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倒了女主播，煤老板王大力算是了了一桩多年的大心事。他心里明白，这种难得一见的美味儿，是可遇不可求的。虽然他仍然可以花大价钱再次把女主播弄到手，但那味道肯定与这次是不一样的。

        尝过就尝过了，过把瘾就行。

        当然如果是女主播自己送上门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王大力下一个要撂倒的是首长秘书。相对于女主播，这个可能更难，更需要智慧。女主播那边他可以拿钱上。首长秘书这边光钱还不行，还得需要脑子。好在已经提前修好了便道。这就好比他和王秘书之间架设了一个红色电话，随打随通。

        他想从王秘书那里弄清楚，这次山西主政者是不是要玩真的。如果是真的，他必须提前准备好应对措施。

        按照内部风声，这次煤改动作很大。据说煤改文件草稿已经出来了，正在上报中央研究。文件规定像王大力这样的煤矿，必须兼并给国有大型煤矿。如此一来，他王大力就失去了两个聚宝盆。那哪是煤矿啊，分明就是印钞机，每天给他进账几十万呢！

        这样的肥肉，割给谁他都舍不得。

        要想不割肉，就得舍得下本钱。

        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有钱能使鬼推磨，有钱也能让磨推鬼。在煤老板王大力眼里，在中国，只要有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儿。

        对于一般人来讲，见首长秘书和见首长一样难。

        有些看官不懂咱们中国的国情，以为不就一秘书吗？有啥难见的。可首长秘书和普通秘书是不一样的。说首长秘书的权力比首长大，你可能不相信。但你肯定听说过中国官场上的太子党，其权力和能耐大过天。其实这秘书帮和太子党差不了多少，几乎一样神通广大。

        如果说首长日理万机，那首长秘书至少要日理一万零一机。为啥，因为秘书要事事想在首长的前面。首长要讲话，秘书得提前准备好讲话稿；首长要下去检查，秘书得提前做好协调工作；首长要约会，秘书得提前布置地点和保镖。你说，他能不比首长多理一机吗？

        既然秘书的权力比首长大，拿下了首长秘书就等于拿下了首长。

        王大力很清楚，自己拿下王秘书就等于拿下了一个大保护伞，不说在山西随便开矿，就是他把煤挖到了天安门城楼底下，那也没有人敢拦着他！

        所以，花二十万在村里修条柏油路根本不算什么。与得到的实惠相比，那点投资真是可怜到家了。

        这次来北京之前，他又做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他悄悄把王秘书的祖坟给修了修。这个事情不能张扬，他知道这种事情也用不着张扬。只要王秘书一个人知道就行了。

