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之前辛十牙没有过登上海岛的经历,但是当下船踩上岛屿的土地后,他的确有一种与大陆不同的感觉——该如何形容呢,就好像进入了另外一个空间,视野上的变化让空间和距离感产生了微妙的变化,包裹着小岛的海洋让岛屿如同被羊水浸泡、呆在母体子宫中的婴孩。虽然还未到夏天,但是比起内陆,岛上已经相当闷热了。辛十牙之前在地图上看过岛的形状类似于一个卧倒的“7”字,停靠轮船的码头位于海岛的右后侧,上岸后可以很清楚地看到前方大片的杜松树林,就像一块倒扣过来的刷子。
岛的名字至今仍然没有确定,龙古称它为杜松岛,这个名字倒还贴切。楼曲萌巨大的行李没有派上用场,因为很快便有龙古的员工来接待他们了。这几年来龙古一直在改造这个岛,包括砍去了部分杜松树林用来修建度假宾馆和娱乐场所,他还将淡水河改造并通过地下管道引到宾馆内部,还修建了环岛公路。辛十牙已经无法看到几年之前岛上的原貌了,不过现在看来这里的确挺适合度假的。
据龙古说这里还没有正式开放,只是在最近半年才开始接待来公司洽谈生意的重要客户。因为杜松树有药用价值,这里倒还算是比较吸引人的地方。从码头大概行驶十五分钟左右,他们来到了龙古盖的度假酒店。说是酒店,其实也只是一栋四层楼的建筑。度假酒店的斜对面就是杜松树,相隔并不算太远。因为杜松树林的遮蔽,海风的潮气没有给这里造成太大的影响,所以这里比海边要干燥舒适许多。只不过人为修建的坚硬的灰色地面和绿色的杜松树林之间的界限非常明显,就像两块不同颜色的拼图一般。酒店旁边还有一块土地,龙古说他打算在那里种植新鲜蔬菜或者饲养一些家畜,以保持这里的食物来源。
分配好房间以后,龙古嘱咐大家休息一下准备吃晚饭。
“这里的海鲜很不错。”龙古将菜单吩咐下去,厨房立即忙活起来,这应该是岛上来的最多的一批客人了。
“不急,我想去杜松树林走走。”辛十牙朝翠绿的杜松树林望去。
“似乎太心急了吧,杜松树林是这里的一个娱乐项目,但坐了这么久的船,还是休息一下吧。”
“哪里的话,虽然说是旅游度假,我上岛的原因诸位也应该知道了吧。”辛十牙毫不客气地说了出来。
夏少元只是默默地站在一边,而绘里由于晕船,早就让龙泽扶着去房间休息了。龙古和米媛对视了一下。
“我只是出于好意,如果你想看的话我带你去吧。”龙古望向夏少元,“夏老师也一起吗?”
夏少元本不想去,但是辛十牙却说道:“既然夏老师精神还算不错,就陪着一起去看看木屋吧。”
五个人朝着杜松树林深处走去。
“这片树林的确很大啊,树都已经非常高大了。”辛十牙一边走一般发出啧啧的感叹,楼曲萌有气无力地走在最后面。
“好想洗澡,身上粘糊糊的,而且肚子好饿啊,龙虾、鲜贝、蟹肉……”楼曲萌嘀嘀咕咕地跟在辛十牙后面。
真是的,这感觉仿佛被地缚灵尾随了一般,辛十牙叹了口气。
“前面就是木屋了。”龙古忽然指了指,辛十牙往不远处看去,果然,在一片翠绿的杜松树之间有一片篮球场大小的空地,上面建造了一所木屋,木屋全部都是由杜松树的材料建造而成,木屋底下悬空,门下还有几级木质台阶。大概是因为有些年头了,木头的表皮都已经有些脱落,颜色也变成了黑色。木屋并不算太大,大概勉强可以容纳四到五人过夜。
“几年之前,你们就是在这里等待救援的?”辛十牙围着木屋看了一圈。
“是的。”米媛老实地回答道。
“既然已经看到了木屋,两位可以回去了吧,晚餐时间也快到了。”龙古站在木屋的楼梯下。
“啊,晚餐?晚餐?”楼曲萌的眼睛都直了,“十牙,我们回去吧,我快饿死了。”楼曲萌拉着辛十牙的手恳求道。
“夏老师。”辛十牙望向夏少元。夏少元有些猝不及防,仿佛上课时一直都走神的学生被突然点名了一般。
“那个,什么事?”他推了推眼镜来掩饰尴尬。
“我记得你的记忆就停留在那一阵肉香上吧?”
