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件事我不太明白。”
美空留出了充分的时间让我们沉浸在她讲话的余音之中,随后她说道:
“我们去东寻坊的时候,凛坚持说她绝对把家门锁上了。可是我们去她家的时候,门确实是开着的。不过,以当时的状况来看,我觉得凛有可能是忘记锁门了。”
“凛的妈妈拿着唯一的一把备用钥匙,是吧?”
我想确认一下,美空突然想起了什么,拍了下手说道:
“我忘说了。和凛再会之后不到10分钟吧,我先离开了一会儿偷偷地给她老家打了个电话。当时也是她妈妈接的电话,我跟她说凛找到了,她就说了句‘是吗’,一句感谢的话都没有。唉,不过当时她妈妈在老家呢,而且前一天晚上打电话的时候也已经10点多了,神户和东京之间的新干线和飞机应该都停运了,所以她妈妈是不可能来东京的。第二天早上我们到凛家的时候是7点左右,就算是乘坐最早的火车或者飞机也来不及的。”
“是吗……这么说,莫非是进小偷了?她已经有一段时间没去学校了,估计在民宿已经住过几晚了。在这期间门前积攒的广告和信件,引起了小偷的注意。”
“我也这样想过。不过凛的房间里并没有被盗窃过的痕迹。后来我也问过她本人,她说没丢任何东西。”
唔。我手攥成拳头状支在嘴边思考着。关键性的问题固然很伤脑筋,不过首先要弄清楚的是,凛为什么要去东寻坊?即使经济上已经拮据到连生活都困难的地步,她仍不惜花费交通费和住宿费一个人奔赴过去,我想这里面一定另有隐情吧。从这个角度出发,凛在与村治分手后的第二个月就去旅行了,所以她这次出行很有可能跟前男友村治有关。美空形容凛见到村治时“表情好像有些困惑”,她这主观的感觉有些靠不住。可是要说他们好像也并没有复合……
这时,我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哈哈,我知道啦,美空。”
我轻抚着下巴,美空眨着眼睛,美星咖啡师则磨着咖啡豆。
“因为村治去接凛,她才回到了东京,所以看出凛确实还留恋着村治。那为什么村治都示意复合了,两个人还是没能破镜重圆呢?能想到的原因只有一个——村治在凛不在的时候闯入了她的家。”
“那就是说,要怪就得怪是我发现门是开着的喽?”
“不是这个意思,”我摇了摇头。
“村治在和美空一起去之前,就已经进过凛的房间了。用他们交往时他偷偷配过的钥匙。”
美空听后“啊”地惊呼了出来。
“原来如此,我都没想到这点。”
“不过他潜入房间是因为担心凛呢,还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那就不得而知了。后来,凛发现了这件事。大概是房间里少了某件东西吧。比如说村治擅自拿走了凛向他借的、还没来得及还的东西之类的。”
据说就算是借给别人的东西,自己擅自拿回来也是犯法的。况且他还未经允许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凛肯定觉得非常地害怕。势必要去找村治问个究竟。
“这样她就知道了他偷配钥匙的事,一下子就心灰意冷的凛不再企盼和他复合了,不过看在村治去找自己的份上,凛就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美空。”
“哇,听起来有可能呢。姐姐你怎么想?”
“我觉得完全不是这样。”
间不容发,被这句台词毫不留情地驳回了的自己真是可悲啊。
“我刚刚说的哪里有问题?”
“我们假设村治事先偷偷潜入了凛的房间,那就需要分两种情况来考虑。当他和美空一起去凛家的时候,一种情况是他已经猜到了凛的行踪,而另一种是他不知道凛的行踪。”
“嗯、嗯。”美空点头。
“我想先从后者开始分析……到底能不能认为他没猜到凛的行踪呢?”
这是要突然撤销前面的话?咖啡师的手继续摇动着磨豆机的把手。
“村治之所以潜入屋中,因为他能确定凛不在里面。如果不来看看凛家的情况,也就是说就算他得知凛最近没出现在学校里,如果不去家里看一眼的话,是没法确定凛在不在家的。既然如此,他特意潜入屋内,不是应该先寻找能帮他找到凛的线索吗?在只有‘最基本的生活必需品’的房间里的矮桌上,放着那么明显的一本摊开的旅行杂志,我觉得他不可能看不到。”
“那可没准,因为村治比较马虎。”
美空好像并没有接受这个说法,不过咖啡师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用偷偷配的钥匙进入别人的房间,这可是很严重的犯罪呢。更何况他们俩都已经分手了。村治没感觉自己是在做坏事,为了让美空能进屋查明凛的行踪,他事先把锁打开了——这一看就是捏造出来的做作情节。既然他都进屋了,那就应该在拜托美空之前先自己努力做些什么吧?这样说来,我觉得他还是不可能不翻看旅行杂志的。”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可是美空看起来还是不服气。不过,从她那伶牙俐齿的嘴巴里也没说出什么反驳的理由来。
“咔哧咔哧咔哧”——声音不绝于耳。
“尽管村治潜入了凛的房间,可还是没能发现她的行踪,这有些说不过去。那么,如果他意识到了凛好像是去了东寻坊的话,又会怎样呢?这种情况下,之所以会把美空卷入其中,他有一个单纯的目的。”
“什么目的?”咖啡师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妹妹,扑哧一笑。
“就是他一个人没法去找凛,知道为什么吗?”
