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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下南洋第三十四章

第三十四章

        每天收工后彭虾仔都会坐在海边看月亮。

        现在他是那么孤独,没有亲人也没有朋友,他后悔自己过去的所为,但是已经无法改变大家对他的认识了。只有面对大海看着月亮时,他才会想起阿妈和阿妹,想起那份温暖。

        隐约中,彭虾仔看见两个人把一样东西扔在了海边。

        彭虾仔等那两人走开后,慢慢走了过去,借着月光仔细一看,吓了一跳,竟是死去的地皮丁。

        彭虾仔吓得赶紧走开,走出十几步又回过身来往回走,走到尸体边,犹豫了一下,还是下了决心将地皮丁背了起来。

        天刚蒙蒙亮,彭虾仔坐在一棵树前,地上插着三根烟,烟的前面放着地皮丁的手表。

        彭虾仔抽着烟,指着树,断断续续自顾自念叨:“……我告诉你我根本不想管你……你害得我丢了秋菊,抽了大烟,差点就死在南洋……地皮丁我告诉你我其实不怕你……真的,你别不信,我真不怕你……我早就说你没好下场,怎么样……我告诉你我就多余,他们给你扔那儿我都不想管……谁让你是中国人呢……我就是太善良了我跟你说,老被你欺负……真的,老被你欺负……哎,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你也听不见……你下辈子投胎做条鱼,我就做渔民,我钓死你。你要是螃蟹,我就把你大卸八块……我……我……你最好别投胎,老老实实在下面呆着,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彭虾仔起身,把烟头掐灭,拿起手表,扔到海里。

        邝秋菊已经好多了,简肇庆端着碗喂她喝汤,她一边喝一边要拿碗:“简大哥,我能自己喝。”

        “让我来吧。当年你不也是一勺一勺喂我的吗?你住在我家,我原以为到了最安全的地方,没想到还是出事了。”

        “简大哥,过去的事儿就不说了,大家这不都没事儿了嘛。”邝秋菊又喝了一口汤。

        “秋菊,你不能老这么一个人,得有个伴儿啊!”

        邝秋菊愣住了,没说话,自己接过碗,一口一口喝起汤来。

        “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说这个。可是老看你一个人这样……”简肇庆看着邝秋菊,欲言又止。

        “简大哥,你别说了。我心里已经有人了。唐阿泰如果还在,我一定嫁给他。可他走了,十年了,我这心里啊,再也装不下别人了。简大哥,能有像你和朱瑾姐这样的好朋友在,我已经很知足了。我现在只想把孩子拉扯大,安安稳稳过日子。虾仔也来找过我几次,可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已经不想再提起了。”

        “对了,你阿哥这两天和刘姐怎么样了?有没有说什么?”

        “没说什么。刘姐来看过我几次,眼睛都红红的。”

        “我觉着你那天说得对,谁都有面临这种痛苦放弃的时候。决定就是在一瞬间,但是面对与承受我们的选择,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那是一辈子。”简肇庆沉思着。

        吃了饭,邝振家拎着饭盒往外走,在走廊上看到了刘姐。刘姐刚从病房里出来,强仔不见了,她正想去问问怎么回事。

        “强仔被林警长带走了,说是审问去了。”邝振家看了刘姐一眼,“林警长要你别担心,有他在呢。”

        “他伤还没好呢。”刘姐显然很担心,“你这给谁送饭呢?”

        邝振家愣了片刻,然后一字一句地说:“邝秋菊也受伤了,你不会忘了吧?这个医院里不是只有你的强仔。”

        邝振家说完转身就走,刘姐知道说错了话,急忙追了上去。

        从医院回来后,简肇庆翻了一夜名片,想找些商界中坚力量出来,做好重组商会的准备,一旦冼致富宣布解散,马上接手,不然损失就大了。

        “商会毕竟要经政府审批才能成立,冼致富能做手脚解散它,也就能运用手段再建立新的商会。还是找个折中的方法吧。”简肇兴提醒他。

        简肇庆想了一下:“对了,你说的那个南洋兄弟在什么地方?明天去拜访一下,我想联合这样有实力的公司和冼致富干。我不信他能翻天。”

        “你去睡会吧,舒燕不在,也没人管你了,这么下去怎么能行。”肇兴心疼阿弟了。可话刚说完,电话就响了。

        是林警长打来的电话。

        刘姐的前夫强仔经过审讯已经明确身份了。他的确是堂口里的人,是帮洋人做事的,并且是与军火走私有关。这次追杀,是因为他知道一些交易的内幕,所以要灭口。他说他见过一次老板,从描述上像是冼致富,但这个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却是连老板身边最亲近的人都不知道。只是他每次杀完人后,都会完成一笔军火交易。这已经是回国后的第三笔了。

        简肇兴听完阿弟的复述明白了,开始他也奇怪。自从冼致富从德国回来,什么也不干,却有钱上下疏通关系打点洋人,原来是这样。

        “咱们忽略了他的夫人,德国军火商的女儿。”简肇庆肯定地说。

        “那强仔岂不是有危险了?”

