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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卅八章 银货两讫

        忽然,大客厅中,起了一阵吵闹声,似乎有动武之势。

        原来,是梁洪量的一个手下人赌骗,被警署的便衣发现,两人起了争执,一面说对方赌骗,一个说对方输钱撒赖,越吵越烈,磨拳擦掌,终至拼斗,周围的客人纷纷上前阻拦劝解,秩序为之混乱。

        陈探长必须过去管束他的手下人,因为他们的任务是查案而来,并非为赌博及打架而来。

        骆驼即说:“趁此机会,我们快走吧!再到地窖里去,办理交货。”

        李统欲招马白风林琳同去,颜主委也招王功德和胡伟伴随,但骆驼蓦的止步,说:“我不希望演出不愉快事件,李统!你有潘文甲在下面,颜主委也有常老么在下面,验货有一个助手就行了,何需要带这么多的人呢?”

        李统在四面楚歌之中,自不肯放弃带随员的主张,最低限度要带一个马白风下去;颜主委也改变初衷,只带一个王功德下去。

        “唉!你们对我完全不信任,叫我徒唤奈何!”骆驼叹息说。同时,他向李统声明,他不喜欢马白风,拒绝马白风下地窖去。他说:“有马白风在,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处处捣乱,你还是找另一个随从吧!要不然,我宁可以退还原洋,生意不做了!”

        马白风大怒,正欲向骆驼顶撞,李统马上将他按捺住,改派林琳同往。

        马白风非常不满,但李统乃是顶头上司,不由得他不依从。

        骆驼再说:“我喜欢我的客人,但是对偷进来的客人却不喜欢!”说着,大摇大摆的领在前面走路。

        “你暗中传令所有弟兄,控制现场!”李统在后面再向马白风叮嘱,始才匆匆跟在骆驼等一行人之后。

        这一次,骆驼是进入佣人房,里面有一张木架床,把床架向上掀开,下面便是地道,有石级可以直达地道。这一个秘密,在颜主委所持有的蓝图之中,又是没有的!

        他心中暗暗奇怪,为什么骆驼会比他知道得多?难道说这内中还有蹊跷么?

        在这交易将告结束的阶段,心情紧张,已没有时间给他再多猜疑了,他暗中关照王功德要随时严防骆驼施用狡计。

        不久,骆驼已带领他们来到原先曾芳魂和张翠囚禁之地,常老么和潘文甲仍留在那儿看守,他们好像交结成朋友,攀谈不休。彭虎那大块头却不知去向。

        骆驼向他们两人说:“你们两位呆守在这儿干吗?跟我来吧!”

        李统大异,狠声说:“别玩巧的,我现在要提货提人!”

        “人已经不在这儿了!”骆驼淡然说,“不相信,我可以打开地窖给你看。”

        骆驼随手将地窖的揭板拉开,李统诧异不迭,他刚才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尚无法把揭板拉开,而现在骆驼仅是轻轻地一着手,那块揭板已掀起来了,这内中定然又有什么秘密。在这紧急关头,已不容许他去多加思索,只有惊诧的份儿罢了。

        探首望向地窖,原先曾芳魂和张翠全禁闭在下面的,这会儿却是空空如也,那些稻草还在,两个人却不知去向。

        看那地窖的墙壁,全是死板板的,没有痕迹,她们会跑到那里去呢?

        尤其潘文甲和常老么,面面相觑,他们守在揭板之上,从未离开过半步,假如人走出来,定然会给他们知道,为什么人会不见了呢?

        骆驼向他们说:“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地道之下,还有地道。可以供我们通行无阻,他们早在两位未到达之前离开啦,我的小弟兄在下面的暗门把她们移走了。你们且看,在那些稻草掩盖之下,不就有一个洞穴吗?”

        他们瞪大了眼,只看见稻草,没看见洞穴。

        骆驼又说:“跟我来吧!别像傻瓜一样,我们的时间无多咧!那讨厌的陈探长早已生疑了,他的人马正在屋子内外找寻地窖的进口,假如被他找着了,我们的交易便会平添麻烦!”他说着,又大摇大摆的领在前面,向那些狭窄的隧道而行。

        骆驼已变成一个神秘莫测的人了,整个地窖似乎变成了迷魂阵,随着他的指点而变幻莫测。

        李统不敢怠慢,招呼了林琳紧紧跟随在骆驼之后,又再次的提出警告说:

        “姓骆的,假如你存心骗我,小心我把你剁成肉酱,然后饮弹自尽,追到地狱里再和你算帐!”

