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的邢立亭要不是能白话,就把他也给抿了。邢立亭一说你不是跟张作霖有仇吗?我去给你送信儿。任占魁说好:“五天,五天回来一笔勾销,五天不回来,撕票!”
邢立亭点头,然后跟老太太辞别:“老干娘,别着急,我去找老疙瘩去,我就是把腿跑折了,我也得把老疙瘩给找来,你们要保重身体,我去去就回。”
就这样邢立亭离开高丽房,寻找张作霖。他本要赶奔青麻坎三界沟。邢立亭心说话,老疙瘩你不对呀,当初那时候你说上三界沟搬兵去,怎么搬这么长时间不回来啊,莫非你一个人躲了,把我们都扔开你不管了,不然的话你早回来了。我也不知道这三界沟在哪边,也不知道能不能见着你,哎呀,要了我的命了。五天时间眼看就要到了。
因为他道路不熟,走岔道了,走到大虎山来了。世上确有巧合之事,幸亏他到大虎山了,他要真顺利地找到三界沟还得扑空。到大虎山之后,他又渴又饿,到茶馆买了两碗大碗茶,买了一套烧饼果子,蹲到门口咔嚓咔嚓地嚼,他一边吃着就听后边说话,都是唠闲嗑。
“哎,你说最近咱们大虎山发生的这件新闻真有意思啊。”
“可不是嘛。”
“哎,我忘了,那个要被点天灯的小伙儿姓什么来着?”
“姓张,也离咱这儿不远,说是什么小黑山二道沟的,姓张,对,叫张作霖。”
“对。现在还没走呢,在老孙家住着呢,哎呀,孙财主跟他处得就像莫逆之交啊,看着吧,将来不定还有什么热闹呢。”
邢立亭这果子吃不下去了,抹了一下嘴,转回身来了:“二位,我先恕个罪打听打听,你们刚才说的是笑话啊,还是真的?”
“嘿,真的,哪来的笑话,就是刚才发生的事情。”
“那人叫什么?”
“你问哪个?”
“就是你们说那个要被点天灯那个。”
“叫张作霖,对,还叫老疙瘩,我们听人都管他叫老疙瘩。”
“哎呀我的妈呀,他在哪儿?”
“你离开这个茶馆往前走,往东北一拐有个胡同,叫如意胡同,头一家老孙家,在那儿呢。”
“我谢谢了。”邢立亭把吃剩下的烧饼果子扔到地上,撒腿就跑,这才见着张作霖。
张作霖得知详情之后放声大哭:“娘啊,你生这儿子你算倒了霉了,儿子不孝顺哪,老娘您受连累了。”
他这一哭,汤二虎、张是非、孙烈臣也知道怎么回事了:“老疙瘩,别哭了,到哪河脱哪鞋,遇上什么事咱说什么事,你哭死也没用啊,咱们得想个办法啊。”张作霖这才止住悲声,让邢立亭坐下,一瞅邢立亭跟小鬼似的:“大哥你也受苦了,牙都叫人打掉了。”
“他妈的,姓任这小子够狠的,他不是个人,简直是个魔鬼啊!兄弟,快去吧,你要去晚了,老太太他们都完了,五天的时间,你要不去他就撕票。现在算几天了?我算算,三天了,还有两天的时间。”
汤二虎站起来了:“我说老疙瘩放心,这事交给我了,哪儿冒出来个任占魁,他算个几啊,我把他大卸八块了。”
“对!”张是非把枪也拽出来了。
孙烈臣乐了:“我说二位你们先消消气,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呢,你们上哪儿找他去啊,再者一说了,别忘了有备无患,你别忘了土坷垃也能绊倒人啊,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因为我们的人在人家手心攥着呢,弄不好,我们的人就废了。应当想一个万全之策。”
汤二虎点头又摇头:“你说得对是对啊,还有两天时间,上哪儿想这万全之策去。”
“嗯,”孙烈臣眼睛转转,转头问,“我说您贵姓?”
