蛤埠的酒吧间是几乎通宵达旦的,全市都已幽灯暗火,只有那些酒吧间的霓虹灯仍然亮着。
登上了岸的水手们多半都是如此的,总离开不了酒和女人,他们买醉,差不多要饮到烂醉如泥时才歇止。
“美人吧”在这条街道上较为著名,规模也较其他的酒吧为大,吧女郎就有四五十名之多。
自然,任何一间酒吧内都是乌烟瘴气的,有酩酊的水兵,性饥渴的水手,和出卖色相的吧女郎……。
黯沉的灯光,喧闹的音乐,空气里充满了酒精和尼古丁……。
左轮泰和金葆大在“美人吧”坐落。
世界上任何地方的酒吧的情形都是相差不多的,贩卖酒和色情,不会有什么奇特的特色。“美人吧”也没什么特别,就只是它的吧女郎比较多,不会让任何的客人空候着。
左轮泰和金葆大刚坐落,就已经有吧女郎上来搭讪,她们陪酒的方式非常简单,只要替她们买酒即行。
一般进入酒吧买醉的客人多半是饮烈酒的,而吧女郎却是饮“鸡尾酒”。
所谓的鸡尾酒,就是红茶渗糖水,加上些许的酒精,而且价钱卖得特别贵。
吧女郎赚酒吧的钱,就是以“鸡尾酒”计算的,客人替她们买的酒多,就可以多分得一些钱。
金葆大有着奇特的劣根性,就是见不得酒和女人,他的那副色情的样子使人见了恶心,刚坐下就等不及要唤酒了。
左轮泰却摸出一本记事簿,另外还有一匣彩色腊笔,他不知道从那儿学来那么多的技能,居然还会绘画呢。
他向金葆大仔细询问,那个人是戴什么款式的草帽?帽缘是什么的颜色?穿什么样的衬衫?衬衫的颜色?什么样的花格子?西装上衣的颜色?裤子的颜色……。
左轮泰的绘画技术也是“粗枝大叶”的,可以说像是儿童绘画,但他却是不厌其详地一项一项地向金葆大询问,力求对图画绘得精细。
譬如说,那个人的脸型,戴着什么样的太阳眼镜,有着什么样的特征……。
这一来,可把两个吧女郎冷落在一旁了,金葆大颇感到不值得,反正已经替她们花了钱,买了鸡尾酒,要绘图画的话,什么时候不可以画呢?他认为左轮泰的行径就从来是怪诞的!
不过,那两个吧女郎对左轮泰的绘画也很感兴趣,她俩嬉笑着,还对那张图画评头论足的。
左轮泰就是要听取她们的议论,他绘一张之后,又照着原样再画第二张,并告诉金葆大说:“假如有不对劲的地方,要尽情给我修正!”
吧女郎是一直走马换将的,这是有钱大家赚的方式,反正换过来一位吧女郎,侍者就自动的给她们送上一杯鸡尾酒,付钱的在她们喝的时候不会注意,但到了结帐就会发觉已经换过了不少个吧女郎了。
左轮泰并不介意这些,每换上一名吧女郎时,他就会指着图画问:“你们可曾见过这个人吗?”
有些吧女摇头,也有些吧女回答说:“进酒吧里来饮酒的,奇装异服者多的是,谁记得那么多呢?”
也有吧女郎说:“这也算是人像么?光看见一副太阳眼镜,谁能认得出?”
“就算有人穿这样的衣裳,也许到了第二天就换了呢!”金葆大也说。
左轮泰很有耐心,每换上一位酒吧女郎时,他不厌其烦地照样一再询问。
倒是金葆大深感乏味,他心中暗自盘算,左轮泰的名气颇大,但他用这种方式侦查案子,等于捕风捉影,很难有成功的希望。
“这张图画绘得并不像原来的那个人!”金葆大狠饮了几杯,有点迷迷糊糊的,忽地提出了意见说:“那个人的脸孔是尖的,你绘成圆的了呢!”
“王八蛋,你为什么不早说呢?”左轮泰叱斥说着,立刻就用蜡笔将图画改正了,将圆形的脸孔添上了几笔,它就变成了倒三角形的脸孔了。
“嗯!我现在看到了图画始才想起来!”金葆大搔着头皮说:“而且这个人的唇上好像还有着小小的一道红色的疤痕呢!”