        骆驼冷笑说:“常言说得好,日久见人心,你何必操之过急,我们最好等待事实证明!”

        颜主委在后,也关照王功德和常老么两人戒备,以防骆驼失信,控制潘文甲和林琳两人,他亲自对付李统和骆驼。

        不一会,他们穿过一条幽暗的隧道,又进了一间秘室。

        只见彭虎赫然在内,他的身旁置有一口揭开的棺材……看那四周的形状,又不像原先存放棺材的地方,而且棺木只有一口,另外一口却不知去向。

        李统趋至棺材旁边,不向内看犹可,一看面无人色,原来,他的妻子曾芳魂正四平八稳的躺在棺材之中。

        “妈的,你谋害了我的妻子!”李统怪叫。

        “不!她没有死,只是注射了安眠剂,在睡觉啦!”骆驼说。“她是个重要人物,除了你们两大集团及警方以外。还有许许多多的机构,都想得到她。屋子内外,全布有警探,凡是想外出的女人,休想逃得过他们的眼目,所以我已经替你们安排好。这里有一条隧道,可以直通出屋外百五十余码的一个荒凉坟场,由那儿出去,比较安全。颜主委是知道的,因为他也有蓝图,知道这些秘密。”骆驼瞟了颜主委一眼,咽了一口唾沫,又说:“不过,在那坟场上,有没有警探的眼线布置,却很难说,据我所知,颜主委曾经派了大伙人马,由那儿进入地窖,这无异是引狼入室。你们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由‘三三一’出来,警探不会不注意,他们跟踪而来,可能已布置下天罗地网,把守在各处要道,等候你们入壳呢!……”

        “那样棺材也没有用了……”李统抚过曾芳魂的胸脯,觉得还有气息,始才放心,一面说。

        骆驼吐了口痰,摇手道:“不必急,我有我的计划,早替你们安排妥当,等到天将亮时,把棺材杠出去,好在那儿是乱葬冈,你们装做葬埋死人的夫役,即算有警探的眼线,他们也不会生疑。至少警探是没有权利马上撬开棺材检验的。同时,你们可设法,在早晨派一辆殡仪车来,车是空的,你们可以趁在没有人注意之时,打开棺材,让曾芳魂乘殡仪车回去。警探的目的主要的是曾芳魂,看不见女人的影子,自不会生疑。你们即可安然回去!”

        骆驼说完他的计策,李统和颜主委都惊叹不已,到底赶不上骆驼的智谋。

        骆驼见两人无言,便吩附彭虎封棺,彭虎是莽汉,一手便提起了那棺材板,盖妥后,取起钉锤,便开始钉封。

        “嗨!那样人在里面岂不是要闷死了?”李统又为曾芳魂着急。

        “不!有通风的眼孔,你没看见吗?”骆驼给李统指点。

        果然,在那棺材的四角,及镶口处,全有隙缝,可供通风之用,李统细细检查一周,这才放心。

        但彭虎封棺的动作却相当吓人,手起鎚落,手劲又猛,敲得铁钉的火星儿直冒。

        李统和曾芳魂虽是“配给夫妻”,但夫妻毕竟夫妻,这样的一个美人儿活生生的钉在口棺材里,心情也未免有点异样。

        趁在李统神色紧张之际,颜主委一把将骆驼拽出室外。“你打算如何把曾芳魂交给我呢?”他问。

        “不必焦急,李统只带了两个人下来,连林琳潘文甲和他总共是三个人,凭他们三个人的力量就可以扛得动那口棺木吗?其他的人,我绝不让他们下来一个,这样就得要请我的人家帮忙他们扛棺材了。而且我还可以把他们三个人分散开,因为李统还急切要那些文件呢!他没有接应,岂能把那些文件和棺木一同搬走?”

        颜主委半信半疑,但又找不出骆驼的马脚。

        骆驼再说:“所以我希望你先把张翠收下,同样的,你们三个人也需我的人帮忙你搬棺木,好在由此处出乱葬冈的那条隧道,你是熟悉的,既狭窄又幽黯,我可以在那接近出口的交叉地点,给你偷偷更换。那样,曾芳魂属于你所有,张翠属于李统所有,你不必打开棺材,殡仪车来到之后,把棺材装上车就走,等到李统开棺时发现里面的张翠,也就徒唤奈何了。”

        颜主委总是担忧骆驼会给他当上,楞了半晌才下了决心,假如不把棺材打开来看,无论如何有变质的可能。但表面上仍对骆驼敷衍,说:

        “你的班底,总共也不过那几个人,抬一口棺木,起码也要七八人以上呢!”