“是,是的。”
龙古和米媛站在一边,米媛站在龙古身后一点,她低着头紧紧拉着龙古的手。
“如果没有记错,你们是在舒敏失踪后第三天获救的是吗?”
“应该——是吧。不是太记得了。”
“那时候已经完全没有任何食物了吧?能抓到鱼吗?”
“没有,森林里也没有可供猎杀的动物。”夏少元补充道。
“那,这肉香?”
“不记得了。”
“但你还记得肉的味道吧?口感如何?”
辛十牙朝着夏少元走了过去,楼曲萌想拉住他,却抓了个空。夏少元的脸开始扭曲起来,就好像是印在水里的影子被风吹动了。
“不,不记得了。”
“你想知道那肉是什么吗?”辛十牙又向前一步,在一旁的龙古用手拍了拍发抖的妻子。
“我不知道。”
“那好吧,如果我告诉你,是那个女人失手用斧子杀死了舒敏,接着那个男人也就是舒敏的父亲为了拯救其余的七人而将自己的女儿作为食物,让你们支撑到救援船队来临的话,你作何感想?”
夏少元的头慢慢转向龙古那边,他似乎一瞬间苍老了十几岁,他的眼睛无助地看着龙古,像是在祈求什么,又像在等待龙古的援助。
“或者说,你其实也知道了对吧?”辛十牙朝夏少元身后的一棵杜松树走了过去,将手按在杜松树的树干上。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要杀那孩子的!”米媛望着夏少元,她不停地重复着这句话,并且朝后退去。
“从岛上离开之后,夏少元从人们的视线里消失了半年,结果回来后立即被聘入X中学,这应该都是您的功劳吧?”辛十牙指着龙古。
龙古点了点头。
“为什么您要聘用一个和自己女儿有暧昧关系的老师?而且他还失踪了半年。”
“因为夏老师很优秀。”龙古面不改色地说。
“真的?会不会是什么交易?”
夏少元跪了下来,双手撑在地面上。
蠢货,居然这么快就崩溃了?
龙古斜眼看了看夏少元。
不过也无所谓,他连卒子都不如。这种男人,也不知道哪一方面能如此吸引着小敏。
龙古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是交易,是交易……”夏少元低着头自言自语着。
“你刚才说是交易?”辛十牙走到夏少元面前,“那半年你到底去哪里了?”
“忘记,我想忘记这里的事,忘记那些肉,我尝试了很多方法,但都没有用。”夏少元的身体瘫软了下来。
“你知道所有的事?”
夏少元已经没办法听清楚辛十牙的声音了,他耳朵里全是几年前龙古与自己的那些断断续续的对话。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也不好受。”
“我绝不接受,你们这是杀人!”
“过失杀人啊,而且是在紧急避难的情况下,这种先例并不算少见。”
“可是你们不仅杀死她,还要吃掉她?”
“这是她生前的遗愿,如果不这样的话,我们所有人都熬不到船来的时候,就算我们可以,那四个孩子也是绝对没有可能的。”
“你真以为这是‘洞穴探险’?那不过是个虚拟案例啊!”
“如果说难过的话我比你难过百倍,我只想告诉你,将我夫人失手杀死舒敏的事隐瞒下去,对外宣称她在岛上失踪。如果你答应的话,我可以让你进入X中学,而且几年之内会一直提拔你,当上主任或者校长也并非什么难事,这也是小敏所希望看到的吧?”
