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我和要家庄小学老师小李一起走到胜利村。
在路边一个几乎被煤尘覆盖的写有“小卖店”的木板招牌前,他停下,跺了跺脚面上的尘土说:“等一下,我买包烟。”
一进门,我们看见小屋里物件杂什摆得到处都是,柜台桌椅上面布满厚厚一层灰,整个屋里看不见一个人。
小李不慌不忙,扯高嗓门喊道:“有人偷东西了!”
这时忽然从柜台后面站起一个人:蓬头垢面,眉毛、胡子、头发、上衣都是灰尘,手里拿着发出微光的手电,瞪着一对惊愕的眼睛,问道:“哪儿哪儿?”
小李哈哈大笑,然后说:“九哥,买包‘公主’烟。”
被戏弄的老板一边取烟一边骂道:“你小子马上给我土豆子搬家——滚球子!”
“九哥,你瞧你那样,咋把自己整得不孕不育的,咋把这商店里弄成这个熊样?”小李笑着说。
“唉,别提了,这窝狗日的‘旮旯里的’可把人祸害惨了,这不,我正顺着这些饼干渣渣子找这般驴操的货!”
他这里说的“旮旯里的”是当地坊间流行的地道“土话”,“隐喻暗指”的是老鼠。
据小李说,这个小卖店老板真名叫王得胜,他父亲因为患高血压得脑溢血死了。王得胜这儿经常有来下棋的村民,半夜不睡,有人就说这里是大伙的“俱乐部”。王得胜爱热闹,喜欢和大伙儿一起找乐子。这些年,村里农民文化生活匮乏,有了小卖店这个“场效应”,每天晚上,大伙儿没事的话,饭后都准时来此“报到”。
如今他自己也得了血压,每天小心翼翼地按医院大夫指导,必须“早睡早起”,“好好休息”。王得胜得病后,他就立了个规矩:每天九点半前,必须关门,人送外号“九点半”,所以小李刚才叫他“九哥”。
出门后,我们继续朝东走,在满是灰尘的路边,我们不时看见车身标有“红旋风”字样的拉煤车从身边飞驰而过。
小李说,当地的拉煤车大部分都是国产车,这种车外观虽笨拙,但由于“有劲”、“拉得多”、“跑得快”,所以很受当地煤老板欢迎。
再一种车,就是刚才过去的“红旋风”,由于天长日久在煤灰世界里穿梭,“红旋风”的风采很难让人看清,人们常常形象地称它为“黑旋风”。
为了突出载重车的实用功能,国内一些汽车厂家,针对山西煤炭市场现状,推开出一种性能高端、配置齐全、突出运输功能的“专用车”,其美名曰“运煤王”。
再往前走,空气中的灰尘似乎少了一些,但眼前的路况越来越糟:在整条路上,足有一尺深的大坑一个挨着一个。
也怪,这个坑的大小和距离仿佛是人为设计好了似的,都是有规律地分布在路面。
“深更半夜的,谁要是走在路上,说不准还能把人的腰扭坏,人家美国有个纽约市,咱们山西有条‘扭腰’路。”小李无奈地说。
这时,天刚黑,但由于路边尘土弥目,给人的感觉是夜晚提前来到了。
借着车灯,我看见路两边是高出路面有半尺多厚的由煤末和粉尘交织的“驼土”混合物。
“这是天长日久被车轮挤压的结果。”小李蹲下,一边用半截树枝翻了翻路边的土堆,一边说道。
我们二人一会儿在柏油铺成的“平路”上“上坡”,一会儿“跳高”,一会儿“跳远”。
远处山坡上,不时有运煤车爬上爬下,有的实在走不动了,就在路边平地处歇歇,有的则还慢慢地向前挪,气喘吁吁地瞪着大眼,在灰尘弥漫的天空下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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