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读过了为他特意书写的文字之后,我们便将手中的黑蜡烛点上,故意发出沉重又急促的脚步声,让他知道有大群人、或者其它什么正在向着冰室走来。
当然不能排除,他就站在祭桌前,十分镇静地等待着一群羊头教徒将他包围的可能性;他可能还会在我们在他面前站定之后,面无表情地问上一句“你们是谁?这里是什么地方”。如果真出现这种情况,我们就会忍住笑,按照蛮族部落的流程完成后继的表演。现实情况是,他的表现又一次符合了我们的预期:他马上躲进了唯一能够藏人的地方——遮布的大小经过了精心计算,以盖上冰棺之后,能够在凸起的地方保留足够勉强躲藏的位置为准。
然后我们就开始举行仪式:为了表现真实,为祭司准备的树脂道具羊头很重,这就让我的第二次演出也格外费力。我们严格还原了一套血祭仪式的流程,但却故意不发出一点声响——这是为了符合《论拉米伊斯》中对凡人前往魔界所能观察到的现象所进行的描述。
这位先生躲藏在遮布下的轮廓和位置,实际上,通过祭坛底部火焰的映照,由我的角度看去根本就是一清二楚。我用匕首割破了右手腕上捆扎好的血袋,里面装的是和女孩所持的试管瓶中同样的麻醉剂,只不过是混合在了上过色的道具黏液中。我屏住呼吸,将这些恶心的东西滴到他的脸上——那时他已经害怕得全身都在不停颤抖了,因此很容易就可以判断出他是否已经吸入了足够的剂量。
在作家先生再度昏迷之后,我们收拾好会场,原路返回村子。他被运回到宿屋主人女儿的房间——就安置在他嗅过魔药的位置上,由宿屋主人和老猎人轮流给他补药。
我则陪着两个女孩在另一个房间玩耍,给她们讲故事:可惜,这两个小大人显然已经过了听儿童故事的年龄——她们对我讲的老旧童话毫无兴趣。倒是女儿绘声绘色地讲解第三幕演出时的冒险经历,加入相当多崭新又富有创意的情节,将我和那个女孩都给牢牢吸引住了:看起来,她比我更适合当编剧呢。
到9月7号早晨,和前一天相同的时间,作家先生终于苏醒过来。
我们的童星早已准备就绪,她守在这位被愚弄了的先生身边,从他手里取回那只已经换装了无害液体的试管瓶子,盖上盖子收好,接着拿出早就准备好的信息给他看。
而那些真正的迷药,则被弩匠小心地保管起来,留待下一幕中再次使用。
需要说明一下,在5号、6号和7号这三天,女孩所展示的纸上所写的文字,都是由我代写的——这是为了证明她确实是被恶灵附身而玩的小把戏。为了给他一个先入为主的、“所有信息都是由女孩亲笔书写”的印象,我们还在5号那天让女孩当着他的面表演了一场小魔术:那天她一共拿了五张纸,最下面的两张上,是我已经提前用左手握着同一根炭笔写好的。
那天实在抱歉!和那天实在抱歉!
我知道您在找穿红色裙子的女人,我明天就带您去见她。
这两段话;其余的三张纸则都是白纸。在写那句致歉的话时,她将书面倾斜到作家先生只能勉强看到她在写字的角度,然后在白纸上一笔一划地写字;而在将纸立起来展示时,她就快速地将最下面的纸抽出来,让他看到我写好的内容。在添加下面一行字的时候,则是写在刚刚已展示过的、我所写的“那天实在抱歉!”的下面,然后再抽出下面准备好的第二张纸。准备的道具纸比较厚,也并不透光,朝上斜立起来就能完全遮住下面刚写的字。这个简单的骗术,多练习几次的话,一个站在表演者正前方的观众便很难看出其中的手法来——如果他并不知道这其实是场预先设计好的表演的话。
7号早晨也是使用了类似的手法,但那时她并没有真正写字,只是做了做样子。
在展示过《论拉米伊斯》的摘录之后,他肯定仍旧会感到不可思议——毕竟,随意更改时间快慢这件事,在任一个正常人的眼里都是荒诞不经的科幻情节。可惜,村子里所有和他熟识的人,只要他问起日期,都会告诉他相同的答案:
“今天是6号。”