“小敏,她不会原谅我的……呜呜(哭泣声)。”
“可以活着离开这里再说吧,我相信你是个坚强的男人,我的女儿是不会看错人的,相信我,她是自愿成为粮食的,在我怀里,她是微笑着离开的。”
“我将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无法原谅。”
无法原谅——
夏少元的眼睛失去了焦点,他仰起头,看着高高的杜松树的顶端将天空分割成破碎的画面,那些蓝色和绿色混合起来,又变成了一个女孩的笑脸。
“那些肉,他真的吃了?”楼曲萌下意识地把手挡在因为惊讶而张开的嘴巴前面。
“我是罪人,是罪人,我不仅隐瞒了我所爱之人被杀的真相,还吃下了她的尸体,仅仅是为了活下去,为了我可笑的前途。”
这家伙已经从精神上完全垮掉了,龙古看着犹如一滩烂泥的夏少元。
“夏老师所说的交易?”辛十牙望向龙古。龙古清了清嗓子。
“一个是我妻子,一个是我女儿,既然舒敏已经死了,离开岛后再去追究米媛的失手杀人也毫无意义,剩下来的人只有好好活着才能让舒敏安心地离去。”龙古义正词严地回答道。
辛十牙看着龙古,他难以相信,这个人谈及自己亲生女儿的生死的时候居然可以如此冷漠。
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居然还是如此镇定和自信,如果舒介一真的在这个岛上,或许他已经将他好好藏起来了。
“我们先回去吧,的确该吃晚饭了。”辛十牙放弃了继续追问,转身离开了。楼曲萌走过去和龙古一起将夏少元搀扶起来。过了一会儿,夏少元恢复了神志,但依旧十分脆弱,他始终低着头不停地念叨着无法原谅之类的话。
即将走出杜松树林的那一刻,辛十牙忽然觉得身后有什么东西似的。他下意识回头一望,仿佛看到有个人影一闪,但挺拔的杜松树实在像一根根电线杆,实在太容易让人躲藏起来了。
或许是幻觉吧,辛十牙想。
晚餐非常丰盛,但夏少元说身体不舒服要回房休息,米媛虽然列席却也吃得少得可怜,只有龙古和楼曲萌胃口很好,两人如同比赛一般吃了不少海鲜。绘里之前吐得很厉害,所以即使睡了一会之后也只是喝了些果汁、吃了少许沙拉。龙泽则是每道菜尝了一下就推说吃饱了,不再动筷子。
“警官,你的食量还真是惊人啊。”龙古终于败下阵来,看着依然吃着海蟹的楼曲萌感叹道。
“哪里的话,其实我也觉得十分奇怪啦,从小我的肚子就好像橡胶制作的一样,随着食物种类价格的不同,能吃下去的分量也有很大变化哦,再说,这么好吃的海鲜回去吃的话太贵啦,我的工资恐怕没办法支付,所以从早餐开始我就一直饿着。”楼曲萌笑嘻嘻地回答。
“真是丢人,带你来是我最大的失误。”辛十牙用手撑着前额。
楼曲萌将吃剩下的蟹腿朝辛十牙扔了过去。
“如果某个有钱的家伙不那么吝啬的话,我就不至于这样了。”
“我和你出去吃饭你什么时候带过钱包?”
“男人请女人吃饭不是天经地义吗?”
“那也不能从五岁吃到二十五岁吧?”
