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自己脚步,中井心里默念着:“山田一郎,山田一郎。”叫这名字的人虽说到处都有,却唯独在他的熟人里没有。
或许是假名吧,中井心想。据说取假名的时候,往往取那些和自己的真名实姓具有某种关系的名字,要不就取一些最简单最容易称呼的名字,山田一郎这个假名的来源是不是属于后者呢?如果山田一郎是他的真名实姓,那么当大河静子把他介绍给老太太的时候,满可以讲成“担保人山田先生”,正是由于山田不是他的真名实姓,大河静子见面的一瞬间又忘记了这个假名,所以才介绍成“部长”了。
中井推测:称呼“部长先生”,也许此人就是部长,由于平时称呼习惯了,见面时便脱口而出。
那么,大河静子平素习惯称呼部长的人究竟是谁呢?正如老人误解的那样,从年龄上分析,此人不可能是工会里的部长,因为工会里的部长没有五十来岁的,这些部长也从未被大河静子那样称呼过。
因此,值得考虑的应该是公司机关的专职部长,因为机关的专职部长几乎都是五十左右。总务部长、人事部长、制造部长、供销部长、宣传部长……中井把每个部长的形象和名字在自己脑海里过了一遍,这个部长是他们之中哪一位呢?当然,他们之中没有山田一郎这个人。
想到这,中井象发现了什么重大线索似的突然停住了脚步,然而,这个重大线索在他意识里即将出现的时候,却又消失了。
中井为了使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点了一支香烟。
这些事仿佛都与那份租房合同有关,合同书、署名……山田一郎这个假名,这一线索打消了中井的紧张心情。
关键是那个假名,应该考虑,此人为什么用假名呢?所谓公寓的租房合同,一般都是走走形式而已,由于不可能在某个地方公布,即使写真名实姓也无关大局,而且,委托别人当担保人这类事情在日常生活中又司空见惯,对于这类日常琐事,这位“部长”也没敢用真名实姓,难道能说他这样做是无意的吗?如果写了真名实姓,那将会导致什么果呢?明白了!中井断然认为:假设此人真名是A,而合问上的担保人又写了A,那么中井就要按照这个名字去走访A,并且还会就A和大河静子的关系提出各种问题,可能由于A不希望造成这样的结果,才编造了一个假名。由此可以推测,A把大河静子安排在“水友庄”住的时候,就已经预料到她的死期。
这时候,中井的思路又回到大河的遗书上来。
那不是一封遗书,内容纯属凭空捏造,由于断定大河自杀的唯一根据就是那封遗书。因此可以推测,大河的自杀是值得怀疑的。
中井兴奋地加决了脚步,他想:那封遗书说不定是受A的指使写的。A以甜言蜜语哄骗她写一段文字,而她本人并不知道这段文字就是自己的遗书。
这样考虑是不是有点过头?好象一步跨跌了好儿个阶段,因为大河静子是了解中井的,即便A指使大河静子与“我上了中井纯夫的当”,大河静子肯定要问明A的用意和目的,A对此能否作出合理解释呢?尤其当A指使她写“失去了生活的信心”的时候,她不可能没有疑问,她自然会感到恐惧并拒绝其要求。
中井的思路又回到原来的问题上,那就是A究竟是什么人?这个问题仅凭大脑想象是漫无边际的,巴安化妆品公司下有八名部长,无论哪个部长同大河静子来往都不足为怪,男女朋友嘛,哪怕只有一点起因,也很容易结合起来,尤其她是个寡妇,已经结过婚……。
快到五点了,中井给工会挂了个电话,他要把调查情况告诉木场,也想从木场那里得到有关调查情况。
他打电话的时候,捂住鼻子,尽量改变音调,因为他怕接电话的不是木场,而是其他人。木场对他解除了怀疑,其它干部和执行委员却一直把他当成“叛徒”,一个“叛徒”给木场打来电话,恐怕对木场的处境不利,中井担心的正是这个。
他的担心是多余的,接电话的正是木场本人。
“啊,是你,正好,我正要和你联系,你现在在什么地方?”木场在电话中滔滔不绝,他的语气悭锵有力。中井心想,他莫非得到了什么好消息?
“我正在我的住处附近,不过,要和我联系什么事呢?”
“能不能到这里来一趟?”木场并没有回答中井的问题,而是把自己的话抢先说了。
“这就去吗?我今天已经整整跑了一天了。”中井这样说决非出自怠慢,因为他确实累得筋疲力荆就在他喝醉酒的第二天,警察敲门喊醒了他,询问了许多他根本不知道的问题;接着,那个自称仁部伦子的女人又登门拜访,两个人又一同去了区政府;然后,他又去了公司……今天一天走的路比平时两天都多,要是再跑到公司去……他实在不想去了,如果可能的话,最好用电话直接谈完。
“不要哕嗦了,请你务必见一个人。”
“要我见一个人?那人是谁?”中井随口这么问了一句,但心里已经暗暗作了回答,也许要我见那个仁部伦子。
当然,他这样考虑并没有什么特殊根据,只是凭直观感觉而已。
“来一趟吧!在白天约会的那家茶馆怎么样?”
“白天约会的茶馆有两家,究竟是哪一家呢?”中井马上要去茶馆,他渴望再一次见到仁部伦子。
“还是不要去‘伦德’了吧,因为她是在‘伦德’失约的。”
“好,我这就去。”中井回答。
二十分钟以后,中井推开了“鲁本”的店门,他一进去就寻找红黄色彩,却没有发现她的踪影,他想;她可能不来了。
“喂,看什么呢?在这里。”
突然,旁边的桌子有人打招呼,原来木场正在抬头笑着对他讲话。
中井大吃一惊,他随即发现木场身边坐着一个人。
与中井的愿望恰恰相反,此人并非仁部伦子,而是一个二十二、三岁的小伙子,他身穿一套褐色西装,扎着一条鲜红的领带。
也许他参如工作不久,连西装都是崭新的,可是中井却记不起他是谁。
“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大河顺一君,是大河静子女士的弟弟,特地从沼津赶来的。”随着木场的介绍,小伙子站起身来,对着中井行了个礼。
“啊,多谢,我是中井。”中井还了礼,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仿佛感到自已身上有一种无形的压力。
难道小伙子会用奇怪的先验观看待自己吗?他可能是接到警察通知后进京的,如果那样,警察应该把遗书的事告诉他了。
肯定是他到工会要求见中井的。看样子还得辩论一番啦……
想到这,中井感到一阵忧郁,从昨天起,自己已开始参加辩论了。
“您的姐姐遭到了不幸。”
“是啊!……”大河顺一的回答是暖昧的,他的语气对中井似乎并无恶意。
“在警察署问过什么了吗?”
“啊,都对我讲过了。”
“是吗?不过,不知道你相信不相信……”中井打算来个先发制人。
其实,这种辩论式的开场白,连他自己也讨厌。这样一想,他反而不好意思说下去。
“啊,这件事算是结束了。”
木场从中拦住了他的话。
“结束了?为什么?”
中井惊讶地问,转而一想,自己方才这是怎么了?由于从昨天起,中井一直成了谣言和误解的受害者,方才的那段开场白也许出于陷入受害的意识之中而不能自拔的缘故。服务员过来了。
“咖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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