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求婚过程异常顺利,顺利得沙奈几乎以为自己是在梦中。
筛海爽快地答应了将女儿嫁给沙奈,甚至没有提出任何条件。对筛海而言,他虽然很早就看重了帖木儿的才干,但在女儿阿亚的终身大事上,他倒是更加倾向于让女儿与沙奈结为连理。
沙奈接人待物的踏实稳重与女儿急躁暴烈的性格正好互补,而沙奈英俊的外貌也颇能讨人喜欢,除此之外,对面相素有研究的筛海断定,沙奈是个用情专一的男人,这一点,远非野心勃勃的帖木儿可比。
沙奈万没想到他的求婚如此容易就获得筛海的首肯,惊喜之余,他甚至没听到筛海后面所说的款留他吃饭的话就匆匆跑出去,在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帖木儿。帖木儿也为沙奈感到高兴,他满口答应,等到沙奈和阿亚成亲的日子确定下来,他要把所有的弟兄都聚集起来,为他的好朋友举办一个最热闹的婚宴。至于费用,他要沙奈不用操心。
对朋友,帖木儿从来一言九鼎。他迅速安排好了所有的事情,大婚的日子,他甚至请来了让人望而生畏的哈兹罕。
哈兹罕送给新婚夫妇的礼物是一匹上等的中国丝绸,这对于哈兹罕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此前,除了大汗,任何大臣都从来没有请动过哈兹罕,他这个人很古怪,不喜欢参加宴会,哪怕是婚宴也不参加,他只喜欢让别人参加他举办的宴会,他要的是做主人的感觉,而不想做宾客。
筛海了解哈兹罕,哈兹罕能来,证明他的确格外看重帖木儿,这种看重,超出了筛海所能理解的范围。
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哈兹罕不是一个人来的,他还带来了他的孙子忽辛和孙女云娜,云娜是忽辛的胞妹,兄妹感情一向很融洽。
云娜是一个腰肢纤细的女孩子,年龄与阿亚相差无几,气质却与阿亚有着天壤之别。人们即使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只要看到她与生俱来的慵懒与柔弱,敏感与自信,就能判断出她是一位生在豪门、养尊处优的贵族小姐。她的脸形比阿亚小许多,下巴尖尖的,唇鼻算得上精致,眉眼也算得上清秀,这几样都很好,会使看到她的人对她心生怜爱。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脸上缺少血色,太过苍白,而帖木儿一向偏爱肤色健康的女子,比如像亚那种白里透红的脸色,就让他感觉很舒服。他还喜欢女人长着一头黑亮的头发,云娜的头发却有些发黄。
哈兹罕将孙女介绍给帖木儿认识时,云娜习惯性地红了脸。帖木儿有趣地看了看她,说了几句客套话,便忙着与他的同伴们饮酒去了。等他听从筛海的吩咐,再次回到哈兹罕身边时,他已显出几分醉意。
哈兹罕给他留下的位置就在云娜身边,他大喇喇地坐下来,刺鼻的酒气让云娜不易觉察地皱了皱眉头。
一群舞女正在跳着欢快的舞蹈,帖木儿借着酒意,用手拍了拍云娜的手背,没话找话:“云娜小姐,以前,你也参加过别人的婚宴吗?”
云娜几乎是下意识地撤回手,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对于帖木儿问话,她没做回答。帖木儿真的有点喝多了,云娜的厌恶他竟一点没看出来,仍然自顾自地说下去,“你知道吗,沙奈是我的好朋友,阿亚虽然认识他晚点,总共没多少日子,不过,她这个人脾气直,对我的心思很了解,也算是我的好朋友。他们两个成亲,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就是有点担心,阿亚这丫头犯起脾气来像个疯婆子,将来沙奈不知道吃不吃得消呢。唉,我说,云娜小姐,唔,真麻烦,干脆直接点,叫你云娜算了。我说云娜啊,你的脸这么白,戴这种翡翠耳环可是不太好看。我这里有一副红珊瑚耳环,样子很别致,是我以前从路过的商人那里抢来的。不如我送给你吧,你把这副耳环摘了。”
说着,开始动手替云娜摘耳环。云娜被他的无礼举动惊呆了,居然任由他将自己的耳环摘了下来,然后从怀里取出一副耳环给她戴上。
正如帖木儿所说,耳环很漂亮,红红的耳环衬着云娜羞红的脸,使她生平第一次显得容光焕发、神采飞扬。
哈兹罕和忽辛一直都在注意着帖木儿和云娜两个人。对于帖木儿的酒后放肆,哈兹罕将它理解成豪爽,忽辛却将它理解成傲慢。帖木儿根本不关心云娜的祖父和胞兄会怎么想,烈酒使他兴奋,他很想找个人,最好是个女人,听他说话。既然他坐在了云娜的身边,云娜就成了他的谈话对象。虽然跟前还有哈兹罕和忽辛,他却不愿理他们,哈兹罕还好,忽辛这个人冷冰冰的,他可是一点都喜欢不起来。另外,云娜也的确是个蛮不错的倾听者,像云娜这种既文静又有修养的女孩子,是永远不会跟他抢话的。可是阿亚就不同了,风风火火的阿亚,一件事无论她知道不知道,她都可以胡说八道,喋喋不休,别人连插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帖木儿欣赏着云娜戴上新耳环的样子,脸颊红红的云娜比面容苍白的云娜更显出一种柔弱的美丽,在短短的一瞬间,帖木儿竟然有一种为她心动的感觉,说话的语调也变得温柔了许多:“可惜没有镜子……不过,你就拿我的眼睛当镜子吧,相信我,这副珊瑚耳环真的很适合你。”
云娜低下了头,躲避着帖木儿的目光,什么也没说。不过,她心里不再像刚才那么讨厌帖木儿了,非但不讨厌,她甚至还觉得帖木儿这个人很有些男人的魅力。是啊,毕竟是女孩子,天底下哪个女孩子没有几分虚荣心呢?
