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陆上来的冷空气团控制了南海海域。在广东沿海多雾的时节,西沙却格外晴朗,这就是当地渔民所说的“雾不到西沙”。西沙气象站参考了卫星云力道 ,在十二月四日向天苑四工程指挥部发布天气预报说,在未来的七十二小时之内,西沙一带将有连续晴朗无风的好天气。
天苑四工程的参加者顿时忙碌起来。柯化在“大力士号”驾驶舱里亲自指挥打捞行动。科学工作者们坐在大荧光屏前,激动地等待着即将到来的时刻。
“大力士号”用动力定位装置重新校正了自己的位置,水下电视系统开始工作,大荧光屏上又现出了飞船的金色球形外壳 。一群大嘴巴的深海鱼在飞船旁边悠然游过。
高强钢索下的巨手缓缓下降,它那硕大的钢爪不偏不斜地正好罩在飞船上。吴舰长扳动一个红色操纵杆,巨手上的两组钢爪渐渐合拢。那些大嘴巴鱼一溜烟地跑了。
突然,装在巨手横梁上的六盏探照灯同时熄灭,大荧光屏上一片漆黑。
吴舰长立即检查电源控制盘,按了几个按钮,大荧光屏上仍然漆黑一片,偶然有几条自己会发光的鱼带着淡红色的光柱在屏幕上象幻影似地掠过。
曲工程师走到操纵台前,用仪器检查了一遍。他忧郁地说:
“探照灯的电缆断线了。”
“在哪儿断的?”吴舰长问。
“离水面210米左右。”
柯化征求大家意见。
“既然巨手已经抓住了飞船,那就慢慢往上吊吧。”岳静粲然一笑,若无其事地说。
“这不行!”打捞工程师老曲严肃地说,“我们原先说飞船没有和海底粘连,那只是一种估计。实际起吊过程中,可能出现许多预想不到的情况。如果现在盲目起吊,很可能会进一步损坏飞船。”
一听说有可能进一步损坏飞船,徐振宇和梁维舟也都坚决反对。
方雨田又出了一个主意:
“既然不能打捞飞船,那就把巨手放开,然后开空车把钢索收上来检修好了。”
梁维舟十分警惕地听着,生怕别人又出什么有损于飞船一根毫毛的主意。方雨田话音还没落地,他就站起来反对道:
“你想想,这钢索有九百多米长,只要上面摇晃一米,下面的巨手一悠荡就能把飞船砸扁。尽管这艘船能自动定位,那也只是保证移动量不超出十米!”
“舰上有没有备用的探照灯?”任思宏问。
“探照灯倒有,但除了把钢索收上来之外,我们没有办法把这些探照灯吊到海底去。”吴舰长说。
张銎受到启发,长着络腮胡子的脸上显得很乐观。他说:
“我可以把‘郑和号’上的激光水下电视设备卸下来,在这儿重新装上。它在水面上就能把海底照得一清二楚。”
“你需要多长时间?”曲工程师问。
“有两天时间就足够了。”
“两天?我们现在这种上不上、下不下的状态,必须在涨潮以前解决。否则海潮一到,船的移动量就可能达到十米,那时钢索会把飞船拽坏的!”曲工程师有些神色不安。
“今天什么时候涨潮?”柯化关切地问。
吴舰长打开航海日志道:
“昨天涨潮时间是15时。今天涨潮时间应推迟48分钟,就是15时48分。”
柯化看了一下表,现在已经是10时20分了!
“如果没有更好的办法,那只有乘深潜器下海处理了。”吴舰长说。
柯化同意这个办法,要他立即做好准备,特别是安全救护方面的准备。
许多人都要参加深潜,最后确定由曲工程师、徐振宇和杨继先乘深潜器下海。
“郑和号”的随船医生杨帆被小艇接来,由她协助“大力士号”上的潜水医生做一些准备工作。那位潜水医生告诉她,如果潜水员不到深潜器外面作业的话,那么深潜器里始终保持正常气压,他们上岸后就不用做任何处置。如果潜水员在水下必须离开深潜器的话,当潜水员作业完毕时,就需要将深潜器里的气压增加到和海水压力相同,以便让他回到深潜器中。返回水面时,由于他们都吸过高压空气,体内溶解了大量氮气,必须送进减压舱逐渐减压,让体内氮气逐渐放出来。弄不好得了减压病,还有一定的危险。
听了潜水医生谈的话,杨帆的神情显得不大自在。忙了一阵之后,她到后甲板上去找振宇和弟弟。
球形深潜器停放在支架上,它上面的篷布已经揭去,几个船员正在进行最后的检查。杨帆在深潜器旁见到徐振宇,她关心地说:
“听说深潜还有一定的危险,你们下去后一定要注意安全。特别是你,从来没深潜过,更要小心些,别叫我担心。”
“我多加小心就是了。”徐振宇看着她,那眼神似乎在说,“你尽管放心吧。”
正说着,继先来了。杨帆把他叫过来,关照道:
“你别觉得自己是潜水员,工作年头不少,技术又不错,下去就大大咧咧地满不在乎。你们两人都得谨慎点儿!”
“这算得了什么,不会出危险的。”杨继先无所谓地笑了,“姐姐,你就放心吧!”
深潜器检查好了。曲工程师、徐振宇和杨继先走到支架下,从深潜器下面的一个圆形入口钻了进去。杨继先进去后,把入口处的密封盖关好,然后通过一个一人多高的狭长的甬道爬进了驾驶舱。
杨帆在深潜器外面,从观察窗里看到徐振宇和杨继先高高兴兴地坐在那里。她神色不安地向他们招招手。岳静在旁边看到她的脸色不大好,关心地问:
“杨姐,你怎么啦,身体不舒服吗?”
