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成十七十一月。
槙野英治在京都车站坐上了山阴本线的列车。坐特快车前往目的地京都府的绫部市只要大约一小时的路程,但对于从品川搭了两个多小时新干线的他而言,已然劳顿不堪了。
“槙野,你可得再跑得勤快点。像我们这种刚成立的出版社,若是不能提高作者的满意度,那可就没戏唱了。”
他想起昨天上司对他说的话。
因为喜欢关起门来胡思乱想的性格,没兴趣跑业务,所以槙野才主动请调到企画课。可是公司方面竟不愿采纳。高层人员不懂适才适所,槙野实在不明白他们的想法。
他任职的薰风堂出版社,创立于平成元年,是一个专门经营自费出版的公司。最早他们的业务主要是各公司的社史,像是中小企业的经营者自传、漫画等,后来逐渐扩充,以至一般人的自传、个人创作的歌集、句集、诗集、甚至小说等都列入企画出版的内容。随着社史和自传带来稳定的收入,他们的口碑也不迳而走。
泡沫经济之后,上过天堂又直坠地狱,还能侥幸存活的企业老板们,想从一本“自己的书”来追求金钱买不到的满足感。薰风堂对准这种需求,打着恳切细心的编辑、经由通路在全国书店贩卖的宣传口号,在策略上无往不利。
不管在书店里好不好卖,反正利益已从自费出版的费用中赚到,所以几乎没有受到世面上所谓出版不景气的影响。
作者比读者还多的“人人是作家”现象,随着电脑和手机的普及而越演越烈。薰风堂出版开办的出版论坛,也经常呈现热络踊跃的景况。
除了离品川车站五分钟路程的总社之外,他们在盛冈、仙台、名古屋、大阪、福冈等地都设有分公司。快速成长之下,光看年营业额,颇有追上高知名度的大出版社之势。
槙野前往的绫部市,在地理上来说算是大阪分公司的业务范围;但由于采取业绩独立的制度,有利润潜力的客户,是不会交给分公司来处理的。
槙野现在要去见的就是“预算三百万圆以上的上等客户”,于是他几乎像屁股被踢一脚似的离开公司。
他的上司朝仓晶子接到了一通电话。对方是个七十六岁的男人,一开口便问三百万圆够不够出一本书。电话中仅告知了地址和姓名,内容方面则希望见面再谈。
挂着出版制作人名衔的晶子,一向的惯例是听取内容后,整理成企画书,再决定执行编辑。但是如果有人愿意出三百万资金,那就另当别论了。
首要的是不论如何把合约签下来再说。先由公司设定一个三百万的计画,让客户满意,这种事可不能被客户牵着鼻子走。
相貌温柔,工作上却冷酷无情。槙野看着车窗想起了晶子的脸。已经穿过好几个山洞了吧。人家常说山阴本线就是这样,天气明明晴朗,但车窗外的风景却是阴沉沉的。
既使如此,暖和的阳光映在山坡的枫红上,令他心情沉静下来。这里的秋天景色,是在东京看不到的。
槙野从小在东京葛饰区长大,儿时的风景,就是江户川的河边草原。平坦而明朗的草地瞬时浮现在脑海。尽管如此,眺望这山景却令他感到安心,或许是因为他父母的家乡都在富山吧。
上高中之前,槙野没离开过家,连大学也是通学。直到去年找到工作,他才有了第一次一个人独居的经验。从学生时代就没打过工,在父母经营的咖啡馆帮客人倒倒咖啡,就可以拿到零用钱。借一句晶子的话,是属于温室中长大的孩子。
