,倒闭了好几个附设机构?”
金范升一声长叹,说:“我已经是年老力衰了,没有精力,自从交给京华之后,一天不如一天,看情形,迟早会被他全部败光!”
金燕妮对她的父亲十分同情,忙说:“爸爸不要冲动,否则又会影响你的血压啦!”
金京华有点不大服气,说:“你别以为我整天花天酒地的,最近做的一笔生意,‘万国博览商展’的中国宝物保险,可以稳赚廿万元美金!”
仇奕森一听,觉得诧异,说:“什么保险?”
“窃盗意外保险!”
“你说是在万国博览商展?”
“是的,两件中国无价之宝,乾隆皇帝的珍珠衫,和皇帝的一顶便帽……”
“是公开展览的?”
“公开展览,还售卖门票,收入所得捐给‘万国孤儿教养基金会’……”
“这两件宝物的所有人是谁?”
“蒙戈利将军!”
“墨国人吗?”
金京华笑了起来,说:“仇叔叔,你好像很紧张呢,难道说你担心它会被人盗窃走吗?”
仇奕森说:“假如被盗,你的保险公司要赔偿多少损失?”
“四百五十万美元……”金京华呐呐说。
刹时间,金范升的情绪紧张起来说:“万一出事,那么我们金氏企业大楼整个也不够赔啊!”
“嗨!你们在发什么神经?哪有这么简单?谁有胆量在博览会众目睽睽之下盗窃宝物?而且我们的防卫森严,会场内设有特别的电眼和警铃……”金京华很着急地解说。
“你且说说你的防卫情形!”仇奕森正色说。
“仇叔叔为什么也这样紧张?”金京华反问。
“和我同机到墨城来的,有一个像是妖怪一样的人物,名字叫做骆驼!”仇奕森说。
“骆驼?”金范升像是“谈虎色变”,顿时抚着脑袋,是血压上升了。
金燕妮知道父亲的毛病,赶忙招呼特别护士给她父亲侍候药物。
“骆驼是什么人?你们提到骆驼,就像魂飞魄散似的!”金京华感到莫明其妙地说。
“骆驼是一个大骗子,鬼计多端,神奇莫测,研究他的骗术,几乎等于是魔术一样,足迹走遍全世界,骗术也遍及全世界……”仇奕森说。
“他总不致于会骗到博览会里去吧?”金京华说。
“唉!”仇奕森叹息说:“骆驼此人,虽然是个骗子,但绝不是个坏人,反而是个经常做慈善事业的大好人!并且有强烈的民族意识,他最痛恨国宝流失在外国人手里,何况,这两件宝物又是‘八国联军’入京时被掳走的,等于是劫夺!它既在博览会里公开展览,万一惹起这位老妖怪动坏念头,那就不是闹着玩的了!”
“哈!”金京华失笑起来,说:“骆驼只是一个骗子,就算骗术高明,也不会飞天遁地,更不是什么三头六臂金刚之身,可以枪弹不入!博览会里警卫森严,我们有重重的布置,任何人不得越雷池一步,否则教他插翅难逃!”
仇奕森说:“你是不知道大骗子骆驼的厉害,他曾经和世界各地的警探斗过法,还从来没有输过,你的这点布置,也许在他的眼中算不了什么东西……”
金范升吞过药丸,舒了口气,向金京华战战兢兢地说:“你要多听仇叔叔的话!要知道,大骗子骆驼其人的事迹,我也听说过许多,他的绰号叫‘阴魂不散’,只要他的阴魂在那儿出现,必然天下大乱……”
“骆驼出现,并不一定就会到博览会行骗,同时,在场的警卫,都不是两三岁的孩子,他们岂会简单容易受骗呢?一件皇帝的珍珠衫,一顶龙珠便帽,置在玻璃罩内,四面是电眼,脚底下是警铃。谁踩上台阶去,警铃便会响遍半个墨城,骆驼就算会飞天遁地,他想取这两件宝物的话,比登天还难!”金京华像是有恃无恐地说。
仇奕森说:“我希望听听你的布置情形!”
金京华耐着性子,将详情仔细说出:
“展览会场,是一座像天坛似的建筑物,地面及天花板上都装置有电眼,警卫室设在天坛的背后,电眼传递会场内任何角度游客的活动情形,警卫在萤幕上可以一目了然,在展览场中,有防弹的玻璃单,约有丈高,七八尺见方,将两件宝物罩住,下面是一座约三尺高的舞台,有感应装置,若有人踏上去,整个博览会场的警铃全会响,全场所有的通道会立刻关闭,任何盗贼插翅难飞!”
仇奕森问:“警卫是你雇用的,抑或是博览会分配的?”