“没有啊。”她不自然地笑了。
柯化、吴舰长和黄敬之等人也向他们招招手。深潜器被吊到水中,一转眼就潜没了。
曲工程师操纵着深潜器缓缓地下降。从观察窗向外望去,下面的海水是湛蓝色,上面的海水是淡绿色,在淡绿之中还闪耀着一片白光。一群飞鱼被吓得往上直冲,瞬即消失在水面之外。
海面上光线渐渐暗淡下来。几条海豚跳跃着从他们面前游过。
曲工程师看了一下深度计,现在已经下潜了二十米。他打开了前灯,两束白光从深潜器顶上向前射去,二十多米之内,被照得清清楚楚。几条大鲨鱼看到这突如其来的灯光,那发达的尾鳍用力一扫,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吊在“大力士号”上的一组高强钢索就在前面,从观察窗里可以清楚地看到附在上面的几根电缆。深潜器始终和它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一群金枪鱼从它下面急游而过。
海水变成了墨绿色,没有灯光的地方已经看不到什么了。这时深度计指着50米。一只大水母象一朵倒置的牡丹花,呼扇着浮了上去。徐振宇顾不得去欣赏,专注地看着那条探照灯电缆。
深潜器继续下降着,曲工程师通过超声波电话和船上保持着联系。
海里的生物渐渐少了,下潜到100米的时候,杨继先看到远处有一头章鱼怪模怪样地一闪而过。徐振宇仍然没有看到电缆有何异状。
深度计显示着150米的时候,柯化在超声电话中问:
“小徐,你们感觉好吗?”
“自我感觉良好。”徐振宇说。
“柯局长,我看到了一条红石斑鱼!”杨继先抢过超声电话,高兴地说。
“快到210米了,要加强观察。”电话中传来了柯化浑厚有力的声音。
“是。”徐振宇应道。
除了光柱之外,海里一片漆黑。在海水的强大压力下,深潜器发出微微的响声。
“你看!”徐振宇终于发现了电缆断头,指着告诉了曲工程师。
曲工程师停下深潜器,让它靠近一些。他看了一下深度计,向上面报告说:
“在水深205米处发现电缆断头,准备用机械手试接。”
一只机械手缓缓伸过去,紧紧抓住一个电缆头。曲工程师仔细一看,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硬拽开的。他让另一只机械手取了一把刀,去削那个电缆断头的胶皮。这机械手是专为打捞沉船用的,干起这活来,显得有些笨拙。由于他的熟练操作,总算把这个断头的芯线联接好了,可是,当他想要用水下胶布给接头包扎时,机械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也没有包好。
杨继先看了很着急,便要求道:
“曲工,让我潜到外面去包扎吧!”
曲工程师还在做最后的努力,盼着机械手最终能完成任务。
“再不出去处理,一会儿潮水上来就更困难啦!”杨继先催促着。
这一句话提醒了打捞工程师,他不再犹豫了,同意杨继先上外面作业。
杨继先熟练地穿上了轻潜服,背上气瓶,戴上吸器和防护镜,蹬着脚蹼,套上压铅,佩上激光枪,拿了水下胶布和他父亲送他的潜水摄影机,在甬道里经过加压,钻到外面去。
他游到电缆断头前,取出潜水摄影机拍了照。然后戴着手套用水下胶布包扎着电缆。强大的水压使他很快疲乏,他的手感觉迟钝,包扎十分困难。他一着急,干脆脱掉手套,继续包起来。
深潜器上的探照灯闪了一下,这是曲工程师在催促他赶快回去。他坚持把最后一点活干完。这时,他感到浑身皮肤发痒,关节疼痛。他马上意识到,减压病已经纠缠着他了。他刚往回游,一只大乌贼突然闯入视野。他原来并不想管它,可是这乌贼竟然伸出它的一条长腿,使劲地摇拽着他刚刚包好的电缆,想要把它扯断。
杨继先急了,蹬着脚蹼,缓缓游到了它那扁圆身体的后面。但乌贼还是发现了,把苍白色的身子转过来,一对古怪难看的大眼盯着他。杨继先趁其不备,掏出激光手枪,朝着摇拽电缆的那条长腿扫切下去,长腿立即断离了,缓缓落入深渊。乌贼痛极了,喷出一股又浓腻、又腥秽的黑汁。它愤怒地把另一只长腿猛然伸过来,企图把他卷过去。杨继先本能的一闪,那只巨大有力的长腿已把他的压铅拽了下去。杨继先急忙回身去夺,不料压铅已落向海底。他举起激光枪,又向乌贼扫射着。乌贼挣扎几下,渐渐沉了下去。深潜器向他伸出机械手。但他已经失去平衡,无力地向机械手抓了两下,并没够到。他越来越快地浮了上去,就象压在水下的一个乒乓球突然失去了任何控制一样。
曲工程师在深潜器中看得明白,不觉大吃一惊。他立刻向水上大声疾呼:
“杨继先放漂了,请准备抢救!”
徐振宇心急如焚。他确认电缆已经处理完毕之后,深潜器迅速升到水面。吊杆很快把他们吊到后甲板上。
当他们出来时,巨手在修复了的探照灯照耀下,已经安全地脱开飞船,杨继先也被救起,送进了“大力士号”上的减压舱。为了护理他,那位潜水医生也陪他进了减压舱。
这减压舱很象一个大炮弹筒,密闭的舱内充满了高压空气。杨帆从窗口里看到弟弟痛楚的脸,心里很难过。徐振宇走过来,温和地对她说:
“是不是给你父亲发一封电报?”
两颗泪珠从她的眼睛里滚出,她摇了摇头,用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
“等明儿病情好转了再说吧,不然二位老人要急坏了。”
徐振宇同情地点点头。他想说几句宽心话,可一看她那难过的样子,倒觉得不说还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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