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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巴山红旗·红四方面军川陕纪实“神仙”出马

“神仙”出马

        1934年5月25日,成都青羊宫上演了一出闹剧。一个道人身披大氅,手执拂尘,面向玉清元始天尊、上清灵宝天尊、太清道德天尊的席位行叩拜大礼。他毕恭毕敬拜倒在祭坛上,嘴里念念有词,行礼完毕,转过身来将手中的拂尘在空中晃了几下,然后端坐太师椅,两眼半睁半闭,接受坛下弟子叩拜。这些弟子个个军装整齐,肩上将星闪耀,却恭恭敬敬地给这位道人行礼,接受他的点名指挥。刘湘、田颂尧、杨森、李家钰、罗泽洲等各路军阀均在其列。道人指挥将军,场面滑稽,不伦不类。这是唱的哪一出?

        刘湘取得四川霸主地位后,川中各派军阀既不满意刘湘独霸四川,又担心通过这次“剿共”,刘湘坐大,自己的力量减弱,刘湘一口将他们吃掉。刘文辉为前车之鉴,以后又有刘存厚。由于丢失宣汉、达县,蒋介石撤掉了刘存厚二十三军军长,换上刘存厚的兄弟刘邦俊任副军长,掌管全军,结果刘湘第三师师长王陵基即想法逼走刘邦俊,企图收编二十三军自己取而代之,此事引起其他军阀一阵躁动。“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今天碰到他,明天轮到谁?”黑吃黑,互相倾轧,本来就是四川军阀之间的“行动准则”,正因为如此,各路军阀虽然在“剿共”的旗帜下站在一起,实际上互不信任,每一个行动都要互相观望,嘴上说一套,行动上做一套,谁也不肯做亏本的买卖。

        当红军集中主力南下万源,与唐式遵第五路决战时,邓锡侯便将前线部队停止在通江河右岸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静观变化。第二路总指挥田颂尧与红军在柳林溪大战中损失惨重,根本不愿意再为刘湘做赔本的买卖,早就打定主意,要求部属保存实力,守稳当面防线,慎重应付刘湘。第三路正、副总指挥李家钰、罗泽洲虽然感激刘湘对他们的提拔重用,但又恐惧红军军威,不敢倾全力进攻红军,只派部分军队参加围攻红军。而且李家钰曾吃掉过罗泽洲的部队,李、罗二人积怨未消,第三路指挥根本不能统一,就更难协同进攻军了。第四路的杨森在营渠战役中遭到红军几次痛击,手上所剩部队已残破不全,军心涣散,士气十分低落。杨森不敢率部向前与红军交战,亦不敢后退为刘湘加罪提供口实,只好就地长期与红军对峙,顶多在前线小打小闹一阵。

        面对军合力不齐,各怀心思的困境,刘湘也十分头疼。前三期攻击损伤惨重,难以为继,除了红军强大,他啃不动外,各路军阀人人自保,互存戒心,不肯卖力是重要原因。

        5月15日,刘湘在成都召开各路总指挥会议协调行动,决定在南充设立“四川剿匪总部前方军事委员会”,让各路军阀都来做“委员”,参与指挥第四期攻击。为了拉拢大家一起干,刘湘不得不作出姿态,拿出自己的全部家底参战。他调来边防军陈兰亭师增强第五路,调潘文华的教导师和韩彭的暂编第二师组成总预备队,潘文华任总指挥,韩彭任副总指挥。如此一来围攻红军的兵力增加到一百四十多个团,约二十余万人,仅他的二十一军就有八十余个团。同时向各路军阀保证:“剿赤”后,各路军阀都能得到“安全保障”。尽管刘湘做了这些动作,各路军阀仍旧叫苦不迭,你唱他和。刘湘明白,他们这是在“要奶吃”,不给他们点甜头,他们是不会动的。刘湘咬咬牙,拨出三百万元军费、三百万发子弹接济各路军阀。他也明白,仅靠这点恩惠收买不了这帮白眼狼,这帮人无论实力强弱,谁也不是省油的灯。怎样才能让这些人齐心协力地使出全身的劲打红军呢?他左思右想,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刘湘黔驴技穷,竟然让自己身边的江湖术士“刘神仙”担任这个前方军事委员会“委员长”,靠这个道人采用“巫术”来统帅这帮难缠的军阀。

        刘湘笃信道术,由来已久。成都有一位名叫刘从云的道士,自称懂星相之术,能掐会算,知过去未来,1920年创建了一个“孔孟道”,两年后,竟发展道徒上万,分布于威远、荣县、富顺、内江等地,一时名声大震。其势力发展到成都、重庆、万县,四川军阀也多被网罗。刘湘在川军任团长时,曾请他看相,刘从云看后说:“相君之面,不过封侯,相君之背,贵不可言。”“不出三年,巴山蜀水,均为阁下管领,但一遇草头(暗指蒋字),届时调虎离山,必失所得。愿好自为之。”

