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离成吉思汗的军营,出现了两个素昧平生却又一见如故的人。他们中一个三十多岁,另一个已五十出头。有人认识他们,年轻的那个叫做瑞奇峰,年长的那个正是成吉思汗避难于巴勒诸纳海子时以一千多只羊无偿奉送的畏兀儿商人阿三。
紧随瑞奇峰身边的还有一位黑纱遮面、体态窈窕的年轻女子。人们即使无法看清她的容颜,依然能够猜测到面纱下的她有着惊人的艳丽。
他们偶然相逢,短暂相聚,很快又要各奔东西。阿三要去蒙古拜望成吉思汗,这是他多年夙愿,瑞奇峰则要返回河北沧州。别时,瑞奇峰特意邀请阿三到他帐中小坐。这一次,瑞夫人素面相见。
瑞奇峰有些礼物托阿三转呈成吉思汗。当着阿三的面,他将早已备办好的礼物按照礼单所列内容一样一样向阿三做了交待,礼单上的项目计有:一对价值连城的夜明珠,两只莹润无瑕的玉如意,一套成色十足、工艺精湛的纯金酒具,一副制作精良的金马鞍和一柄削铁如泥的波斯刀。礼单已经足够诱人,但实际的物品则更令阿三大开眼界,叹为观。纵然阿三自诩见多识广,此前却也从未见过堪与瑞奇峰手上这对夜明珠相媲美的宝石。瑞奇峰夫妇真是出手阔绰,他们的礼物,任何一件都价值连城。
阿三正惊叹时,瑞奇峰又捧出一只红木小匣。“这一件是内子的礼物。其他尚不重要,唯这件望尊兄务必亲手献与成吉思汗。”
阿三为瑞奇峰庄重的语态所打动,双手接过木匣。奇怪的是,木匣很轻,好像里面什么东西也没有。阿三有点疑惑,但转瞬即逝,他郑重地说:“放心吧,你托我办的事,我自会尽心竭力。”
瑞奇峰亲将阿三送上驼道。当他回到自己的帐子时,妻子正静静地等候着他。
“他走了?”
“走了。”
“过些天,阿三就可以与他相见了。没想到,阿三与他之间还有过这样一段往事,仔细想想,他最艰难的时候,也正是我离开家的那段日子。”
“是啊,真正的艰难,仲禄对我讲过。可是,哪怕身处绝境依然还是有那么多将士无怨无悔地追随着他,甚至连阿三,这个来自昔格纳黑的异国人,也在与他一席长谈之后,愿意为他倾其所有。”
“阿三至情至性,他们的性格本来就有相通之处。”
“对,他的确是这样的人,让人愿意为他做任何事情。”
“嗯。”
“我们也该起程了。你在想什么,祺儿?”他望着默默出神的妻子。
“我在想,他收到我们的礼物后会有什么样的感受?”
“他会感到由衷的欣慰,真的,就像我一样。你终于肯忘记过去了。祺儿,你不知道我有多高兴。”
“对不起,奇峰,这两年让你为我操了不少心。我……”
“祺儿,”瑞奇峰深情地望着心爱的妻子,温柔地责备道:“别再说傻话了。其实,瑞奇峰能娶你为妻,已是老天对我的格外垂赐。今生有你,夫复何求?”
“奇峰……”
“祺儿,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务,我们一同去拜访他如何?”
“不!不!我不想见他!心结已解,解开的是父辈的恩怨。至于我,我只想远离他,远离战争。”
瑞奇峰不再坚持,只用深情的拥吻表达了他对妻子无尽的挚爱。
初识祺儿,她还是个年方十二岁的女孩子,那时自己教她练剑哪里有什么非分之想?直到那一年女扮男装的她突然出现在自己的面前,他才第一次为之怦然心动,这才明白多年来自己一直不肯娶妻,苦苦等待的是这样一位女子。即便如此,在其后相处的半年中,他依然恪守师礼,没有任何逾规之举。若非祺儿不辞而别,他恐怕只能将这份倾慕永远深埋心底。
祺儿回蒙古寻父的三年,也是他四处寻找祺儿的三年。一次次失之交臂,一次次忧心失望,他再也无法欺骗自己:祺儿早已成为他生命中的至爱。
札木合被捕及至被杀的消息得到证实后,他预感到祺儿会去寻成吉思汗报仇,便匆匆赶往汗营。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幸好没铸成什么大错。报仇不成的祺儿精神几近崩溃。为了祺儿,他暂停了手上的所有生意带着祺儿做了趟西域之行。异域风光、沿途景致,渐渐治愈了祺儿心头的创伤。不知不觉中,师徒间的感情也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时光飞逝而过,伤口慢慢地在愈合,祺儿的脸上渐有笑容。札木合死去的两周年,他陪着祺儿回到了豁尔豁纳黑川,在札木合的墓前,他们意外地看到一个身材挺拔匀称的青年正在以庄重的子侄礼祭拜死者。
当青年转身来,他和祺儿都愣住了,竟是拖雷。
拖雷见到他们两个人又惊又喜,他告诉祺儿,这两年,一直是他代父汗来祭拜札木合首领的。他父汗说,无论札木合做过什么,都不失为一位有作为的草原英杰,真英雄永远值得敬重。
分手时,拖雷诚挚地对祺儿说:“如果知道你平安无事,我父汗还不知会有多高兴呢。祺儿姐姐,无论你是否原谅我父汗,都请你相信,自你走后,我父汗无时无刻不在牵挂、惦记着你。”
这次相见改变了祺儿。离开豁尔豁纳黑川那天,她问瑞奇峰:“过去的一切好像一场噩梦,现在,我想重新开始生活,你能帮我吗?”
回答不言而喻。从那以后,瑞奇峰如愿与心爱的姑娘长相厮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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