“我叫邢立亭,是剃头的出身,我跟老疙瘩是好朋友。”
“你打听明白没?那个兰大头,也就是任占魁的老岳父,这一家子住到哪儿?”
“深沟寺,这个我都问了。”
“他家一共几口人?”
“那我不清楚,大概老老小小的也能有十口八口的吧。”
“妥了,我看这样吧,这叫一还一报啊,要想让老疙瘩一家平安无事,我们也得抓几个人质,最好把兰大头一家子一网打尽,掌握在咱们手中,然后拿人换人,货换货,两头乐,那比拼命可有把握得多了。”
张作霖一听就猛醒了,觉得孙烈臣有一套,是个人物。几个人也都马上拍板定夺,汤二虎、张是非、邢立亭,又在这儿借了几个团兵,全骑着快马赶奔深沟寺。
很快就到了目的地。踩好了盘子,摸好了底,当天晚上就下了家伙。在被窝里就把兰大头一家全给掏出来了,装到口袋里头,但没送到大虎山,一则是远,二来这事也不是公开的,上边还有个官府,万一要被察觉了插进腿来,这事就麻烦了。所以张作霖众人临时在旧堡找了个落脚点,包了一座店房,把他们一家子全整到店房里了,锁到空房里头。
张作霖还特别叮嘱:“不要难为他的家属,因为他们没得罪咱,该给吃给吃,该给喝给喝,然后我们跟任占魁交涉。”
但这阵势确实把兰大头他们一家子吓得都没了脉,一个劲儿说好话:“饶命啊,饶命啊,好汉爷爷饶命啊,我们可没得罪你们。”
张作霖一笑:“你叫什么名啊?”
“我,我叫兰大头。”
“这名太难听了。”
但他这会儿确实把本名都给忘了:“你就管我叫兰大头吧。”
张作霖再一笑:“任占魁是你什么人?”
“我姑爷。”
“你姑爷现在在什么地方?”
“高丽房,说的是实话。”
“我说你姑爷要不收拾我,我绝不能这么报复,这是他找的,你们受了株连了。不过放心,好吃好喝好招待,我绝不难为你们。你呢,我把你放了。”
“啊?放了我?”
“对,我再派个人,你们两个人赶奔高丽房,找你姑爷,你告诉他,用你这一家换我那一家,定个时间、地点,如果他废了我一家,当然你们这一家子也好不了,对不对啊?你劝说你姑爷,看看他怎么办?”
“一定啊,好汉爷爷你放心得了,您是大人办大事,我劝我姑爷乖乖地把您的全家送到平安之处。”
就这样,邢立亭跟兰大头全骑着驴赶奔高丽房,张作霖领着人马在旧堡听信儿。
兰大头见着任占魁了。任占魁一看他老岳父来了,老头儿老泪纵横,嗓子都哑了。任占魁一问,顿时傻了眼了,心想,哎呀,棋走一步错啊,我没下手之前应当把我的家搬了,这事弄的,怎么办吧?有心不答应,一家子全完了。有心答应,这口气咽不下去。
这边兰大头看姑爷态度不明朗:“这孩子,你怎么犹豫上了?难道这一家子你都不要了。”
任占魁咬咬牙:“不是,这口气我出不来。这么办吧,我说老岳父,邢立亭,麻烦你们二位再回去一趟,告诉张作霖我绝不能这么善罢甘休,要想放他的家属,也行,我们俩得见面谈判。另外,我要跟他比试枪法,三枪定输赢。咱们各由天命,这三枪他要比我打得高,他的人我无条件释放,另外我还要向他负荆请罪。他要不如我,那讲不了说不起,我还得撕票,我宁愿我这一家子不要了。”
任占魁这头儿说得很潇洒,但是岳父兰大头吓蒙了:“唉,姑爷,我的妈呀,你这么做可太过分了。”
任占魁把心一横:“就这么地了,再说也是废话,送信儿去吧。”
邢立亭跟兰大头一溜烟儿又见着张作霖,张作霖一看事到如今也只好如此,答应跟他见面。就在高丽房往东十二里地旷野荒郊,第二天中午十二点不见不散。这事定下了,到了第二天,两头儿的人都来了,张作霖带着邢立亭,押着兰大头。另外,汤二虎、张是非、孙烈臣、王佐仁、王佐义,领着二十来人站到东面。任占魁带着他兄弟任占彪,还有歪毛淘气儿二十来人,拿着家伙,站到西面。家属都在后边。
双方见面能有五分钟,光相面不说话,空气十分紧张。张作霖那手枪早就上上子弹了。张作霖一看对面,为首的有个人,身材高大,好像一通石碑,黢黑的一张脸,一对小眼睛,脑门子上、太阳穴上全是伤疤,显得格外狰狞。在手里头提着一盒长匣子。往他身后再一看,有几名小土匪,押着老娘、妻子、姐姐、姐夫、老丈人。
张作霖见状热血沸腾,手指头直刺痒,他真想一扬手,把这一梭子子弹打出去,把任占魁打成筛子,方解心头之恨。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干。他告诉邢立亭:“你去跟他打招呼,问他打算怎么办?”