“博览会分配专门派给我们的一组人,总共十二名,每四小时换班六个人……”
“由大会分配,警卫可能会疏忽职守吗?”
“应该不会,警卫是特别精选的一组!他们虽然吃公家饭,但是还满认真尽忠职守的!”金京华顿了一顿,又说:“我另外还雇用了私家侦探在展览场上巡查,查看游客中有无可疑人物!”
“私家侦探是谁?”
“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华莱士范伦,绝对靠得住的!”
“我是问他的能力如何?多大岁数?”仇奕森不厌其烦地问。
“华莱士范伦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虽然只有二十多岁,但是全市有纪录的歹徒他差不多全认得出!”
“你付给他什么代价?”
“好朋友没谈到什么代价问题,我打算付给他一千美元就可以了!”金京华好像很无所谓地说。
“以一千元的代价,保护价值四百五十万的宝物吗?”仇奕森以嗤笑的口吻说。
金京华不乐,说:“你认为华莱士范伦会不够朋友?”
“别忘记了‘见财起异心’这句老话!”仇奕森很郑重地说:“大骗子骆驼也许会有相同的野心,惹上他可就麻烦了!”
“仇叔叔,在你的心目中,也许任何人都是丑恶的,不值得信任的,同时,都会‘见财起异心’,出卖朋友,或者作非法的勾当……”
仇奕森苦笑,说:“既然做保险工作,就得注意这类的事情!”
“我仍然反对你的论调!”
“另外一个问题,就是电眼和警铃的工程,是什么人设计包工的?”
“‘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是我的好朋友罗朋设计包工的,罗朋的父亲是一位非常有名的电子工程师,他们父子合作,一向工程精良,十年内绝对不会故障……”
“但是你们保险展出的时间是多久呢?”
“我们的合约是三个月。”金京华很耐心地解说:“直到博览商展会闭幕,宝物装箱,押返蒙戈利将军的古堡时候为止。”
“三个月是很长的一段时间!”仇奕森踌躇着说。
金范升非常着急,拭着汗,喃喃说:“也许在这三个月的时间之中,我毕生的辛劳所得,就全完了!”
仇奕森摇手说:“这也未必,不过,既然接受了这类的保险业务,就得有特别的防范。”
金范升说:“我以前从不敢接这类业务的!”
“既然做了,就不必害怕,提高警觉就是了!”仇奕森说。
金燕妮自作聪明,提出了意见说:“仇叔叔,你的意思是要防范大骗子骆驼吗?”
仇奕森说:“还不止骆驼,社会上的歹徒多得很呢!反正你得负责三个月的展览期间不能出任何的毛病!”
“我们可否找着骆驼的照片,分发给各警卫人员,以及私家侦探华莱士范伦的手下,让他们提高警觉,发现骆驼在参观游客丛中时,就特别的注意?”金燕妮说。
仇奕森含笑说:“用处不大!但也未尝不可行,这个骗子是用心计的,他并非是劫匪,你在现场上注意他又有何用呢?同时,假如消息走漏,被骆驼知道我们印发他的照片,无异于向他挑战,那时候,反而招致麻烦呢!”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金燕妮喃喃自语。
“这个人很容易辨识,个子不高,其貌不扬,既瘦又矮,大秃头、颧骨高耸、铜铃眼、朝天鼻、八字胡、两枚大匏牙是他的标记,一副不修边幅的德行,教人一望而知,那就是大骗子骆驼!”仇奕森再说:“只要消息传开,谁都可以认得出的!”
金京华道:“我们不可以就此抓人吗?”
“你凭什么抓他呢?”
“他不是个大骗子么?”
“证据何在?”
“他总归是犯案累累的!”
仇奕森说:“骆驼每在一个地方出现,几乎都是以不同的身分出现,有时是大商贾,有时是大学教授,有时是在野政客,都是有点名堂的!”
“我们拆穿他的身分,不就可以将他逮捕了吗?华莱士范伦最拿手做这类的工作!”金京华说。
“不!这一来,不等于是向骆驼挑战了吗?”仇奕森正色说:“假如说他并没有打算惹你,岂不等于自惹麻烦?”
“可是,仇叔叔已经说了骆驼可能会‘见财起异心’……”
“我只是希望你提高警觉防范!”仇奕森看了看手表,将盏中酒一饮而尽,说:“喝完这杯酒,我们还有足够的时间到会场上去巡逻一遍,也许我能了解你们警卫和防范的设备是否有疏漏之处,在这一方面,我是‘行家’,或许能对你们有所帮助!”
金范升大喜过望,忙关照金京华说:“对的,仇叔叔的生平,仗义勇为的事迹多矣,他经常能击败最顽强的敌人,你要多听他的!”