他的手表也被调过,日期停留在昨天。整个村子都是依靠月历来显示日期,无论他是到哪位认识的猎人、或者哪位“末日天国”的成员家中询问,结果也都一致。
为求保险,宿屋主人还录下了前一天的广播内容。在必要的时候,她也可以在前台打开“收音机”,让他听听6号的播音和新闻。
其实这一步还是比较冒险:万一他突然去问一个和演出无关的村民,或者有人(比如村长)想到要和他攀谈,这个诡计就会失败。因此,在他醒来之后,所有的演员都提高了警惕——从宿屋到木匠家的路上,大家已经准备妥当:如果他不是像剧本预想的那样,带着对魔书内容的疑惑去找木匠或者弩匠商量,我们就会采取些非常的措施。这里的背景设置,会以“得知宿屋主人的女儿用禁术让他前往了魔界”为理由:我们假设这件事是对村子的存亡密切相关的,甚至连来自魔书的考证都已准备好。一旦情况紧急,几位演员就会不由分说地将他抓起来,强行为他举行驱魔仪式,将从他那儿偷走的一天补回来。
可惜剧情还是顺着剧本主线乏味地进行了下去:作家先生去找了木匠。经过讨论和引经据典式的说服后,这位已经是受惊过度的可怜人接受了弩匠的建议,由铁匠、木匠、书记官、猎狐犬和他五个人来为他举行对应的驱魔仪式。
关于这场仪式,并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那些将脸埋住的圣灰里掺有三唑仑,这种固体迷药一旦从鼻腔吸入,便会使人很快晕死过去。
在被捆住的作家先生被迷晕后,举行驱魔仪式的人们便停止咏经,将埋住头的“迷药圣灰”清除掉,换成真正的圣灰。预先估计好他将要苏醒的时间,在他差不多要睁开眼睛之前,五个人就重新站回到五芒星的角上,继续咏念经文。到他真正醒过来时,弩匠会向他说明发生过的事情。他会告诉作家先生,这场驱魔仪式进行了整整一天一夜,那些在他体内建立的、和魔界之间的连接,已经成功被去除掉了。
减少一天,再增加一天,时间很轻易就回复了原来的模样。
我在旅途中什么也没做。在所有空闲下来的时间里,每当我打算翻开日记本,我亲爱的女儿就开始抱怨我不陪她讲话,让她感到寂寞了——这个鬼灵精!旅行让她兴奋过度,话匣子打开了就停不下来。
当然,我理应多陪陪她:等到我回了村子,她就又是孤身一人了。虽然我经常给她写信,但距离终究是会造成疏离感的。这场旷日持久的演出消耗了太多的时间——等到最后一幕结束了,我就可以天天陪着她了。我还记得,上次的家庭访问里,她的老师曾说她“很聪明,但不太合群”:虽然并未明说,但任谁也都可以看出,这是监护人不太负责的单亲家庭孩子最常得到的评语。
有哪个母亲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正常、健康地成长呢?因此,这也都是那位作家先生的错——我不该还对他心存幻想,犯女人们最常犯的毛病。想想当年的那件事:那时不就和现在的情况一样么?我怀了他的孩子,却拿枪对准了自己的脖颈:这简直是件蠢得不能再蠢的事情!我丢掉了所有的自尊和骄傲,跪下来央求他,求他和我结婚。可他却连头都没回。甚至,直到枪声响起,他也没表现出一点儿惊慌,而是头也不回地将我的尸体抛在了脑后,就那样从我的生命中消失了……
难道我在经历过那样的一件事之后,也都还没能真正清醒么?他本就是无心的妖灵,我若还偏要自作多情,岂不是正合了他的意么?
看着我的女儿,看着她对我微笑,那样的场景总让我感到内疚:如果多年以前的那一声枪响真的击穿了我的身体,带走了我的灵魂。我是否还在前往另一个世界的途中幻想着,期待他带着满脸的悔恨转过身来,由那条田间道奔回到我们这对可怜母女的身边,抱着我那泪水未干的尸体流下忏悔的眼泪呢?
哈!如此的妄想令人感到恶心:要不是我在开枪时犹豫了片刻,又怎么能看到那样令人心寒的一幕呢?那射空的一枪等于是杀死了我,那个相信美好爱情童话的我;而现在那具丑陋的、穿着公主服和水晶鞋的尸体竟又想要还魂了么?
这真太可笑了!
