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院的三号放映厅内,电影已经接近尾声。部分年轻观众开始对续集充满期待,年轻人普遍认为这是好莱坞近几年拍摄的最成功的巨制,岁数稍大一些的观众却表现出失望的态度,他们有的开始撕电影票,有的开始骂街,纷纷认为票价不值。在这类观众眼里,好莱坞只能靠绚丽的电脑特效维持电影市常另一部分观众,也就是时下所谓的“脑残”群体,比起剧情、特效以及演员的演技,这些人更关注影片中是否存在辱华以及穿帮的情节。
影片结束的时候,很多观众纷纷起身离座。三号放映厅里只剩下大约十位观众,我就是未离场的观众之一。我相信,剩下的那几位和我一样,都在等待隐藏情节。因为这年头好莱坞大片都喜欢玩噱头,导演们非常钟情在字幕之后穿插“下集预告”,这已成了司空见惯的事。
在字幕播放一半时,银幕就恢复成了原来的样子,电影没全部放完就被卡了。几个岁数不大的兄弟冲着放映室大声嚷嚷,“搞什么飞机?”“激情戏已经被剪了,难道连字幕也要剪吗?”“就是,你们的票价怎么从来不剪?”抱怨归抱怨,当负责清场的工作人员陆续进入放映厅后,大家也只得乖乖离开。
观众成双结对地散场,唯独我是孤身一人。不过,我已经习惯了孤独。我的生活中没什么朋友,唯一要好的同事也只是看在钱的分上才和我交流。那人叫邵斌,每次我需要帮助的时候他就没了踪影,而他的生活一旦出了状况,就会自动现身在我面前,然后嬉皮笑脸地问我借钱。我当然可以对他说“不”,只是,如果连唯一的“朋友”都要放弃的话,那我的人生就太过悲惨了。
拿出手机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半了。素不相识的情侣勾肩搭背的在我面前晃过,看样子后面还有别的活动,可我的活动已经宣告结束,能做的只有回家睡觉。说实话,我也很想找个女朋友,今年已满二十五周岁,我却连个初恋都没有。我曾在“天空交友”论坛贴过自己的照片,这是个很大的交友社区,每天访客有上百万人。照片从婴儿时期一直到青春期,最后是经过PS处理的近照,可是仍得不到异性的青睐。所以,每每想到这里,我都会不由自主地唉声叹气。
其实,并不是我不敢追求女生,有些事情是命中注定的,我没有英俊的相貌,给人第一印象就是个十足的挫男,平时问个路都会被异性回避。抛开遥遥无期的恋爱奢想,若是哪个女生能够站在那里,坚持盯我看上五分钟,那都是非常稀有的事情。没办法,我长得就这么寒碜。
一些观众在街口探讨着上哪儿吃消夜的话题。听他们这么一说,我的肚子也有点饿,算了,还是回家吃泡面吧。
眼前出现一位美女,看样子像是和朋友走散了,她踮着脚在散场的人群里寻找伙伴。与我擦肩而过的时候,我不自觉地多看了她几眼。这时,我的视线里出现一位男子,那人见我往这里看,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他在暗中跟踪我吗?别瞎想,大概是巧合吧,我这个穷光蛋,怎么会有人注意?
我抽完烟盒里的最后一支香烟,往路口的超市走去。
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冷冷清清,除一位收银台的伙计外,就只有我这么一位客人。
我尽量不去看货架上的零食。那些膨化食品对我来说,既没营养又不经吃,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口袋里没有多少钱。我在货架上拿了一瓶绿茶,两袋压缩面包,这就算是明天的早餐了。来到摆有方便面的货架,我挑出一袋六包装的泡面放进购物篮。这时,通过货架上的缺口,我发现令人费解的事,刚才那个中年男子正站在外面往超市看。
现在看来,这人的出现绝非巧合,这儿只有这么一间超市,只有我一位顾客。如果是抢劫犯,刚才在人少的地方就该动手了吧?如果他想和我搭话,之前也应该叫住我才对。莫非想要跟踪我回家?可是,我家里没什么值钱的宝贝埃是我最近招惹到什么人了吗?仔细想想,完全没有这回事。这人究竟想干吗?
