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哎哟!……”老人回到船上,急匆匆地对谷川敬介说道。
今天是一个用不着炉火的大晴天。坐在舵仓对面朝阳处,一边看着大海,一边用电动剃须刀刮胡子的谷川敬介,当即吃了一惊,立马将开关关掉。
“怎……怎么回事?”由于他正被人家追捕,所以,心中不禁呼呼直跳。
“你想见的那位弓子,被警察领走了。”梅津茂满面诧异地吼着。
“什么?!……”他腾地站了起来,不小心落在地上的剃须刀,在甲板上,咕噜咕噜地滚了好几圈。
“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天,那家饭馆‘海猫’的女招待被杀了。”
“这我听说了。”谷川敬介点了点头。
梅津茂诧异地喊着:“他们都说弓子是罪犯。”
“弓子?……杀人?……混蛋,怎么会呢?”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她是个连个虫子都不敢碰的老实人!……”
“噢?……”老人梅津茂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呢?你不是说只和他是一般的认识吗?”
“这事还不是见一面就清楚的吗?她究竟是不是,能够杀死别人的女人?”
“对啊,镇上的人也都觉得这件事儿有些蹊跷,可是,人们又觉得这事儿听起来有道理。”
“有道理吗?……”谷川敬介睁大两眼,惊诧地望着老头儿。
“被人抢走了丈夫,而且,还总是被人欺负,哪个女人会不生气呢?”
“不,她不是那样的人,她还会生气吗?”谷川敬介连连摇头。
“话虽然这么说,可是听说警察手里可有一堆证据的呀。”
“什么证据?……谁看到他杀人了吗?”谷川敬介大吃一惊,两眼睁得提溜圆。
“看到倒是没有人看到。不过,听说弓子使用的菜刀、头发、带血的围裙,确凿的证据一件接着一件。”
“等一等!……”谷川敬介举起手,打断了老人的说话,“啊……我想起来了,那天晚上,我在后面的大堤上,偷偷地看见她了。或许,这可以证明她是没有罪的。”
“什么……你见到她了?……畜生,那是几点钟?”梅津茂焦急地问道。
“那天晚上,店里熄灯是在11点以前。平时总是12点关门,今天可是真够早的,我曾看了看表,肯定没有问题。”
“是啊!……”老要饭的梅津茂听着谷川敬介得分析,觉得他的话十分有理,竟然连连点头。
“店里的二位女招待回去了。之后,老板又朝港口那边去了。接着,我又看到她收拾了厨房之后,便睡下了。”
“不过,听说杀人案是发生在半夜12点左右。只凭你说的这些,还不能断定弓子无罪。”
“不过,我还有其他呢!……”谷川敬介肯定地说。
“还有!……还有什么?”
“她的房间的灯熄灭以后,我这样想,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丈夫不在,女招待也不在,这不正是我去见她的一个绝好机会吗?……”谷川敬介两眼望着大海,语速平缓娓娓道来,“究竟进去,还是不进去呢?好长时间,我一直是犹豫不决。最后我终于下了决心,从前面的铁梯上下去,朝那间卧房走去。这时,突然听到有人在敲前门。”
“噢?……”老渔民边听边点头。
“‘已经关门了。’里面的女人说。‘混蛋,这关得也太早了,我们只想喝杯兑水的烕士忌。’听声音像是渔民的声音。他们纠缠不休,看起来没有要走的样子。他们似乎已经在哪儿喝了一阵子,但是,好像还没有合尽兴的样子。”
“啊,弓子就因为这个才起来的呀!……”梅津茂不禁感叹得连连点头。
“对,店里的灯‘叭!’的一下就亮了,她出来把门杠拉开。我悄悄地绕到了店的侧面,从墙角探出头,观察事态的发展。如果这伏人有什么不轨行为,我就借此机会冲出去。”
“原来如此!……”老渔民梅津茂边听边点头。
“他们总共来了三个人,幸好三个人都上了年纪,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有60多岁了。所以,他们并没有蛮横无理地非要进去,对着像是睡得迷迷湖糊的孩子似的弓子,在请求什么似的。当时说了很长时间,也没什么结果,他们只好扫兴地回去了。”
“那么,你呢?……”梅津茂两眼大睁,直逼谷川敬介。
“经这么一折腾,我的勇气又没有了。这时候,房间里的灯又熄了,我便悄悄地回到了船上。”
“那天晚上,我还真是不知道你是计么时候回来的。”
“对,我回去的时候,你的打鼾声如雷,睡得真是跟一头死猪一样!”谷川敬介笑着点头。
“那么,那三个男人到酒馆要酒时,大概会在几点钟?”