何况,现在已经没有犹疑不决的余地了,戏目已经演过了一大半。按照目前的进展和观众们的反应来看,最后两幕的顺利完成也只是时间问题:我所要做的显然并非浪费时间的假设,而是履行导演的义务,将余下的场景和演员分配协调到尽可能理想的程度。
就算是日记,感慨和回忆也不能太过:否则又和那位矫情、煽情、滥情的糟糕家伙有什么区别?还是赶快回到正题。
以下将简要记录第三幕演出的整个流程。时间被拨回到两周前,我假设自己像个影子一般,紧跟在全身写满圣名的作家先生身后,使用在讲故事时最常见的、时间按照它原本方向匀速流淌的顺序进行讲述。如果遇到需要补充的地方,则会稍稍停下,将需要阐明方能使故事完整的部分交代清楚之后,再返回主线继续。
首先要说明的一点是:我早已经估计到,这位害怕到极点的先生一定会使用某种愚蠢的方式,来排除全村人的嫌疑。我对这个妖灵附体一般的男人的性格相当了解,如果这是某位作家笔下的一个人物,那么在相应的写作提纲中对他的性格概括大概就会是:对任何人都建立不起信任来,并且认为旁人受自我中心主义者(也即他本人)的奴役是理所应当、天经地义。
如果他还指望用常理来解释这件事。换句话说,维护常理作为唯一认识世界途径的方式,就是人为制造一个常理下的不可能情况,看看这情况是否会被破解掉。具体到第三幕剧中,也就是首先确认前提:村子是木屋附近唯一较近的聚居地。这样得出的结论是,巫师要么是借住在村中,要么本身就是村里的村民。转冷的荒山中是很难住人的,虽然这些结论经过了简化,但大致的思路总归是正确的。作家先生很早就来到了村子里,他花重金雇了村长和其他几位村民,亲自搜查了村中的每一间房子,并将所有人都押到宿屋里。在这里他忽略了一种可能性,就是全村都跟他为敌的情况:一个人不可能掌控一切,只要有人趁他不注意放走了巫师,他能够得到的结论就会出错。幸好在我的剧本中并非是这种情况,其实也差不多:为求保险,在他要求猎人们巡逻的那一周里,我们母女俩一直都住在木屋里,为演出道具进行准备,并没有回过村子。猎人们每天都帮我们捎来宿屋主人准备的可口饭菜。有那么两三天,这位勤劳又称职的主要演员还特地亲自过来,带着她可爱的小女儿和装得满满儿的野餐篮子——那简直就是神仙一般的美好生活。
是的,我现在可以说实话——他会禁锢全村人这件事只是我的直觉。此刻我当然可以说这是充满信心的判断,也能证明当初撰写剧本时的特意安排是正确无误的。不过,他真这样做了,又使人感到相当失望:将对他一直都很不错的村民们全都用粗链锁给隔离了起来,这实在是个令人讨厌的愚蠢主意。
这次的仪式恰巧和上次相反,被设计为只需要一个人就可以完成全部操作的形式。实际上,如果我愿意稍微冒险,在道具回收上再好好动一番脑筋的话,甚至可以设置为触发陷阱式的无人操作机关:但这样一来,我和女儿就会错过一场观赏好戏的机会——看看,连煤油灯都已预先打开了。这都是为了避免作家先生因为太过慌乱而忘了开灯,使我们也没办法看到屋子里发生的每一个精彩镜头。
9月3号,我们计划睡一整天觉——这是为了积蓄精力,以便在4号凌晨迎接那场开场时间不定的戏目。因为他已委托了猎人们负责到来前的一周,虽然可能性不大,为了避免他在3号就提前来到小屋,我们在狩猎孔正对的那个方向的大片云杉和灌木丛后面搭好了帐篷。那个位置是老猎人挑选的,既隐蔽又便于观察,尤其是通往阁楼的楼梯口——在那个舞台聚光灯关注的焦点上发生的一切都逃不过我们的眼睛。而且,帐篷选用了土灰色,即使他在白天从村子的方向走过来,也不可能会看到。那天女儿倒是睡得很好,我却在睡袋里翻来覆去,不时地观察一下从村子过来的那条通路,怎么样也睡不着。虽然前两幕演出都相当成功,但那时我却都不在现场:因此,这次才是我的真正初演——想着等会儿他会出现,并且要一个人负责稍不小心就会露馅的魔术操作,怎么可能会毫不紧张呢?