不过,他在运动方面倒是样样都会。仗着身高一八六的好条件,不论是篮球、排球、跳高等他都玩过,只不过每一种都只学得半调子。“韧性不足”是妹妹英美给他的评语。大学毕业过了五年,也是在英美的督促下,才终于当上社会新鲜人。
“小学时你不是说要当漫画家吗,中学时还说想写东西。既然如此,出版社工作的经验,应该会对你有帮助。任何事都能拿来当作养分的人才能成为作家呀。别再犹疑了。英治,好歹你也是个男子汉吧。”
英美虽然小他三岁,但高中毕业时,已在神户的大型咖啡公司上班。不仅在经济上、连精神上也都比自己独立。
“早点把工作完成,还可以去看看你妹妹,不过星期天她可能有工作吧。”
晶子的话隐含着想让英美多鼓励他的味道。
大约半年多前的一个星期天,晶子到大阪的出版会议进行研修时,在会场所在的饭店,认识了英美,两人十分投缘。
英美巾帼不让须眉的性格,肯定让晶子看到了跟自己相似的强悍。确实,英美虽然个子不高,却早已是中国拳法段级的人物,还在神户文化中心担任讲师。他似乎都可以听到晶子在说:哥哥差多了,平成草莓男,饶了我吧。
银杏和枫叶不断向后跑去,槙野托着腮凝视窗景的变化,直到火车过了一个名叫山家的小车站,才想到该把向客户提案的资料拿起来看看。但是,再过三、四分钟就到绫部站了,最终他只确认了预算三百万下所能做的装帧和宣传方法。慌慌张张地下了月台,吸入鼻腔的空气比想像中的冷。
走上中央的楼梯,通过剪票口时他看了一下手表,才刚过十二点半。约定的时间是两点,所以时间上还不急。
走出站前的圆环,确定了方位,开始往京都方向走去。晶子的备忘单上写着由此直走三十分钟到由良川,然后沿着河道前进。似乎就会走到一户人家。从这种概略性的指引,可见晶子的个性。
槙野欣赏着路边的枫红,沿着铁道走。
穿过住宅区来到河道边,渐渐看不到类似住家的建筑。陌生又一成不变的景致,令他不安起来。槙野看看手表,感觉好像走了很久,其实才刚过一点。接着又走了约十五分钟,这才终于看到委托人的房子。
那是一栋掩在河岸边的杂树林后、孤单兀立的房子。十几亩大的旱田,整齐地种着约三十公分高的青葱。葱田尽头的平房是用原木组合的木屋。简朴的屋顶上立着一根烟囱。
“门没锁。”
正想敲门的时候,屋里传出了声音。木制门扉上贴了一个木雕门牌,旁边还挂着木刀和竹刀。
槙野顿时有点胆怯,但还是报上公司和自己的名字,推开了门。
屋里还是泥巴地,没有铺地板,长桌子和床都直接放在地上。室内没有隔间,约有五坪大,到处都充满着泥土味。
坐在木桌里侧的男子站起来,轻轻地点了下头。男子前面堆放着大学笔记本和稿纸。
“我是薰风堂出版的槙野。这次由我负责您的着作,请多指教。”
说着,从穿不惯的西装胸前口袋取出了名片。
“看到这奇怪的房子,吓了一跳吧。”
看着动作不灵活的槙野,男子脸上浮现出笑容。他的五官柔和,但右脸颊上的伤给人可怕的印象。身高虽然比槙野矮三十公分左右,但光面对他就有一种难以逼视的威严。
听到男子一句“请坐”,槙野在桌前坐了下来。
“莫非,这房子是您自己……”
很少见到地上没铺地板的房子,而且墙上的原木也大小不一。
“嗯,是我自己一个人盖的。”
委托人的名字叫做高津耕介,七十六岁。
“您以前有木工的经验吗?”
“没有。我完全是个大外行。”
他摇摇手表示否定,露出少年般羞赧的笑容。
“那真是太厉害了。您是退休之后住到这里来的?”