“当时我并没有看表。回到船上后,我看了一下手表,那时是12点10分。所以,可以推测是在12点前后。也就是说:一直到12点多的时候,我还见到过她。这就是说她不是杀人的凶犯。”
“嗯?……原来是这样啊!……”梅津茂边听边点了点头。
“关键在于,那女的被杀的时间,是在什么时候。如果谋杀事件是发生在12点左右,那么,弓子就不是犯人。你能明白吗?”
“当然明白啦!……”梅津茂狠劲地点了点头,“但是,作案时间是在什么时候,我可不知道哟。我只不过是听了一些别人的议论而已。”
“报纸!……对,报纸上一定会有报道的,请把所有的报纸都买来给我吧。”谷川敬介突然提出请求。
“报纸,这好办。我去买。”老人答应着出去了。不一会,他便买回了《岩手日报》,谷川敬介一把抢过来,快速寻找着关于该事件的报道;果然,不出谷川敬介所料,上面的确有关于杀人人事件的报道:
这次事件的另一大特点是:作案时间非常短。当天夜里11点45分,隔壁房间的主妇,听到了被害者松本加代子一边洗着东西,一边哼哼歌的声音。同时,看见她的身影,在厨房玻璃窗上晃动。
之后,在00点15分,住在下面的宫本春子,到她的房间来要香烟,于是就发现了尸体。得到报案,警察和医生赶到现场的时候,尸体竟然还没完全凉下来。
因此,犯罪时间被认定为,从11点50左右到零点10分之间。所以,在这20几分钟里,是否有不在现场的证明,是决定嫌疑犯的重要要素。目前,嫌疑犯多田弓子不在现场的证明是不成立的。
“胡说,她不在现场的证明完全成立!……”谷川敬介用拳头砸着报纸吼着,“混蛋,这段时间里,她在家里一步都没出去过。这是我亲眼见到的。”
“这就怪了,她自己为什么不说呢?”
“说自然是肯定说了,大概是警察不相信吧!……”谷川敬介奋拳怒吼着,“凭他们的主观判断,认为这一定是谎话。因此根本没向外面透露。”
“嗯……有道理。”
“我认为肯定是这样。”
“那么、你准备跟警察去说吗?”
被这么一问,谷川敬介猛地反过劲儿来:扯淡,只顾考虑弓子的事情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自己所处的地位了。
如果我告诉警察:当天晚上,我在大堤上看到弓子了,那么,警察就会问:那么晚了,你在哪儿干什么?我怎么回答呢?……就说乘凉?别扯他妈的球蛋了,这可是十二月。那么,就说是从这儿路过,看来也不行。恐怕人家首先会问你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说是写生旅行,恐伯警察不那么好唬。他们可能马上、或是在盘问中,就会发现自已是全国通缉的杀人对象。那样的话,别说是证明弓子无罪了,就连自己也得被警察逮起来。
接着就是被检察机关起诉,判为死刑,接着是不尽的狱中生活。因为到执行刑罚为止,其间会有很长时间,所以,每天都会在恶梦中度过。将尝受到世界上最恐怖的滋味。恐怖,可怕,仅仅这些,就足以使他喊出声来:“妈呀,救命呀!……”
正是因为受不了这种恐怖,我才想到死。想看一眼弓子的念头,使我将死期向后拖了一段时间。然而,突发的事件,叉使我欲死不能……
弓子被说成是杀人犯,只有我能够证明她的无罪。可是,我又不敢去同警察申辩。因为只要老子一露面,就会被大盖帽一把逮住,这他妈的可是比死更可伯。那么,是撇下弓子不管、自己去死,还是……谷川敬介正面临重大的决策。
“究竟如何是好呢?”
“你怎么了?”老人好奇地问他。
“我觉得你不像一般绘画写生的人,一定与那女人有很深的关系。如果可能,你是不是能跟我说真话。虽然我已经上了年纪,但是,也许还能有点用处哦。”
“我来告诉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吧!……”突然有人插了一句,接着在船舵室的对面,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女人。
老人当时就吃了一惊。谷川敬介腾地站了起来。这女人是宫本春子,她两眼如刀,冷冷地瞧着谷川敬介说:“刚才的话,我都听到了,你的真名是叫谷川敬介吧?!……怎么样,还不老实招认!……”
“啊!……这,这……”谷川敬介结巴了,脸色也腾地一下吓白了,“这……这是怎么回事啊?”
