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来就紧绷着的心弦,被这么突然一喝,差点没给崩断。猛地回头望去,竟然是福尔摩斯先生那熟悉的身形,我一阵激动,都差点想冲上去抱着他哭诉刚才的担忧、相思之苦了。
给福尔摩斯先生说了说我们刚才的担忧之后,福尔摩斯先生一笑,说:“你还真蒙对了,刚才确实有人跟踪我,不过被我发现了,我悄悄地躲开了他,想来一个反跟踪,不过到最后我也跟丢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和瑞恩都倒吸了一口凉气,果不其然,人家还真的盯上我们了。这时,福尔摩斯先生问我们说:“你们刚打算去哪?”
“分头找你啊。”瑞恩回答说。
“这不是正担心你么。”我接着表情深。
福尔摩斯先生说:“我跟丢那个跟踪者之后,就回来了,一直在那边躲着看着你两个。我想如果有人跟踪我,自然也会有人跟踪你们的。对方一出现,我就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估计对方就是想把你们分散开来,各个击破。好家伙,你们差点真的就自己分开了。”
我和瑞恩又是一怔,这看着表面风平浪静的局势,还真的是暗流汹涌呀。照着这样想下去,问题就越来越玄乎了。
一路上的几次跟踪,显然对方对我们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并且他还指名道姓是冲着福尔摩斯先生来的。难道他真的要把我们分割开来一一除之?可是对方有好几次机会下手的,为什么都没有下手?他们在忌惮什么?或者对方是一个害怕福尔摩斯先生的魔鬼,欲诛杀却又不敢现身,只能依依不舍地跟着他,伺机行动……我的唯物主义信仰并不坚定,经过这一系列的事情之后,其实我真的不敢确定在这个世界上到底存不存在鬼神。——红衣悬尸、提取魂魄,这些,都神秘而充满邪气……“记住,我不在的时候,你们永远不要单兵作战。只要不内讧,两个人在一起的力量,永远大于两个人单独的力量再相加之和。”福尔摩斯先生劝诫着我们。
我哆嗦了一下,有点不寒而栗。
末了我又去给福尔摩斯先生买了一份便当,让他补充补充,然后三人在候车厅里没等多久,成都开往深圳西的K588次列车进站了。
刚入秋,又正值“十·一”黄金周,列车上十分拥挤,我们必须要庆幸买到软卧的票了。我们三人挤到各自铺位躺下。瑞恩和我是上下铺,他上我下,福尔摩斯先生则是在我对面的下铺。我一直以为是铁打的福尔摩斯先生,这会儿也终于熬不住了,躺下就睡着了。
我这才注意到刚才福尔摩斯先生回来的时候,手上提着个袋子,这会儿正放在枕头旁边。我探过身子去拿了过来,打开才发现是两本书:一本圣经里面的《创世纪》,一本柏拉图的,另外还有一份报纸。我先是打开书随手翻了翻,索然无味,便又装回去,仍旧放在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枕旁。
又翻了翻报纸,翻到中间赫然见到一个大标题:“重庆惊现红衣悬尸案,警方介入正全面调查。”
看那个记者写的,好像是这案子在社会上引起了一阵不小的躁动。他先是链接了此前瑞恩他们在英国朴茨茅斯发现的那起案子,然后再说我们昨天看到的那起悬尸案,用尽了渲染的辞藻。
第一起案子毕竟发生在国外,和我们关系不大,可是这次直接发生在我们国土上了。相对于警方和媒体在第一个案子上采取的隔岸观火态度,昨天酆都张村的案子,就让大家意识到这是个连环凶杀案。加之各家报纸开始追踪报导,大肆宣染,这下子很多居民都陷入了恐慌之中,走到哪里都要把自家的小孩带着,生怕稍有不慎就把孩子弄丢了,被凶手抓去。甚至很多学校都停课了。
看着看着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瑞恩就是我的闹钟,这回我还是被他叫起来的。睁开眼睛,只见他和福尔摩斯先生都已经穿戴好了,此刻正端坐在福尔摩斯先生的床头看着我。
“快起来吧,你看太阳都快晒屁股了。”瑞恩憨笑着,这句话被他用僵硬的汉语说出来分外俏皮。
我陪笑着罩上衣服起床、叠被子,没多一会儿,广播就提示怀化站马上到了,请各位到怀化的旅客准备下车。
下了车,我手搭帐篷一抬头,只见太阳正当头。再一瞅手表,已经过了11点了,这一趟车我们坐了整整10个小时。
我们没有出火车站,马上又买了下午2点20从怀化到张家界的票。至于为什么要去张家界,我完全不知道,就像这一路我开始不知道要去伦敦、朴茨茅斯,后来不知道要去酆都一样,全由福尔摩斯先生说了算。不过去的地方都还真不赖:雾都伦敦、军港朴茨茅斯、鬼城酆都,这回还是人间仙境张家界。这些地方一个个的可都是盛名在外,虽然我们也只是留了脚印没来得及细看,但咱好歹来过呀,聊胜于无,以后回去了还可以给同事朋友们吹嘘吹嘘。
时间尚早,我们找了个店子,把在车上欠下的早餐和午餐凑在一块儿吃了。
上了K1374,路上我终于对福尔摩斯先生发问:“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去,我们偏偏要来张家界?”
