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太阳像一个熊熊燃烧的火球,烘烤着大地。行走在路上,鞋底也被烤软了,似乎要融化一样,热气沿着脚底向上延伸,头顶上则热气蒸腾,每个人都烦乱不安,焦躁的情绪在心底蓄积膨胀,像是一触即发的爆竹。
江宁社区里有十栋住宅楼,一千多户人家,下午三点多钟,院子里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闲人。忽然,社区居委会的姚大妈隔着窗子见到一栋楼顶上冒出滚滚浓烟,失声惊叫:“着火了。”
居委会里除去姚大妈,还有张五娘和裘细妹两个老太太,她们闻声透过窗户向外面张望着,都叫道:“是七号楼,失火了,快叫消防车。”
三个老太太有的打电话,有的跑到室外大呼“救火”,七号楼里陆陆续续跑出来一些惊恐的居民,有的满脸黑灰,有的衣冠不整,有的裤裆里是湿的,还有的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站不起来。不多时,路人也围拢过来,观众越聚越多,向着火的人家指指点点。
姚大妈跺着脚说:“是三单元七楼二号,黄满华家,刚才还看见她出门,这下完喽,不知道家里还有没有别人。”
裘细妹说:“怎么没有,她老公和孩子好像都在家。”
正说着,十几辆消防车拉着震耳欲聋的警笛先后驶进江宁社区,穿着全套制服的消防官兵安静而迅速地跳下车,架梯、上楼、安装水龙,有条不紊。
灭火工作并未持续太长时间。火势原本就不大,主要集中于三单元七楼二号,略波及到左邻右舍和楼上住户,未造成实质损失。只是黑烟非常浓重,充斥在楼道里,引起楼里居民的极大恐慌。好在正是上班上学的时间,居民家里没有多少人,都得以及时逃脱。
但火灾现场损毁严重。着火的是一套一房一厅的单元,室内家具几乎燃烧殆尽,四面墙壁漆黑,地板烧成木炭,在火被扑灭半小时后还有热浪袭人。厨房的地面上洒满摔碎的瓷质和玻璃器皿的碎片,被烟熏得漆黑。最惨的是卧室里赫然躺着两具尸体,一大一小,小的卧在已烧成焦炭的床上,大的趴在地板上,都已经焚烧得无法辨认容貌。两具尸体都蜷缩着四肢,身上蒙着一层焦炭。他们大张着嘴,嘴唇烧去了一半,牙齿露在外面,令人联想起两人在死亡前曾大声呼救或痛哭。
率先冲进火灾现场的消防队长梁文萱虽然身经百战,见到这惨烈的场景也不禁直龇牙,说:“看上去像是父子俩,真惨。”又对消防兵宁卓说:“通知派出所没有?”
宁卓说:“江宁路派出所的所长赵铭伟已经带人过来了。”
梁文萱在室内环视着说:“宁卓,考考你的业务水平,能不能判断出起火点在哪里?”
宁卓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我琢磨一阵子了,既然梁队问,我就在专家面前献献丑。”他走到厨房里,站在厨房和卫生间的间壁墙旁,说,“起火点在这里。”
梁文萱不置可否,说:“说说理由。”
宁卓说:“这个位置的地板已经全部烧毁,残存的木龙骨下部炭化呈波纹状,墙面是钢筋混凝土,烧成灰白色并有条状痕迹,这个地方,”宁卓用手指着距地面约一米半高的墙面,说,“变色部分从地面开始向上呈半V字形痕迹,围绕V字形痕迹有明显的受热面,这些特征都表明这里是起火点。”
梁文萱露出笑容,说:“不错,能把理论和实战结合起来,活学活用。”宁卓是消防队里的业务考试尖子,但从警时间不长,出现场的机会很少,才华尚未得到充分展现。
宁卓说:“不过火灾原因暂时还判断不出来。”
梁文萱说:“很难目测出来,蚊香、电路、烟头和小孩子玩火都可能是失火原因。从现场来看,没有可兹判断的痕迹,需要技术人员进驻,全方位检验。”
两分钟后,江宁路派出所所长赵铭伟,和火灾家庭的女主人黄满华前后脚走进失火房间。打扮时尚、穿着清凉的黄满华隔着门,见到俯卧在卧室里的两具黑糊糊的尸体,惨叫一声后瘫倒在地,汗出如浆,小便失禁,身上立刻就湿透了。她在乌黑、狼藉的地面上挣扎前行,试图要爬到卧室里去。
赵铭伟才和消防队员们寒暄两句,见到黄满华失态的情状,急忙走到前面拦住她,说:“你是黄满华吧?我已经通知了市局刑警队来验尸,在他们到来之前,你不能接近尸体。”
黄满华用撕裂般的沙哑声音说:“那是我的丈夫和孩子,凭什么不让我接近?他们死了,他们死了啊——”黄满华说到一半,哭得声音都哽在喉咙里。
现场没有女警,赵铭伟又不好伸出手去拦阻几乎衣不蔽体的黄满华,正手忙脚乱之际,刑警队的人走了进来。赵铭伟像见到救兵一样,长吁了一口气。苏采萱和另一名女警好不容易安抚过黄满华,把她弄到楼下的警车上坐好,又回到火灾现场。
苏采萱检视过两具烧焦的尸体,说:“目测上去是被火烧烟熏致死的,但是要想排除他们在死前曾遭遇袭击,还要进行尸体解剖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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