        此后三年,果然如刘从云所言,刘湘仕途顺达,因军功屡得升迁,当上了二十一军军长,驻防重庆。预言应验,刘湘对刘从云大为推崇,在重庆送刘从云一套豪宅,并正式加入了刘从云的“孔孟道”,获刘从云赐道名玉宪。上行下效,刘湘入了道,手下的一帮将领也纷纷加入,潘文华赐名玉羽,唐式遵赐名玉美,王陵基赐名玉豹,王缵绪赐名玉道,范绍增赐名玉泉。刘湘部营长以上军官,约有百分之九十皆为道徒。除刘湘二十一军外,其他各军首脑,也随刘湘之后,拜刘从云为师。邓锡侯赐名玉齐,刘文辉赐名玉猷,杨森赐名玉勇,田颂尧、李家钰、罗泽洲、谢德堪等,无一不是刘从云门下弟子。一次川东大旱,刘湘让刘从云求雨,这个妖道装模作样地闹腾了几天,重庆居然真的暴雨倾盆,这一来非同小可,四川百姓只呼“刘神仙”,刘湘也请他参与军机大事。刘从云被刘湘身边的将帅视为当代“刘伯温”。刘湘尊刘从云为军师,言听计从,一个满口胡柴的妖道居然成为川中最高权势人物。四川军政界中人都知道,巴结刘从云是升官发财的终南捷径,以至于有报纸讽刺刘湘“以神治军,以军干政,以政扰民”。因为刘湘为刘从云专门成立一模范师,由刘从云负责统率,于是人皆讥讽刘湘拥有陆、海、空、神四大兵种。

        这一次与红军作战,各部疲惫不堪,怨声载道,刘湘希望从精神上控制各路军阀为他卖命,于是抬出这位“刘神仙”来做前敌统帅,指挥前方作战。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刘湘想通过刘从云来糊弄那帮不听话的军阀,而这个刘从云居然沐猴而冠,公然穿上道袍,手执拂尘,于5月25日在成都宣布就职,然后择黄道吉日,坐上八乘大轿,前呼后拥,前往南充指挥部赴任。到南充后,这个妖道即发表宣言,他狂妄宣称:“只需三十六天,我将三十六天罡遣齐之后,不费吹灰之力,共匪自然消除。”

        刘从云说神道鬼,靠占卜推算来指挥作战,连国民党的报纸也不相信:“刘从云即世人所谓刘神仙,一片神话,毫不知兵,智者预测剿匪前途,将受意外之挫折。”

        让一位没有从军经历,连枪也不曾放过的江湖术士统率二十万大军,成为中国军事史上空前绝后的大笑话。

        刘湘自己是一刀一枪在战场上打出来的,他当然明白指挥军队非同儿戏。但他为什么这样做呢?刘湘的师长许绍宗解放后是这样叙述的:

        刘神仙欺骗奸诈,以迷信蛊惑人心,如说刘湘迷信神仙,不如说刘湘需要神仙。他对刘从云执弟子礼甚恭,神仙赐道名为玉宪,他还把所属团长以上的军官都叫去拜老师。当时我赐名玉英。这种强迫相信,不少军官甚为不满。唐式遵就在刘神仙被授予指挥全军大权时公开提出:“各将领仍愿意直接受总司令指挥(其意即是不愿受刘从云指挥)。”刘湘说:“你不相信,你就自己把脑壳上的帽子揭下来。”刘湘对刘从云的态度如此,他的部属谁敢道半个不字?就是非二十一军的各路总指挥,你借神仙打整我们,我们也借神仙对付你,以诈对诈,大家都一窝蜂拜倒在刘神仙门下。刘湘原想以上下隶属再加道教师徒关系促使各路协同作战,共同对付红军。但这仅仅是他的幻想。刘神仙对军事一窍不通,在指挥作战时闹出不少笑话……

        王陵基在前线与红军作战,刘神仙夜观星相,以此决定行军路线,王陵基依命行事,不料刘神仙指定给他的路线沿途皆是悬崖绝壁,王陵基一怒之下,遂抗命不遵。并言:“刘妖之命,誓死反对!”为了维护刘神仙的权威,刘湘竟然将王陵基的第五路总指挥撤了。

        严啸虎反刘神仙则更为激烈。他向刘湘上书:“请杀妖人以谢二十一军,否则四川将来之糜烂,将百倍于今日。”此信送到总司令部,见者无不吃惊,因为其时刘神仙气焰正炽,连王陵基不听招呼都被罢了官,都认为严啸虎不识时务,恐将招致不测之祸,可是严啸虎不仅未获罪,上书不及一月,刘湘竟将他调升为“剿匪”总司令部的少将参谋处处长。

        通过此事,可见刘湘心中自有分寸,说他真信神仙,尚无定论,说他玩弄神仙,以神治军,则近似之。

        会上,刘湘通过刘从云之口,宣布了他制定的第四期总攻作战计划:

        第一路邓锡侯部向川陕边界的两河口推进,截断红军入陕道路;

        第二路田颂尧部、第三路李家钰、罗泽洲部进攻得汉城;

        第四路杨森部和总预备队潘文华一部进攻竹峪关;

        第五路唐式遵部和第六路刘邦俊部攻占万源及其以西一线。

        以上各路中,以唐式遵的第五路担任主攻,以夺取万源为主要目标,而后东西合击,达到最后消灭红军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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