福尔摩斯先生平静地说:“地处楚地一隅的湘西,因其山重水复的封闭自然环境、贫困的经济环境和宽松的人文社会环境,使其成为楚巫文化的活化石。而张家界就是湘西重镇,还是一个多民族聚居地,苗寨的那些神秘、诡异东西,这里必然会有一些线索。还有,我特地来这里,最主要的是来找一个人。”
“对了,你看了昨晚你袋子里的报纸没?”我岔开话题问道。
“你说哪一张?”福尔摩斯先生反问。
“A3版的,就是说我们昨天在酆都经手的那个案子的。”我说。
“哦,看了,那个记者很无良嘛,没什么职业道德。明显地刻意渲染、烘托,这是很容易造成民众恐慌的。”福尔摩斯先生咧了咧嘴有些无奈地说道。
“好像警方的压力也很大啊。”我说。
“是的,都开出悬赏单了。”福尔摩斯先生回应着。
我笑意盈盈地看着他,说:“呵,注定你又要大赚一笔了。”
福尔摩斯先生点上一根棕烟,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他说:“那还说不准,不过拿这一笔外快也无妨,我也该订购些东南亚烟卷了,口袋里的存货已经不多了。”
用福尔摩斯先生他们这行的偶像明星——福尔摩斯先生的话说:“工作的本身就是报酬。”换言之,福尔摩斯先生从事侦探这份职业可以获得双份报酬。一份是雇主偿付的酬金,另一份则是破解迷案本身为他所带来的挑战与乐趣。他真够幸运的,可以把自己的兴趣作为工作——这,又有多少人能做到呢?
我再多问,福尔摩斯先生又开始缄默不语了。
一路无话,坐了3个小时左右的火车,我们就到了这个有三大自然风景区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的旅游胜地——张家界。
下了火车赶汽车,我们马不停蹄地上了一辆前往隶属张家界的桑植县的长途汽车。为打发在车上的无聊时间,我临上车前,还顺手买了一本张家界旅游手册:
张家界为湖南省西北部的省辖地级市,原名大庸,位于澧水中上游,属武陵山脉腹地,是中国最重要的旅游城市之一。旅游景点除了列入《世界自然遗产名录》里的三大景区:张家界国家森林公园、索溪峪风景区、天子山风景区外,还有桑植县九天洞、八大公山;永定区茅岩河漂流、天门山;慈利县五雷山,永定区玉皇洞石窟、普光禅寺等。纪念地有红二方面军长征出发地、贺龙故居、中华苏维埃共和国湘鄂川黔省革命委员会、省军区旧址等。
好莱坞曾有摄制组到张家界来拍照取景,这些照片被《泰坦尼克号》的导演詹姆斯·卡梅隆导演看上,用在了最近宣传甚嚣的电影《阿凡达》上了。
看了册子上的这些描述,以及配图上鬼斧神工的景点,我只能感叹此城只能天上造了。
下了车,天色微暗,福尔摩斯先生听见我的肚子又“咕咕”叫开了,说:“先找地方吃饭吧。”
今天没什么事儿,我们花了些时间找了家西餐厅。跟着我们吃了几天中国的快餐,瑞恩有点消受不了,眼看着原本白净的脸上,现在已经爬上了几丝饥黄,腰部也瘦了一圈。
瑞恩果然是饿坏了,也顾不得作为皇家军人平时保持的餐饮规律和形象,牛排、奶酪、沙拉抓起来就往嘴里塞。
吃饱喝足,找了间旅馆好好休息了一宿。第二天一早,我们就租了辆车赶往澧源镇。
澧源镇因位临澧水之源而得名,是桑植县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虽然只是地处广大的张家界一隅,却也是山水秀丽,名胜繁多。有苏维埃政府旧址、烈士公园、永生亭、观音洞、梅山公园以及兴建于乾隆年间的六方七级高十三米的宝塔等。而且此处还是一个多民族杂居地,除了汉族,还有土家族、苗族、白族等。
