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娃子一屁股跑回家。
家门开着。他各屋仔细查看了一下,没人。老婆怕是串门去了,或者去打麻将了,于是赶紧关上大门。
他把那块圆形的东西在水龙头下认真清洗了一下,又用一块干净的布把上面的水珠擦干。他终于有时间仔细观看这件东西了。
这是一块翠绿色的玉环,晶莹剔透、细腻温润。环中心有圆孔,环面上雕着一个个圆弧形的东西,线条古拙。它既象符号,又象图案。说它象符号,是因为它好似一个象形的鸟虫书“月”字;说它象图案,它恰如夜空中的一弯新月,泛着幽幽的清辉。
“这是啥子东西呢?”他又好奇又纳闷,嘀咕道,“不管了,肯定是宝贝,说不定是古代文物。”想到是文物,他觉得发财的机会到了。“但是不能让老婆知道,她知道就落进她的手里了,要赶紧藏起来。”于是他在屋里到处乱转。转了半天,也没有找到合适的地方——他觉得无论藏在哪儿都可能让老婆发现。
正当三娃子一筹莫展的时候,他突然发现了房间角落的一只铁盒子。“对,就藏在那里头。”铁盒子满是锈迹,里面尽是些榔头、锤子、钳子、螺丝之类的东西,他老婆从来不动这些。
他找来一块柔软的丝绒布,把玉环层层包好。又找来一个旧的铁皮罐头瓶,把玉环放进瓶中。再把罐头瓶放进铁盒子,然后扣上铁盖。还不放心,又找来一把锁锁上,最后把挂锁的那面紧贴墙根。
“先这样吧,明天出去找疤子,叫他联系卖了。”
想到这里,他长出了一口气。
“咚咚咚!”
有人使劲捶门。
三娃子大吃一惊。
“开门,开门。”是他老婆肖爱琼的声音。
“来了来了。”
“干啥子?大白天把门关起,鬼鬼祟祟的?”肖爱琼一边说,一边满屋子查找可疑迹像。
“没啥子,想找点吃的。”
“哼!鬼才信。”
她仍然满腹狐疑。
当天晚上,圣溪村掩映在夜色中。
大小路边,火光点点,人影绰绰。人们都在按照传统的风俗习惯给孤魂野鬼烧纸钱。
三娃子也出来烧纸钱。
他蹲在地上,点燃了纸钱,火光一下子照亮了他的脸。
他一边烧纸钱,一边还在琢磨家中的那块玉环。那上面为什么刻着那个东西?它究竟是古代的,还是现代的?它值钱吗?它值多少钱?
他凝神思考,目光虚无。忽然,他感到一丝不安,浑身一阵阵地起鸡皮疙瘩。
火快熄灭了,他又加了一些纸。
火光中,他似乎看见一个少女惨白的脸。少女的嘴慢慢地动了一动,好像对三娃子诉说着,却听不清她说什么。火苗越来越大,少女的脸越来越白。渐渐地,少女的嘴里流出了血,舌头也伸出来了。少女对三娃子凄凉地笑了一下,突然往后一仰,没有了踪影。
三娃子大吃一惊,感到浑身冰凉。他努力镇定了一下,揉揉眼睛。夜色中,只有纸火点点,或远或近,或明或灭,或隐或现,好像世界上除了这些纸火没有任何东西。三娃子觉得很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他年轻盛,不信有如此怪异的事情。他壮着胆子站起来,四下里望了望,特别又在附近较黑暗的地方定神瞅了瞅。
一切都很正常。人们都出来烧纸钱,树影丛丛,人影幢幢。稍稍有点异样的是:好像出来烧纸钱的人们都在窃窃私语,谈得十分神秘、起劲,有几个人还刻意回避自己。
三娃子再也没有心思烧纸钱了。他把所有的纸钱统统扔进火光中,随即快步走回了家中。
三娃子匆匆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溜进房间,用眼睛斜视了一下墙角的那个旧铁皮盒子。铁皮盒子还原样不动地在那儿呆着。他在心中舒了一口气,赶紧上床,一把搂住肖爱琼。
“干啥子?干啥子?又想快活了?”