        骆驼说:“我当然没有力量做杠夫!只有请梁洪量的班底帮忙了。”

        由这句话中,颜主委更怀疑骆驼使用巧计,假借梁洪量的人马来吓唬人,所以他暗自盘算,该如何应付。

        他们进入密室,是时彭虎的封棺工作已将完毕。颜主委暗中掏出他的原子笔,在棺木上划了一个“X”字记号,标明棺内装的是曾芳魂。按照诺言行事,这口棺木落到他的手中,便万事皆休;要不然,证实骆驼玩弄狡计,他唯有动用武力,实行抢夺,更把骆驼一家人杀个鸡犬不留。

        骆驼又在说话:“好了,李统的货交毕,现在该轮到我们去点交颜主委的货啦?”

        “货就在这里!”颜主委故意指着棺材说。

        “不!曾芳魂有两个,一个是真货,一个赝品,任凭你们挑选!”骆驼说。

        李统一听,毛发悚然,他不知道棺材内装的一个是真是伪。

        刚才看昏迷的一具活尸,面貌和曾芳魂相似,但在那一刹那间,真伪莫辨,也许是骆驼找一面目相似的人,故弄玄虚。

        他一把将骆驼抓住,气急败坏地说:

        “请你把话再说一遍……”

        彭虎封棺材用的是一柄斧头,见李统的动作,以为他有逞蛮之意,一跃而跳上棺材头,斧头挥了两挥,表示任何人如敢逞蛮他即先先下手格斗。

        以彭虎那副矫健姿态,确足以镇压这个局面,潘文甲和林琳俱已不敢妄动,但骆驼却向他摇手,说:“彭虎哥,我们今晚实行的是君子作风,不讲究武力,否则,一夜杀到天亮也杀不完啦!”随后,骆驼趋至李统耳畔,轻声说:“你别躁急!所指的假曾芳魂就是张翠,把张翠交还给他们是天经地义的,难道说你不希望颜主委上个大当吗?”

        李统半信半疑,随即改口:“那是你们的事!”

        骆驼看了看手表,说:“距离天亮尚有两个多钟点,彭虎哥,你去找人来帮他们扛棺材吧!”

        “我们自己有人,用不着你们帮忙!”李统说。

        “但是他们不能下来,下来即天下大乱,而且警探也会跟下来的。你最好打发他们回去,明天早上派殡仪车来做送殡的吊客吧!”骆驼说着,一面招呼颜主委:“现在,该轮到向你交货了。”他扯着颜主委朝外就走。

        “但是还有我们的文件呢?”李统忙追在后面说。

        “做生意总是一件一件地来,一个店员要应付许多主顾,请你耐心烦稍候片刻吧!”

        “骗子!你假如行诈,我取你的命!”李统咒骂。除此以外,他只能听天由命了。

        骆驼带着颜主委、常老么、王功德几个离去之后,李统即和他的两个幕僚商讨对策。

        他们确已处在困境,兼顾不暇,屋子上的人无法下来帮忙,除了他们三个人以外,别无可资调遣之人。

        潘文甲拍拍胸脯,愿意以性命保护曾芳魂,他拔出手枪,狠狠地说:“假如他们动邪念,我愿意和棺木同归于尽!”

        李统对潘文甲的勇气表示嘉许,同时命令林琳,假如骆驼点交文件后,即由林琳全力负责,务必把文件保护出去。

        李统又说:“我们不能轻易相信骆驼的话,最低限度,那辆殡仪车,我们要用可靠的,假如你们两位能够担当重任完成使命,那末我就负责连络指挥,这是生死存亡关头,无论如何,我们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潘文甲和林琳唯唯听命。

        不久,骆驼单独回来了。颜主委忙着监督钉封,骆驼趁机会溜走。

        他轻声说:“李老板,我们该去点交文件了!”