刚下车,福尔摩斯先生就率先起脚大踏步往西南方向的街道走过去。我很纳闷,咱也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呀,这一路下来,福尔摩斯先生指东指西说走说停的,好像他很熟悉这个地方一样。
走了不多远一拐弯,前面赫然出现一片居民区,一栋栋外表面被漆成红色的房屋呈现在我们面前,相互毗邻,一字的南北走向排开。每一幢房子的风格样式都完全一样。3层,红色的墙面黄色的阳台,阳台上各家人都选择了种本地较多的太阳花。屋顶也是清一色的褐红色的琉璃瓦,窗纱则因为各个住户的偏好而颜色迥异——这也是从外表上看这些房子唯一的不同点了。
福尔摩斯先生在原位置站定,开始从左往右数,数到第7幢房子的时候停了下来,转脸对我们说:“待会石华扮成水电维修工去敲门,瑞恩躲在门侧,若有意外就果断动手,明白了吗?”
“如果是女人或者小孩,我也要动粗吗?”瑞恩挠着脑袋问福尔摩斯先生。
“不,我们的目标是一个中年偏胖、留着寸头的男人,华裔男人。”福尔摩斯先生给瑞恩解释说。
“好的。”说完瑞恩去路边就地找了块砖头攥在手上,和我对了对眼神就出发了。福尔摩斯先生则独自走向了屋子的后方。
站到第7栋房子那扇朱红色的门前,等瑞恩站好位置举起砖头,我便开始准备敲门。
说真的,我这会儿还真有些紧张,毕竟以前我们都是事后赶去现场,迎接我们的都是尸体,充其量也就是个死相恐怖一点的尸体,而且也根本不用我直接交涉。可是这会儿,我要面对的可是个大活人。没准福尔摩斯先生说的在里面的那个留寸头的中年胖子,就是那个制造张家灭门惨案的人,那个把两具怪异恐怖的尸体悬挂在树上的人,那个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的混世魔王。
越想这些我的心里越发慌,半举着准备敲门的手也停滞在了半空中,还在微微发抖,掌心里早已沁出了丝丝冷汗。
边上攥着砖头举着的瑞恩估计手都有些酸了,用责问的眼神看向我。我看了他一眼,很快就把目光移向面前的折扇朱红门,一咬牙,闭上眼睛,半握着的拳头就敲了上去。
“咚、咚、咚!”手和木门撞击,发出清脆的声音。这声音传进耳膜的那一刻,我都感觉我的心脏快承受不住压力即将崩溃了,边上的瑞恩好歹算是科班出身,表现得还算冷静。
接下来几秒钟,现场是死一般的沉寂,我都能听到我心跳的扑通、血液流动的潺潺。
过了好一会儿,我也没有听见锁孔转动的声音,面前的朱红门纹丝不动。我再次举起了手,“咚、咚”地敲了上去,并默念着刚才反复在肚子里嘀咕的后续台词:“你好,我是负责这一片居民区的水电维修工,接到电话说你们这一带房屋的排水系统出了点问题,所以来看看。”
还是和刚才一样,没有任何的反应。我和瑞恩对了对眼,难道是对方识破了我们的身份?抑或是不在家?
“啪、啪、啪!”我把半握着的拳改成了巴掌,直接拍了上去了,回应我的,只是门身的轻微震颤和丝丝回音。
边上的瑞恩放下了一直攥着板砖半举高的手,耸了耸肩一摊手,做了个无奈的表情。这下我一直悬着的心也放下来了,相比让我直面那个杀人恶魔,我更愿意接受他此刻不在家。
我和瑞恩准备撤兵,临走前我还打算象征性地敲了敲门,算是我们真的来找过。想着,便又一次举起了巴掌拍了下去。
“吱溜!”我的手拍空了,门被往后拉开一条缝!这突然出现的事故,让我大骇,不禁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摔倒。显然瑞恩也没料到这突发的状况,手里的砖头早扔了,这会儿只能立马扎好马步摆出了格斗的姿势,狐疑地望着门缝吼道:“谁?”
