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公里之外的伦敦,史蒂夫庆幸自己成功地说服助理警察总监相信他有足够的证据来执行搜捕计划。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是向协助乔安妮和尼尔抓捕杰拉德的团队和协助搜查杰拉德住宅的法医团队安排任务。
“我已经考虑了很久,打算等到他离开公寓到外面的时候再逮捕他,这样我们就可以进行一次更全面的搜查。为了确保他不会逃走,我特别命令你们其中一人骑上自行车,另一人骑上摩托车跟着他。他是名自行车手,所以很有可能会骑着自行车逃离。”
他强迫自己做出严肃的表情,不让内心的狂喜显露出来。“我需要他毫发无损地被抓到这里,”他严厉地说道,“不要有任何意外、任何伤口。你们要像对待瓷器一样对待他。
“一把他抓到这儿,我就会以涉嫌谋杀为由逮捕他,但是不要阻止他叫律师。一切照章办事,我不希望有人在事后指责我们违反《刑事证据法》。有谁有问题吗?”
一名年轻的刑警举起了手:“我们究竟要在杰拉德的公寓里找什么?”
“问得好。”史蒂夫说,“答案是,任何可以把他和苏珊·布兰佳谋杀案或者北伦敦强奸案联系起来的东西,也就是说,剪报、标注了犯罪地点的地图、日记等都可以,还有符合目击者表述的骑行服。我知道这有点像病急乱投医。但是这次,我们一定要给他定罪,让苏珊·布兰佳得到安息。”
史蒂夫环视整个房间。没有人再提问了。他转向身后的白板,指了指苏珊的双胞胎儿子的照片:“现在,我要你们为这两个孩子伸张正义。好了,现在出去干活去吧。”史蒂夫讨厌廉价的感情攻势,但现在必须团结这些属下,而他深知其中的诀窍。
史蒂夫看着警员们走出房间,思考着他们要花多久才能把人带回来。他必须查出菲奥娜在干什么。他给她打了好几次的电话,但只听到录音留言。多亏了萨拉,他才知道菲奥娜去了苏格兰检查朱·山德一案的证据。给负责的警司打个电话也许是个不错的主意。
他拿起最近的电话,要求接线总机把线路接到洛锡安和边境警察局,很快就得知他需要和亚历山大·加洛韦警司谈谈。但是亚历山大现在不在。史蒂夫失望地请他们给亚历山大留一条让他尽快回电的留言。
菲奥娜究竟在搞什么把戏,竟然给他留下一条没法回复的留言?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做的了。他必须抛开杂念,集中精力对付杰拉德。
她第一反应以为他已经死了。基特赤身裸体地瘫倒在马桶上,手臂被铐在墙上,双腿被拴在马桶边。皮肤惨白,脑袋垂在胸口。有镣铐的支撑,他才不至于倒下。他左臂的血管上有一个分流器。周围的墙上,画着树木和花草的拙劣涂鸦,颜色从深红逐渐变成深棕,使它们显得阴森可怕。这些画占据了狭小浴室内大约一半的墙面。她想不出画这些东西需要多少血。菲奥娜因为恐惧和失落而感到郁结。
伴随着一声接近啜泣的无言呻吟,菲奥娜冲上前去,跪下来把手臂缠在他冰冷的胸口上。让她惊讶的是,基特的脸部似乎在微微地颤动。然后,一声低声的呻吟在她耳边响起。
“基特?”她结结巴巴地说,“基特,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把手放到他脖子上,感觉到了微弱而不规则的脉搏。她用双手把他的脸托起来,正对她的脸。他的脸皮微动,从睫毛中间露出了眼白。“我在这儿,基特。是我,菲奥娜。你会好起来的。”菲奥娜不断地呼唤着。
