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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页蒙古帝国3·煌煌盛世

        上都大安阁。几日后的早朝。

        大安阁位于内城北部,至元三年(1266年)十二月建成,属上都大内,是忽必烈及其后来的即位者登极、临朝、议政、修佛事的场所。每逢重大事务,忽必烈都要在这里举行大典,或经常在这里与诸王、大臣聚会,接见外国使者。

        大安阁是移取金南京汴梁(河南开封)熙春阁的珍贵木材建造起来的,高二百二十又二尺,广四十六步有奇。建筑结构极其工巧,为柱者五十有二,居中阁位与东西。为楹者各二,所以蔽云日月而却风雨。阁有四层,梯道迂回五折。两翼旁构俯在上层栏构之下,有隆有杂,缥缈飞动。时人称颂“瑰伟为绝”。

        寅时一刻,忽必烈准时临朝。

        宰相入宫奏事。

        忽必烈汗一朝,宫廷有严格的制度限制。除了皇帝的贴身怯薛必须在场外,御史台属宫殿中侍御史要随同奏事大臣一同进宫。为防止泄密而限制奏禀现场人员,凡不可与闻之人,一律规避之。掌起居注的给事怯薛侍立殿前,随朝省、台、院、诸司凡奏闻之事,悉数记录。

        宰相奏事完毕,皇帝下达旨意。宰执们认为不当的旨意,可以覆奏,又称为封驳。中统四年(1263年)八月,忽必烈规定:“诸臣传旨,有疑者须覆奏。”因此,在国家大事诸如人事、赏赐、用刑等方面,经常出现宰执们封驳的事例。

        重大国策的决定,中书省官员需和枢密院、御史台等中枢机构的长官“集议”,然后将商定事项呈报皇帝。“集议”中存有不同意见,或者有人奏报“中枢机构”的宰执人员有不轨行为,朝廷允许“廷辩”,即当着皇帝的面儿各自申诉理由,理屈词穷者谓之“款伏(失败)”。宫廷中的辩论,往往言词激烈,特别在弹劾宰执官员时尤其明显。

        “三日一奏事,军国急务不拘于此限!”怯薛长唱着永远不会变化的议政礼仪台词,“置勤政簿,凡公议决定之事均载于簿内,翻译时不得增减!”

        刘秉忠侧跨一步,双手捧着奏折,出班奏道:“臣刘秉忠启奏陛下!”

        “爱卿有何本奏?”忽必烈示意怯薛长接过奏折,端坐于红漆御案后温和地问。

        “臣所奏之事与朝仪有关。蒙古国时期形成的宫廷礼节,沿用至今无所变,繁复且杂乱无章。自中统建元凡十年间,仍是宫阙未立,朝仪未定。凡遇称贺,臣庶无问贵贱,皆集帐殿前。执法者厌其多,挥杖击之,逐去复来,顷刻数次,实有损大国威严,臣请规范之。今四海一家,万国会同,朝廷之礼不可不肃。臣等请求尽快制定朝仪。”刘秉忠扶笏而奏,神态严肃。这是近几个月来他与安童、廉希宪、姚枢、窦默、史天泽、张柔等宰执们反复商议的主题。尽管并非所有的蒙、汉、色目官员对此都持赞许态度,然而忽必烈已然认可,他们也就默不作声了。

        “如何制定,爱卿不妨细细说与朕听!”忽必烈声若洪钟,神态举止仍如年轻人一般富有朝气。

        “而今国泰民安,臣以为应派大臣和儒生,征召亡金故老,效法古典,参以时宜,沿情定制,而肆习之,百日可毕。一旦朝仪定立,必将恩泽四海,列国敬仰。请陛下准许秉忠等人收集散落民间的乐谱、乐器,以备朝仪使用。定制朝仪服色,立侍仪司,造内外仪仗。一月之后,恭请皇上、皇后在行宫观看秉忠等所立朝仪。八月,值陛下诞辰,立内外仗及署乐位,正式开始使用朝仪。自此以后,遇皇帝即位、元正、天寿节及诸王、外国来朝,册立皇后、皇太子,群臣上尊号,进太皇太后、皇太后册宝,暨郊庙礼成,群臣朝贺,皆如朝会之仪。而大飨宗亲、赐宴大臣,则用祖宗之礼法。国号、年号、帝号、殿堂规矩沿用历朝历代之制。”说到这里,刘秉忠退后一步,“臣奏请已毕,请陛下钧裁。”

        “好,很好。”忽必烈准奏。

        阿合马干咳两声,出列跪倒:“臣有一事启奏陛下。”他清了清嗓子,将两手放于地毯上,头在两掌间连连叩伏,肥胖的身躯和滚圆的臀部也随之笨拙地扭动起来。群臣中有的偷偷哂笑,有的侧目而视,有的恍若未见。

        “爱卿有事尽管奏来,何必行此大礼?”忽必烈看他这副模样,不觉大笑。

        “陛下!臣……”阿合马起身,已是汗流满面。

        “卿有事但讲无妨。”

        “臣本不敢说,既然陛下动问,臣不能不说。”阿合马终于拐弯抹角地绕到了正题上。“是这样,陛下,臣参中书省右丞相安童与一干汉儒重臣专与尚书省过不去,政令挟制,人事设障,让臣无从工作,无所作为。”

        “立尚书之初,陛下即诏旨明令,凡铨选各官,由吏部拟定资品,呈尚书省,由尚书咨行中书闻奏。然而在具体执行过程中,阿合马擢用私属,不由部拟,不咨中书。”安童早料到阿合马会来这一手,从容地据理力争。

        “可有此事?”忽必烈问阿合马。

        阿合马似有无限委屈:“陛下曾对臣言:事无大小,皆委之臣,所用之人,臣宜自择。”

        忽必烈默然。

        “陛下!阿合马专横跋扈,无视大汗圣旨,目无中书,理应治罪。”安童忍无可忍。

        “尔等身居显赫之位,皆朕之膀臂,如何不以国家大事为重,专以尔虞我诈为乐?长此以往,国事何堪!况且,尚书省自行人事、财赋、国事之权,悉由朕之首肯。安童,汝年轻气盛,当自深省。”

        每逢关键时刻,忽必烈总要迁就阿合马。安童明白这与阿合马推行的震天响的“聚敛财富”政策迎合了朝廷日益庞大的财政需求有关,而这也正是阿合马一再得宠荣升,并且几经弹劾仍稳如泰山的真正原因所在。既然无法积极从政,安童不免心灰意冷。

        “两省分立,与国不利。自今唯重刑及迁上路总管始属于臣,余事并付阿合马,庶事体明白。”安童愤而自请削减权力。

        “准奏!”忽必烈降旨,“并尚书省入中书省,委任阿合马为中书平章政事。”

        “臣——领旨!”阿合马志得意满,俯首谢恩。

        尚书、中书两省合并,表面上是将尚书省并入中书省,实际上却是扩大了阿合马的权力。元廷内部汉法派与敛财派的这一轮争斗,再次以敛财派的胜利告终。

        那么,此时此刻,朝中唯一能够节制阿合马,令阿合马望而生畏的燕王真金在哪里呢?原来,真金正与郭守敬奉诏巡视全国水利。次年,当他返回燕京时,阿合马权势更盛以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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