金京华心如悬桶,七上八下,实在说,他已经被仇奕森的连哄带吓,弄得魂不守舍,失去主见,只有唯唯喏喏的,听由吩咐了。
十余分钟之后,金京华、金燕妮兄妹两人伴同仇奕森,走出金氏企业大厦。
这座大楼最高的一层,是金范升留作住家自用的,乘电梯下降,可以巡视每一个企业部门,金京华经营不善,有几项企业倒掉了,也有遭政府查封,待打官司的……。
入夜之后,差不多所有的办公室都锁上门,关了灯,看似一片凋零,令人感慨。
金燕妮在电梯中首先打开话匣,说:“仇叔叔一番话,爸爸虽然吃惊不小,但也等于吃了一枚‘定心丸’!有仇叔叔在,他老人家就安心了!”
仇奕森还不及答话,金京华却以责备的口吻说:
“仇叔叔,你是老江湖了,但在我的心目中,你不够江湖,一味只会夸大,标榜自己,毫无道义可言!”
金燕妮连忙责备她的兄长说:“哥哥,你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呢?”
“我当然是有理由的,我也结交了不少江湖上的朋友,还从来没有丢脸过!”金京华说。
“此话怎讲?我倒要听听看!”仇奕森说。
“仇叔叔明晓得家父患有血压不正常的毛病,稍遇刺激,情绪一起变化,轻则躺下,重则不治!我今天冒险接下这项保险生意,纵然有疏忽或不到之处,仇叔叔有所指教,也应该回避家父,背地里向我教训,在家父面前说,岂不要让他担忧吗?”
仇奕森大笑,说:“这样看来,你还是一个孝子呢!”
“我对父母并无不孝之处,说实在,家父将这样大的一份事业交给我,我自量能力不足,很难将它搞得好,因而内疚呢。家母临终时,也以怨言相对,使我感慨万千,愧无容身之地。谁不希望将家父的事业搞好呢?只是天资所限,经验不足,徒呼奈何而已……”金京华说时,眼眶也起了红润。
仇奕森摇手解释说:“你别弄错了我的用心,令尊患有高血压敏感症,所以任何事要先说明白,让他有心理准备,以免发生事情,在突然间受到重大刺激,后果就不堪设想了,因为这个原因,所以我得在他的面前公开说明白,他有了心理准备,正像燕妮所说的,好像吃了‘定心丸’一样,就算事情爆发,也不会因此不治,要了他的命!”
“仇叔叔是有智慧的人,不会像你那样愚蠢!”金燕妮再次责备她的兄长。
“你真是一个刁嘴滑舌的女孩子,许多事情都是你胡说八道诌出来的;总有一天,我会痛揍你一顿的。”金京华说。
“仇叔叔在此,由不得你放肆!”金燕妮说。
“你们兄妹两人,实在应该密切合作才是!”仇奕森说。
“燕妮一直在父母跟前拨弄是非,打算夺取我的大权,一切由她来‘挑大梁’呢!”金京华说。
仇奕森没想到他们兄妹之间会有这样的成见,实在令人难以置信!可见得手足之情还不及权势来得深厚,也可以说是人性的表露了。
“哼,我先揍你……”金燕妮恼了火,捏紧了拳头,向她的哥哥乱捶乱打的。
金京华忙着招架,兄妹两人围绕着仇奕森,闪躲追击闹作一团,使仇奕森忆出这兄妹俩人的童年,自幼就是吵闹不已的。
不久,他们进入金氏企业大厦的停车场,乘上自用汽车,由金京华驾驶,向“万国博览会”的场地驶去。
是时,正是“万国博览会”的场地上最热闹的时间,游人肩摩踵接,络绎不绝。各色各样的霓虹彩灯在闪耀着。特别是“儿童乐园”的部分,许多带着彩灯的旋转电动玩具,像“跑马灯”似地,也有高悬在半空中的,旋回不停地活动着。
由于场地过大,每一个被邀请参加展出的国家,都有他们自己的商展馆,所有的建筑物也都各自表现出民族性的特色。就算是用走马看花的方式走完整个博览会场,也需要两天的时间,若仔细欣赏的话,整个星期也走不完。场面之大,可想而知。
金京华兄妹两人带领着仇奕森进入“中国馆”。
“中国馆”的场地占地甚广,建筑物也富丽堂皇,奇怪的是,在入夜之后,参观的游人还是以外国游客居多,中国人反而寥寥可数。
这个原因,是因为门票售价过高,一般的华侨都比较俭朴保守,参观博览会,在白天,花一张门票的代价,至少可以走两个国家至三个国家的展览场。在夜间却不然,花同样的票价,几乎连一个国家的博览馆也走不完。因之,白昼与夜间的游人是两路的。
金京华兄妹两人,带领着仇奕森先进入那间天坛形状的宝物展览所。
仇奕森首先注意到警卫人员的布置情形,在门首的广场进口处,布置有一个人,天坛场地上有两个人,一个人留在高楼回廊上居高临下监视,另外一名守在警卫室的萤幕前,由电眼传递游客活动的情形。金京华另雇用私家侦探作加强性的防卫。
金京华曾说过,那是他的至交好友华莱士范伦所负责的。但是华莱士范伦并不在,只留了他的两名助手。其中一名是黑人,名史葛脱,高头大马,虎背熊腰,看似是有一身蛮力而反应迟钝的家伙。另外一个是欧洲人,名威廉士,是个不修边幅的酒徒,他手持酒瓶,守在大门口,正和那名警卫聊天,根本没把当前的重责摆在心上。
金京华在仇奕森的面前感到很不满,便问:“华莱士到那里去了?”