三娃子一声不吭,只是搂得更紧了。
“想做啥子就说噻。”肖爱琼又说。
“不做啥子。睡觉吧。”
“宝器!不做啥子,搂这么紧干啥?”说着,自己掀开那薄薄的睡巾,露出雪白粉嫩的胳膊。
“老娘今天打麻将赢了两百块,心情好,跟你搞一下。”
三娃子还是不吭声。
“你个瓜娃子!今天要死了!”肖爱琼一边抱怨,一边迅速急切地扯掉自己的汗衫裤衩,粉嫩的乳房颤动着。她反过来搂住三娃子。
三娃子一点反应也没有,他还沉浸在刚才的恐惧中。
肖爱琼干脆坐起身子,熄了电灯,骑到三娃子身上。
三娃子渐渐从恐惧中摆脱出来。肖爱琼柔软细腻的躯体和强烈的刺激使他奋勇而起。
十分钟过去了,两人正在兴头上。
突然,黑暗中传来“喀嚓喀嚓”的声音。两人停止了动作,屏气凝神,竖耳细听。“喀嚓喀嚓……”
好像是谁打开了那个铁盒子的声音。
“有声音!你听!”肖爱琼对三娃子耳语。
三娃子当然听到了,只是他连话都不敢说了。
他们两人壮着胆子在黑暗中张望了一下。没有任何异常,声音也没有了。
“唉!扫兴!”肖爱琼嘀咕道。
“睡吧。可能是猫儿踩到瓦片发出的声音。”三娃子安慰肖爱琼,更像是安慰自己。他已经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两人勉强入睡。迷迷糊糊中,又听见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就在房间内。两人瑟瑟发抖地抱成一团,所有的器官都处于紧急状态。
一会,那个“啪嗒啪嗒”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三娃子感到有人向床边走来。脚步走到床前,停了一下,然后往床的另一头走去,接着“啪嗒啪嗒”地走向床的里侧,最后走到两人头部这一侧。两人听得真切,声音就在耳畔,吓得轻易都不敢呼吸,惟有搂成一团。
就在两人快要崩溃的时候,脚步声却不再响起了。
夫妻俩根本睡不着了。还是肖爱琼胆大一些,可能是她没经历过三娃子烧纸钱时在火光中看到少女的那一幕。她起身打开电灯,房间里一如往常,任何异常的样子都没有。这个房间她太熟悉了。
定了一下神,她又关灯躺下。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被折磨得精疲力竭,睡意像潮水一样向他们袭来。他们无法抵挡,昏昏入睡。
睡梦中,他们隐约听到脚步声又响起来了。两人努力细听。这次声音更加明显,更加清晰了——那只无形的脚步在房间里走了两圈,突然不走了。接着听到房间里的竹躺椅“喀吱”一下,好像有人坐到椅子上了,随后就从竹躺椅的位置传来一声哀怨的叹息:“唉——”。声音是那么清晰可辨,但又像从遥远的时空跋涉而来。
“啊——”两人魂飞魄散,大叫一声。
“有鬼!”三娃子“霍”地一声坐起来。平时总说不吓人的他终于和“鬼”近在咫尺。
他坐在床头,肖爱琼抱住他的大腿。三娃子努力使自己勇敢地朝房间扫视了一下。
月亮早就升起来了。如水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房间,明明晃晃,清晰可辨。
房间里的一切都和白天一模一样。竹躺椅还是那么安静地躺在那儿,上面并没有人,也不像有人刚刚坐上去的样子。自己看的那本还是破旧地趴在椅把扶手上。
他又胆怯地把视线投向铁盒子。月光照不到墙角,他看不太清楚,于是心一横,拉开电灯。铁盒子还原样不动地呆在那儿——挂锁的那面朝里。之所以白天那么放置,是为了防止肖爱琼看见后起疑心。
终于听到公鸡打鸣了,淡淡的晨曦从窗棂中映进房间。
三娃子连忙起床,逃也似的走出房间。到了正屋,他看了一下香几上的座钟,才六点钟。他打开电视,开始洗漱。
六点半了,天色基本放亮,三娃子镇定了不少。他又走进房间,叫醒了肖爱琼。其实,肖爱琼一直是醒着的,只是闭着眼睛而已。
三娃子点燃了一支烟,他恢复了往日悠闲的模样。
就在他吐着烟圈,转过身去的一刹那,他张大嘴巴、两眼发直、魂飞天外——因为他惊恐地发现,墙角的那个铁盒子挂锁的那面朝外!
他清清楚楚地记得,昨晚烧纸回来,及半夜起身开灯时,他都看见铁盒子还是挂锁的一面朝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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