只见门这会儿已经被完全打开了,一个带着毡帽、穿着黑风衣、拄着雨伞的人站在了门前,是福尔摩斯先生!
我用手捂着胸口,惊魂甫定,正想质问福尔摩斯先生怎么回事的时候,福尔摩斯先生示意我们进来,就转身又走进了屋子里。
我抬脚跟上,尾随的瑞恩进来后又关上了门。走在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这才开腔说:“不要碰屋子里面的任何东西,石华给派出所打电话,报警。”
本来被福尔摩斯先生那一下吓得就不轻,还不知道他怎么进来的呢,又来一个莫名其妙的指令,我更是一头雾水,可看他现在黑着的脸色也不好问他,还是嘟哝着掏出了手机。
我边拨号边问:“报警说什么?”
“凶杀。”走在最前面的福尔摩斯先生,言简意赅地抛出两个又让我为之一震的字来。
我也没敢多问,直接向电话那头传达了福尔摩斯先生的意思,留下了现场地址。那边还叮嘱让我们不要破坏现场,他们马上就来人什么的,我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的翻盖刚刚合上,我们就已经踏上了二楼大厅的地板。——我的心脏今天是真的受了不少考验了,这不,刚站定,又一幕恐怖的镜头呈现在了我的面前:
偌大的客厅中央,横趴着一个人,屁股还坐在地上,上半身则匍匐在了沙发上。他一手捂住喉咙以下胸口以上的部位,另外一只手则呈爪状向前伸着;头侧着,正面向着我们,脸上的肌肉因为疼痛而扭曲到了一起,已经僵硬住了;嘴巴张开着,眼睛也还圆鼓鼓地睁着,直瞪着我们。
桌子上有一个白色的塑料药瓶,盖子是开着的,里面的乳白色药片散落在了桌子上、地板上。
我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不由得向后退了两步,躲藏到了身材魁梧的瑞恩身后。瑞恩也是一愣,又是一具尸体!
最后我俩把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福尔摩斯先生,用问询的眼神看着他,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显然福尔摩斯先生已经看过现场了,他靠在一边的墙壁上,仰望着天花板喃喃说道:“让你们两个去前面敲门之后,我自己就绕到了房子的后面,如果你们的身份败露了的话,他可能会从后面阳台逃跑——我们都看到了这里的楼都不算太高——以防万一我打算在那里堵他。我在后面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就先沿着附在墙面的蔓藤爬了上来。”说着福尔摩斯先生抖了抖他的雨伞,显然这是爬墙的好道具。他接着说道,“阳台的门没有锁,我就推门进来了,然后,看到的就是你们现在眼前的这些了。”
我又放眼粗略地扫了扫整个房间的布局:这是二楼一室一厅一卫中的厅堂,面积很宽敞。上得楼来第一眼看到的,除了那具死状凄厉的尸体之外,就是正对门方向靠墙的位置,一个台桌上放着一个约有两立方米大小的金鱼缸,里面几尾颜色各异的金鱼现在正在人造珊瑚礁中欢快地游荡着,丝毫不知道玻璃缸外面发生了什么。
屋子内的整体摆设也很奢侈——大理石雕花的桌子居中,红木椅子分列在桌子的南北方;红苹果沙发横亘在桌子的西侧,茶几倚着沙发右首摆着;另一边靠墙壁的位置,则立着一个檀木立柜;桌子的正上方悬挂着一盏晶莹剔透的珊瑚吊灯;大门朝向是一块墙式的巨大落地玻璃,现在窗帘被拉上了,只隐约透过来些许淡黄色的光来,屋子里主要的光源还是来自后阳台。
这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说:“我爬上来的时候,看到后墙壁的蔓藤已经有滑磨的痕迹,破损的叶子断口也没有枯黄。而前门有摄像头,显然,凶手也是从后阳台进来,然后在作案后原路逃跑的,并且离开的时间不会很长。”
“福尔摩斯先生,那这个死者就是我们此行要找的人么?他到底是谁?我们为什么要找他?”我等福尔摩斯先生把话说完,就一下子将这憋了我一路、困扰了我一路的问题一股脑儿地抛了出来。
福尔摩斯先生没有作答,指了指对面的墙壁。我放眼看过去,墙壁上挂着一些字画和装裱好的奖状,上面都书有:“题赠给友人齐万福”、“齐万福同志本年度XXXX以资鼓励”等字样。
齐万福?他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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