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阳光斜照着待发的驼队,下午时分,归化城北门外的大路上。身负重载的骆驼们一峰跟着一峰拉成长长的一队,黄羊、路先生、张友和为驼队送行。这是三义泰从归化万驼社雇请的驼队,总共有三十八峰骆驼组成。而领房人马五爷则是另外单独聘请的。这样的驼队在归化城算做是小型的驼队,由三个驼夫、一名领房人和一名随队的掌柜——也就是许太春这就是驼队全部成员。另外就是随队携带的三只凶悍的护卫狗。
此行太春是要把三义泰生产的一万斤胡麻油运往喀尔喀草原上的重镇乌里雅苏台城。全程是三千八百里。
太春看看送行的人,扬声喊道:“弟兄们——起程!”
驼队缓缓移动起来。
“哥,驼道不比内地,”黄羊跟在太春身边一边走一边嘱咐:“不是草原就是沙漠,人烟稀少,还有暴客骚扰,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才是!”
张友和:“出门在外处处多加小心,如遇有什么事不要慌要沉着处置。”
路先生:“天气一天天冷了,许大掌柜要多多珍重身体……”
“我都知道,”太春挥挥手:“你们回去吧!”
驼队缓慢地移动起来,沉闷的驼铃在晨风中叮咚叮咚地响着,颇有些凄凉颇有些悲壮。至少几百年了,归化城的驼队已经形成了这样的规矩就是下午起程夜里行走,凌晨扎营。第二天上午放牧骆驼。死套子,是谁也不能改变的规矩。
黄昏时分,驼队走进了大青山。上了一道山梁,如火的夕阳将驼队的影子投到金色的山梁上,山沟里显露出一个个美丽的剪影。
马五爷骑马走在驼队的前头,驼队的后面是许掌柜,他在为自己的驼队断后。
凌晨,驼队翻过山梁,他们在一个山洼里停了下来,驼夫们忙着卸驼驮子搭起帐篷,忙着生火做饭……接下来就该美美地睡上一觉了!马五爷骑马跑上一个山坡后向后面呼喊道:“弟兄们,程头到了。”
驼夫们也高兴地呼喊着:“噢!——噢!——”
简单地吃罢夜饭,劳累了一天的驼夫们钻进帐篷,将自己的大皮袄往地上一丢,铺半个盖半个,帐篷里不一刻便响起如雷般地鼾声。
帐篷外的篝火旁,马五爷正凑在许太春跟前说话。这回许掌柜用马五爷做了驼队的领房人,马五爷很是感激。马桥上生意清淡,许掌柜明明是给了他一个赚钱的机会。所以,自出来后马五爷总想在许掌柜跟前做点什么以表示自己的感激之情。
马五爷往火堆上添了几块干牛粪,凑近太春:“许大掌柜!”
太春正在抽着烟袋想心事:“什么事?”
马五爷:“许掌柜,我献一计给您。”
太春:“好啊,你说吧。”
马五爷:“许掌柜,如今三义泰做得顺风顺水,我建议贵号今后做做骡马生意!”
太春:“噢,五爷不妨详细说说。”
马五爷见许掌柜感兴趣,于是来了精神:“归化城自明朝以来就是全国著名的官马御桥,咱这儿的骡马在内地名誉好,走到哪儿都好卖。不论农耕还是拉车,更不要说是军用。挣钱!咱懂这一行。”
太春说:“这我知道,在归化城马桥上再没有第二个人能比得上马五爷。”
“外行人看着活马活羊他害怕,那是因为他不懂。”马五爷接着说:“再者说骡马市场灵活,不像茶叶啊、药材啊那么死板,都又被三大号控制着。马市谁也控制不了,再说马市上的买卖来得快。要说别的我不行,做马市生意我可在行,许大掌柜你想不想听听内里的奥秘?”
太春是生意人,既然有人给他念生意经,那再好不过了,于是又装了一袋烟点燃了:“马五爷,你说你的,我听着呢。”
不知不觉间驼队已经走了一个多月了,平安无事,没有出一点差错。太春对马五爷很满意。这天驼队扎下帐篷的时候,太春对马五爷说:“我数着日子呢,已经走了三十八天了,再过一个月我们就能顺利到达乌里雅苏台!”
马五爷说:“但愿一路都是如此!”
哪承想马五爷的话音刚落地,就出事了!
是巡行的护卫狗最先发现了异常的情况,三只狗一起狂叫了起来,那声音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格外响亮和紧张。
“马五爷,你听——”太春立刻警觉起来:“好像有动静!”
一阵隐约的马蹄声向这边传过来。
正在卸马具的马五爷象弹簧似的跳起来,喊道:“弟兄们!快!操家伙!——”
太春一惊,迅速从旁边的货驮中抽出一把刀。马蹄声越来越近,太春仔细听了一会儿,自己对自己说:“听声音好像只有是一匹马……”
马蹄声越来越近。所有的驼夫们手里都攥一柄大刀,睁大眼睛注视着夜色笼罩下的荒原。朦胧的夜色中,马蹄声更近了,渐渐看清楚了来者果然只是一骑一乘!
马五爷回到太春的身边,说道:“许掌柜,来人不大像是暴客。”
驼队上的群狗朝着来人包抄过去。那一骑一乘来到篝火外十几步的地方勒马停了下来。马五爷立刻带领众驼夫将那人团团围住:“胆大狂徒!也不看看自己的能耐竟敢来抢劫驼队。”
“哎,那么不要害怕,我不是暴客!”只听那人朗声道叫:“你们可是归化城的驼队吗?”