威廉士回答说:“华莱士到‘道奇俱乐部’去了,还不是和你一样,把全副精神摆在追求安琪娜派克的身上!”
金京华顿时脸一红,呐呐说:“真不像话!我把这里的事情交给他,他倒跑到赌场去了!”
仇奕森取笑说:“‘道奇俱乐部’是赌场吗?”
金京华回答说:“那是墨城最高级的赌博俱乐部,能入会的都是名流大亨!”
“那么,你也是名流大亨之一了!”
“不!我仅是敬陪末座!”
“安琪娜派克是什么人?”
“发筹码的女郎!”
仇奕森一笑,说:“那么你的那位私家侦探好友,也是酒色之外再加上赌博的朋友了!”
金京华压低了嗓子,对仇奕森附耳说:“在舍妹面前,拜托给我留一点面子!”
仇奕森点点头,说:“金家的事业,全握在你的手里,以后类似这样的酒肉朋友,少交为妙!”
金京华在妹妹面前,只有唯唯喏喏的,他无法和仇奕森争辩。
这宝物展览所内还真够热闹,黑魇魇的,只见人头拥挤,红男绿女,什么样的人都有。四盏极强的灯光分布在玻璃罩的四周,把玻璃罩内的两件宝物照射得更为明亮诱人。
外国人很好奇,珍珠为什么能编织成马褂呢?衣襟的两旁还能编成龙状?纽扣是以黑珍珠钉上的。中国有五千余年的文化历史,在以往,一直被欧美人士视为是东方的神秘国家,如今事实证明,文化历史确实比他们久远。
再看那顶龙珠便帽,着实是够使人疑惑的,在灯光照射下,帽顶那枚圆亮的珍珠,真似有若神龙的影子在其中。中国人以龙为皇帝的象征,因之,这枚龙珠在帝皇时代便已是稀世之宝,遗留在今天的时代里,它仍具有赏玩的价值。
参观的游客,有高谈阔论的,也有交头接耳的。古谚说:“疑心生暗鬼”,或许就是这个道理,这时候负责保护这两件宝物的人员,常会怀疑每个人都是存心不良的。
在仇奕森的眼中,警卫人员以及私家侦探华莱士范伦派下的两名助手,都是疏于职守的,他们并不以职责为重。但以现场上的防卫布置而言,大致上说,应该是绝无问题的了。
但这自是针对一般的毛贼而言,若是遇着了“高手”,他们却可以进出如入无人之境,是所谓“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社会愈是文明,犯罪者和防止犯罪者永远在斗智!以犯罪的纪录来查看,犯罪者永远是先占上风的,因为他们站在暗处,采取主动;防止犯罪者站在明处,处在被动,而最后以智慧取胜破案。
对付骆驼这种“犯罪专家”,若被他得手后,想破案就比登天还难了!以当前的防范情形,在骆驼的眼中能算得了什么呢?
仇奕森被邀请进入警卫室,那里面总共有着六部萤幕,透过布置在现场上的电眼,播出游客们活动的情形。
那是很乏味的监视工作,负责看守萤幕的警卫在打盹,任何人分配到这份差事,都同样会打瞌睡的。这时有客人进门参观,他们才振作起来,还招待大家喝咖啡。
仇奕森很注意那几萤幕,电眼的布置甚为恰当,整间展览室的每一个角度都没有疏漏,但是假如监视者粗心大意的话,等于没有装一样。
金京华还在夸口,说:“有这样重重的防范,你想还会有贼人胆子生毛,敢窥觑这两件宝物吗?”