“感到吃惊吧?你的事,我是不会对别人说的,咱们坐下来谈。”
春子在老入旁边坐下,靠在舵室的板壁上。三人坐成个半圆,都面向大海。
太阳就要落山了,西面的天空呈现出一片胭脂红晕。佐贺部的岛屿在海面上星星点点,海鸟在岛屿的松林上自由地疯狂盘旋。
“我是第一个发现加代子被害的。因此,警察自然向我提了许多问题。在警察当中,有位从东京来这里公干的警事,是他对我讲的。”
春子对着老人讲这番话,老人梅津茂“嗯嗯”地应着。
“谷川敬介是弓子的前夫,他在东京杀了人,便逃亡在外了。警察调查后觉得,因为他没有别的亲戚朋友,所以,一定会来见弓子。所以告诉我,只要他在酒吧里一出现,就立即通知他们。”
“噢!……”老渔民梅津茂边听边连连点头。
“我一听,就想到了他。”
“那么,你已经对警察说了我的情况了吗?”谷川敬介焦急地问。
“还没有!……”春子摇了摇头,“那帮鲁察一儿点人情昧都没有。而且,那个以居高临下的口气说话的警察,让我简直烦透了。”
“哦……是吗?”
“喂,你也详细说说,这到底都是怎么一回事?……我们想昕听你在东京,究竟干了些什么?”春子尖叫着询问他。
“好吧,我说!……”谷川敬介把事情的前前后后,都向老渔民梅津茂和春子讲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现在我真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如果我出去作证的话,必然被警察一把逮住,所以,我越想越害伯,就想让哪位代我去作证。”
“现在能作证的只有两个人。”老人说,“然而,春子是发现案子的人,她不行。这样的话,剩下一位就只有我了。但是,我恐怕也不行——一个连住的地方都没有的流浪汉,警察决不会相信我前话。”
“你说得有道理。”谷川敬介点了点头,失望地说道,“看来只有我一横心,出去作证了。害伯被抓住,就救不了弓子。死刑和自已死,。又有什么区别呢?是下决心的时候了。”
“这么说,你要到警察那儿去了?”春子故意很吃惊地发问。
“嗯!……”谷川敬介毅然决然地点了点头,“我百分之八十决定了,估计问题不大。”
“不,我看那也不行。”春子毅然地摇了摇头。
“你说,为什么不行?”
“你想想看,你是在全国遭到通缉的杀人重犯。警察会相信一个犯人说的话吗?你的想法恐怕是过于天真了!”
“是吗?……”老渔民梅津茂也在一边应和着。
“这还用说,人家肯定会认为,你是为了救弓子,才编出的虚假证词。”
“但是,我是豁出性命,才出去作证的,怎么会编假证词呢?我能那祥吗?”
“心里这么想的,恐怕只有你这个傻子了!”春子摇头笑着说,“时方才不会那么想呢。他们会把弓子的事情,先暂时放在一边,只为抓住你而感到高兴。”
“我也这么想。”老渔民梅津茂也赞成春子的意见,“你的证言起不到任何作用。”
“……的确是这样啊。如果只是我一个人的证词的话,也许会像你们所说的那样。如果能把当时的那三个渔民一齐叫上,警察就不会忽视的。对吗?”
“是你刚才说的那三个敲门人吗?”
“正是他们。”
“你能知道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吗?”
“深更半夜的,我可是没有注意到,所以,我就记不太清楚。有谁能够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呢?我想把那些打渔的人,从头至尾排查了一遍了。”
“这恐怕不行吧?”
“哦……为什么?”谷川敬介讶异地抬起头,望着老人与女人,满脸都是不解。
“他们并不一定是这儿的渔民呀!……”梅津茂笑着摇了摇头。
“其它地方的船也到这儿来吗?”
“当然了。这附近的港口,真是一个接着一个,甚至八户那么么远的地方的船都来。那个酒吧的客人,这种情况居多。”
“如果问一问港口的管理人员,那天除了当地的船以外,还有什么地方的船进过港,就不愁找不到。只要我们有信心。”
“能行吗?……”老人心里直犯嘀姑,“如果能够依照着你说的那样去做,也许会找到他们。但是,你能够做到吗?”