太春听得这声音有些熟识,忽然一个念头在他脑子里一闪:“莫非他是……”
那人在马上说:“哎,我真的不是暴客!”
“你少耍花招!赶紧下马,免得受皮肉之苦!”马五爷喝道,说着就要往上冲。
这时太春喊道:“慢!马五爷,你先退下。”
太春来到离那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下来,道:“如果猜得没错,这位是娜少爷吧?”
那人在马上道:“许大掌柜,正是在下。”
太春心里叫苦道:果然是娜烨,这个大格格呀……可是,还不能让驼队的人知道娜烨是个女的,走驼道是有规矩的,说女人不吉利,是不能允许又女人和驼队搅和在一起的,如果让他们知道了娜烨是个女的,那马五爷还不得把她给撕了!
太春心里急,但却做出从容的样子,他大声道:“既然是娜少爷,你黑天半夜的怎么到这儿来了?”
娜烨:“我遵父亲之命星夜赶往边境处理军事纠纷,巧遇许大掌柜的驼队,不知可否容我与你们同行?”
太春望望周围黑沉沉的草原,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
马五爷在身后叫道:“许大掌柜,你可不能轻信他!驼道上还是少一事比多一事为好。”
太春说:“马五爷,叫大家散了吧,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我认识他的,他确实是将军府的人。”
见掌柜的这样说,马五爷带着大伙钻进帐篷睡觉去了。
太春拉娜烨在篝火前坐下,拿过水壶和干粮递给娜烨。
娜烨喝了几口水:“哎呀,总算找到你了!要不是看见这篝火,我恐怕就得一个人在荒原上过夜了。”
太春坐在一旁打量着娜烨,只见她脚蹬一双软牛皮短靴,身上是一套短打扮的男子便装,腰里扎着皮带,长长的头发掖在帽子里,看上去精干利落,比起她的女儿装来别有一番韵致。
太春故意做出一副冷冷的态度问道:“说吧,你到底要干什么?”
娜烨望着太春调皮地笑了,并不说话。当她吃饱和足之后,打了个哈欠:“啊,累坏了,我想休息了!”说着,从马上拿下了皮袄毯子什么的,在篝火旁边铺开来钻进去:“啊,还不错,比想象得好多了!”
太春望着娜烨少心没肺的样子,心里又气又好笑。
一连几天都是难得的好天气,红彤彤的朝阳将如火般的光辉洒在草地上,草地被涂上了一层温暖的金红。
驼队在草原上行进。太春和娜烨骑着马并肩而行,走在驼队的最后面。
太春问道:“娜少爷,你不是说是遵父命赶往边境吗,怎么这又不急了呢?”
娜烨狡黠地笑笑:“骗你呢,你还当真了!”
太春:“我早看出来了!将军府千军万马什么样的人没有?即便是有急事也不会派你这样的出来!你呀,连谎话都编不好,还想出来蒙人!说实话吧娜少爷,你究竟要干什么?”
娜烨无所谓地:“玩呗,散散心。”
太春揶揄道:“真是将军府出来的大格格,什么事情都敢做出来。跑到这荒无人烟的地方玩来了,亏你想得出来!你知道驼道上有多么危险吗?”
娜烨笑道:“那有什么?我愿意!”
太春:“还笑呢!要是你赶不上驼队,不是被暴客掠去也得被狼群把你撕了!”
娜烨骑在马上一副悠然的样子:“我不怕。”
太春:“大格格,我看你还是回去吧。就算你不怕暴客也不怕野狼,可你也是身戴重孝的人,怎么可以乱来呢!”
娜烨嚷道:“许太春,你别扫我的兴致好不好?”
太春忙制止道:“小声些我的大格格,驼夫们要知道你是个女的,非得活撕了你不可,这是有讲究的!”
娜烨长叹了一口气:“唉,当初听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把我嫁给了一个病秧子,每天起来就像做牢一样,爱不能爱,恨不能恨,我虽然是将军府的大格格,可我活得还不如民间的小丫头呢。不管怎么说,如今他走了,我也算是解脱了!”
太春好言相劝道:“这两日出来玩也玩了,心也散了,我看你还是回去吧。我找两个壮汉送你。”
娜烨:“不。我好不容易才赶上了驼队,你休想打发我回去!你走哪儿我跟哪儿,你想带也得带,不想带也得带!”
太春压低声音:“你呀,男女授受不亲,传出去我们还怎么做人!”
“人家冒着风险好不容易找到了你,你倒要撵我回去,还是好朋友呢!”娜烨不满地说:“再说我这不是女扮男装吗!哎,许太春,你要是再撵我回去,我就索性露出我的女儿装,看你怎么办!”
太春被格格的话吓坏了,赶忙说:“哎呀我的大格格,你就省省吧!好好,愿意跟着你就跟着吧,可有一样,你千万不能暴露身份!”
娜烨得意地窃笑。
太春和娜烨并驾齐驱地走在草原上,很有些浪漫的意味。
娜烨惬意地:“啊——长这么大,还是头回享受这么舒展的日子,这些年可把我憋屈坏了。”
太春:“你在这里信马由缰,家里找不到你,说不定早已经闹得天翻地覆了。”
娜烨:“哼,管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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