左轮泰瞪目说:“你早该告诉我了!可还有其他的特征么?”
金葆大说:“我得慢慢的想,因为事情已经相隔很久,印象已经有点模糊了呢!”
图画一经修改之后,一些吧女们开始有了兴趣,事情就一传十,十传百的,所有“美人吧”的吧女郎全知道这件事情了,这两个首次光临他们这间酒吧的客人并非是为买醉而来,他俩是为绘图寻人而来的呢。
有些吧女郎猜想他俩是警署的干探,为了不沾惹麻烦上身,所以纵然有人见过这个衣饰奇特的人,却不愿意提及它。
但在这些吧女郎之中,左轮泰只瞧她们的神色,就可以确定其中一定有人曾和图画中的人接触过的。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套她们将实情说出来?
左轮泰凭他的智慧,可以确定几样事情,一个人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假如说这个人确系色情狂之徒,寡人有疾,必然到处留情,他若到过蛤埠的话,一定会在这种酒色场所之中出现的。
再者,一个人有奇装异服的嗜好,也会成为习惯的,不论在何时何地,也会穿着奇装异服出现的。
左轮泰有着这两点把握,他相信在风花雪月的场所里,一定可以寻出这个人的踪迹。
“啊,骡仔来了!”金葆大忽地怪叫了起来。
左轮泰抬首一看,只见那小扒手卢少槎,酒气醺醺地,正跨进了这间“美人吧”。
“奇怪,这家伙一直追踪不舍,是什么道理?”左轮泰喃喃自语说。
金葆大已抬手向卢少槎招呼,这两个人可谓臭气相投,完全对路对功,至少,他们喝酒已经有伴了。
卢少槎歪歪倒倒的,向他们的坐位趋了过来。一面笑吃吃地说:“怪哉,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终于又在这里碰面了!”
左轮泰不乐,说:“你又怎会找到这里来的?”
卢少槎说:“‘美人吧’是蛤埠唯一消遣的好去处,你们能来,我也能来,完全是巧合……”
“呸!你在跟踪我们!”
“跟踪么?”卢少槎故意大惊小怪地叫嚷起来,说:“泰哥,怎么的?你把我当做了侦探不成?”
左轮泰仍然沉着脸,说:“不管怎样,我不高兴你老追着我们就是了。”
卢少槎却厚着脸皮,说:“也许这是缘分!”
金葆大和卢少槎倒有相见恨晚之势,他俩凑热闹起来了,这也正所谓是物以类聚呢。
金葆大离开了坐位,他要请卢少槎饮酒,两个人就赶向吧柜的方向去了。
这时候一个名唤露露的吧女郎坐落在左轮泰的身畔,她拾起那张图画,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很平淡地说:“你要找寻这个人么?”
左轮泰扬起了眉宇,说:“你可有消息提供?”
“我得先问你的目的何在,你是刑警?或是私家侦探?”
“什么也不是,追一笔赌帐!”左轮泰早就想出一个名目,否则他没有藉口。
“这样么?”露露疑惑,她再次打量一番,左轮泰的外型,真有点像赌场的老板,也像是赌场的保镳,她考虑了半晌,说:“你要得到消息,可有什么报酬?”
“要看消息的正确性而定,我可以给你买五杯酒到十杯酒!”
“没那样便宜的事情!”
“那么就是一瓶!”
“这个人不分昼夜戴着墨晶眼镜,穿花衬衫,唇上有一道痕疤!个子不高……”
左轮泰感觉到有点眉目了,忙说:“怎样可以寻到这个人呢?”
“我有条件,你不得向任何人吐露,消息是由我提供的!”
“当然,我可以保证不向任何人提及!”
“据说,这个人经常往返槟榔城及这儿,我们习惯称他为‘湿眼佬’,大概他的眼睛怕见阳光,经常潮湿的,同时,看见女人不眨眼,只拭眼水……他和黛娜有交情,每到酒吧里来,就找黛娜过夜……”
“黛娜是谁?”左轮泰的眼睛立刻向全场所有的吧女郎一扫。
“今晚上她有客人,‘出短钟’去了!”