他在大概凌晨5点前后,慌慌张张地来到了木屋前:他的动作很大,表情慌乱,应该是从高坡那边一路不停地跑过来的——这一幕让我的女儿感到十分高兴,她几乎都要笑出声来。但他紧紧攥着猎枪这点,是我们没有预计到的:我们当时也没想到他会将村民们全部关了起来。这表明作家先生比我想像的还要更加脆弱——毕竟那种背负谎言的人生,是时常会令人感到担惊受怕的。
走得更近些,他可以清楚地看到那只漂亮的狐狸了——作为第三幕中的祭品,这只用硬纸板、打印出的等身大小狐狸照片,还有生日卡彩灯组合而成的纸狐狸是我女儿的杰作。在凌晨的黑暗和背向屋内光线的条件下,隔着窗户从不远处看去,它和真的狐狸没什么区别:关于这点,在纸板狐狸做好的当天,我们就曾向“猎狐犬”确认过——他认为这就是只真的狐狸。为了证明这并非恭维我女儿的套话,他还特地为那两只二极管眼睛做了两片圆形的亚光塑料片遮罩:调整过后的眼睛反光效果,用女儿的原话来形容——“就好像那后面当真住着灵魂一样”。
几位值得信赖的演员将一个固定缆绳用的三角形吊环安在了离狩猎孔最近的一处结实的杉树树枝上:那个位置离地面有十多米高,吊环和木屋之间的垂直距离约是八米。因为实在太高,第二幕中(或许)使用过的折梯完全无用,只好让书记官爬上去架设,其他人在下面负责鼓气和掌控安全绳。那吊环是铁匠按着一个旧衣架的形状改制的,为了防止缆绳绞到一起,上面焊了两截铁栅,将围住的空间分成了三个部分——因为演出正好也要用到三套绳索。
准确点说,牵引纸板狐狸的应该是一根编织电线:因为我们需要控制狐狸的眼睛,让他只在需要的时候发光,所有的缆绳都经过吊环,其中两根——包括纸板狐狸占用的那根——是从狩猎孔那里伸进木屋内:为了方便演出,通风和狩猎孔都已经提前敞开。关于这点,获得准许的猎人们会将“方便换气”这个理由告诉作家先生——这是使用山间小屋的规矩,不可能会惹人怀疑。
另一根则被用来完成华丽的手法:这点到轮到它的时候再详述。
原本的剧情安排是:一等到作家先生走近,第一根主绳就要赶紧回收,以便让他以为狐狸是受了惊吓、转身逃走了。为了不因道具复杂而在后一段剧情中增加发生意外的可能性,这只纸板狐狸上连一个额外的支架都没有——它确实就像是一张常见的生日卡(这点稍后还会给出进一步的证据)前后两张纸板搭成极陡的尖塔,只有底部有细长的一窄条纸板作为支撑。作为供能部分,一节五号电池被固定在底部——这对重心的保持也相当有帮助。
电线的出口在狐狸的脑后,那种线比漆皮电线要软上不少,只比普通的缆绳稍硬一些:我们试着操作了几次,通过煤油灯的光线投影,在拉线的时候,如果速度过快,从窗外靠左些的角度,有时会看到线绷紧瞬间的运动轨迹,就像是一个一晃而过的鬼影——这都取决于拉线的速度。
当初的决定是先猛一拽线,将狐狸拉倒。等猎人慢慢走近到死角,再快速拉线进行第一步回收——过程中发出的声响,正好可以被理解为“狐狸还躲藏在木屋内”。在那种情况下:三扇窗户紧闭,门是由目击证人打开,阁楼两个孔洞的尺寸,也不足以让一只真正的狐狸逃跑——在这些条件作用下达成的密室消失,如果是不知道机关的人,除了用巫术来解释就别无它法。
但作家先生却打乱了剧情:他竟然对着那只纸偶开了三枪!我对这意外毫无防备,也顾不上先快后慢的原则,一边按下关灯的开关,一边飞快地将道具回收到了阁楼里——在那个位置,纸板狐狸待会儿还要完成另一项表演任务。
还好,因为举枪射击和过度紧张的缘故,他的子弹只有一颗射中了狐狸,也并没有打中头部,只是射在了胸口偏上的位置——由此可见,他的枪法并没有他在文章中、以及向媒体吹嘘得那么好。子弹击穿了格窗的厚玻璃,还有屋子后侧的那扇窗户。玻璃破碎的声音很刺耳,女儿吓得差一点尖叫,我赶紧捂住了她的嘴。幸运的是,这位蹩脚猎人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开枪上,既没有留意灌木丛这边的响动,也没注意到拉绳瞬间的鬼影:虽然现在密室被强行开放了,预定的消失情节有了可供常理解释的途径,但却又让随后标本狐狸的出现有了更平滑自然的衔接。因此,玻璃破碎的半开放密室,因为我们在第四幕中仍要用到这个概念,我反而觉得在第三幕中做一次铺垫,对全剧的整体性还更有帮助些:这点得感谢我们的作家先生。
他当时肯定以为这枪声不止吓跑了狐狸,还将木屋中正在准备仪式的巫师给吓得不轻。为了能稳妥地逮住或者杀死这个作弄了他整整两幕戏的可恶家伙,开枪之后,他没有直接过去推门进入——这时他又从刚刚的冒失中重拾了戒备心,因为巫师很可能正躲在门口,准备突然袭击。