仇奕森笑着说:“世间上没有攻不破的防线,愈是认为防范严密的‘天罗地网’,愈能提高斗智的兴趣……”
忽地,仇奕森注意到东北角上萤幕中映出一个奇特的人物。高个子,削瘦身材,狭长的脸孔,两眼矍烁,炯炯有光,半鹰钩鼻子,唇上一撮小须子,头发梳得光亮,两鬓略见花白,是个中年人,西装革履的,衣饰甚为讲究,有着中年男性的魅力……。
“咦!他怎么也出现了?”仇奕森大为吃惊,失声说。
“什么人?”金燕妮忙趋上前问。
“左轮泰……”仇奕森说。
“就是你说的那位‘天下第一枪手’吗?”金京华怔然地说。
“这不是左轮泰吗?”仇奕森惊讶不已。“他怎么也来了?”
“嗨,‘天下第一枪手’总不会跑到博览会来耍枪吧?”金京华笑着说。
仇奕森没有回答,匆匆夺门而出,是时,展览场上游客拥挤不已,四下里尽是黑魇魇的人头。仇奕森匆忙地向东北墙角的方向挤过去,他要找寻的那个人,正低下头,注视着两件宝物玻璃罩下端镶嵌的一块铜脾。那是“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标记,连同地址电话全有,是做广告用的。
这种特别的防盗设计,还要做广告,不等于自找麻烦吗?
仇奕森趋上前,站在那人的背后,观察他的动静。很显然地,他是在默记“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地址和电话。只见他念念有词地背着,一遍又一遍的,他的企图,只要稍为“内行”一点的人就可想而知!
倏地,他发现身后有人驻足不动,感到情形不对,回过头时,眼光由下而上,由仇奕森的皮鞋,西装裤,黑白相间的领带,最后才看向仇奕森的脸孔。
“左轮泰,久违了!”仇奕森笑着说。
左轮泰露出惊诧之色,显然想不到在墨城的博览会里也会有人认识他。
“仇奕森,嗨!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很奇怪会在这里碰见你!”左轮泰兴奋地说。
“我也想不到你会对博览会感到兴趣!”仇奕森伸出手和这位“江湖上”的朋友握手。
“你也是参观博览会来的吗?”左轮泰问。
“不!”仇奕森摇头,说:“我到墨城来看一位老朋友,顺便到此……”
“嗯!能遇见你,真是巧极了,我正感到‘孤掌难鸣’,是需要朋友的时候,有你在此,大部分的问题,全部解决了……”
“怎么回事?别把我搞迷糊了!”仇奕森说。
“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瞧,它的四周全设有麦克风和电眼,任何人的一举一动,全被警卫室录音窥看,所以,我们最好找个地方谈谈!”
仇奕森的心中有了疙瘩,听左轮泰的一番话,就可以证实他是有企图而来的。
“到什么地方去畅怀聊聊?”他说。
“在中国馆里,有一所酒馆,金门高粱,陈年绍兴,双鹿五加皮,都是台湾土产好酒,还有由台湾来的厨子,供应蒙古烤肉,你可有兴趣?”左轮泰问。
“异地逢知己,那有不奉陪之理?”
“好的,咱们去喝上两盅!”
左轮泰领在前面,仇奕森向金京华兄妹两人一挤眼,跟随在后,出了天坛展场,要走上好几十码的地方,才进入中国馆专供中国酒的酒馆。
“BAR-B-Q”全世界闻名,葱蒜的气味早已经散播全场了。
“跟在你身后的一男一女,是什么人?”左轮泰忽然停下了脚步问。
“世侄儿女!”仇奕森向金京华兄妹两人招手,边说:“你们过来,见过左轮泰叔叔!她们兄妹两个,都是你的崇拜者呢。”
左轮泰愕然,说:“我曾听仇奕森结交天下朋友,没想到满天下是亲戚呢!”
“金京华、金燕妮兄妹两人,都是做保险公司生意的,博览会展出的两件宝物,就是由他们的保险公司承保的!”仇奕森笑口盈盈地说。
左轮泰不乐,说:“仇奕森,你在摆什么噱头?”
“不!这是事实……”
“你好像是要打我的招呼呢!”
“我不得不如此,看情形,你好像是有企图而来的!”仇奕森一语道破:“要不然,你怎会对‘罗氏父子电子机械工程公司’的广告招牌如此的注意呢?”
左轮泰格格笑了起来,说:“你的意思是,我有意盗窃那两件宝物了?”
“不!绝无此意!我只希望你能特别帮忙,使展览顺利展出!”
“我能有什么能耐?”
“不说大话,除了你之外,不会再有别的危险人物!”
左轮泰搔着头皮,格格笑了起来,说:“真是阴错阳差,无巧不成书呢!竟会在墨城的博览会上遇见你!”