听晶子说,电话里完全没提到他的背景经历。槙野旁敲侧击地探问了一下。能够有三百万来做出版的经济状况,估计应该是担任业务之类的重要工作吧。
“我从来没有做过正式的工作。从西伯利亚回来,在舞鹤港上岸,回到故乡岩手县的紫波住了几年,后来又辗转移居于东京、大阪之间,最后才回到舞鹤附近。这个房子大约是在十年前盖的。”
在往这里的路边,的确竖立了一个往舞鹤二十几公里的告示牌。
听到舞鹤这个地方,槙野想起祖母哼着《岸壁母亲》的情景。岸壁和母亲的形象根本连不到一块儿,小时候听到这首歌总觉得很恐怖。凹凸不平的岩石与慈祥圆胖的母亲,还有底下的怒海。怕高的槙野光是想像就直发抖。祖母告诉他好几次,这首歌是叙述一位母亲在舞鹤等待战后从西伯利亚回来的儿子。当时他不明了其中的缘由。祖母也没有类似的经验。
当然,现在他已经知道战争结束后,日军投降却被强制送到西伯利亚从事劳动的这段历史;也知道很多日本兵从俄国的纳霍德卡港被遣送回乡的上岸地点,就是京都府的舞鹤。
战争结束正好六十年,电视和报纸上报导了各种活动和典礼;以战争为背景的小说或电影纷纷出笼。但是,对槙野来说,那些都只是在社会课本上学习过的历史事件,除此之外没有更真实的感受。但,不只祖母,凡是经历过战争的人,记忆中的影像即便到了今日,应该仍然鲜明吧。
高津的家中别说是电视机,连一件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左手边较远处有个灶和流理台。上方的三层棚架中只放着两三个盘子。没看到电器用品,一台黑色的收音机摆在床头,应该是用干电池吧。没有插座,光线似乎是来自油灯。
槙野也注意到这里没有电话。或许他有手机吧。
“今后可能需要常常讨论工作事宜,是用电话联络吗?”
“你看也知道这里没有电话。需要的时候,会去向地主借。”
晶子的备忘单上应该没留电话号码。
“那么,如果是敝公司要跟您联络的话呢?”
“不需要。”高津打断槙野的话。
可能是个老顽固。想到这本书到付梓之前,必须和他相处两个多月,心情就不由得沉了下来。
“您是一个人住吗?”
“我没有成家。虽然被遣返回来很庆幸,但精神方面却一塌糊涂。三十五岁前的记忆全都混乱不清,并不是失去记忆,部分的事情还是记得的。但是别人问起发生了什么事,脑中却是一片空白。不对,是一片黑暗。”
高津打开了话匣子便停不下来。
先是在因战争家中没有男丁的农家帮忙,顺便看看有没有固定的活儿可做,可是一直找不到,只好回到岩手县的故乡。
“我老家的大哥免除兵役,二哥也平安返家。其他兄弟虽然都死了,但因为我是老七,家里本来就没有属于我的位子。我原本是想回到日本之后,就到东京去工作。”
“所以,您去了东京?”
“是啊,去是去了。”
“但找不到工作?”
“正好相反。那时公共工程一个接一个的开动,只要到工地,想做什么活都有。就算没有固定工作,却一点也不用为钱烦恼。可能是这样也不好吧。在各地打零工,最后辗转住到舞鹤附近。只不过因为回归时对那港口的印象太鲜明,实在住不下去。刚好这里有条由良川流过,感觉上好像它会连接到舞鹤港,心里比较踏实些。真不明白这种心态是怎么回事。”
高津因为不安定的境遇和失魂落魄的精神状态,一直没有娶妻。说到这里,他摸摸短短的白发。
说到“娶妻”这个字眼,他好像有些不好意思。
“那么,我们来谈谈出版方面的事吧。”
槙野从公事包中拿出晶子制作的企画书,想把话题转到公事上。他把笔记簿和原子笔摆在桌上,准备好数位录音机。
“槙野先生,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我想出版成书的是句集,体裁全由你们做主。只是希望你们多花点心力在宣传上。”刚才柔和的表情消失了。
“当然,敝社有一份包括新闻广告在内的宣传计画。”
“不,我希望你们能用这样醒目的方法。”
高津打断槙野的话,从大学笔记本中抽出一张报纸剪报。
那是薰风堂出版每月一次在报纸上登载的全五广告。上面放了五本再版书的照片,其他近二十册新书则缩小并列。这种全五广告对书籍的销售其实并无助益,公司方面也没什么期待。总之,这种广告的功能与其在卖书,不如说是想煽动潜在出书者的意愿。
“这么大的宣传手法,只有在再版时……”
“我只要放在这五册中的一册就好。”
高津不为所动。
“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决定的事。我得回去和主管商量。”
“如果你接受我的条件,我还可以再出两百万圆。若是不行,那这件事就当作没发生过。”
话说得明快干脆,虽然并无威胁之意,但他的眼睛却闪着锐利的光芒。
“您别这么快决定嘛。这样我很为难,您一定要我现在就回答您吗?”