        李统感到非常困惑,颜主委他们监督钉封的是谁?是另一个曾芳魂吗?还是张翠呢?假如是张翠的话,颜主委他们不可能连一点反应也没有,必是骆驼又玩弄什么巧计了。

        “我向来是言而有信的,你既付了货款,我自然得依约交货。”骆驼又说。

        李统回首向身旁的潘文甲和林琳瞟了一眼,意在徵询他们的意见。

        潘文甲胸有成竹,拍了拍林琳的肩胛:“林秘书,你陪李主委走一遭吧!有我在这儿,一切不成问题,你们只管去就是了!”言下,大有拼死的决心。

        为挽救“文化公司”的危局,李统不得不跟着骆驼走,林琳怕李统有失,只得跟随在后面。

        “我看你们都是疑神疑鬼的,好像失去了信心,和干那些‘清算’、‘斗争’的勾当时,完全是两回事咧!”骆驼一面走一面说。

        这时候,走进那些狭窄而幽暗的隧道中,李统更感到恐怖。

        “骆驼!我和你根本无仇无怨,为何一再和我们为难呢?”他说。

        “我早说过,我被你们共产党扫地出门,损失了有一百二十万,只要能在你们共产党的身上捞回来,什么恩仇都可以一笔勾消。你假如肯如数交还,根本没什么怨可言!”骆驼答。

        “你的目的只是为钱而已……”

        “人不为钱,天诛地灭,你们口口声声,什么主义,什么思想,事实上打开天窗说亮话,还不是为了钱,为了满足自己的享受,一些好听的口号,不过是骗人的鬼话,哄哄无知的傻瓜罢了。即拿你们的毛皇帝来说,有谁的享受会比他更好!只是你们做爪牙的够不上就是了……”

        正说间,忽然发现颜主委、常老么、王功德等数人跟随在他们的背后。

        颜主委拉大了嗓子说:“骆驼!棺材已经钉好,什么时候给我们设法运出去。”

        李统一听颜主委的声音,大感不安,因为颜主委在地窖中的人马比他占优势,万一铤而走险,就难应付了。

        回头看去,看到彭虎在一间小秘室里,为他们钉封另一口棺木。——那棺木中装置的是些什么呢?为什么颜主委会无动于衷,继续和骆驼表示友好?难道说棺材中会有另一个曾芳魂吗?李统百思不解。

        “颜主委!我正准备和李统去点交文件呢!至于你的货物,要留在下一步交易……”骆驼说。

        “不!我愿意做义务见证人!”颜主委说。

        “假如李统同意,我是求之不得的。”骆驼说。

        李统当然不能有所表示,硬着头皮也要强撑下去。

        颜主委所有的那一口棺木,里面装着的是张翠,这个无关重要的人物,颜主委并不在意,无须留下人来守护。

        他招呼了常老么和王功德两人跟随上来。

        骆驼即取笑说:“颜主委!货你已经验收了,做买卖有一项规矩,‘货物出门,概不退换。’你不派人监守,不怕我‘调包’吗?”

        当着李统面前,颜主委还得替骆驼隐瞒。

        “你第一次和我们‘三三一’交易,会守信用的,绝不会‘调包’,我相信你!”他说。

        骆驼仰天哈哈大笑。

        不一会,来到另间秘室门前,是一条狭窄的甬道,左右共有两个石室。

        骆驼先指着左边的大门口说:“‘文化公司’的第二批货在这儿验收!”

        李统和林琳听说,忧形于色,急忙探首进内,只见那十尺见方的小室内,置有五六口小棺材。孙阿七正在清理文件,那全是“文化公司”所有的东西,什么档案啦,帐册啦,孙阿七一件一件的替他们安置到棺材里去。

        李统抢至棺材之前,取起那些文件,一件一件翻阅,他认得出潘文甲的笔迹,认得出马白风的字体,那绝对不是假的,只是那些封皮不见了。

        “除了利用棺材以外,别想用其他的方法把这文件运出去,所以我们替你装棺!”骆驼趋至李统的耳畔说话。

        颜主委、王功德、常老么三个,也参杂其中,自棺材里取出一些文件翻阅。

        骆驼却向他们说:“抱歉!你诸位的货不在这边!在对面的房间啦!”

        说着,骆驼推着颜主委等几个人退出房间去,一面交待孙阿七负责招呼李统接收货物。

        颜主委带着责备的口吻,轻声说:“难道说,这些文件又用‘调包’的手法不成?”

        “文件无需要讲究真货,只要有就行了,对吗?”骆驼答。“我卖给你的是影印版!”