我假装在一排排的货架之间走动,眼睛却忍不住往他那里看。该男子戴着太阳镜,粗看一下,年龄至少在四十岁以上,身体挺结实,单对单的话,我肯定不是他的对手。这可如何是好?报警吗?他又没做什么事,警察来了也不会拿他怎样。可是,如果他下手的话,再报警就迟了吧?
我不愿多想,因为越想越复杂,现在唯一要做的事就是甩掉这个尾巴。附近的街道我较为熟悉,有一条胡同离超市不远,那个胡同就像迷宫一样复杂,不熟悉地形的路人只要进入胡同,就如同进了诸葛亮的九宫八卦阵一样,进去容易出来难。
在收银台付了钱,见柜台上贴有“香烟假一罚十”的标签,我又顺手拿了一包十块钱的香烟。拆开包装上的玻璃纸,我点燃深吸了一口,居然是假货,真是倒霉到家了。唉,这年头,生意人的胆子越来越大,宰顾客的刀子都放在台面上。回去找人家“罚十”是不可能的事,只能怪自己倒霉吧。
抽着这根假烟,我径直走进胡同。现在人普遍睡得较晚,这时候有不少住户的家里都亮着灯,所以对手就是再强,谅他也不敢乱来。我一边谨慎地在胡同里左拐右绕,一边竖耳聆听身后的脚步声。那人似乎没跟来,难道是我多虑了吗?
走出胡同环视四周,果然没有跟来。看来要么是被我甩了,要么真的是我多虑了。虽然我绕了点弯子,但总算记得回家的路。
来到一座小石桥,时间已接近夜里十二点。
看着夜空高挂的明月,我心中不免产生一丝悲凉。我从出生起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长大了一事无成不说,倒霉的事还总让我碰上。没有女友也就算了,好不容易找了份工作,工资却连房租都支付不起。说真的,每次路过这座桥,我都有纵身一跃的想法。
哀叹数声。我和平常一样把头低下静静地看着河水,和以前一样,我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就这么结束生命太可惜了”,我总是这样告诫自己。也许明天买张彩票就中了头奖,现在自杀实在划不来。可是,我是个从来不买彩票的人。
一阵脆弱的哭泣声吸引了我的注意。顺着声音看去,河里居然有个白衣女子!太可怕了!我倒吸一口气,沮丧地仰望星空,不由在心里叹息:我已经很惨了,怎么还要让我撞鬼呢?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一盏路灯还挺配合,忽然闪了两下就灭了。灯光消失之前,我看见河岸上蹲着一个白衣女子。啊,原来不是什么鬼,是水里的倒影。可是,白衣服……天啊!她跳下去了,这女人要自杀!
我没有多想,从桥上纵身跳下。虽然我游泳功夫不赖,可是河水冰冷刺骨,划水的节奏险些被打乱。
前方的女孩离我很近,半个人已经浸泡在水里了。当她的脸即将被河水淹没时,我托起了她的下巴,她却推开我似乎铁了心想要寻死。这女人的力气还挺大,都说求生的人有一股爆发力,现在看来求死的也差不多。
冰冷的河水让我的左小腿开始抽筋,我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征兆。事已至此,我不得不破例一回,用暴力解决问题。
两记响亮的耳光响起,她果然老实了。女孩没有反抗,只是一个劲地哭泣。眼泪、鼻涕全淌在我托着她的那只胳膊上。她虽然不再挣扎,但也没有配合的意思。很快,她的脸色变得和衣服一样白。糟糕!是不是猝死了?我没空去探她的鼻息和脉搏,我只希望自己的所作所为没有前功尽弃。
拖着她游到岸边,可要把一个没有知觉的人推上岸难度很大,我只能拼尽全力。这时,我的左小腿突然疼痛难忍,看着昏迷不醒的少女,我认为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我无助地看着夜空,今天恐怕是我在这世界上最后的日子了。既然要死,我不妨保住别人的性命,让自己死得轰轰烈烈一些。
牙关紧咬,我使出全身所有的力气把女孩推上岸。此刻,我的左小腿已经彻底麻木,我的手臂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可用了。现在的我,就像电影《泰坦尼克号》中的杰克一样,趴在岸边,无奈地看着岸上的女孩。
我不想放弃,但体力早已透支。专业救生员所掌握的技巧我统统不会,所以才造成现在的局面。岸边的石壁下方连个踏脚的地方都没有,是我命该如此吗?脑海里突然出现童年时期的场景,我知道这不是好事,常听人说人在临终前,脑海里会闪过这一生的画面。我不愿多想,可那些画面却不停地在脑海闪烁。
刺骨的河水侵袭着我脆弱的身躯,岸上的女孩手指微微动弹,我仿佛找到了救星。我的嘴唇机械式地微微张开,遗憾的是,我连发声的力气也没有了。怎么会这样,我自认这一生没做过什么坏事,难道好人真的短命吗?