老人紧抿着嘴,慢慢地点了点头。脸上的伤口也跟着上下移动。
像是抑制自己的视线看向伤口般,槙野把眼光停留在一整叠稿纸上。他直觉的想到这些稿子如果要出版成句集,肯定文字量和页数都会很多。
“可以让我先看一下稿子吗?”
“那么,这表示你答应我的条件啰?”
“不,这部分……”
“若是这样,那我不能让你看。”
果然,这个人是个老顽固。他对一听到三百万就马上安排拜访业务的晶子,突然感到一丝恨意。
槙野推测这样下去,事情没得谈了,无奈之余只好拿出手机。
“再加两百万的话当然没问题。不过,再版广告只有一次。”
晶子爽快地回答后,笑了。她既不是部长也不是总经理,照理说是没有这种裁量权的。槙野睁大了眼睛,他本以为可以多争取点时间,用电话软化对方的立场。
“真的可以这么做吗?”
槙野不自觉压低了音量。
高津则闭上了眼睛,他应该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了。
“他要的是全国版全五的再版广告嘛。有什么关系呢?没什么好怕的。你就拿出魄力答应他,英美还在等你呢。就这样。”
说完就挂了电话。“我说的条件好像没问题吧。”
高津仍然闭着眼。
“我们会按您的期望,想办法把您的书加入再版广告中,刊载在全国版的五段版面上。不过句集并不属于畅销类的书呢。”
“卖不好也无所谓。我只是想把战争后成为俘虏的体验保存下来,不要风化掉就好了。还有,我想要告诉大家我出了句集的书。”
“是想告诉从前一起作战的同袍们,自己还健在吗?”
“作战的同袍。嗯,是啊,就是这意思。他们只要看到广告,就会知道我还活着。”
高津把整叠稿子拿起来,递向槙野。他表示这里只有全文的一半。看起来大约有五十张。
照说应该是句集,翻开一看却是散文。
“请问一下,您这不是句集吗?”
“是句集没错,可是我写的全是战俘营,哦不,是战俘集中营的事。现在年轻人可能看不懂。所以附了一些推敲出的俳句说明。请从这个角度去读。”
“也就是说您还附加了手记。这样我了解了。我们用五百册和一千册估了价钱……”
“不用那么多,只要一百本就够了。”
这是晶子最喜欢的答案。这下子可能会换成最豪华的装帧计画吧。
“总之,我们会依据这个稿子,再慎重地做一份封面和内页版型设计,然后向您提案。”
“我还有一个请求。”
“您说。”
这下又要丢出什么样的难题呢?槙野做出严阵以待的姿势。
“麻烦你影印一份,帮我寄回来。”
“一定照办。”
槙野没让对方发现自己松了口气,答应回到公司后会立刻复印一份寄回来。
高津微笑的说:“别看这乡下小地方,邮件可是一件都不会漏。”
在这里没心思看稿。万一被他问起感想如何,又要浪费不少时间。槙野判断第一次拜访,这样应该已经够了,于是把稿纸放进专用信封,收进公事包。
“泡杯茶吧。”高津正打算去灶边生火,槙野赶忙起身郑重的婉拒了。
再坐下去也找不到可以说的话题,只会使气氛变得更尴尬。虽然他心里也在反省,工作的时候不能用这种态度,但是一走出室外,冷冽的空气令他心情一振,不觉肩头一松叹了口气。
我看,我还是逃到哪儿去躲起来吧。
银杏随风摇摆,河风的气息吹进槙野的鼻腔。
一出了福知山,从篠山口到尼崎,再换搭电车来到神户站,已经是晚上六点半。在简餐店打发了晚餐,立即到英美家。
两房两厅的房间整理得一尘不染,还放了好几盆观叶植物,看不到任何女生喜欢的粉彩窗帘或填充玩偶,倒是角落立着一个标示要害的练拳用沙包。感觉好像来到大学男生的寝室。
客厅木地板上摆着被炉桌,槙野找个坐垫坐下。
“怎么样,好喝吗?”