        “林警长也奇怪,为什么冼致富没有继续追杀,这里面一定有鬼。”

        真让肇庆说对了,冼致富就是靠走私军火弄的钱,合作人就是他的德国夫人的爹。

        嫁了冼致富,特兰达喜欢上了写毛笔字,每天写得最多的是一招财进宝四个字。

        “达令,你看我写得怎么样?”

        冼致富看了一眼:“好极了,再练些日子就能赶上我了。”

        “达令,我爹地说,上次那船货的款子他可还没收到呢,你是不是不想给了啊。”

        “这是什么话啊,不光给,还得多给。”

        特兰达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冼致富:“你可别拿我爹地当傻瓜,你最好还是做事守点信誉,不然大家都不好看。我爹地要是怪罪下来,我在他那儿可是一分钱的面子都捞不来的。”

        “夫人批评的是,我这就去办。”

        特兰达一笑:“别老想着拖,准备拿这些钱干什么?你这种花样骗他们行,骗我不行。我从小看着我爹地做生意长大的。你最好别招惹我们日耳曼民族的后裔。”

        冼致富一脸的不自在:“主要是最近业务上出些问题,刚处理完。我这就去打款,这就去。”

        邝振家刘姐搀扶着邝秋菊走进了潮汕茶餐厅。

        昨天警察署刚来人给撕了封条,还没收拾利索。两个人都劝秋菊再休息几天,可秋菊非要出院。她想家了。

        “总共才关了几天门,有什么好收拾的。梦唐还没放学吧。”秋菊更想孩子。

        梦唐这几天一直住肇庆家,秋菊想晚上去接她回来:“嫂子,回头咱们包点鲜虾馅的云吞送给简先生,他最爱吃了。”

        “哎,我去买虾。”刘姐转身出了门。

        邝秋菊坐在屋子里,用手擦了擦桌子,桌子上已经落了一层灰了:“阿哥,你过来坐。阿哥,你跟我嫂子到底准备怎么办?”

        “我不想让你嫂子为难,她想跟强仔走,就让她走,毕竟人家是原配。”邝振家起身去厨房,邝秋菊也跟了过去,两人在陈老板和唐阿泰的牌位前点燃了几炷香。唐阿泰的牌位前,那盒香粉依旧还在。邝秋菊打开香粉盒,轻轻地用手指擦了一点,涂在手背上,放到鼻子处闻了闻,双手合十,闭眼祈祷……

        包云吞的时候,刘姐有些魂不守舍,拿起一个云吞皮没有放馅,就放到包好的云吞里。

        邝秋菊看了看,把那个云吞皮拿了出来,自己包了起来。刘姐回过神儿来:“哎呦,走神儿了走神儿了。”

        “嫂子,你回屋睡会儿吧,这些天累着你了。”

        “没事……”

        “哎呀,你就去吧。我都躺那么多天了,再说包云吞又累不着。”秋菊劝她。

        刘姐看了看邝振家:“那我睡会儿啊。”

        回了屋刘姐照样睡不着,满脑子想的都是强仔……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简肇庆把强仔从监狱接回了家。开始的时候强仔说什么也不肯出狱,怕冼致富他们继续追杀自己。

        强仔竟然跪倒在地说:“求求你们,求求你们。我要是回去了,他们肯定会派人追杀我,那样会连累玉仙和你们……我……我还是死了算了……”他崩溃地倒在地上痛哭。

        林夕和简肇庆把他拉起来:“强仔,你要是条汉子,就跟我回去,咱们把事情一点一点解决掉,有林警长在,有我在,还没人敢到我的银行去杀人。你会很安全的,放心吧……”简肇庆安慰他。

        强仔摇着头:“我不想安全,我已经没牵挂了,就想死……你们让我死吧,枪毙我吧。”说完就去拿林夕腰间的手枪要自杀。林夕喝道:“这不是你哭闹的地方,你的伤还没好,赶紧走。”

        简肇庆和林夕把强仔带回公寓,立刻通知刘姐和邝振家来公寓一趟,却并没有说强仔的事。

        刘姐和邝家兄妹来时拎着一些食品盒子,里面是包好的云吞。邝梦唐一听阿妈来了,从二楼跑下来就往秋菊身上扑,被邝振家拦住了:“嘿,你妈妈还没完全好,可经不起扑腾啊。”

        “哦。大舅好,舅妈好。”邝梦唐太高兴了。

        “哎呀,秋菊振家你们来了。赶紧去客厅。”简肇兴走出来拉过邝振家,“振家,强仔被我们接回来了。”

        邝振家一怔:“啊?哦!”