渐渐地,我的手臂用尽了最后一丝力量,我沉入水下。
标准的泳姿被我忘得一干二净,换来的是一阵起不了多大用处的扑腾。
几秒钟后,我的身体完全失去协调性。我在下沉,慌乱之中喝了两口河水。第一口水,让我的思维顿时变得清醒起来,可惜这只是瞬间发生的事。第二口水,让我的思绪变得一片空白。
加油!用力划水,我不会死的!
加油!用力!用力!
我彻底被河水征服,失去了所有的知觉。
朦胧之中,感觉有人在给我做人工呼吸。眼睛睁开之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通过咳嗽排出残留在肺部的河水。电视上那些溺水获救的人,通常咳嗽之后就成了没事的人,现实中根本不是这么回事。虽然捡回这条命,但我此刻还是没有力气,我能做的只有大口呼吸清新的空气,周围的空气中伴有阵阵草香,我从嗅觉开始,一步步恢复其他器官的知觉。
是那个女孩救了我吗?女孩醒了吗?嗯,的确是她!
女孩抱着我,将我靠在一棵柳树旁。
白衣女生蹲在我身边,哭哭啼啼地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可千万不能死呀!”
我大口地做着深呼吸,根本没力气做出回应。胳膊微微阵痛,这才发现上面多了一道细小的伤口,大概是垂死挣扎时意外划伤的,血已经止住,不会有大碍。
岸边,放着女孩遗留的一些东西,像是驾照、身份证、诺基亚手机、粉色的单肩包、印有ty的钱包等物品,看来她在入水前就把确认身份的物品留给了世人。
她从包里拿出纸巾,帮我擦去额头的水珠。这时,那部诺基亚手机传出《兰亭序》的铃声,我随意瞥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端木生”三个字,女孩接了电话。她的手机通话音量开得很高,所以我能听见谈话的内容。
“哥。”她这样称呼对方。
那个叫端木生的人态度很好,好像很关心她,“刚才去哪了,怎么不接电话?你没事吧,雪儿?”
“我刚才,刚才有点事情。”女孩在撒谎。
端木生在电话那头起了疑心,他说:“你不会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吧?”
女孩故作镇定,挤出勉强的笑声,“怎么会?你妹妹很坚强的呢!”
“那就好。我没别的事,就是不太放心。”
“都这么大人了还让哥哥担心,怪不好意思的。我现在很好,没事的话我先挂了。”
“嗯,没事就好。如果需要找人倾诉的话,随时可以打给我。”
“嗯,我会的。”
“早点睡吧,小妹。”
“嗯,哥哥晚安。”
挂上电话后,女孩脸上的笑容瞬间驱散,她捂着嘴又哭了起来。
“小姐。”我有气无力地说。
“我不是小姐!”看起来,她还挺在意这种称呼。
我只好试探性地改口,“同学?”
见她没提出不同意见,我继续问下去:“你是不是失恋了?其实失恋有什么关系呢,生活还得……”
她打断我的话,“你不明白,我暗恋那个人已经整整十五年了。十五年,你知道十五年后被人家拒绝是什么心情吗?”说完,她拿回给我擦水珠的纸巾擦起眼泪。
“感情这种事不能强求。再说了,”我本不想说,但终于有个异性能和我聊天了,这样的机会我是不会错过的,我低着头,拔了两根埋在土里的小草,“再说,十五年算什么。我已经倒霉了二十五年。从我出生那天起,我就被父母抛弃……”
“你是孤儿?”她很认真地看着我,“那你后来见过亲生父母吗?”