基特·马丁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接着又呻吟了一声。她把他抱得更紧一些,想要把体温分给他。这是休克的症状——失血和寒冷使他陷入了休克状态。她首先要做的就是给他取暖。菲奥娜轻轻地放开他,然后跑到卧室。她抓起一个睡袋、几件法兰绒上衣和一条牛仔裤,然后急匆匆返回浴室。她把睡袋披在他肩上,并一边安慰着他,然后从夹克衫里拿出断线钳。她用尽全力才勉强把束缚住他双腿的锁链剪断并扯开。她抓住基特僵硬而冰冷的腿,塞进牛仔裤,再把裤子拉到膝盖处。
接下来她拿出凿子和手锤,敲断把他拴在墙上的枷锁。先从右臂开始,重重敲了几下,铁环就脱离了墙壁。他再次呻吟,手臂无力地垂到身旁。
菲奥娜移动到另一边,稍作思考。她不想动他臂上的分流器,害怕一旦拿走了它,他就会重新开始流血。她从急救箱里拿出一卷绷带,小心翼翼把用它们包裹住分流器,牢牢地固定住它。然后她重复相同的步骤,解放了他的左臂。他向前倾倒,上身颓然压在膝盖上。菲奥娜翻动着基特沉重的躯体,勉强帮他穿上了上衣,还剪开了袖子以避开锁链和手铐。
然后,她使劲拉着他站起来,让他靠在墙上,然后帮他穿好裤子。她忽然惊恐地意识到,这一切已经花了太长时间。凶手不可能走远,他肯定不会冒险让基特一个人待很久。
菲奥娜帮基特坐回马桶。她拿出暖袋,挤压它们,激活能提供热量的化学反应,然后把它们塞进他的衬衫。然后她回到卧室,找到一双厚袜子和一双破旧的运动鞋。
她接下来去了客厅。在其中一只橱柜里,她发现了一些可乐。太好了。液体,而且还含糖。转身时,那只狭窄的金属柜吸引了她的注意。那里面本来应该放着基特用来打兔子的猎枪,但现在却空空如也。一盒打开的弹药躺在地上,有一半是空的。她感到一阵恐慌。虽然不知道凶手在哪儿,但可以确定的是,他带着一支双管猎枪。形势变得更加危急了。
她匆匆返回浴室,给基特穿上袜子和运动鞋,然后把他从瘫倒状态扶起来。“快点,基特,我需要你恢复意识。亲爱的,我需要你动起来。”
热量开始起效。伴随着一阵剧烈地颤抖,基特睁开了眼睛。他困惑地看着她。“菲奥娜。”他沙哑地说。
“没错,是我,你看到的不是幻觉。我找到你了。现在,我要你把这个喝了。”她把可乐举到他嘴边,耐着性子看着他用可乐沾湿因干燥而开裂的嘴唇。“我会把你从这儿弄出去的,我保证。”
“弗朗西斯在哪儿?”他说,嗓音嘶哑而奇怪,辅音发得含含糊糊的。
“弗朗西斯?”
“弗朗西斯·布雷克。”他强调道,“就是他带我到这儿的,这一切都是他干的。”
本应毫无意义的话,却突然表现出了意义。在来小屋的途中遇到的那个男人。记忆汹涌而至。她从来没见过弗朗西斯,但听过他在电视上的声音。听觉的记忆触发了视觉的影像。她没有仔细看过他的脸,现在有了可以比对的模板。那就是他,弗朗西斯·布雷克就是那个拿斧子的男人!虽然直觉接受了这个假设,但她的理智却负隅顽抗。弗朗西斯·布雷克怎么可能会绑架基特?他怎么会是这个连环杀手?
她现在没有时间思考那种事。“他走了。”她假装自信地说道。但是弗朗西斯在哪儿?他现在在干什么?他拿着斧子,应该是去伐木去了,或者,这是一个用来隐藏猎枪的精心伪装——用一堆木头把它藏在里面。显然,他当时正返回小屋,并且事先已经把车子藏在了别处。但他听到了她靠近的声响。即便不认识菲奥娜,他也知道她是要去什么地方,于是他调转方向,假装正在离开。
简单的伎俩,但却成功了。她一刻也没有怀疑过。现在他知道她来了。难道他会放过他们吗?绝对不可能。
菲奥娜摇摇头,想要驱散心中杂念。“我去开路虎。”她说,“我要你待在这儿。可以的话,最好把剩下的可乐喝了。如果你的手指还动不了的话也别担心,要过一会儿才能恢复。你知道自己失了多少血吗?”