“她住在什么地方?”
“住‘旦丁公寓’,寓所在第几层楼?多少号房间我就不知道了!”
左轮泰即向她道谢,并招呼侍者算帐,特别给露露多算了一瓶酒。
他结过帐之后,就招呼金葆大需要离去了。
但这时候,这对宝货正兴高采烈的,黄汤也灌得差不多了,金葆大搂着一位酒吧女郎正在结结巴巴地大吹法螺呢,卢少槎更是恶形恶状,他大概是比较喜欢肉弹型的女人,正抱着一个体型肥大的吧女,努着嘴唇,要和人家接吻呢。
那个吧女郎,矫揉作态,半推半就的,格格地笑个不已,她越是挣扎,卢少槎抱得越紧,形状更是猴急。
“金鼠,我们该走啦!”左轮泰向金葆大招呼说。
“嗨!你们不能把我撇下呀!”卢少槎赶忙舍下那名吧女郎,跟随在他们两人之后。
“骡仔,没你的事,别来麻烦我们!”左轮泰临走出“美人吧”的大门时,挥着手,拒绝卢少槎同行。
但是卢少槎借酒装疯。也不知道他是有意的,抑或是真饮醉了酒?左轮泰的说话也好像根本没有听见。
喝醉酒的人最难缠,左轮泰也无可奈何呢。
卢少槎和金葆大两人勾肩搭背的,拉着破锣似的嗓子,唱着不成调的歌曲,乱叫乱嚷的,通过了那条酒吧林立的街道,在这时间里,随时随地可以见到烂醉如泥的洋水兵和水手,并不以为奇的。
“泰哥,我们现在上那儿去?”金葆大忽地想起了这个问题:“在蛤埠,除了‘美人吧’之外,‘PLAYBOY酒吧’也不坏!”
“我要找寻‘旦丁公寓’!”左轮泰说。
“‘旦丁公寓’我知道在什么地方!”卢少槎抢着说,证明他并没有醉,而且什么话全听得见。
“蛤埠的环境你很熟么?”左轮泰问。
“我是干那一行的,任何市埠,没有说不熟悉的!”卢少槎说着,便拉着金葆大在前面领路了。
左轮泰对卢少槎这个人纳闷不已,实在想不透他的用心呢。
蛤埠的市面不大,而且卢少槎带着他们走的全是捷径,老是在小巷子内左穿右拐的,不一会儿,他已在一栋有四五层楼高的古老大厦前止步。
“这就是‘旦丁公寓’了!”他耸肩邪笑着说。
瞧这间公寓,半欧式的古老建筑物,起码也有五十个年头以上了,大门口间只有着一块小小的木牌,中英文雕刻,是“旦丁公寓”几个字。
“有什么好笑的?”左轮泰问。
“悄悄告诉你,这公寓内住的,除了酒吧女郎之外就是舞女,苗头极多呢!”卢少槎怪模怪样地说。
“我要打听一个叫黛娜的女人。”左轮泰说。
“嘻!嘻!”金葆大也失声而笑:“寡人有疾,也并不光只是我们如此,泰哥也犯有此毛病呢!”
瞧这座建筑物,简直像一座小小的不夜天地。每一层楼每一扇窗户差不多都是亮着的,莺声燕语,打情骂俏,一些酒吧客,在酒吧间未喝够本的,便转移阵地至此,足够吵闹的。
在公寓的对过,有着一列做通宵买卖的饮食摊位,卖云吞面的,卤味零食饮酒的各式各样全有。
金葆大自告奋勇,到饮食摊去打听。
卢少槎却和左轮泰踏进了公寓,先在门前悬挂着的住客的名牌上查看,那上面净是王寓、张寓、陈寓……大多数是有无名的,偶尔也有一两个英文名字,但却没有“黛娜”二字。
不久,金葆大自饮食摊折回来,他说:“这间公寓里,住满了全是莺莺燕燕,没有人能搞得清楚张三李四,不过这公寓的女房东却住在楼下一号房间,只有她能搞得清楚!”