从珊瑚耳环,帖木儿联想到他还有一副很珍贵的红宝石项链,他答应明天就把项链送给云娜。从红宝石项链,帖木儿又联想到不久前他带着一帮人打家劫舍的快意,他给云娜讲起他在劫持商旅和官府货物的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危险,然后吹嘘他如何神机妙算以及如何化险为夷。
对于他的“英雄业绩”,他此刻讲起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眉飞色舞、得意非凡,更过分的是,讲到激动处,他站起身来比比划划,唾沫星子乱溅,以至于云娜不得不小心地躲避着他粗壮的手臂和可怕的口水弹。
在帖木儿喋喋不休的过程中,云娜一直默默不语,只用优雅的微笑纵容他讲下去。她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上她竟然听得津津有味,帖木儿的粗野恰好契合了她内心深处压抑已久的躁动,她似乎变成了骑在马上恣意劫掠的女匪,对于她无法亲身体验的一切,她都在帖木儿的讲述中完成了想象。
当帖木儿的吹嘘愈来愈登峰造极时,忽辛实在忍不住了,他打断了帖木儿的话,冷笑着问道:“如果你这么神通广大、无所不能,怎么前不久还被筛海围住了,差点全军覆没?”
胞兄对帖木儿公然的蔑视吓了云娜一跳,她的脸由红变白,转瞬间又涨满红潮。帖木儿的感觉却与云娜不同,忽辛虽然一点不留情面地揭了他的短,他却根本不在乎,甚至,他连吃惊的表示都没有便迅速做出了反击:“那是我。如果换了你,不知道死过多少回了。”
忽辛“腾”的从座位站起来,他的嘴远没有帖木儿利索,加上气急败坏,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说道:“你……你这个人……真是的!吹起牛来漫无边际,你的脸皮真够厚的。”
帖木儿做了个让忽辛坐下的手势,哈哈大笑:“谢谢你的夸奖。脸皮厚,那可是我最得意的长处。”
忽辛没想到帖木儿竟然这么厚颜无耻,羞恼之下,反而无话可说。
哈兹罕扯扯孙子的衣袖,要他安静地参加婚礼,忽辛不听,抛下祖父和妹妹,拂袖而去。
还算凑巧,忽辛前脚离开,刚好全部仪式也进行完毕,一对新人被拥入洁白的新帐,婚宴即告结束。
宾客们陆续向主人告辞,帖木儿也带着同伴们回到城内哈吉叔叔那里。筛海在自己的营地为哈兹罕、忽辛、云娜准备了簇新的帐幕,供三人临时休息之用。
次日清晨,因为惦记着哈兹罕要动身返回撒马尔罕,帖木儿也不要人陪他,独自一人早早来到筛海的营地为哈兹罕送行。不过,帖木儿进入营地后先去见了云娜,据他解释,他要亲自将答应云娜的红宝石项链送给她。昨天的宴会上,云娜领教过帖木儿强硬的性格,对于他的礼物,她接受不是,谢绝也不是。帖木儿却不容她有所表示,丢下项链,叮咛她戴上再离开就去见哈兹罕了。
没想到,忽辛也在哈兹罕的房间,他正细心地帮祖父佩上腰刀。见了帖木儿,爷孙俩谁也没理他。帖木儿忍气吞声地陪哈兹罕和忽辛来到院中,筛海果然心细,早将车马卫队准备停当。忽辛骑马,哈兹罕和云娜乘车。哈兹罕坐上车不一会儿又探出头来,阴着脸嘱咐帖木儿一个礼拜后的早晨前往撒马尔罕他的府邸见他。
帖木儿没有理由拒绝,犹豫着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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