“超过六百毫升。”他叹了叹气道,声音听起来像个醉汉,“我当时晕过去,但估计差不多。”他眨了眨眼,这才第一次看清四周,墙上的血画让他战栗不已。“哈哈。咳、咳——”他的大笑变成了咳嗽,“他画得真烂。”
菲奥娜站起来,把他的脑袋拥入胸口。“我很快就回来。”她放开他,然后从袋子里拿出美工刀,把刀刃伸出三厘米,再小心地放回夹克口袋。离开他是她所做的最艰难的决定,但那辆路虎是唯一能帮他们逃出去的工具。
她走到前门,缓缓地打开它。她的视线越过空地,沿着小路穿过树木。没有动静。她的身体因为忧虑而刺痛。他可能就隐藏在这片树林里,正用猎枪瞄准她;他可能正潜伏在路虎背后,准备用斧头砍下她的脑袋。光是想象这些景象就让她的胃感到一阵痉挛。她谨慎把门的缝隙打开得更大,同时另一只手伸进口袋,抓住刀柄。还是没有动静。
她站起来,冲刺着穿过空地跑进小路。她用自己都意想不到的速度抵达路虎旁边,拉开车门跳进去,然后把头放在方向盘上靠了一会儿,忍不住松了一口气。别松懈!她责备自己,然后重新振作。
她立刻转动钥匙,开足马力,呼啸着驶过剩下的小路。当车子进入空地时,她转动沉重的方向盘。一个甩尾,车后门就对准了小屋的前门。
她没有关掉引擎,直接打开路虎的后门,匆匆返回室内。基特的身体挺得更直了一些,正靠在马桶的水箱上。他的皮肤还是惨白的,但眼睛睁开了,更有神了。菲奥娜在浴室里四处翻找,只找到了一只枕头和一些毯子。她抓起基特剩下的衬衫,把大堆物品放到外面的路虎上,第二次出去时又带上了一只睡袋。她在车上做了个简易的床,然后返身去找基特。
“我要你帮一些忙。”她说,“我扛不动你。”
基特点点头:“我大概能勉强站起来了。卧室里有一根拐杖,也许能用上。”他的声音沙哑,几乎听不见。
菲奥娜在角落里发现了拐杖。那是一根现代的铝制拐杖。回到浴室之后,她把基特的手穿进布环,帮他握紧帮手。“我手脚发麻。”他咕哝道。
“这是个好兆头。”菲奥娜说着,钻到他的一条手臂下,扶他站起来。
他们踉踉跄跄地走过通往前门的几米距离,然后就上了路虎。菲奥娜小心翼翼地让他坐上后门,然后把他的腿甩到车上,让他尽量坐得舒服。“你还好吗?”她问。
他面色苍白,惨淡地一笑:“那得看和什么比。我感觉头疼得快裂了,看什么都晕晕乎乎的,而且还难受得要命。”
“这只是脱水和低血压的缘故,相信我,基特。”
当她终于关上门,发动路虎时,一阵巨大的欣快感汹涌而至。她做到了。他们一定会成功逃脱的!她驱车驶离,几乎开心得想唱歌。进入树林,然后来到开阔地。她可以看到挡住桥的入口的针叶林带。
当他们离树林越来越近时,从后面传来基特微弱的声音。“他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我们走的。”他虚弱地说,“停车。”
虽然这不符合她想要尽快离开的本能,但菲奥娜还是照做了。她在座位上转过身来面对他,问:“怎么了,基特?”
“如果桥断了,我们就被困在这儿了。”他说,“杂物箱里有望远镜。你到前面去看看。拜托了。”
“他拿了你的枪,基特。他可能现在就在盯着我们。”
“那他应该早就开枪了。求你了。”
菲奥娜想了一会儿。基特说的有道理。如果弗朗西斯在峡谷的这一边,他可以在他们走向路虎时轻而易举地干掉他们。现在她至少还有针叶林掩护。以基特目前的状态,她不打算冒任何不必要的风险。她爬出车子,沿着树林的边缘,走向可以望见桥的拐角处。随着她走过拐角,躲在一片生长密集的云杉后面。看到桥还在,她微微一笑。基特的担忧是空穴来风,她欢快地想道。
但是,既然已经带了望远镜,她还是决定查看一下,确保没有纰漏也不会有什么损失。她把望远镜举到眼前,聚焦到桥上。起初,一切都看起来很完美;然后,她的心跳骤然加快。她放下望远镜,深呼吸后又看了一次。菲奥娜差点哭了出来。
桥的另一端,两边的绳子都被砍断了一半,磨损的地方在望远镜中清晰可见。
无路可走了,这座桥已经从生命线变成了死亡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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