辛十牙话一出口便知道坏事了,果然楼曲萌脸色阴沉下去,她擦拭干净嘴和手后便转身离席,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那个,恕我多言,虽然是警官,不过这样说出女性年龄还是有些不礼貌吧?”米媛为了缓和气氛说道。
“真是白痴。”龙泽低语了一句,然后看了看绘里。绘里点了点头,两人也离席回房了。
“这个女孩和龙泽……”米媛看着两个年轻人的背影,有些心情复杂。
“现在的孩子很早熟,由他去吧。”龙古打断了米媛的话。
“明天我会安排你们在岛上转转,不过这里并不大,恐怕一天也足够了,只是不知道辛先生究竟还想知道些什么。”
“该知道的好像都知道了。”
“那你是不是打算就舒敏的事提起控诉或者公布出去?”龙古试探着。
“那不是我的本意,我只是想弄清楚真相,找到舒介一。”辛十牙摆了摆手。
“那太遗憾了,这孩子并不在岛上。”
“我会自己去看的,然后得出结论,所以就请您暂时先忍耐我一天吧,虽然我知道自己的确不惹人喜欢。”辛十牙站了起来,他冲着桌上的两人点头示意后也回自己房间去了。
“的确是招人厌烦的家伙,不过也只是一天罢了。”龙古用食指和拇指从盘子里夹出一只龙虾,然后啪的一声把龙虾捏成两半。米媛只是看着丈夫,没有再说话。
海岛的夜色要纯净许多,虽然有杜松树过滤掉海风的潮气,但依然有些闷热。辛十牙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处大片的绿色树林,的确非常惬意。他转过身来,女警官正懒散地躺在藤椅里喝着果汁。房间虽然不算奢华,却非常宽敞,很多家具都是木质品,应该是就地取材,总之一切都显得非常质朴,略带一些原始的味道。
“我说,你怎么在我房间里。”
“一个人太闷啊,你怕什么。”楼曲萌一只手拿着果汁,另一只手做扇子状摇摆着。
“好热啊,没想到现在就这么难受。”
“几年前的海难,应该至少是在五月或者七月了吧,那时这里恐怕更加炎热,真不知道那些人是如何忍受的。”辛十牙双手撑在阳台的扶手上。
那么炎热的天气,舒敏剩下的尸体是如何处理的?即便是去问龙古,他恐怕也会以将女儿海葬之类的借口敷衍我吧。
“你不打算去调查下吗?比如去询问这里的员工最近有没有陌生的年轻男孩出现。”
“没什么太大用处,这里都是龙古的人,如果他有意将舒介一藏起来,问谁也没用。”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辛十牙走过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是一位年轻的服务员。这里的服务员没有统一的制服,只是大体相近,不过在这里能穿的也都是t恤短裤之类的。这家伙晒得皮肤黝黑,手里端着一个果盘。
“请问需要新鲜水果吗?哈密瓜、西瓜、菠萝都有。”
果盘里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
这里的服务还真是周到,辛十牙对水果没有太大兴趣,楼曲萌虽然很想吃,但无奈实在力不从心了。
辛十牙盘算着如何套出一些有用的信息。
“这里现在除了我们还有别的客人吗?”
服务员笑了笑。
“这里还没有正式开放,你们是老板的贵宾,当然不会有别人。”
果然是问不出什么的。
年轻的服务员走后,辛十牙沮丧地坐在椅子上。
“如果找不到舒介一,你会起诉龙泽么?”辛十牙问。
“我只是陪着你寻找真相,但我毕竟还是警察,事件如果到此为止我会以目前所知道的材料来处理凉笑的案子。但说老实话,目前的材料并不见得可以证明龙泽杀了凉笑。至于米媛误杀舒敏,那更是数年前的事了,龙古也不会坐视妻儿被判有罪吧,所以我觉得基本上希望不大。”楼曲萌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
辛十牙双手交叉在脑后躺在床上,楼曲萌以为自己的话让他觉得有些挫败感,于是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来。
“好了啦,干脆就当作来度假吧。”
也只能这样了,辛十牙感叹了一句,他刚想闭上眼休息一下,忽然歪过头看到楼曲萌正像猫一样慢慢爬上床来。
“……你干什么?”