这邢立亭现在也锻炼出来了,有张作霖带着一伙人在后边,他这腰板也硬实起来了,迈开两条腿来到任占魁近前:“喂,姓任的,你听清楚了,你提出要求,可以双方交换人质,现在你们家里的人可全来了,抬头看看,一个不少,打算怎么办吧?你不是想见张作霖吗?那位就是张作霖。”
任占魁仔细一看,张作霖小个儿不高,干巴巴一团精气神,眼睛也不大,但是闪闪发光,手里提着冒烟的家伙。在他的身后站着十几个棒小伙子,其中有个大黑脸,挺大个脑袋,在胸前斜插着双家伙,他不认得是谁。看罢多时,任占魁把嘴一撇,提高声音:“哎,对面你小子是张作霖吗?张老疙瘩就是你吗?”
张作霖点了点头:“就是在下。你就是任占魁吗?”
“对,是我。”
老这么吵吵,这话也说不明白,还白费气力。所以两个人各往前走了一段路,保持一定距离,他俩站住了。别人站在后头,提着家伙看着。张作霖冷笑了一声:“姓任的,你太不仗义了,咱们都是吃江湖这碗饭的,张某不才,也是半拉子黑道的人物,咱们讲的是一个义字,你可好,先对我的家属下家伙了,把我一家老少当成人质,我姓张的没办法,这叫以牙还牙,这才扣了你的家小,你要不那么做,我绝不干这种缺德的事情,我怕江湖的朋友耻笑。今天既然见面了,你打算怎么办吧?我愿闻高论。”
“嘿嘿,张作霖,我说句话你别不爱听,我任占魁闯荡江湖那会儿,你在哪儿我都不知道,没听说有你这么一号。如今才知道冒出个张老疙瘩,纯属是无名的小卒啊。我先向你核对一件事情,你在海城遇上一个人,叫兰四虎,有没有这个事儿?你命手下的人在地上挖了个坑,把他活埋了,有没有这个事儿?”
“有,不过你把话听清楚了,我张作霖绝不做无义之事,为什么活埋他,这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张作霖赶奔海城给我姐姐置办嫁妆,发现石头牌楼上面贴着官府的布告,我不认字,我求身旁的一位老丈给我念叨念叨怎么回事,老丈说朝廷要招兵,赶奔朝鲜国跟日本开战。我们就谈论了几句国家的事情,怨恨当今朝廷软弱无能,净受小鼻子欺负。我说这话算过分吗?你那个小舅子兰四虎在后边听见了,把我抓住就是一顿胖揍,然后又把我扭送到团练公所,非要置我于死地而后快,这叫滥杀无辜,手段残忍。幸亏我的朋友听见信儿了,前去解救我,兰四虎才得到应有的惩罚。这是他自己找的,不怪我张作霖,你信也好,不信也罢,我没必要跟你多说。放下远的,咱说近的,今儿个你打算怎么办?”