        颜主委心中大喜,确实的,文件无需要讲究真货,只要有影印版,能知道“文化公司”内部的详情,即不愁李统不垮,“文化公司”的管辖权,自然要落在他们“国际派”的手中。

        对面的小石室中,同样的堆了五六口小棺材,这简直如同鬼的世界了。吴策在那儿负责清理,钉封已经有几口棺材钉好了。余下的还有两口。

        颜主委需要查验,他阻止吴策再钉下去。

        王功德和常老么两人帮同自棺材中取出那些厚厚的逐宗检阅。

        果然全是些影印出来的文件,上面既有李统批阅的笔迹,又有潘文甲签注的字样,还有马白风、宋丹丽……什么呈文啦应有尽有。

        颜主委的心中暗喜,假如在这些文件当中搜寻,当不难把“文化公司”自成立以来所有的马脚,完全找出来。

        在任何的一个机构,尤其是情报机构,不论组织是怎样的健全,主持人是如何的精明,总不能说是一点差错也没有的。鸡蛋里可以挑骨头,何况李统、潘文甲等人算不了什么杰出的角色,“文化公司”又是地下机构,总会做错几件事,颜主委很有把握的可以给他们找出违反“主义”违反“思想”的问题来,再从派系上着手,向李统、潘文甲等人实行清算。

        他很感激骆驼,至少这些文件,是履行诺言到他的手中了。他心中更暗暗的钦佩骆驼的智谋,他自己未想到骆驼会用影印版,同时,相信李统做梦也没有想到骆驼会使用这一着呢。要不如此,他怎能向两个货主交货呢?

        “文件既已卖给了你们,不妨带回家去慢慢的翻看,现在时间迫促,请别妨碍我们吴策老的钉箱工作?”骆驼说话。

        这时候,颜主委已略对骆驼有了信心,到这时机,唯有果断行事才能成功。所以立即吩咐王功德和常老么停止检验,让吴策老顺利钉封棺材。

        吴策第一次被扣时是王功德主持下手的,找到机会,当然得施以报复,他看见王功德的手仍扶在棺材上,便给他来了一记钉鎚。

        王功德呼痛不迭,吴策也连声道歉不迭。由表情可以看得出,他的动作,完全是有意的。

        常老么按捺下王功德的吵闹,突然向骆驼说:“姓骆的,文件交到手,算是你有信用,但是曾芳魂和张翠的交换,却是恁怎样也不能耍骗的!我对你这交换的手法有些怀疑。”

        “姓常的!关你屁事。你干的是骗子,我干的也是骗子,假如你认为我内中有骗,不妨把这项交易收回,反正我也不稀罕你们的钱钞。何况你们的钞票又是伪钞呢?”骆驼说罢,仰天大笑。

        颜主委大为尴尬,他不明白为什么骆驼这样快就查出他所交付的有一半是伪钞?而且钱钞在过手时,骆驼并没有亲自点验,由此可见,骆驼手下确有能人哪!

        “你们可以骗我,我当然也可以骗你们,这就是我毕生做买卖的原则。诚的收获是正,欺骗的收获就是负。现在我对于你们,已是仁至义尽了,两项货物,全已如约交付,可是你们以伪钞骗我,我还没有以骗还骗呢!我们大家心里有数就是了!”

        常老么怒目反驳:“嗨!姓骆的,别想玩弄狡黠,付你的钱,有一半是真钞,这已经对得起你了,两个人,一堆废纸,你索价四十万,岂不是欺人太甚,有二十万付给你,你也应该满足了……”

        骆驼含笑说:“你的意思是骗了我一半,那末我自然也可以骗你们一半了,对不?”

        颜主委怕他们闹僵,忙挺身调停。因为他们还没有脱离鬼屋,假如骆驼用狡计,而他潜伏的人马又接应不上,可能吃亏的还是他们。

        “你两位不必争得面红耳赤……”颜主委向骆驼解释说:“你猜我为什么要付出伪钞?这因为你是个大骗子,‘文化公司’一连串上你的当,吃亏不只一次,我付出伪钞,乃是测验你的诚信,只要你是以诚待人,我可以用真钞换回那些伪币!”

        “你假如是给自己转圜的话,我希望你从速这样做!”骆驼说。

        “但是我携来的现款不足,因为当时你并没有提及‘文化公司’的文件问题,我只准备下购买曾芳魂的款项。”

        “可以派人回去拿呀!”骆驼老实不客气地说:“用伪钞骗人,是非常不道德的!”