“有缘千里来相会,在这里见到你,真是三生有幸焉!”仇奕森说。
他们在酒馆内占了一张桌子,左轮泰要了一瓶“双鹿五加皮酒”,蒙古烤肉是论份计算的,要先购买餐券。金京华很乖巧的早购买了餐券。
不久,热气腾腾的烤肉端上来了,左轮泰将酒瓶打开,取酒杯倒了酒。
“我们曾听仇叔叔说了很多有关左叔叔的故事,能有缘相识,真令人喜出望外!”金京华双手端着酒杯敬酒。
“以后两位世侄,还请老哥多多关照!”仇奕森说。
“听你的语气,好像是这间宝物馆,由仇大哥做保镖了?”左轮泰以讥讽的口吻说。
仇奕森心中暗想,假如左轮泰不买他的交情,该怎么办?便说:“我早声明过,我是拜访朋友来的……”
“顺便搭上交情,以大镖客的姿态出现吗?”左轮泰笑着说。
“博览会是龙蛇会聚之地,仇某有何德能,敢以镖客的姿态出现?”
左轮泰和仇奕森干了一杯酒,含笑说:“你仇奕森大名鼎鼎,纵横江湖数十年,从未遭遇过对手,假如说,借某一个场地,和你斗法一番,倒是很有趣的事情呢。”
仇奕森暗暗吃惊,听左轮泰的语气,着实是在打算盗宝了。
“论名气而言,你左轮泰叱吒风云不可一世,以一支左轮枪扬名天下,假如斗法的话,我仇某人甘拜下风!”仇奕森说。
“你绰号‘老狐狸’,智慧高人一等,恐怕最后吃瘪的是我!”左轮泰说。
“我们实在没有斗的必要!”仇奕森诚挚地说。
左轮泰搔着头皮,说:“干枪手是最愚昧的工作,枪手出名了,只能在荒野或战场上做镖客,博览会是世界上文明与文化交流的地方,还是只有‘老狐狸’可以出人头地!”
仇奕森说:“你真的要在墨城做案子吗?”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左轮泰好像很坚决地说。
“什么问题逼你如此呢?”
左轮泰的表情甚为自得,但故意一声长叹,说:“唉,你我犯的是相同的毛病,老是爱管闲事,所以,经常给自己惹来一身麻烦!”
“又是管闲事吗?”
“招呼打在前面,我得走了!”
“别忙!”仇奕森按着他的手,和婉地说:“管闲事的方式很多,但不一定要做案子!”
“唉,一言难尽!”左轮泰的样子颇为坚决。
“难得在此碰面,何不多喝一杯?”
“酒喝多了,就难免失言!”
仇奕森一比手说:“全是自己人不会见怪的!我请教一点,你管的闲事,兄弟我是否可以分劳?”
左轮泰一怔,但很快就了解仇奕森的用意,忙说:“我管我的闲事,你管你的闲事!”
仇奕森摇头说:“不!天下人管天下事,假如说,你有朋友遭遇了困难,我们为什么不可以替你分忧呢?”
左轮泰格格笑了起来,说:“仇奕森的拢络手段还蛮高明的呢,只可惜我无法领情!”
“解决问题,不比做案子高明吗?”
左轮泰摇头,又说:“喝完这杯酒,兄弟得告辞了,反正大家暂时还不会离开墨城,总还会有碰头的机会!”
“急什么呢?……”
左轮泰坚持要走,招侍者结帐,但金京华早已付清费用,不需要再付什么帐了,他再三道谢,还向金燕妮礼貌地一鞠躬,昂然向酒馆门口走去。
仇奕森匆忙送至大门口。
“你住在什么地方?是住酒店吗?”仇奕森问。
“不必打听我的住处,反正有缘时,总归还是要碰面的!”左轮泰走到酒馆门外,一挥手,匆匆挤进人丛中,只片刻间就消失踪影。
仇奕森面呈困惑之色,凝呆地停留在门口,似在思索。
“仇叔叔,刚才那位左轮泰先生说些什么?我一点也不懂!”金燕妮趋上前问。
“你不会懂的!”仇奕森说。
“听左轮泰的语气,好像是他坚决要盗取两件宝物!”金京华也插口说。
“这个不无可能!”
“哪有做贼之前先加以声明的?”金京华有点气愤,说:“岂不是藐视法律吗?凭他的几句话,我们就可以将他捉进官里去……”
仇奕森驳斥说:“证据何在?而且你得注意一点,要懂得‘来者不怕,怕者不来!’的道理!”
“我去找华莱士范伦对付他!”金京华说。
“你的那个酒肉私家侦探吗?”
“华莱士范伦在犯罪学方面懂得很多!”
“恐怕不是对手!”
“唉,仇叔叔,你未见其人怎可以就下定语呢?”