“张作霖,我打算跟你三枪定输赢。”
“怎么个三枪定输赢?说明白。”
“吃咱们这碗饭的,管得直,胆得大。管不直,胆不大,就不配为江湖绿林盗。咱们比赛三枪,看看谁的枪头子准,你张作霖比我高,我服输认罪,小舅子的仇一笔勾销,把人给你放回去。从今之后,咱们言归于好,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井水不犯河水。”
张作霖点头同意。
但任占魁的话还没说完:“比如说,你张作霖的枪法不如我,你怎么办?”
“哈哈,痛快,说得好,如果我张作霖的枪法真不如你,我就甘拜下风,跪在你的眼前,任凭你发落,你看如何?”
“好嘞,我说张作霖,你把你的话提高声音,你再讲一遍,让两方的人都听清楚,让大家给担保。”
张作霖点头,大声说了一遍,任占魁也说了一遍,两方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然后,开始比枪。
任占魁把大小机头张开了,拎着这支枪,让手下的小土匪走出五十步以外,把烟卷点着了,在嘴边叼着,抱肩膀往那儿一站,那小土匪抽着烟,晃着脑袋,看得清清楚楚。任占魁对张作霖说:“你瞅见没,任某这头一枪,我打下这支洋烟的烟头,把火给它打掉。如果从中间掐折,或者打到根儿上了,都算我枪法不准,你敢比吗?”
“请。”张作霖这个“请”字刚出口,就见任占魁手腕子一翻,“啪”,随着清脆的枪声,那烟卷头应声而飞,把那小土匪吓得一哆嗦,烟卷好悬没掉了,大伙儿都看得清清楚楚的,双方不由都赞叹他的枪法好。任占魁把枪嘴吹了吹:“你的了?”
张作霖一看这小子真厉害,管真直。话已经说到这儿,不比是不行的。他回过手来,把邢立亭叫过来了:“邢大哥,你照他这样,走出五十步,也点根洋烟站到那儿,我打。”
这边邢立亭嘴唇有点哆嗦:“兄弟,你行吗?兄弟,你要手头一歪歪,哥哥可就交待了。”
“哈哈,我说你怎么这么胆小,你要怕换旁人。”
邢立亭一咬嘴唇,一拍大腿:“不,舍命陪君子,我是替你担心啊,我死不死是小事,你万一比赛输了,这一家人可就回不来了。”
“废话少说,准备去。”
邢立亭量了五十步,按人家那样子站好了,划根烟火把洋烟点着,猛吸了一口,就在那洋烟头一闪亮的工夫,张作霖把手腕子一翻,“啪”,烟头不见了,把邢立亭吓得冲着张作霖大叫:“我这还没叼稳呢,你怎么就开了火了。”
两旁是鼓掌喝彩。
哎,任占魁心说,他妈这小子行啊,怪不得他管直,他当过兵啊,在朝鲜待了快一年,身经百战,把这小子练出来了,看来这头一枪打了个平手,不分彼此。我再难难他,这第二枪打什么,难透了,就是老太太绣花的那个绣花针,做活儿的那玩意儿。那针要在五十步之外,干脆看不清楚,要近视眼连门儿都没有了,让小土匪拎着这条针,上头有条线,要借着日光多少能看见有点儿亮光。任占魁说:“看见没,这是第二枪,姓张的你上眼,各位上眼。”
话音刚落,就听“啪”一枪,针果然不见了,就剩下那条线。
张作霖自然不能示弱,按这个样子,让邢立亭也准备好了,张作霖也开了第二枪,结果也把针打飞。二人又来个平手。到了关键的最后一枪。
张作霖问任占魁:“这一枪怎么比?还是随你。”
“嘿嘿,”任占魁眼睛乜斜着枪管,“这枪咱得玩儿点儿悬的,你打我一枪,我打你一枪,要是命大那就活着,命小就吹灯拔蜡。”
张作霖一听,这小子真豁出去了:“噢,那么既然你打我,我打你,这可以,那谁先动手呢?”
“当然得有个办法了,咱抓阄,谁抓住先字谁先开枪,谁抓住后字谁倒霉,这叫各由天命。”
张是非一听,恐怕这小子闹鬼,赶紧跑过来了:“哎,等等,我说姓任的,这个阄谁做?”