“唉——”美空一副痛苦的表情,“那家伙还没有还钱呢。”
“没错,村治想去东寻坊,但是没有钱。把这事告诉美空的话,她有可能会给自己出路费,所以他把目光投向了美空。这样子看,比较符合情理,那么把旅行杂志放在那么明显的地方,也能解释成是村治所为的了。”
“什么嘛,这意思不就是说,我的说法是正确的吗?”
听到我发出的抗议,咖啡师稍稍低下了头好像沉思了一下,然后说道:
“你不觉得他有些太沉得住气了吗?”
“……啊?”
“自己刚甩了的女生,也许马上就要从东寻坊跳下去自杀了。就是担心这个,村治为了搞定路费,才联系了美空对吧?事实上,村治后来再见到凛的时候哭着对她说过:‘我再也不提分手了,求求你千万别想不开。’就算这是在演戏,他心里也应该清楚要是凛因为被自己甩了而想不开自杀的话,对自己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可是,村治却选择了等到第二天早上再和我一起去凛的房间。所以你才说他太沉得住气了?”美空把双手的手心朝向天花板。“那是因为就算着急也没有用嘛。一过晚上10点钟,从东京无论怎样换乘电车,都到不了芦原温泉车站的。”
“这么说,如果美空因为自己的原因有可能造成前男友死亡的时候,就会老老实实地等到第二天早上喽?”
面对咖啡师尖锐的反驳,美空哑口无言了。
“要是我的话,即使没有交通工具,至少也会和你分享一下目的地的信息。先决定是强拉着美空去凛的房间里看看呢,还是自己一个人去东寻坊。定下来之后,两个人再重新商讨接下来的计划。因为就算是等到第二天早上,坐头班车的话就能更早地行动起来。可是,事实上当美空劝村治让他一个人去的时候,村治拒绝了。要是他真的关心凛的安危的话,这也太沉得住气了吧。”
伴着“咔哧咔哧咔哧”的声音,我仿佛都能听见美空内心发出的“啧啧”的质疑声。
“我觉得吧,姐姐说的有一定的道理。不过毕竟只是停留在‘有一定道理’的程度上,还不能完全地否定青山君的说法。因为本来姐姐并不了解村治这个人,你只是在用自己的标准来想象他的行为,这样有些不合理呢。”
于是,美星瞥了妹妹一眼,叹了口气说道:
“没错,证明现实中并未发生过的事情没有发生过,要比证明发生过的事情难得多。”
美星竟然一反常态地示弱了,看来果然是因为妹妹在场打乱了她的节奏。
“你看我说吧,既然没那么大的把握,就不要说什么‘完全不是这样’嘛。”
美空幸灾乐祸地指责姐姐。
“唉哟,你还真向着青山先生呢。不过——”咖啡师打开了磨豆机的小抽屉。
“我是不会在没把握的情况下就说‘完全不是这样’的。”
听她这样一说,不仅仅是美空愣住了。我连忙追问这句话的真正意思:
“这是什么意思?你不是承认不能完全否定我的观点了吗?”
“是的,不过青山先生问的是‘哪里有问题’,所以我说的都是我觉得有问题的地方,而不是完全地否定。之所以我要说‘完全不是这样’,因为还有其他的理由。”
看着她陶醉地嗅着刚刚磨好的咖啡粉的香气,我终于明白了。
“这个谜题你已经研磨得很完美了,对吧?”
“听美空大致一说,我就猜出了个大概。”
那为什么还要浪费这些时间呢,直接跳到我一脸得意地说“哈哈,我明白啦”这一步不是更好?
我希望她能更明显地表露出这些内心的状态,可是眼前她摆弄着磨好了的豆子的表情更让人摸不透了。
“只是,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我不得不做一些过分的举动。可我不知道这么做对不对,所以有些犹豫了……”
“那有什么关系,错了的话,再想善后的方法不就得了。”
美空的话语意外地恳切。跟刚才挑衅的样子比起来,简直判若两人。
“快告诉我们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我可爱的后辈很害怕呢,她对门是开着的这件事很是担心,可是她连搬家的钱都没有。”
美星咖啡师好像被这话打动了,眉头紧锁着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想借你手机一用。你帮我从通讯录里调出凛的电话。”
美空从短裤裤兜里取出了手机,操作一番后递给姐姐。咖啡师注视着手机屏幕,往自己的手机里输入号码,然后拨了出去。
在等待对方接电话的这段时间里,她趁机问美空:
“这个暑假,凛回老家了吗?”
“两三天前给她发邮件的时候,她说既没有回家的时间也没有钱,就不想回去了。姐姐,这孩子的房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你们都不明白呢,这点才更让我觉得不可思议呢。坚持自己锁门了的凛的主张、门没锁的事实、留在房间里的旅行杂志,还有凛选择东寻坊作为目的地的理由。把这些因素综合到一起考虑的话——”
这时,电话好像被接了起来。
“您好,是满田女士吗?”
“是我。”——电话里传出了一位女性的声音。
“我叫切间美星。我的妹妹切间美空在社团中与凛关系很好。实际上,我有些事想跟您谈一下……请您原谅我的多管闲事。”
这也太毕恭毕敬的了。虽说是妹妹的后辈,不过毕竟与对方是初次交谈,可能她也有些紧张吧——
正在我这样想的时候,美星咖啡师对着手机说了一句完全出乎我们意料的话。
“您能把您得知凛不见后很担心,然后拼命找她的事告诉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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