“……是呀,如果我去查访,很快就会被人抓住,东京来了两个警察呢……”
“是啊,就算找到了他们三个人,会不会出来作证,现在还仍然是个问题。事情竟然闹成这样,到现在为止,不是仍不见他们的动静吗?”
“那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注意到,他们自已就是重要的证人。”谷川敬介笑着说。
“也不见得。有些人觉得:被警察问这问那,可是一件麻烦事,如果他们是那样的人,无论你怎么求他出来作证,他也不会同意的。”
“然而、不试一试,怎么会知道呢?”谷川敬介极力主张一试身手。
“这倒也是。不过,还有一点也极其重要。”
“真正的犯人是谁?……对吗?”
“正是。如果找不出真正的犯人,是说服不了那些警察老爷的。”
“可是,我怎么会知道?……我能够证明弓子是无罪的话,那就是万幸了。”
“然而,并不是山穷水尽了。”春子忽然笑着说。
“怎么?……”谷川敬介吃惊地问道,“难道你有什么线索吗?”
“有一次加代子喝醉了酒,曾经悄悄地对我说过。”
“哦?!……”谷川敬介顿时来了兴致。
“有权势的人就是那么回事儿。儿子如果干了坏事,只要有钱,就可以封住知情人的嘴。”春子故意装得十分清高地冷笑着说,“但是,我可不是几个钱,就能盯发得了的,反正我是现场的目击者。”
春子满面堆笑,说话很硬。听她的这番口气,似乎在敲这镇里,某一位大人物的竹杠。
“对,肯定没错!……”谷川敬介急忙说,“那个被敲诈的人,一定是真正的犯人。春子,这事你对警察说了吗?”
“不……我可没说。”春子摇了摇头,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想肯定是那个人。但是,不进一步确认,我也不好乱说。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大事情呀。”
“你什么时候,听死去的加代子说的。”
“嗯?……”春子沉吟片刻,忽然笑着说道,“是在事情发生的两个星期之前……”
“还得查阅报纸啊!……”谷川敬介沉吟着说,忽然抬头望着梅津茂,眼里满含哀求神色问道,“老人家,你能搞到旧报纸吗?大概一个月前的报纸。我想查一査那时候,有什么事件发生。”
“唉呀,报摊上可不摆旧报纸。”梅津茂边说边摇头。
“那么,镇公所那里会不会有呢?”
“好像也没有旧报纸。”
“对了,图书馆里一定有。”
“图书馆吗?……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田老这个小地方,可是没有那玩意儿。”
“那么,你们有什么记忆没有?比如杀人伤害事件,或者强盗、盗窃案件,或者汽车轧了人逃走了,或是其它交通事故之类?……”
“没有得啦!……你说的那些事情,这里都没有发生。这一年来。这一带没发生过什么案件。只是不久前,有一个女中学生在海里淹死了。”
“春子呢?”谷川敬介忽然转头问。
“我也只记得这件事,除此以外,没什么别的记忆。”
“……对,宫古那儿有图书馆吧?”
“对!……有……有……有的。”春子点了点头,“我去图书馆调査。”
“还是我去吧。给你添太多的麻烦也不好。”谷川敬介连忙致歉。
“你去行吗?……”老人可是有些不放心。
“没关系,我小心就是了。”
“那好。我去找那三个渔民,我在镇里还有点儿人缘。”
“那可太感谢了。”
“我想是不是能够这样。”春子忽然提议,“每天下午五点,我们在这儿集合,互相交流一下情况。如果有了目标,就可以报告警察。”
“这主意不错嘛!……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谷川敬介举手表示赞成,突然正色望着两人问道,“然而,你们为什么要帮助我这样一个杀人犯呢?”
“为什么?……当然是听了你刚才的叙述,我们认为你值得同情呗!……”春子笑着说,“你不是坏人。宁可自己被抓,也要证明自己的前妻是无罪的,这种精神让人佩服。虽然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但是我也敢说,我就喜欢你这样的人。”
“什么?……”谷川敬介有些狼狈,一时无言以对。
“所以,我想是不是有这么一种办法:即使你不必出面,也能证明弓子无罪。这样的话,你也不会被抓住了。”
“但是,这……”谷川敬介激动得心潮澎湃,浑身直打哆嗦。
“不仅如此,我怎么能不同情,那菩萨一般心肠的好人弓子呢?我一定要想办法帮助她。”
“是这样,那实在太感谢您了。”谷川敬介对着春子,深深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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