“随便,谁做都行,避免捣鬼。”
“我做行不行?在下不才,我姓张,我叫张是非,青麻坎三界沟的,你只管放心,咱绝不会捣鬼。”
任占魁同意了,张是非也呼吁双方监督:“来,双方派公证人,现在我就做阄。”张是非说着,就找纸拿笔写好了字之后揉成团,往地上一扔。其实张是非这个家伙当初变过戏法,手上会做彩,不然的话他不会自动请缨过来。这俩阄做完了之后扔到地上,他心里就有数了,每个上头都写了个先字,不管抓哪个都先下手,心说张作霖要先抓也就妥了:“做好阄了,你们二位抓吧。”
张作霖就问:“那么你先抓还是我先抓?”任占魁把嘴一撇:“我出的主意,我画的道,自然我得容让一步,你先抓吧。”
“哎。”张作霖捡个便宜,一伸手捡了一个,打开一看“先”,任占魁一看人家把“先”字抓住了,自己有点不高兴,但也没办法。
张是非心中高兴,恐怕露出破绽来,把剩下那纸团拿过来:“这是后,没用了。”搁到嘴里,嚼吧嚼吧他吃了。张作霖先开枪,当然就不是五十步,而是在一百五十步之外,任占魁嘴没说什么,这心可没底了。心说张作霖这管太直了,打针都能打飞了,要打我这么个大活人还打不着吗?那玩意儿打到哪儿也够戗,我怎么这么倒霉啊,自己画的道把自己给转到里边了。
他刚要转身,找个地方站好,叫张作霖打他,他老岳父兰大头过来了:“女婿,哎哟,你怎么这么傻呀,你怎么不先开枪打他,叫他打你,咣,一下把你撂这儿,可就都完了。”
“老人家,那有什么办法呀,红嘴白牙说得清楚,各由天命啊,人家把先字抓住了,不得先开枪吗?难道说还叫我说了不算吗?”
“那倒不是,只是这太危险了。”
“老人家,要真该着我死,那也讲不了了,我死之后你们爱怎么地怎么地,我也顾不了了,您别啰唆了,赶紧退到一旁。”这任占魁上了。
任占魁心里暗自庆幸:老天保佑,张作霖这一枪打高了:“哈哈,小子,该着老子我报仇!”但任占魁也不傻,转念一想,不对,张作霖这一枪不是打高了,他是有意让我,给我留了情了,就凭他打烟头、打针那么准,打我这脑袋能打不着吗?我可别装傻,罢了,这小子够意思。
就见张作霖把枪放下,一乐:“任占魁,我这枪打完了,该你打我了。”
这边却把汤二虎、张是非、邢立亭气得一个劲儿跺脚:“我说老疙瘩,哎呀,你怎么打的呀?最主要这一枪你怎么没打着啊。”张作霖笑而不答,就见任占魁把枪接到手里,把顶门子顶上,眼珠转了半天,他没开枪,不但没开枪,相反把枪往腰里头一插,来到张作霖近前一躬到地:“作霖老弟,我要再开枪我不够两撇,多谢你高抬贵手,没要我这条命,我是感恩不尽,我眼睫毛都是空的,什么我不懂啊。张老弟,过去的事完了,全怪哥哥一时糊涂,做了错事,我这儿领罪了。”
张作霖一看,罢了,这家伙也真够个棍,一看人家撤步,那自己就得撤步。张作霖赶紧以礼相还,拉住任占魁的手:“老兄,也怪小弟失礼,要没有当初也没有现在,我也甘愿受罚。”
“哎,别说了,兰四虎那是找死,要遇上我也得把他收拾了。别说把他栽到地里,就是把他大卸八块也是罪有应得,完了,这事完了,放人!”