“没有。”现在轮到我哭了。这不是演戏,难得能有人愿意听我倾诉,真的很感动,“据说我刚出生的时候,就被人遗弃在某商场的女厕所里,警察没有在我的随身衣物里找到出生证明,只从里面翻出一张我当时的照片。他们去医院询问是否有产妇丢了孩子,随后又调查商场的工作人员,询问是否发现行迹可疑的顾客。在调查无果的情况下,警察只能把我交给儿童福利院。因为我的生肖属龙,院长就把‘龙’字作为我的姓氏,给我取名‘天翼’。这名字我倒是很喜欢,生肖也很满意,可是我的运气完全与生肖不相称。按理说,属龙的人都是很有福气的吧!可我活到现在,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头上。”
我喘了口气,看着这位面无血色的女孩,“我也曾想过自寻短见,可是当我想要自杀的时候总是会发现,我连死都不怕,难道我还怕活吗?小妹妹,我岁数比你大,不妨和你说句掏心的话。如果你爱的那个人是个好人,我认为你这十五年的付出是值得的。”
“龙哥,”她咬着下嘴唇,深深叹息,“失恋这种事,不是朋友的一两句劝说就能让人走出阴影的。也许,也许时间真的可以冲淡一切。不过不管怎么说,我还是要谢谢龙哥的救命之恩。”
“不,我应该向你道歉。刚才我还打了你两巴掌,真的很对不起。”我低着头补充道,“而且你也救了我一命,不是吗?”
“龙哥,你的命不是我救的。”她的这句话让我摸不着头脑。
“不是你?”我四下张望,“这里不就是我们俩吗?”
“大概悲伤过度,我还没上岸就晕了过去。当我醒来后发现龙哥也躺在岸边。”
听到这里,我扶着柳树的枝干站了起来,“你没有把我从水里救上来吗?”
“我只是学着电视里的样子,给你做了人工呼吸。”她把头低下,有点不好意思。
“那,那是谁救了我?”
“也许是间隙性的失忆吧。”
“间隙性失忆?”我傻乎乎地看着她,“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我说的对不对。以前我看过一部电影,上面说人在遇到车祸、溺水等情形后,大脑受到强烈的刺激,醒来后会暂时忘记之前发生的一些细节。所以我猜,龙哥可能是自己爬上岸了,但暂时想不起这个细节。”
“有这种情况吗?”我半信半疑。
“啊!差点忘了,我还没告诉你我的名字呢。”
“你刚才打电话的时候,说自己叫雪儿,那是你的真名?”
“嗯。”雪儿点点头,此刻她的心情比起刚才好了很多,“我叫端木雪儿,朋友都叫我雪儿。龙哥,你在哪上班?我去给你做面锦旗。”
“锦旗?”我乐了起来,“不用那么夸张吧。”
“一定要的!现在见义勇为的人太少了,我要让你的同事和老板知道你是个英雄!可以告诉我你在哪里上班吗?”
“锦旗真的不必了,我是星运保险公司的业务员。”
“星运保险公司?”她突然凑到我面前,这时我才发现原来她的眼睛很大,“你真的在那里上班吗?”
这样的态度让我困惑,“怎么,公司里有你认识的朋友?”
“不,我下周一要去那里实习。”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世界真的很小呢,对吧龙哥?”
我惊讶地说:“过几天要去实习,今天你还自杀……”
端木雪儿低头不语。我立刻改口,“我的意思是,既然要上班,这些天就得养足精神才行呀。雪儿,时候不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嗯。”端木雪儿笑起来,“能认识龙哥这样的好人,真的很高兴。”
“别这么说。能认识你也是我的荣幸。而且……”我想对她说,她是第一个和我聊天的女性,可是又怕给她造成不必要的压力,于是随口说,“而且,我认识了你哥哥,他叫端木生,对吧?”
“对啊,我哥是个警察,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对了,我有个请求。”
“请说。”
“今天的事情不要让第三个人知道,可以吗?”