“擅离职守去追求赌场的筹码女郎,此人就可想而知了!”仇奕森说。
“仇叔叔怎能因为华莱士范伦没在现场就这么说呢?”金京华有点不大服气。
“我想你们还不了解左轮泰是怎样难惹的人物。”仇奕森皱着眉,他已经开始为“燕京保险公司”所负责的保险担忧了。
“仇叔叔,你认为左轮泰一定会来盗宝吗?我不相信一个人在偷东西之前会事先言明的!”金燕妮不解地问。
“这就是逞能的表现,在江湖上有名气的人,往往是如此的!”
“难道说,我们不会加紧防范吗?”
“也许加紧防范,反而对他更有利!”
“此话怎讲呢?”
“我只是这样想!”仇奕森困惑地说:“自然,我希望左轮泰并非真的来犯!”
“我想,左轮泰可能是有意开玩笑的!”金燕妮还是不相信仇奕森所说的。
“我也希望他是开玩笑呢!”
“仇叔叔,你看那是什么人?”金燕妮忽地朝宝物展览室的门口一指。
由那天坛形状的建筑物处,夹在人丛之中,走出一个老头儿。只见他穿着一身不合身宽大陈旧的西服,两眼灼灼,颧骨高耸,鼻子朝天,尖尖的老鼠嘴巴露出两枚大匏牙,有稀疏的胡子,其貌不扬,体型也不惊人,瘦小的个子,五短身材,看就是一副怪样子,走路时一摇三摆的。
仇奕森一看,不禁大惊失色。“哟,那可不是大骗子骆驼吗?……”他呐呐说。
金燕妮咽了一口气。她是听仇奕森所说,凭外型的想像,指出了这么一个怪人。
“奇怪,他竟然和左轮泰一起到了!”仇奕森甚为不安地说。
“他就是骆驼吗?”金燕妮也惊惶不迭。
“除了骆驼以外,还有什么人会长成这副怪模样?”仇奕森说着,已匆忙地向那个闻名的大骗子追踪出去。
别看那老头儿个子瘦小,近乎有点老迈龙钟,但是他的行动却是矫捷俐落的,只见他在人潮中闪缩穿行,刹时间便不见踪影了。
金京华也追了上来,说:“仇叔叔,你真的看见了骆驼吗?”
仇奕森回答说:“不会看错的!”
金京华说:“为什么会这样巧?左轮泰和骆驼在同一个时间先后出现?”
“我也正在奇怪!”
“你想,他也是为了盗宝而来的吗?”金燕妮问。
“很难说呢!”仇奕森答。
仇奕森在人丛中穿行了一阵子,不再发现骆驼的影子。
他扭转身,又向天坛展览会场走去,心中不断地盘算,左轮泰从来做任何的事情,都是单枪匹马,独来独往的;骆驼却不然!江湖上行骗数十年,“桃李满天下”,手下人众多,对付他比对付十个左轮泰还要难。真不可轻视呢!
同时,左轮泰在外面跑,行侠仗义,爱多管闲事,经常还讲点交情;骆驼却不然,他决心要做案子时,是“六亲不认”的!
骆驼真的是为盗宝而来的吗?
仇奕森得加以考虑,宝物失却事小,但“燕京保险公司”赔不起,那么他的老友金范升就完全垮台了,海外奋斗数十年的心血将完全付诸流水……。以骆驼做案子的习惯,假如攸关重要的案子,他不会单独行事的,若是真到墨城盗宝,相信他的几个亲信手下都会出现。
仇奕森知道,经常随同骆驼做案的,不外乎是他的义子夏落红,“扒掱老祖母”查大妈,飞贼孙阿七,大力士彭虎……。
其中夏落红最不简单,他是骆驼的衣钵继承人,骆驼所有的本领几乎都传授给他了,尤其是夏落红年轻力壮,拳脚上的功夫了得,是骆驼的最有力助臂。
飞贼孙阿七是骆驼的“死党”,是“蜘蛛贼”出身,有飞檐走壁之能,凭一根绳索越房过屋,如履平地。同时,此人小有计谋,三教九流之中的“下三滥”玩艺儿全懂,凡是有危险性的任务,骆驼多半是派孙阿七出马的。
老祖母扒掱大王查大妈有个绰号称为“九只手”,在扒窃帮的地位相当的高。“香头”高,也等于辈分高,所以一般的小掱手都称呼她为老祖母。但是查大妈只有一只独臂,另一只手臂据说是在抗日时期扒窃失风,被日本军阀砍掉的,可是这位老太婆的扒掱技术高明,天下无双,骆驼经常利用她的技术淆乱他人的耳目,使案子进行无往不利。
大力士彭虎是个大老粗,是江湖卖艺人出身,两臂有千斤之力,是一个沉默寡言,不大爱用脑筋的人,他等于是骆驼的保镖。
光只是这几个人,就很不容易应付。
仇奕森赶进展览场地里举目四看,没发现这几个人的踪影,心中算是放下了一块大石。
大骗子骆驼既然出现在这展览会里,事非偶然,他纯是为游览观光而来,或是有其他企图目的?不得不先加以防范。
仇奕森心中有些内疚,他做梦也想不到事情发生得这样突然。
原来,在晚餐时,仇奕森和金范升老先生相约好,故意提起大骗子骆驼,意思是教导金京华做保险生意不可大意。仇奕森故意将骆驼描绘得出神入化,和金范升老先生一唱一和的,其实根本没有这回事。但是在这当儿,大骗子骆驼却真的出现了,他光临展览会场,目的不明!假如说,骆驼是真为盗宝而来,那岂不糟糕?