英美追问他喝了新发售的招牌咖啡有什么感想。
“虽然酸味有点重,但还不至于破坏咖啡的苦味和香醇度。”
槙野先在嘴里含一口咖啡,从鼻子呼出一口气确认它的香气,然后再喝水把口中的味道洗掉。这样反覆了两次之后,才做出回答。
“哥,别的好处你没有,就是鉴定咖啡这点值得信赖。”
“我只是刚好喜欢咖啡而已。”
“这种口味什么时候喝比较好?最近的罐装咖啡还有清晨专用之类的呢。”
她是想把最能表现口味和香气特征的时间,拿来当作宣传文字。英美兴致勃勃地说起她参与宣传文案的制作小组,从如何品味咖啡的企画开始,到实际写文案。
“虽然有点酸,但余味很清爽,所以我想一般人应该都能接受吧。就说……晚餐后的轻松时刻,怎么样?”
“看推理电视剧或DVD电影时喝的咖啡?嗯,好主意。”
两个月不见的小妹,看起来还是活蹦乱跳的。中元节回家的时候看上去有点疲惫,但现在似乎已感受到工作的价值。
“那哥最近怎么样?晶子有发伊媚儿给我哦。她说你这次处理的金额有点大,好像相当劳累的样子,叫我让你多喝些酒好发泄一下。”
“那种事也能在伊媚儿里说吗?那个……”
死要钱的。这几个字忍着没说出口。
“那个什么?”
“没什么。倒是酒怎么还没拿出来?”
槙野喜欢喝啤酒,他的酒量很差,但是啤酒可以喝不少。
就着英美从便利超商买来的配酒小菜,转眼间啤酒罐就见了底。英美虽然也陪着喝,但想到第二天拳法教室还有课,所以不敢多喝,剩下的量全都让槙野给喝光了。
“丫头,有男朋友了没?”
每次见面必定会问的“大哥式问题”。
“不就在那儿吗?木人君。”
英美用啤酒罐指指角落的沙包。
“哦?你叫他木人哪?”
“现在他是我的同居人哦。我们一起欣赏百万夜景。”
英美把罐子贴在脸上,注视着木人。
“从这里看得见神户港吗?”
“这栋公寓大楼是地震之后建的。我鼓足勇气选了顶楼,当然是因为它的景观够好啊。”
“这里是十一楼?”
“十二楼啦。哥,你的记忆力有问题哦。”
槙野走到木人旁边,打开窗帘,玻璃窗上映着自己的影子。刹那间看不太真切的夜景,渐渐清晰了起来。
城里的光到了港口就被切断了。另一边是大海。
货运码头上的红灯一闪一灭的,就像天上的星,使得哪里是天空,哪里是海变得模糊不清。
“港口的风景怎么看也看不腻呢。那里的海连接到全世界。我也沉浸在坂本龙马这句话的心境中。”
“拜托,你有点女人味好不好?这种话是男生说的耶。”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也被“连接”这个字眼吸引住。高津说过,由良川可以连接到港口。
“我今天见到的那位高津先生,他也说了同样的话。”
神户的海也会连接到舞鹤。槙野想像着从没去过的舞鹤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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