猎人接下来的举动也使我们捏了把汗:这点怪我在撰写剧本时考虑不周,并未想到那种很自然就会发生的情况。为了避免遭到暗算,他先去了窗口那边,以确认屋内的状况:由于窗子都在狩猎孔那端,这显然就增加了他发现那套以绳索为主的机关的可能性。在他跨过护栏之前,恰好就站在那些像彩带一样横挂在木屋和树丛间的绳索的正下方!只要他想到要抬头看看,这整场剧目就不得不宣告失败了。
幸好他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木屋里。从支撑柱那边,以极偏的角度观察屋内,已经可以看到大部分位置了——但这些位置中并不包括门后安置壁炉处的墙角,而那处正是巫师很有可能藏匿的地方。因为子弹击碎了正对着的双层玻璃,而狩猎孔下的玻璃在此刻的角度也不对,想要利用反光来检视墙角也很困难。这时煤油灯的光线忽然变得黯淡了些,可能是破窗带入的对流冷风影响了向上吸油的效率;但这个事实从作家先生的角度看来,却应该是油灯快燃尽了的信号——为了避免黑暗带来的混乱,他的行动马上就变得快速起来。他不再注意掩饰脚步声,而是两步跨过了横栏,直接从狩猎孔下的窗户去看他怀疑藏着人的位置:绳子终于脱了险,这当然也使我们松了口气。
他什么都没看到,便认为巫师本来就在、或者已经悄悄躲到了阁楼上:这就使我们安排的剧情回到了正轨。他拉开门,同时发现门并没有锁——这里也照应了之前的一项剧本设置。他在楼梯口待了一会儿,背对着我们,好像是在检查猎枪;根据去木屋替他取枪的老猎人的报告,枪管上还卡着小型手电筒:因此,他当时应该是在摆弄手电——因为阁楼里十分暗,直接摸黑上去的话,猎枪几乎就没有用了。
这是徒劳,因为这时的阁楼上,根据表演的要求,不会给他看到他希望看到的人或动物的机会。我看着手表上的时间,估计他刚刚走到楼梯口、转身,并且先用电筒扫了一遍四周所需要的秒数,手中紧紧攥着第二根主绳。这个时间我请老猎人事先确认过,他模拟了那样的场景,从慢慢上楼梯、转身,直到粗略查看完一遍阁楼的每个角落:对于一位熟练的猎手而言,大概需要二十秒左右的时间。由于对伪装充满自信,再加上给业余猎手的时间修正,我将此处的时间限定为半分钟。或许是在作家先生刚刚向狩猎孔方向迈出第一步时,我放开手里的绳子,启动了第二项机关。
那就是那位握着法杖的女巫——她原本是住在狩猎孔那侧的斜屋顶上的。这位用拆散了的橱窗模特装扮而成的巫师,特地选配了很长的假发,足以将那个塑料头整个遮住。漂亮的巫师尖帽和写满符咒的斗篷长衣,都是由宿屋主人精心缝制而成,还有那塑料手上的假袖子。主体部分,木匠选择用椭圆形的木盘来支撑,手臂安装在盘子的两侧,头部钉在盘底,其余部分都是空的。只有吊起来的时候,斗篷和长衣被撑起来,看上去才像是个人的背影。
至于那根法杖,其实就是一段木匠用剩的长条橡木,被削制成了尾细头粗的棍状。为了符合演出要求,沿法杖的一侧、从中部开始,一直到杖头的位置,挖出了一条细长笔直的凹槽。杖头的中间部分挖空大概一食指大小的圆洞,洞的底部和凹槽之间再钻一个洞,将两部分连接起来。
木匠要负责的准备工作并不少。除了以上这些,他还得在斜屋顶的下端边缘处安一只木钩,钩子的位置配合狩猎孔下的窗户,设置在窗户中线稍偏右的位置,这自然是要照顾观看者的视角,以便让我们唯一的观众在走下楼梯时,能够看到最完整和清晰的女巫表演。
靠着帐篷这端施加给给绳索的拉力和钩子的固定,女巫像是绞到头的船锚,被紧紧卡在钩子旁边。我们将那根法杖像杆秤一样架在钩子上,木盘和女巫的头部摆在秤的右侧,双手的重量则尽量往靠近狩猎孔那侧转移:这是个反复尝试的过程,因为这套装置用到的绳子不止一根,双手的动作是通过一根末端被分作两股的鱼线来操作的。要做到精确调整各条绳子施加的力,让这根杆秤在有外力支持时恰好保持平衡,一旦失力就从屋顶上掉落下来,而且:头发、衣服和斗篷的大块布料,还有经常不肯受人摆布的女巫的双手——要使这所有部件不会从屋顶的边缘漏下来,也不能被作家先生在木屋门前一眼就留意到——道具设置的难度显然相当高。比如手臂的姿势,就需要配合人可能停下观察的视点,摆放得像一团树枝一样;头部不能正放,而是需要斜侧着摆;帽子在一开始是选用了现成的万圣节巫师帽,但那个太硬,而且高,放在屋顶上实在太过明显。考虑到吊绳是通过帽顶伸出来,最后使用的是宿屋主人自制的绸布帽子:那顶巫师帽只有边缘是硬的,整个尖顶只有在绳子向上拉的时候才能够立起来——当然,绳子有拉力的时候,看起来是很不错的,会给人以“帽子的材质很硬实”的错觉。总之,这一堆东西在作家先生举枪射杀纸板狐狸的那一段里,是绝对不能被他注意到的:借助那木屋后侧高大的树群背景,在月光稀疏的暗夜里,我们勉强完成了要求。