“这个当然了,不过我也有个前提。”我和她一起离开河岸,“你必须保证,以后不要做这样的傻事。”
“嗯。”
带着端木雪儿走到一条宽敞的大街,这里方便她打车回去。在路灯的帮助下,我终于看清了她的长相。白皙的脸蛋上镶嵌着一对宝石般的大眼睛,深色的瞳孔就像布丁一样闪烁着纯洁的光芒。上翘的睫毛很长,正好可以衬托这对完美的眼睛。鼻梁高挺,嘴唇粉嫩,标准的娃娃脸,再没有比她更可爱的女孩了。唯一的瑕疵就是她的个头较矮,大约只有一米六的样子。
我忍不住偷偷咽了口口水,天啊,我居然救了个绝世美女!这难道是天赐良缘吗?不过,她这么漂亮居然还遭人拒绝,那个男的得长成什么样啊?哼,再帅又能帅到哪儿去呢,这样可爱的小妹妹都不珍惜,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龙哥。”雪儿把我带回现实。
“啊?”
“车来了。”
“哦。呃,你赶紧回去吧。到家后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我很想让她回去后发条平安到家的短信给我,可我的手机已经彻底报废了。
“嗯,龙哥也早点休息。晚安!”雪儿在车内冲我挥挥手。
我像个受程序指挥的机械人一样,高举右手左右摇了摇,等车开出较远的距离,才道出一声:“晚安。”
看着渐渐远去的车尾灯,我暗自窃喜。老天爷,你对我太好了,虽说衰了二十五年,但头一个异性朋友就长得这么漂亮,难道我转运了吗?虽然在超市买的那些东西全泡了汤,但我真的很高兴,今天的善举让我发现好人还是有好报的。这次救人之举,真是赚大了!等等,如果救我的人不是雪儿,那会是谁呢?那个戴墨镜的中年男子?不可能,我之前已经把他甩开了。难道我真的间隙性失忆吗?
11月12日,星期一
为了能与雪儿的友谊更近一步,我特意穿上一套整洁的西装去上班,头发上也喷了些发胶,还特意喷了点动感男士香水。人逢喜事精神爽,又何况是去会佳人,当然得下点本钱了。
在电梯口碰见了几个同事,他们都夸我有型。出了电梯,邵斌就迎了上来。他依旧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天翼,好消息!今天公司来了个……哟,你鬼上身啦?怎么把自己打扮成这样?”
“不帅吗?”我问他。
“帅你个蛋啊!”他张口就损我,“你这打扮90年代就过时了。不过没关系,你一向挫惯了,偶尔改变造型也无所谓啦。过来过来!我跟你说,今天公司来了个小妞,可他妈正点了,长得那个漂亮啊!”
我递上纸巾,“瞧你一副没见过女人的样子,擦擦口水先。”
我推开前方的玻璃门进入办公区。大伙儿都因我这身打扮开始私语交流,端木雪儿从最里面的那个办公隔间站起身,捧着一个漂亮的饭盒走到我面前,嗲声嗲气地说:“龙哥,请你吃早餐。”
我打开饭盒,里面摆着两块做工精美的笑脸蛋糕,“让你破费,真不好意思。”
“应该的。”说完,她坐回自己的位置。
直到她娇小的身躯离开我的视线,我才推开邵斌放在我胸前的咸猪手,“你有毛病吗?”
“控制不住嘛。喂喂喂,大家都是兄弟,你可得跟我说实话!她是你女朋友吗?”
“不是。”我如实回答。
邵斌一拍大腿,“那这个机会你是不是该留给兄弟我呢?”
“不是我打击你。她的眼光很高,恐怕不会喜欢你的。”
邵斌摸着下巴,模样非常猥琐,“少跟我来这套,她眼光高还会和你做朋友?我不管,你要是不给我她的号码,你借我的那两千块,就甭打算要了!”