“休息啊,休息。”楼曲萌扯过一条毛毯笑嘻嘻地回应道。
“你的房间在对面!”辛十牙指了指门外。楼曲萌嘟囔着,很不情愿地走了出去。
“真是不解风情的家伙,和小时候一模一样。”
辛十牙送走楼曲萌后便躺在床上,只不过因为开着阳台的门,空气总显得有些沉重,随着海风若有若无地飘来杜松树的味道,清淡而柔和。据说松油和松子都是很好的药材,杀菌效果很好,这倒也成了房间的清新剂了。大概睡到半夜意识模糊地起来的时候,辛十牙觉得有些口渴,于是揉着睡眼爬起来找水喝。不过只有椰汁,好在口感非常柔和可口,辛十牙喝完之后精神好了许多,一时间反而睡不着了,他只好准备出去散散步。路过楼曲萌的房间时,他打开门看了一下,发现她已经睡得如冬眠的蛇,辛十牙摇摇头,心想就算岛沉了恐怕她也醒不过来了。
这家伙吃了那么多海鲜,醒来也许会更口渴,辛十牙将自己没喝完的椰汁倒在杯子里放在楼曲萌床头之后才退了出来。
沿着安静的房间过道,辛十牙走到了大厅的休息处。四周除了海浪声和杜松树被海风吹动枝叶之间互相摩擦的声音外什么都没有,闭上眼仿佛连自己也不存在了。辛十牙把头靠在躺椅上,侧着头看着透明的玻璃窗外的岛屿景色,觉得非常惬意。
不知道何时,辛十牙看到一个戴着黑色棒球帽,穿着白色背心茶色短裤的男人从自己斜对面走出了饭店。因为那人速度太快,辛十牙没有看清,等他注意到的时候只看到了那人裸露的手臂。
或许是这里的员工吧。
辛十牙突然想起,那手臂好像比之前的服务员要白净太多了。如果是长住海岛的饭店工作人员,他没有理由不被晒黑,而从背影来看,那人既不是龙古也不是夏少元,龙泽的话倒是非常接近。
不,那人不是龙泽,虽然龙泽和这人身高体形非常接近,但是从侧面的轮廓来看龙泽应该更加清晰些。
他是朝着杜松树林走去的。夜色袭来,树林显得比白天多了些诡异,一根根直立的杜松树像站直的一个个人,看上去一动不动,但随着海风摇摆的枝叶却又像随时会扑过来,光线非常暗淡,越是远离宾馆越是没办法看清楚。虽然还有依稀的月光,但是在杜松树互相交错投下的黑色影子下更是难以分辨任何人或物,万幸的是这家伙穿了件醒目的白色汗衫。
前面的短裤男人停了下来,辛十牙没有躲藏,他相信在这种情况下没有感觉到被跟踪是不可能的,换句话说是这人带他来的。
两人相隔只有几十米。
“你是舒介一吧?”
辛十牙喊道。声音在树林里回响起来,对方没有转过来,他的身体紧绷着,瘦削的身体也如一棵杜松树般僵硬。
“你母亲很想念你,我知道你没有杀人,只是被利用了而已。”辛十牙继续说着,但前面的人好像聋子一样一声不吭、毫无反应。
辛十牙决定走过去,就在他觉得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他却听到一阵怪异的歌声。
说是歌声,应该说更像是有韵味节奏的朗诵更恰当,这短短的几句歌词辛十牙非常熟悉。
妈妈杀了我,爸爸吃了我,兄妹们从桌下拣起我的骨,埋在冰冷的石墓里。
声音是从辛十牙身后传来的,他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靠近,而且他更明白,杜松树童话的结尾是被杀死的人又从杜松树下爬出来复仇。
童谣继续吟唱着,是女声,就像是隔着什么东西,对了,如同是从地底发出来的沉闷声响一样。
声音在靠近,辛十牙看到前面的男人始终没有任何动作,像蜡人一般。
“舒介一!”辛十牙高喊道。
几乎与此同时,辛十牙感觉到脑后有什么东西带着风声朝自己袭来,他下意识地转身,那一刹那,在微弱的月光下,他看到瘦弱的少女穿着脏破的蓝色裙子、赤裸着双腿、低垂着被黑色长发遮蔽的脸,以及高举起正朝自己砍下来的、闪着寒光的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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