虽然作家先生的行为,最后还是屈从于我为他设计好的剧本,但在这里还是要提一下备用的方案:如果在9月4日天亮之后他还没有出现,我就会直接将所有现场表演用的道具回收,只留下肚子里装有预告函的狐狸标本——那样就和前两幕一样,缺乏亲临仪式现场的真实感:假设这种情况确实发生了,就像是垂钓一天却空手而归,虽然我和女儿都会觉得不甘心,但也无可奈何——因为这场特别安排的木偶剧,受到条件所限,只能够在黑暗中完成。
我松开绳子,那由法杖和木钩组成的杆秤便失去了平衡,所有东西都从斜屋顶上滑落了下来。本来计划让他听到劈里啪啦的一阵乱响,好像是有人在窗外慌不择路地走过。但这次掉落的运气不够好,只有连着脑袋的木盘打在了窗外的木制阳台上——要知道,前几次实验时,塑料手臂和法杖可是每次都会敲击地板的。
但他还是听到了声音,并且马上跑下了楼:这时我已经将那个戴假发的女巫脑袋拉到了差不多和常人等高的位置。为了保持背对木屋的姿势,控制女巫双手的鱼线也必须同时紧拉住:这样女巫的身体才不会左右乱摆。我将鱼线绕在了一个很方便手握的木扶手上——这项工作交给我的小女儿来完成。
请原谅我在叙述中耍了个小诡计:其实这第二根主绳依旧是一根编织电线——它的一端连着木碗里固定住的一台小录音机,开关则掌握在我的手里。这一步需要配合:我和女儿同时收线,当女儿的动作比我快时,女巫的手就会向内收拢——这个动作不能太生硬,要和女巫升天的动作协调一致,尽量强调出巫术在施放时所表达出的、那种如恶魔渐渐在黑暗中露出微笑一般的韵律。
这个默契经过了数次彩排才能做得令人满意。我们观察着楼梯口:作家先生的脚刚踩在楼梯的最后两级台阶上,我便按下录音机的开关——那卷答录机用微型磁带里只有一句话:那句组合恶魔之名的咒语,是出自约翰·迪博士那本《象形之单子(Monas hieroglyphica)》中的一句难解、但似乎包含着戏谑意味的话语。众所周知,虽然这本魔书名义下的语言及符号学启蒙作品在当时得到了极高的评价,但时至今日,这本差不多是五个世纪前的论文已经掺入了数不尽的神秘学元素,变得比当年迪对字体、符号、词组及语言的解说还要更晦涩艰深。这虽然是有出处的咒语,但就算作家先生查到来源,因为各种版本和注解出入甚大,他也只会陷入到更深的不解谜团中去——这也是我在演出中选择这段咒语的原因之一。
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它短促有力:不会给那位已经是目瞪口呆了的观察者太多考虑行动的机会。我给女儿下达了指令——一旦看到作家先生放下的枪管稍稍抬起,就快速拉绳,做出女巫正在借法杖和咒语之力施放召唤魔法的样子。她做得很好,在法杖举起之时,我按下了另一个开关,那是用来控制一支袖珍电子点火枪的:电线经过模特的头部和左手,然后由法杖上的凹槽引到杖头位置,从预先钻好的小孔里探进法杖顶部的洞中,再和该装好的野营点火枪接驳在一起,点火枪则固定在杖头处。
关于那道白色的光弧,我们准备了两种不同的方案。利用上述的简易点火杖,比较简单的一种方法是:先用热风卸下储物柜里那柄救生枪的封条,取出照明弹,将里面的照明剂全倒出来,取大概五分之一的剂量(再多的话,可怜的女巫就会被除以火刑了)。将不用的部分按原样封装回去,少了的体积,则用铅粉和锯末压底来补充。这样,就算在检查时拆开了子弹,如果不将照明剂全部倒出来,也无法得知有人曾借用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作家先生想到的就是这点:前两幕严格履行《西弗·罗洁艾尔天使之魔书》中的要求这件事,给了他思考的暗示。虽然请老猎人来帮他取回救生枪十分失策,因为这就表示我们几乎可以在事后动任何的手脚,来避免被他怀疑:老猎人可以说两柄枪在过桥时不小心掉进了溪流里(这当然是蠢笨的借口),可以添加新的照明剂,甚至更换新的照明弹——鉴于这种方案如此没有挑战性,我和弩匠先生商量过之后,敲定了另外一种较为复杂的方式。