        “我让人带他去医院换药去了,一会儿就回来。肇庆的意思是,你们相互说说,把该说的话都挑明了。”

        邝振家点着头:“明白明白,我也早想有个机会把这个事情说清楚。”

        简肇兴拍拍邝振家的胳膊:“都会过去的,提前跟你说一声,你告诉刘姐秋菊,待会儿,你、刘姐和强仔一起吃,好好聊聊。万一谁有个情绪激动什么的,我们不是都在吗?”

        “还是你们想得周到。”

        桌子就放在了简肇庆的书房。简阿七领着佣人端着大托盘进门,在桌子上摆了三碗云吞和几样小菜,又加了酒和杯子。刘姐不安地看着阿七:“简襄理,我们还是一起吃吧。”

        “董事长交代好的,特意让你们在书房单独谈谈,我们在外面吃……强仔马上就到。”

        刘姐又去看邝振家。邝振家低着头,一个劲儿地用勺子在云吞的碗里搅啊搅……

        刘姐正局促不安的时候,强仔走了进来。

        沐浴更衣后的强仔看上去精神了很多。三个人对视了一下,强仔坐到了邝振家的对面。

        “我来倒酒!”邝振家说。

        “我来吧……”强仔站起来,两个人的手同时碰到酒瓶,又缩了回去。

        “还是我来吧。”刘姐给邝振家和强仔倒酒,眼睛里已经全是泪花。

        强仔端起酒杯:“我敬你们俩一杯!”

        “别别别!我敬你们俩……我敬你们俩……”邝振家忙端起酒杯,一仰头喝干了酒。邝振家拿着酒杯,手微微有些颤抖,“你……好些了吗?”

        “啊,好多了……多亏了你们救我!”

        两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刘姐端起酒杯:“咱们喝酒吧。”她招呼着左右,“吃点云吞吧。哎呀……我忘了强仔不吃虾的。”刘姐说完却看着邝振家。

        “那就吃菜……吃菜!”邝振家连忙给强仔夹了菜,又把那碗云吞端到自己面前。

        强仔端起酒杯:“邝大哥,我……”

        “什么都不说了,兄弟,喝酒!”

        “他不能喝酒的!”刘姐冲着强仔说。

        “哦,那我就多来点儿,你随意。”强仔一仰头,又是一杯。

        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邝振家和强仔的脸都微微泛起了红晕。

        三碗云吞和桌子上的菜基本上没动,可是空酒瓶却已经有三个了。刘姐向强仔讲了她和邝振家的相识相知。

        “这些年,我和振家就是这样过来的。我们在锡矿吃过苦,是生死之交。到了南洋之后,我们俩一直也没结婚,我们找了你五年,最后真是绝望了,放弃了,振家才和我结的婚。我们真的不知道你还活着……”

        强仔看着邝振家,发自内心地说:“谢谢你!谢谢你这么多年照顾玉仙。我千里迢迢下南洋,总想,男人嘛,应该给家里一个交代吧……我在橡胶园当猪仔,后来逃跑成功,我回到唐山,可是到家才知道玉仙为了找我也下了南洋。我找她也找了好多年,什么消息也没有。南洋虽然不大,可想找个人也是大海捞针啊……”

        “强仔,我曾经答应过玉仙。如果有一天你回来,我一定把她交给你。咱们什么都不要说,什么都不要埋怨,要怨,就怨咱们在唐山没饭吃,没衣穿,成天打仗,朝不保夕。谁家里但凡能养活个人,谁愿意下南洋啊?这都是没法子的法子……不就想给家里省一口,再多赚一口嘛……”

        邝振家和强仔又干了一杯,三个人回忆起过去的日子都很难过。强仔抹了把眼泪说:“大哥,你好好跟玉仙过吧。我是堂口的人,冼致富不会放过我的,你们也别保护我。我自己的事情自己了断……”

        “不不不!我答应过玉仙的事情就一定得兑现。你们既然重逢就是天意,老天爷都让你们又见面了,你们不能再分开。”