        修祖坟的师傅告诉他，王秘书的祖坟风水好得很，经过这么一修整，那是好上加好。

        这次见秘书，王大力可不止准备了这些，他还准备了一张空额支票。

        王大力拨通了王秘书的电话，是王秘书的秘书接听的，他很客气地对王大力说领导正在陪首长吃饭，现在没空接电话，等会儿他会给您回去过。

        放下电话，王大力心说到底是首长秘书啊，这派头就是不一样。

        一会儿，王秘书的秘书打来电话，说领导晚上到您住的饭店去找您。

        王大力愣住了：我没给他说过我住在哪个饭店啊，他们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

        转念一想，他似乎又明白了什么，看来，在首都没有什么可以瞒过首长的，只要他想知道，你的一举一动都别想逃过他的法眼。

        王秘书没说几点到，王大力只好老老实实呆在总统套房里干等。

        他打开电视，这个时间不会有女主播的节目。

        王大力倒是很想看看，经过一夜奋战以后的女主播还能不能像往常那样播新闻。

        一直等到夜里十一点，王秘书还没露面。

        王大力有些急，拿起电话想再打给他。想想不妥，又放下了。

        实在无聊，给女主播发短信。

        她临走的时候给他留了一个手机号码，这是一个很好的暗示。王大力由此推断：他和女主播之间，也许还有未了情。

        他给女主播发：知道牙疼、女人怀孕和萝卜烂在地里的共同特点吗？

        过了一会儿，女主播给他回：低级！都是虫子惹得祸，谁不知道。

        王大力大笑：不止是因为虫子，还都因为拔晚了！

        女主播再也没理他。

        过了半天她回过来一个笑脸：昨晚你都加保险了，对吧？

        王大力有意捉弄她：这年头哪有什么完全保险的事啊，假冒伪劣产品太多了，我可不敢保证啊

        这次，女主播真不搭理他了。

        十二点整，王秘书到了。

        他一个人，神神秘秘的，进来以后到处东张西望。

        王大力说，请放心，这屋没别人。

        就怕隔墙有耳啊。王秘书还是不大放心。

        这可是总统套房。

        我知道，还是小心一点好。我今天来，没带司机，知道你有事，不然不会到北京来找我

        是有事，不然哪敢打搅你啊。我这次来给你带了点东西。

        王大力说着拿出一张签好名的支票。

        王秘书扫了一眼，看到金额那一栏空着。

        这个你自己填上吧，你要是嫌麻烦，我可以交给你指定的其他人。王大力笑着说。

        这个见外了不是。你拿回去再给乡亲们修条路吧。王秘书推辞。

        路修好了，很宽，够用的了。祖坟也弄好了，我找风水先生看了，你家那风水，没法子再好了。你有空回去看看，如果乡亲们需要办其他的事，修桥也好，盖小学校也好，只要你发话，我就以你的名义给他们办。

        好。你办事爽快，是咱苏北人的性格。

        这个我放你包里了。王大力把支票塞进王秘书的手包。

        王秘书装作没看见，径自坐到旁边的沙发上，掏出一盒熊猫烟，递给王大力。王大力本来不想抽，但怕拒了首长的面子，况且又是小熊猫，中央首长抽的，尝尝也不错。

        这烟好，比黄鹤楼都强。王大力吸了一大口，很陶醉的样子。

        你要是喜欢，我回头让人给你送几箱来。

        这可是首长们才能吸的。

        首长才不抽烟呢，你以为还是毛主席那会儿，武将出身，都是烟鬼。现在的首长从不吸烟。吸烟有害健康。都给我们这些人吸了，我们熬夜写稿子，不吸烟不行。这烟我那里多了，都是首长们特批的，正愁吸不完呢。

        那好那好。王大力一个劲儿点头如捣蒜。

        说正事儿吧。你找我是不是因为山西煤矿改革的事儿？

        王秘书明察秋毫洞若观火。

        王大力点点头，你真是料事如神。我想知道这次煤改到底会改到什么程度？我那两座煤矿还能不能保住？

        嗯。这次地方上是下了决心了。中央也支持。不改不行了，死人太多了，那些从地底下弄出来的煤块块带血，首长们坐不住啊。每次看到内部安全生产简报上的那些矿工死亡数字，他们都很担心百姓会起来闹事。再说那些小煤矿胆子也太大了点，超标太厉害了，死了人也不上报。败露以后还连累地方官员，他们本来都干得好好的，一个个都因此不明不白地下马了。这事搁谁谁急啊。地方要改革，要把风险转嫁给国有煤矿，思路是对的，所以中央很支持。

        王秘书给王大力交了底。

        那我们这些人就没办法了吗？王大力不甘心。

        你的煤矿年产多少吨？

        50万。

        太低了。肯定在被兼并之列。那草稿我看过，地方上决心大，年产低于90万的一律兼并。中央领导原则上同意这个做法。

        那咋办？

        提高生产量啊。

        咋提高？

        你是煤老板，你问我？

        就没别的办法了？

        我明白你的意思，想让我给山西方面打招呼是吧，告诉你这次恐怕没用。别说我，就是首长，也不会这样做。这次改革一定不留后患。王秘书说着做出一个咔嚓的动作。

        听了这话，王大力一脸的茫然和无奈，他愣了一下说：

        总得有啥法子吧。

        要么提高产量，要么找个靠山，找棵大树好乘凉嘛。王秘书点拨他。

        那得上供。

        上供能上多少？那些大树都是国有的，什么是国有？国有国有，你有我有。我想这些你心里都清楚，国家现在这么富，哪个国有企业手里缺钱，他们怎么会在乎你这点供钱。在乎你这点钱的是个别人，你给他上供就行了。

        这话说得也是。

        王大力说那我回去抓紧办。

        也不急，现在文件还处于讨论修改阶段，我们出台文件的效率你也清楚，不经过充分酝酿是不会拿出来的，酝酿以后还要和人大政协民主党派代表通气呢。我估摸着这个文件的效力要真正发挥出来，还得大半年。你趁这个机会，赶紧生产，这可是最后的掘金机遇啊，要抓住。

        王大力点点头：

        明白了，我明天就回山西。有你这番话，我心里敞亮多了。

        王秘书起身，拍拍他的肩膀：

        我回去了。等“大树”找好了，你给我说一下，我给你关照关照。在山西，我能说上话的熟人还有不少。

        那好。我开车送你。

        不用了，你们山西煤老板的车号，太招摇了，全北京的人都知道。还是我自己走。

        王秘书瘦小的身影迅速消失在酒店走廊深处。

        此时，北京的夜色渐浓。

        北京的夜啊，静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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