左轮泰立刻找寻第一号房间,卢少槎首先发现,已经代替了左轮泰敲房门。
出来应门的是一位肥大披着尼龙纱晨衣,打扮妖艳的妇人,相信她就是女房东了。
“有何贵干?”肥妇板着脸色,很不客气地说。
“请问‘美人吧’的黛娜住在第几号?”卢少槎问。
“三楼左拐第一个门就是了!”砰!她话说完,随手就将大门掩上了,很显然的,客人问路的事情她已视同家常便饭了。
“三楼向左拐第一个门便是了!”卢少槎回首将答案告诉了左轮泰。
左轮泰矜持了片刻,说:“你怎会知道黛娜是‘美人吧’的……?”
卢少槎笑了起来,说:“泰哥自下火车之后,只走进过‘美人吧’,现在到‘旦丁公寓’里来找一名唤做黛娜的女人,她不是‘美人吧’的小姐,还会是什么地方的小姐呢?”
“嗯!你很有侦探的脑筋!”
这间公寓并无电梯设备,他们得由楼梯登楼去,是时,已经是午夜过后了,但仍不断的有访客登楼,也或是有经过春风一度之后送客的,她们在楼梯上,还要装腔作势依依不舍地打情骂俏一番,真教人恶心呢!
这间公寓又和人肉市场有着什么分别呢?
左轮泰等三个人上到三楼上,靠左边的第一扇门就是门牌第三十五号。
在走廊末端有着两个穿睡衣披头散发的女人,她们的外型都还不坏,而且在单薄的睡衣掩罩之下,线条是若隐若现的。
金葆大和卢少槎都有着寡人有疾的毛病,早都已经是两眼发直了。
只听得那个身材较为丰满的说:
“真不像话,二十元钱还包括人家饮酒吃消夜,日子越来越不好过啦!”
另外的一个较为年轻,她说:“我是一切都不管的,草草把他打发了事,根本不管他满不满意,反正是这么回事,绝不考虑有没有回头的生意!”
左轮泰冷眼瞪了身旁两个色情狂之后,向他俩关照说:“你俩等在门外,我一个人进去就行了!”
金葆大和卢少槎两人暗暗窃喜,正好借此机会,去和那两个风姿撩人的女郎去搭讪呢。
于是,左轮泰抬手轻轻敲了敲门,但是屋子内竟没有人理睬,他加重了力量——蓬蓬,蓬。
“进来!门是开着的!”一个尖脆的女人嗓子,拉大了喉咙说。
左轮泰便不客气,拧开门键推门进内。
房内倒看不出非常的宽敞,布置也雅致干净,家俱擦得雪亮。地上铺有草席编织的地毡,在进门当前的地方是一张长型的沙发椅,沙发椅旁的几桌,置着有酒瓶酒杯及巧克力糖及果品等物。
两只酒杯内剩下有残酒,旁边的一只烟灰缸,有烟蒂仍在冒着袅袅的残烟。
那布置很像是客厅似的半截屋子和一半像是寝室似的地方却是相连的。
一张沙发双人床,床上被褥凌乱,睡衣,丝袜都散在床上。
大概是客人刚走了吧!
左轮泰没有看见房内有人,却听得一阵哗啦啦的水声,是由寝室旁一扇敞开的门内透出来的,那儿可能是自用浴室。
“是阿朱么?为什么现在才来?”那尖亮的嗓子又由浴室内传出来。
左轮泰可以由门缝看到,一只浴缸已拉上了透亮的塑胶浴帘,一个女人赤裸的身影在作淋浴。
“黛娜小姐,我不是阿朱,我是特别来拜访你的。”左轮泰回答说。
那女人惊诧地自塑胶浴帘内探出头来,她戴着淋浴用的塑胶帽子,一副怪模怪样的,眨着晶亮的一双大眼,不过可以看得出,这位黛娜小姐姿色不弱,身材也颇丰满,在那透明的浴帘内若隐若现,怪诱人的呢。
“你随便坐一会儿,我马上就出来!”她说。
左轮泰为了保持他的绅士风度,非礼勿视,便在长沙发椅上坐下了。
他随手摸出纸烟,却发现几桌上有着一匣印刷精美的火柴,捡起来看,却是酒吧间用以宣传的火柴,酒吧的名字是“莎乐美”,地址却是槟榔城的丹街。
左轮泰颇感到诧异,黛娜是在蛤埠的“美人吧”做吧女郎,但是家里却有着槟榔城酒吧的火柴,不奇怪么?