一声令下如山倒,把张作霖的家属给放了,张作霖也吩咐放人,把任占魁的一家人也给放了。两家人避免了一场恶战,散后重聚,从死亡的悬崖回过身来,抱头痛哭,反而变得无限亲近。
汤二虎、张是非这才明白,一阵感怀,还是老疙瘩行,大人办大事,大笔写大字,人必须有容人之量。今后啊,我们还真得跟老疙瘩学着点儿,办事情不能办得太绝了。因此,张作霖在众人心目中的地位又升了一格。任占魁这边安排完了来见张作霖,把张作霖的手握住,激动得半天没说出话来,张作霖一看他是有事:“老兄,有话只管讲出,小弟愿闻高论。”
“没高论,我说老弟,哥哥攀个大,打算近乎一步,我希望跟老弟冲北磕头,八拜结交,不知老弟能不能赏给我个脸?”
“可以,你这朋友我交下了。”
两人堆土为炉,插草为香,就在北岗子结了拜了。磕完头之后任占魁提议,请张作霖这边的所有人到他家,一起乐呵两天。张作霖婉言谢绝:“说咱们弟兄相见有日,我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办。”
这时候,汤二虎、张是非过来了:“我说老疙瘩,你事抖落完没有?”
“完了。”
“该我们哥俩儿说话了吧,你那老干爹杜老判想你想得无可无不可的,你不是还打算上三界沟吗?你事整完了,我们哥俩儿陪着你赶紧上三界沟得了。”
张作霖说:“我去也行啊,可是我这家得安排安排。”
“哎呀,那得多少天哪。”
任占魁过来了,“作霖哪,你要相信盟兄我,把家眷、老伯母都交给我怎么样,我给你送回赵家庙,路上出事你找我,我负责到底。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
张作霖点点头:“大哥,我完全相信,把我的家眷、交给你了。你多费心,把他们送回赵家庙。”任占魁暗挑大指,将来这老疙瘩肯定了不起,做事情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全心全意保护着张作霖的家属走了。
孙烈臣一看什么事没了,也就放了心,本来想请张作霖再到大虎山住几天,一看张作霖事也是太多,只好就此罢手。告诉汤二虎、张是非:“说转告盟兄杜老判,关于他请我进山入伙之事,咱们从长计议。我啊,不爱离开我那家乡,一大摊子事呢,等将来咱们再商议。”
孙烈臣随后带人回了大虎山。张作霖、汤二虎、张是非三个人三匹马,起身赶奔三界沟。
一边走着他们就闲谈。张作霖就把近期来发生的事情,有些可怕的事、可笑的事就跟他们俩说,这俩人听得非常入耳,谈来谈去谈到田庄台了。汤二虎突然把马匹放慢了:“哎呀,老疙瘩,我有件事问你,在江湖上风言风语说什么你跟那个田庄台的田小凤有点儿意思啊,这是真的这是假的?”
张作霖脸一红:“我说大哥,你怎么也听信谣言呢?我有家有口,我能干那种事吗?根本无有此事。我跟田小凤我们两个人是盟兄和盟妹。”
“哈哈,拉倒吧,人们都说俩男的磕头拜把子,俩女的磕头拜干姐妹,你跟田小凤磕头,那不是拜天地吗?什么盟兄盟妹,那不骗人吗?”
“大哥,我敢对天发誓,我要欺骗你,不得好死。”
“哟,言重了,我无非是凑热闹问问。”汤二虎顿了顿,好像话还没说完,“哎,另外我再打听打听,跟着田小凤在一起的有个大个儿的女的,叫田大丫头,人送绰号什么一丈飞,双手能打枪,体格蛮棒的,你跟她熟不?”
张作霖一看原来汤二虎有自己的小算盘,也乐了:“熟啊,那个人的确有两下子,那是田小凤的贴身保镖啊,两个人情同姐妹。”
“老疙瘩,不怕你笑话啊,我惦记上她了。”
张作霖还是有点儿意外:“田大丫头?”
“啊,她那体格,我这体格,她那脾气,我这禀性,她那个头儿,我这模样,我觉得我们俩天生的一对啊。”汤二虎把大黑脑袋一晃,“兄弟,千万得给我保媒,我一辈子也忘不了你的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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