仇奕森云游四海,途经墨城,一则是游玩;二则是拜会老朋友;遇上了这样的麻烦,他能置之不顾吗?
遇上左轮泰,仇奕森好像还有把握,因为左轮泰是“讲江湖”,讲交情的,只要问题解决,事情就可以摆平了。骆驼却不一样,这个老妖怪,有时不为金钱,他的兴致来时,仅是为开玩笑,也会搞得天翻地覆的。
希望骆驼只是为观光而来,那么天下就太平了!仇奕森心中这样想。
金燕妮看出仇奕森脸色不对,悄悄向他说:“仇叔叔,你好像有着严重的心事,是担心左轮泰和大骗子骆驼吗?”
仇奕森苦笑,安慰她说:“既然已经来了,就不必怕,反正是要应付的……”
“以仇叔叔的鼎鼎大名,假如亮出‘招牌’,我相信他们也不敢妄动的!”
仇奕森说:“千万使不得,这两个人,全是‘马蜂窝’,不去惹他们还好,惹上了,会像是冤魂缠身,没完没了的!”
“难道说,你斗不过他们吗?”
“斗吗?”
“家父常谈及仇叔叔的事迹,你在江湖上和歹徒们相斗,还从来没有失败过!”
仇奕森摇首说:“我失败的事迹,令尊没有提及过就是了!”
这时,金京华和华莱士范伦的两名助手挤在一隅,指手划脚地不知道在磋商些什么事情。大概是两个助手全找不着华莱士范伦,金京华认为在仇奕森面前是很失面子的事情。
时间渐夜了,博览会里的游人渐渐散去,麦克风也在广播打烊的时间。
因为左轮泰和骆驼的出现,金京华特别认真起来,他吩咐华莱士范伦的两名助手,史葛脱和威廉士在会场里过夜,不得擅自离去。
这两个年轻人非常不乐,但是因为找不着他俩的上司,也无可奈何。
在离开会场时,仇奕森好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他还是忍不住,将实情向金京华说明了。他说:“在晚餐时我向你说及有关大骗子骆驼的一番话,是和令尊串通好的,我们举出这个人为例,无非是希望你做保险事业,要特别的谨慎小心,保险公司吃赔帐是很吃不消的!特别是类似这种宝物展览保险……”
金京华顿时不乐,说:“原来仇叔叔是存了心开我的玩笑呢!”
仇奕森说:“我纯是出自善意的!”
“仇叔叔是长辈,我对你崇拜已久,现在不免令我失望!”
仇奕森摇手说:“天底下的事情,往往是会出人意料的,现在大骗子骆驼竟然真的出现了,另外还多出一个左轮泰,都是十分难惹的人物!同时,看情况,他们可能是真的为盗宝而来!”
“我看这两个人貌不惊人,也并非是什么三头六臂的人物,你有意将他们形容得神乎其神,是存心恫吓我罢了!”金京华说。
金燕妮却抢着说:“骆驼貌不惊人是事实,但是左轮泰倒是英气勃勃,倜傥洒脱,你只看他的眉宇间就可以知道这个人充满了智慧……”
“呸,黄毛丫头,难道说你看中了这个糟老头儿不成?”金京华取笑他的妹妹。金燕妮脸红过耳,赶忙捏着粉拳就打。
仇奕森连忙阻止,说:“现在不是闹着玩的时候了,你们兄妹两人要同心协力,遏阻贼人盗宝,以免保险公司的赔款才是!”
“不关我的事,主持负责保险公司的是‘窝囊废’!”金燕妮娇嗔说。
“丫头,你再刁嘴的话,我真揍你了!”金京华警告说。
仇奕森继续劝阻,说:“同时,左轮泰和大骗子骆驼真在展览会场出现的消息,还不能让令尊知道,他老人家患有血压不正常的毛病,是经不起忧郁加刺激的!”
金京华和金燕妮这才停止争吵。金京华还有点不识“天高地厚”的样子,金燕妮却脸呈忧郁之色。
“仇叔叔,该怎么办呢?”她说。
“目前,我们只好以静对动,且看他们要怎样下手?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除此之外,别无他途!”仇奕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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