        刘姐哭着跑了出去。

        坐在大厅里的简肇庆和邝秋菊追了出去。

        强仔和邝振家也来到客厅,被简肇兴拦住了:“你们俩别去了。有肇庆和秋菊呢。”

        强仔和邝振家坐在大厅的椅子上,邝梦唐端过一个果盘:“舅舅,吃水果……”

        邝振家看着邝梦唐,眼泪忍不住又掉了下来。

        简肇庆和邝秋菊追上刘姐,刘姐一把抱住邝秋菊,伤心地大哭起来。邝秋菊不说话,只是用手轻轻地拍她的后背。

        “我该怎么办啊……我这是什么命啊,怎么这么苦啊!”刘姐哭诉着,“他们两个都是我的亲人,我不知道该做什么决定,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谁都不想伤害,我希望他们都比我好,比我幸福……是我,是我害了强仔也连累了你阿哥!”

        简肇庆叹了口气:“刘姐,不是你害的。是这个世道害的。”

        这一晚,邝振家和强仔肩并肩坐在海边一夜,海平面从黑变成亮,太阳喷薄而出时,两个男人的心已经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强仔被林夕送到了马六甲的一个工厂当了工人,躲过了冼致富的追杀……邝振家回到了茶餐厅,刘姐则离开了新加坡,回了唐山。

        简肇庆忽然明白了,男人和女人在面临爱情抉择的时候,真的不一样。他忽然之间心很痛,为舒燕而心痛……两个相爱的人天各一方,分别十余年后重逢却受到命运的捉弄不能在一起。而自己的妻子,自己曾经发誓用一生疼爱的人,每日守在身边,却没有好好地珍惜。简肇庆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思念舒燕。

        轮船在海上航行着,陶舒燕和儿子端文站在船头看日出。

        “啊哈……太阳公公……我是简端文……”简端文高兴地喊着,张开两只小手。陶舒燕幸福地看着儿子,那是她的希望,因了端文的存在,她会更加珍惜自己和肇庆的爱情……

        轮船的一声汽笛,仿佛带走了她对肇庆的思念……

        刀疤脸将简肇庆接走强仔的事告诉了冼致富:“那咱们可没法下手了。”

        冼致富哈哈一笑:“下手?下什么手?黑手?强仔丢了,咱们找一找,给堂口的兄弟们做做样子,捉住了就杀,捉不住就放。他还能翻了天去?放心吧,简肇庆马上就没有闲心过问强仔了。”

        “对啊,明天拍卖会就开了,简肇庆可一点动静都还没有呢。”

        “急什么?高手过招,一招就定胜负。只有笨蛋才拳打脚踢打持久战呢。我给他一个机会,他买不起就不能怪我了。”冼致富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老贾也帮腔:“就是,卖谁不是卖啊,那么贵的东西!”

        “卖?我怎么舍得卖呢?”冼致富哼着小曲儿走出了屋子。

        刀疤脸和老贾对视了一下,知道又有戏看了。

        经过简肇兴和简肇庆的努力,他们终于通过银行的朋友查出了冼致富钱款的情况,这一段,冼致富分别从新加坡的四家银行往德国的一个账号划了总计十万英镑。这种大额的转账,从目前新加坡现有的外贸交易记录上看,完全不合情理,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军火交易!

        “得赶紧告诉朱瑾,如果冼致富走私军火的话,一定是从德国往咱们国内运,提供给军阀。这个畜生,发起国难财了。”简肇兴掏出报纸递给肇庆,“还有,今天的报纸,那个叫罗红的记者又发表了一篇文章。”

        一个醒目的标题登在了头版:“中国军阀连年混战国宝狻猊即将流失”。

        简肇庆快速看了一遍文章,说:“我的名片夹里有罗红的名片,你给她打电话,就说我约她在狮城饭店见。”

        简肇庆在侍从的引导下走了过来。

        罗红背着相机,手里夹根烟坐在酒店咖啡厅正等着他。见到肇庆,罗红起身风骚地伸出手:“简董事长,咱们又见面了。”

        “罗大记者,心情不错啊。”简肇庆握着罗红的手没有松开。

        罗红看了看简肇庆没有松开的手:“您的心情也不错啊。”

        简肇庆慢慢抽回手:“本来挺好,可看了你的文章……”

        “就不好了?”

        “是更好了。我得谢谢你。”简肇庆哈哈笑了起来。

        “董事长是来兴师问罪了,还是拿我开心啊?”

        “瞧你说的,我今天是特意来感谢你的,喝点什么?”简肇庆说着话,一个信封就塞了过去。

        罗红老练地拿起来,轻轻地捏了一捏:“董事长,这是什么意思?”