        “按照你们江湖人的规矩,钱是身外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我少付你两个钱,又有什么关系呢?”

        骆驼耍出他的江湖手腕,轻声说:“其实我对金钱并不重视,我倒是讨厌常老么的为人,你知道吗!他是我的冤家对头,我们两人,随时有火拼的可能。”

        “那末,这样吧!我命常老么回去取款……”颜主委说。

        “那是我求之不得的事!”

        “不过我的要求,是以诚信交易,同时,常老么带来的货款,要在乱葬岗外,货物验收无讹之后,才能付给你!”

        “这是小问题,但是常老么是个大骗子,你会相信他给你去取款而不卷逃吗?”

        “这我倒放心,谅他天大的胆也未必出此!”颜主委很有把握地说。

        以后,颜主委便向常老么发布命令,亲笔写条子,命令常老么拿条子回“三三一”去向出纳小姐取款,假如现款不足时,可以用黄金美钞补充。

        “颜主委!只有我一个人是懂得骗子战略的,假如我走开了,岂不是要任他胡为,我看你还是命王功德回去跑一趟吧?”

        颜主委知道常老么和骆驼有过十载冤狱之仇,两人随时会有拼命的可能,他不愿意因常老么而败事,所以说:“其实我主要的还是担心明晨的殡仪车,假如殡仪车靠不住。我们的计划便全盘失败了。就因为王功德不懂骗术,所以我还是希望你辛苦一趟,你弄来了殡仪车,还可以监守在鬼屋之外,倘若骆驼还有什么狡计,你还可以作最后的应变,挽回大局……”

        “你的部下,我一个也指挥不动,即算我能看出什么破绽,也没有一个人相信,假如不是跟在颜主委近旁,我能有屁用?所以……”常老么断断续续地说。

        “不!我可以下条子,吩咐他们完全听你的命令,服从你的指挥!”颜主委在最后关头,出于无奈,把常老么委以重托。

        常老么考虑再三,他不得不答应颜主委,反正“三三一”的成败于他无关,顶多在江湖上再坍一次台,也没什么了不起,所以他答应下来。

        于是颜主委下手令两道,一道是命令常老么取钱,另一道是鬼屋外围的战略全交由常老么指挥。环境逼迫他委屈求全,去相信一个骗子。

        五点钟敲过以后,地窖中顿时紧张起来,颜主委和他所有埋伏在地窖中的人马,连络不上,所以非常焦急。

        他奇怪郑庆祥会到那里去了?而且整个地窖和他所持有的蓝图有了变化,非但那些秘道完全改观,而且和他原先所视察的也好像是两回事,这不由得他万分担忧。

        李统最忙,各地方跑来跑去,他焦灼的是他们“文化公司”的人马,全留在鬼屋之上,没有一个是超出愚蠢的境外,能擅自钻进地窖里来,给他连络壮胆。这时,他当不能对潘文甲有所责备,他自咎失着,为“三三一”所迫,剥夺了潘文甲的职权,重用了马白风,才弄得“文化公司”一蹶不振。这时候,除了鼓励潘文甲努力挽回危局以外,还能做些什么呢?

        不久,骆驼已招来一大批人,全是梁洪量的手下,好像全是打手。骆驼是招请他们为“三三一”及“文化公司”杠棺材用的。

        “小心他们玩弄狡黠,假如我们的棺材被他们调换,那末整个局势可就完全告吹……”李统再说。

        潘文甲向他安慰说:“主委只管放心,我即算拼掉性命,也要曾芳魂脱离险境!现在我们在等待什么呢?”

        “恐怕要等到天亮,殡仪车才会来,大概那时候骆驼才许我们动手!”

        “夜长梦多,我们还是及早行动的好!”

        “不!那些警探还留在上面,我们多少还得有点顾虑,这是孤注一掷了,还是慎重些才好……”李统皱着眉头,神色非常不安地说:“骆驼现在正上去敷衍他们,要设法把他们送走……”

        “不过,主委仍要小心,骆驼会出卖我们的!”潘文甲很慎重地说。

        “不!据我所看,骆驼主要的是在钱上着眼,只要钱弄到手,其他的问题可以解决。这个人,江湖道义还是有的,我们和他无冤无仇,相信不会害我们至死,何况我们又一再的将全部所有交到了他的手里,我只担忧这几口棺材是否能平安送到我们的公司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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