不久,黛娜以毛巾裹着头,披着一件浴衣,姗姗地由浴室走了出来。她光着脚,相信浴衣里面也是真空的,使人有想入非非之感。
她赶至床畔穿上了拖鞋,满面春风来到左轮泰的跟前,撅开了宽唇皮的嘴,盈盈而笑,眼如秋水,秋波瞬转,也或是她以为有生意上门了。
“黛娜小姐可在槟榔城做过事?”左轮泰问。
“不!我在蛤埠已经有很多年了!”女郎在左轮泰身畔坐下,一面揭开烟缸,取出一支长型的薄荷烟。
左轮泰顺手就划火柴替她将纸烟燃上。边又问:“最近可有到槟榔城游玩?”
“不!我已经有很多年没到过槟榔城了,你为什么会这样问呢?”
左轮泰举起了手中的那匣火柴,说:“我是看见这匣火柴,同时,在你床畔的梳妆台上也有着同样的一匣,因此我为好奇而问罢了!”
“哦!”黛娜平淡地一笑,说:“那是客人留下的!”
“由槟榔城来的客人么?证明这位客人老喜欢逛酒吧的!”左轮泰笑着说。
黛娜却改变了话题,说:“你贵姓,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的?”
“我刚由‘美人吧’出来!”
“‘美人吧’给你的地址么!”
“不!‘湿眼佬’给我你的地址!”
听见“湿眼佬”三个字,黛娜的神色立刻改变了,她眨着眼,呐呐说:“你的意思是说老谭介绍你来的?……噢!不!别开玩笑!”
于是,左轮泰又获得进一步的资料,那个“湿眼佬”是姓谭的。
他故意很轻松地格格笑了起来,摇着手说:“别着急,我不过是和你开玩笑罢了,说实在的,我是找老谭来的!”
“你找他有什么事?为什么会找到我这地方来?……”
“我知道你和他之间的关系不寻常,能找着你,自然就能寻着他了!”
“我和老谭之间并没有什么,这和其他一般的客人又有什么差别呢?”
“他不是常在你这里过夜吗?”
黛娜眉宇一皱,改变了语气,说:“先生,你是干什么的?你贵姓大名?”
左轮泰耸了耸肩膊,还是用他的老方式,说:“不瞒你说,我是专收滥帐的!老谭欠了一笔……”
“赌帐么?你的谎言不戳自穿了,老谭是从来不赌博的!”她冷冷地说。
左轮泰一怔,立刻更正说:“这称为是赌帐,实则上是什么帐,我们不必去管它,反正我要找老谭其人,请你告诉我,他在什么地方?”
黛娜到底是风尘女人,扯破了脸皮就什么事情也不含糊,说:“走进了门的就是我的客人,有足够的钞票可以在我这里过夜,送出大门之后,就两不相涉,我怎会知道每一位客人在什么地方?”
像黛娜这样的女人是最不好对付的,左轮泰并不想动蛮,他摸出了皮夹子,亮出了里面的一叠钞票,数点出一百元,掷在几桌上,静看着黛娜的反应。这个女人,只瞪着眼,似乎是嫌少了!
左轮泰便是十元十元的增添上去,一面说:“你既然知道老谭不爱赌博,可见得你们之间的交情至深,你只要告诉我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这个人,我绝对给你严守秘密,不说是你说出来的!”
“你是警探么?”
“假如我是警探的话,早就将你逮捕了,至少要将你扣留问出口供,别把事情想歪了……”
黛娜冷冷一笑,将烟蒂捺熄了,说:“这一点点的钱,想要我出卖朋友么?”
“这已经是十倍的夜渡资了!”
“但是这个客人却是长期的饭票!”
左轮泰无可如何,数出三百元,干脆推到黛娜的跟前,说:“你要知道,假如人心不足蛇吞象的话,会落得两手空空的!”
黛娜很快的将钞票收下向她的浴衣口袋里一塞,然后说:“我可以坦白说,谭四君这个人,只是和我交往得比较多一点的客人,他每到蛤埠来的时候,多半在我这里过夜就是了……”
“他不住在蛤埠么?”