        “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的两篇文章,我都看了。我知道是谁让你写的,也知道润笔肯定给得不低。可是他打错算盘了,他以为这样一炒作,我的银行业务就会受到损失,就会花大笔的钱去收购那么块儿破石头,错错错!天大的错。”

        罗红乐了:“好,快人快语我喜欢,文章是我写的也是我发的,可是……”

        简肇庆打断她:“我是个生意人。您呢,是靠笔杆子吃饭的,给谁写不是写,谁的钱不是赚啊。”简肇庆往前推了推那个信封。

        “大庭广众的,这么大个儿的红包放这儿太不合适吧。”罗红说着话,拿起红包放进自己的包里,“说吧,写什么?”

        两个人端起了酒杯。

        很快简肇庆就露出了醉意,他两眼迷离地举着红酒杯:“喝……酒,喝酒。”

        罗红拉过简肇庆的手,把脸凑到简肇庆的眼前:“眼睛都红了,喝多了吧!”

        简肇庆极力地睁开眼睛:“没多……没多……只要罗大记者按照咱们说的做,我保你……保你……赚更多的钱。我的钱都是干净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董事长的酒量可是还需要练习啊。”罗红哈哈笑了起来,“怎么?是回家,还是去我那儿坐坐?”

        “你那儿?哪儿?”

        罗红风骚地说:“当然是我家喽。怎么,董事长嫌弃,不肯光临寒舍啊?”

        “? 走!”

        简肇庆在罗红的搀扶下,晃晃悠悠走出酒店。

        就在脚迈出酒店的一刹那,简肇庆猛地从佯醉的状态醒过来,一把甩开罗红,七八个记者一下子冒出来,闪光灯开始闪个不停。

        罗红一惊:“你干吗?”

        简肇庆站定了:“我告诉你,你愿意怎么写就怎么写,广惠银行有的是钱,就是不给你这样的人。”

        “你们拍什么拍啊?”罗红用手挡着脸。

        简肇庆面对记者大声说:“大家看到了,这个女人收了别人的钱,在报纸上攻击我们广惠银行,说我们涉嫌军火走私,今天又要挟我给她好处,说是要帮我写文章。”

        罗红气极了:“你血口喷人,我从来没有收人家钱,写过什么文章。”

        “可你今天收我的钱了,把你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啊。”简肇庆指着她的包。

        那些记者也跟着说:“拿出来啊……简先生不是说你包里有东西吗?”

        “我包里……哼,是我自己的钱。谁能证明是你的?”罗红拿出那个信封,才看清信封背面印着“南洋广惠银行”,闪光灯上前又是一阵猛拍。罗红绝望地掏出信封里的钱,才看见除前后两张是真钱,其余的全是印着“南洋广惠银行点钞券”的练功钱。

        罗红把点钞券撒开,朝简肇庆大叫:“你这个骗子!”

        “谁说了谎,大家一目了然,自有公断。”简肇庆转身大步走了。

        罗红掩面而逃,记者又是一阵猛拍。

        狻猊摆在书案上,冼致富瞪着两眼看着。一个费尽心机策划的拍卖会,竟然失败了。

        “好啊。真好啊。都说有钱能使鬼推磨。哼,谁想到,鬼被磨给推死了。”冼致富咬牙切齿地说。

        “冼爷,您别生气啊。这次没卖出去,以后有的是机会。好饭不怕晚。”刀疤脸劝道。

        “就知道吃。你说这个罗红也是缺心眼,有奶就是娘,给个骨头就跟着跑。怎么样?今天在拍卖现场,一群记者拿着报纸,问我到底给了她多少钱才把狻猊吹捧得如此昂贵!我吹捧了吗?我撒谎了吗?没有啊!好东西啊!怎么就没人买呢。”冼致富气急败坏。

        “嗨,他们有眼不识泰山,狗眼不识金香玉。”老贾拍着马屁,“冼爷,咱不卖了,咱自己留着玩,传家的玩意儿!”

        冼致富骂了起来:“你们俩有多远死多远!传家的玩意儿?我看你们俩是败家的玩意儿,一对儿饭桶!”

        “冼爷,你气糊涂了吧?你只记得要卖狻猊,却忘了商会。你忘了你要解散它?商会一解散,咱们祸水东引,整个南洋的华侨还不吃了简肇庆?”老贾提醒着。

        冼致富又露出了奸笑……

        简肇庆初战告捷,精神焕发地来到银行,简肇兴上前用力拍了一下肇庆的肩膀:“看报了吗,狻猊流拍?行啊!干得漂亮啊。”

        “这仅仅是一个开始!来我办公室,我有一个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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