参考照明弹的原理,无非是让金属可燃物在接近纯氧的氛围中燃烧,并用缓燃剂控制燃烧速度,让它在点燃后能够保持较长时间的明亮。常用的金属是铝、镁及特制的燃烧用合金(注:含镁大于百分之十):单质镁虽不易得,但铝却可以从木屋里原有的炊具上方便得到。咖啡锅和野外锅的握柄,在用到狐狸标本上时,都经过了工具的敲打改造。从这些材料中取下一部分来作为燃烧物,不存在任何问题。也可以故意制造出似乎为拆卸锅柄而将炊具严重破坏的假象——比如使用伐木斧来劈碎纯铝制的咖啡锅,取其中的铝片,先将表面的涂层磨掉,然后用石磨将铝片小心磨成极细的铝粉,便可直接作为照明剂成分使用了。
生成氧气则需使用消毒用高锰酸钾和漂白粉。这两样野外生存的必备用品:高锰酸钾加热能够生成氧气,这是连我女儿都知道的化学课常识;至于市售漂白粉,则是氯化次氯酸钙的结晶水合物——这种白色干粉若和燃料油混合则会快速分解,同时也能够被轻易点燃。木屋里漂白粉的储量相对较多,用煤油引燃,正好可以同高锰酸钾合作制氧,取代照明弹里硝酸钡和硝酸钠的地位。
将这数种粉末用一只普通无弹性塑料纸制成的小气袋包住,捆扎在法杖的头部。少许煤油用塑胶袋密封,为了防止渗出,开口用铁条烫实。煤油作为引燃剂,放在点火枪的出火口上:一旦引火,高温几乎同时将里外两层塑料薄膜熔化掉,油被点燃,漂白粉受热分解燃烧,高锰酸钾燃烧生成氧气,进一步促进燃烧。所有的粉末都发光发热,尤其铝粉,在氧氛下发出耀眼白光,就像是用魔法开启了传送之门。
由于缺乏缓燃剂,这包粉末虽然拥有如照明弹那样的亮度,但却无法持久,即使添加少量的蒙脱石粉作为缓冲,也会在数秒中的时间里被燃烧殆尽——像是使用了闪光弹一样。
没错,这正是我们想要的效果:之前说到作家先生怀疑有人使用了照明弹的那个假设,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误解。除非能去掉照明剂中的松香、紫胶和桐油等粘合剂,否则根本无法达到他在两周前曾经看到那种的效果。因此之前提到的、看似简单实则愚蠢的第一种方案,在这里需要被直接抛弃掉——如果作家先生有机会读到这本日记的话,我愿意为在段落之间屡次作弄他致歉:在日记中,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就和上一幕中我所玩的文字游戏类似。
趁着法杖闪光而让他几乎失明的时机,女儿松开手,而我则全力拉动手中的绳子——那个固定在屋顶上的木钩并不结实,只需用力一拉,它就会脱离屋顶,和女巫一道被绳索拖到杉树的高枝上。这一部分的机关便已完成了任务。
窗外此刻弥漫着燃烧带来的刺激性气味,为了让我们亲爱又困惑的作家先生的鼻子在寻找失踪女巫时不会受到这种古怪味道的困扰,我将不得不再次将控制权切换回第一根主绳:我刚刚少说了一样组装纸板狐狸的部件——除了生日卡彩灯之外,我还使用了生日卡里的小留声机。这当然是戏谑的说法:我们取用了一张万圣节卡里的八位录音集成块,里面收有一段狼人的嚎叫声(当然,这古怪声音实际是来自哪种生物,我们并不清楚)。为了让声音能够更嘹亮些,弩匠还给这部分集成块添加了一套放大电路,但效果似乎并不理想……总之,这声音突然在阁楼里响了起来,自然会让作家先生感到迷惑:因为他刚刚已检查过阁楼——上面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
实际上,当他去阁楼检查时,纸板狐狸和标本狐狸就在那儿——我们使用了一种简单的障眼法,让这位观众在检查魔术师的箱子时,认为其中好像是空无一物。有这样一种白鸽魔术:箱子可以展开,魔术师还从箱后的洞里向着观众伸出手,左探右探,展示箱中其实是空无一物;然后关箱再打开,里面却飞出两只鸽子来。这实际是利用了箱后的夹层,其中左右两侧都藏有鸽子。关箱之后,魔术师启动机关,原本作为箱背的有洞隔板倒下来成为了箱底,再开箱子就完成了魔术。
我们的方法大同小异:城市里有卖一种褐色灰底的迷彩帐篷布,将那种布样摊平之后,和阁楼所使用木材的纹路十分相近,用它来代替狩猎孔那一侧的墙面,在光线昏暗的情况下,几乎看不出任何分别来。
为了表现出狩猎孔那端、木屋结构上稍凹进去的一部分,在裁剪好的布料中段略靠下的部分,需要用硬纸做一个台阶形的衬子:纸不能太硬,否则在回收的时候会遇到麻烦;也不能太重,否则贴在斜屋顶上的胶带将无法支撑它的重量。相应的伪狩猎孔,也用从内侧缝上的一块纸板来保持形状,否则两侧受力的时候上下长边会向内凹,第一次回收纸板狐狸时也可能会挂住。作为固定木纹布帘的方式,考虑到可能会在屋顶留下粘合的痕迹,胶带要尽可能少用。经过反复的实践和比较,我们选择在左右两侧斜顶,以及稍靠下的垂直木墙部分使用胶带:四条胶带和布帘相连接的部分,全部使用针线缝合牢固,以避免胶带脱落、遗留下线索。粘好的布帘经过调整,就像是紧扯住的横幅一样平整。