“他在槟榔城的时间比较多,经常由槟榔城到蛤埠来!”
“他是干什么的?”
“搞不清楚呢,我从来不向客人查根问柢的,但看他的样子,像是生意买卖人,如跑街一类的!”
左轮泰感到困惑,又说:“我到槟榔城去,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谭四君呢?”
黛娜便指着几桌上的火柴,说:“老谭的绰号叫‘湿眼佬’,看见女人就不眨眼的,是个好色之徒,总不会离开有女人的地方!这两匣火柴就是他带来的,‘莎乐美酒吧’应该就是你找寻他最好的地方!”
“你最后看见谭四君在什么时候?”
“他昨晚上才离去的,据说是回槟榔城去的!”
“嗯,你还有什么可供我参考的线索?”左轮泰问。
黛娜嘻皮笑脸地说:“再给我一百元!我给你两件有利于侦查的证物!”
“你真是贪得无餍!”左轮泰虽是这样说,但很快的就又数点出一百元扔在桌上。
黛娜收起钞票,即摇扭着臀部,移至床畔的化妆台启开抽屉,取出了一条粉红色带花边的女用手帕,另外是一只纹皮镶金边的烟盒。
她双手递交给左轮泰,边说:“这两件东西,都是谭四君忘记在这里的,上面都有着女人的名字,不正好供你侦查吗?”
左轮泰一看,手帕上绣着英文字SANDRA(仙蒂拉)几个字,香喷喷的,可以猜得到,这又是欢场女人的所有物。
那只纹皮烟盒的内壳却是K金制的,还镶有彩色宝石,一看而知,相当名贵。内壳里有刻着:“欧阳珊生日快乐。金刚敬贺”几个字。
以欧阳珊这名字而言,好像是正派的人物,而且它又是一件生日礼物,但送礼物者是“金刚”二字,他是姓金名刚?也或是绰号叫做“金刚”?那就邪门了!
假如说,欧阳珊是个规矩女人,那么这只烟匣又怎会落到“湿眼佬”谭四君的手里?而又将它遗忘在酒吧女郎黛娜的香巢内?这一切都值得疑虑。
“这两个女人可也是在槟榔城的?”左轮泰经过一番考虑之后问。
“不知道!”黛娜摇了摇头回答。她一面启开了房门,有送客之意。
“这件事情不必向外张扬,假如谭四君再在你这里出现时,也不必提及,假如我到槟榔城去寻不着谭四君的话,我会回来找你!”左轮泰临离去特别叮嘱说。
“你再来时,价钱就会不一样了!”黛娜说着,嫣然一笑,随手将大门掩上了。
左轮泰走出走廊时却又发现了意外的事情。
原来,那两个色情狂金鼠和骡仔原是和两个脂粉女郎搭讪的,他们由调情而改变了话题,骡仔自衣袋摸出一张图画给两个女郎辨认。
那图画是左轮泰在“美人吧”绘的,总共绘了有三四张之多,这是其中的一张,不知道怎搞的,竟由骡仔收藏起来了,这家伙究竟有什么用心呢?
“你们在干什么吗?”左轮泰板着脸问。
“我在帮你调查这个人!”骡仔回答。
“此后我禁止你过问我的事情!”左轮泰说。
卢少槎一耸肩膊,吐了吐舌头,说:“好心不得好报啦!”
“我们该走了!”左轮泰将卢少槎手中的一幅图画夺下撕毁,一面向金葆大关照说。
“泰哥可有什么收获?”金葆大问。
“黛娜是一个肉弹,相当可人!”
于是,他们一行,离开了“旦丁公寓”,回返“蓝月旅社”,当到旅社的大门前时,金葆大住了步。
“我们今天的调查就此结束了么?”金葆大好像对这儿的花街柳巷还依依不舍呢。
“结束了!”左轮泰平淡地回答。
“蛤埠美女众多,该多么可惜!”他呐呐说。
“明天得起早床,我们上槟榔城去,你得乖乖的留在旅社里!”
“酒我还未喝过瘾呢!”
“就在旅社里你可以喝个足,但是小心明天早上爬不起床时,我会用凉水淋你的!”
左轮泰进入旅社后,侍者为他启开房门,左轮泰伺机向他询问驶往槟榔城的火车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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