所需要制造的隔间,不需要也不能够过大:我所选择的、布帘到狩猎孔侧木墙的距离,大约等于我的上臂长——能够容纳两只狐狸,并且不会挤得让绳索打结就可以了。
作家先生上楼检查时看到的、摆放整齐的布包和急救箱也是来自我们的布置。包括“紧贴墙根”的急救箱、“挨着右侧墙角”的毡布包和那个上面摆放着望远镜的木凳,它们同样是用胶布粘在了木纹布帘上,所使用的胶带也缝在了布上:因此,在这一幕戏的这一段落中,绝对不能让观众靠近观察——哪怕是用手碰一碰“墙”,或者伸手拉拉木凳、用脚踢下布包都会使伪装露馅。
关于纸板狐狸第一阶段的回收,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实际是收到了这个隔间里。之所以不将它直接从狩猎孔收走,是因为它在这里还要发挥一项作用——用它眼睛里的发光二极管模拟月光。
和很多特效卡片类似,纸板狐狸上不止使用了一组二极管:除了绿色以外,还有一组乳白色的可供切换。为了让模拟逼真,以让作家先生能够欣赏到月光掺杂上少许煤油灯光后、所营造出的忽明忽暗效果,我们还在这组灯上加了一个能够随机调整明暗度的集成块:这些其实也都还是那张“狼人”卡片上包含的组件——那个展开卡片就能看到的、恶灵古堡时刻变幻着的幽灵灯,现在却成为了荒野木屋里奇妙的魔法光线,这也应该还算是一个理想的归宿。
没错,虽然这天晚上的月光很淡,但从阁楼透过狩猎孔向外看,如果中间有隔断的话,即使假墙和真墙之间相隔再近,还是会一眼就看出问题来:这处临时拼凑的纵深错觉欺骗不了无处不在的光线。为了掩饰这点,效仿屋外房顶上的木钩,在隔间的屋顶上也装有一个用胶带固定的钩子——它的作用只有一个,就是让纸板狐狸悬挂在隔间里,挡住真正的狩猎孔,用二极管的光线营造出远景错觉。纸板狐狸的高度经过仔细的调整,务求让作家先生从楼梯一步步走上来时,从刚看到狩猎孔到视线和孔洞平行,都不会有机会直视狐狸的眼睛。原本我们预计他会拿着煤油灯上楼,这样,和煤油灯的明亮比起来,二极管的光亮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但他竟然在公演时用了卡在猎枪上的手电筒——不过还好,结果总算一样:他没有看出什么破绽来。
其实这个画面倒可以用第二幕中的DIORAMAS来描述:可能我就是通过这个词展开联想,设计了这一幕的场景,谁知道呢?
纸板狐狸的嚎叫,在那样的环境下很难不使人感到恐惧——按照作家先生的思路,或许会认为是巫师在阁楼里召唤了魔物。他肯定不敢马上跑到楼上看个究竟,于是我和女儿就有机会慢慢使力,将布帘假墙和纸板狐狸回收。
狐狸的部分我交给女儿负责。这过程和回收那个戴假发的巫师时很相似:猛然一用力,那个粘在阁楼屋顶上的钩子就会被扯下来,纸板狐狸落在标本狐狸的背上,还有木钩子:或许会发出一些响动,这就更给了作家先生“楼上藏着什么东西”的印象。
而我却必须很慢地拉动绳索,以让急救箱、布包和板凳跟着布帘一起,向着它们原本在的位置移动。控制布帘的线在末端像八爪章鱼一样伸出很多触手,一共是七条,其中四条和固定用的胶带缝合在一起,另外两条则系紧在纸板衬子的左右两侧:使用这么多绳索来拉这块布帘,一是能够应付万一有绳子断掉的情况;二是可以让所施加的拉力更均匀分布,以让那些要拖动还原的物什不至于会在标本狐狸的面前集中。
如果情况紧急,我也可以拉快一些——这样作家先生可能就会看到一团正在从狩猎孔中逃逸的鬼影。直到纸板狐狸成功逃出木屋,那些杂物也快要返回到原本位置时,我才开始猛拉绳子——纸板做的衬子和孔框都只能用一次,这些东西又是封在布上的,不可能做很多套来反复练习。在彩排的时候,我只单独拉出过那两种纸板;而在真正演出时,由于要拉的东西太多,到了最后,所有的纸板都和布帘缠裹在了一起,结果变得十分费力。最后还是已经回收好狐狸的女儿过来帮了我一把,才将这最后的道具组合顺利回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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