“喂……”我只说了一个字,他就拎着公事包出去跑业务了。
坐进属于我的小隔间,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文件,大好的心情一下跌落谷底。我整了整领带,挑出第一叠文件。这些都是客户资料,当中投保的客户很少,大都是些陌生人的号码。保险公司从房地产开发商那里买到业主的号码和姓名,安排员工一一给他们拨号,试图让这些陌生人成为我们的保员。要说买客户资料这种事,非但不道德,而且还触犯了法律。可是每家保险公司都这么干,并且极少有人就侵犯隐私的事状告保险公司,这事对国人来说已经司空见惯,所以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拿起桌上的电话,我开始拨第一个号码。
“喂,张先生吗……你好,我是星运保险公司,我想……”话没说完,对方就扯开嗓子大声问候了我的祖宗,跟着电话那头就出现了忙音。
对这种事,我也早已习惯,只要提到“保险公司”这四个字就会遭人反感。有的客户直接挂电话,有的则像张先生这样,张口就骂街。
当我去拨第二个电话时,办公室传来端木雪儿的声音。她好像遇到了工作方面的问题,需要找人求助。顿时,除我以外所有的单身汉都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窝蜂地涌向端木雪儿,纷纷表示要当她师傅。
雪儿挤出人群,咬着下嘴唇走向我这边。她咬嘴唇的可爱模样,又让我吞了口水。
“龙哥,没打扰你工作吧?”
“是什么问题?”我故作镇定地说。
“这份保单我有些地方不太明白,你能告诉我吗?”
“可以。你把椅子搬过来,我跟你细说。”我说这话的时候,发现那些男同事的眼神很不友好。
我把自己所掌握的经验,毫无保留地告诉了雪儿。她和我靠得很近,很认真地听每一个细节。与那晚不同的是,这次近距离接触,我发现我的心跳很快。老天爷请你帮帮忙,别让我在雪儿面前出丑埃。
祈祷刚结束,老板就出现在我面前。他挺着啤酒肚,脸色难看,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来这几天一直没睡好。熟悉他的同事都能猜到,老板买的股票又跌了。周围的员工赶紧低头工作,大家都是一副忙得不可开交的样子。
“你在干什么?”老板厉声质问。
员工的声音绝对不能高过老板,我深知这一点,于是低声下气地回答:“我在教她业务知识。”
“你,”老板指着雪儿,“到那位戴眼镜的师傅那儿,让他教你。”
“哦。”雪儿冲我吐了舌头,无奈地离开。
“电话打了没?”老板叉着腰问。
“正在打。”
老板伸出肥硕的大手,一把抓起桌上的客户资料。通常来说,我们每拨一个电话,都会在客户姓名旁用铅笔打上一个钩。老板拿的那张资料上,只有一个钩,这下我惨了。
啪的一声,老板把资料拍在桌上。他指着墙上的时钟,对我吼了起来,“半小时才打一个电话?你脑子里整天在想什么?”说着,还用他那根粗短的食指戳我的脑门,“公司请你来不是让你当少爷的!”他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溅在我脸上,我却不敢回避。这下完了,这个月的工资肯定被扣光了。
老板气势汹汹地走回他的办公室。周围的同事都看着我,我却把视线放在雪儿那里。她也正看着我,用唇语说了句“Sorry”,我不想过度难堪,就挤出一丝苦笑,什么也没说。当我刚把脸转回来时,老板又大步流星地走过来。只见他带出一份报纸,使劲摔在桌上。他的食指戳着报纸上的那条新闻,“去做个化验,看看你是不是百亿富翁家的公子。如果不是,你要么在这里好好干,要么就给我滚蛋!”老板骂完我,也不忘骂大家,“你们都给我听好了,公司从来不缺人手,谁不想干现在就跟我说!”
我起身向老板鞠躬。
待这个死胖子走了以后,雪儿想要过来安慰我,却被我的眼神制止了。我重新坐回椅子上,视线落在新闻的标题上“百亿富豪临终寻子”。报道上的一段文字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段很惹眼的信息,指的是上回说百亿富豪的孩子里有罪犯这件事,纯属子虚乌有,后面是特此更正之类的话。
呵,像我这样的人,有份工作混口饭吃就已经很满足了。百亿富豪?天下孤儿岂止我一人?这种富贵命怎么会轮到我头上。在老板没有发疯之前,赶紧开工才是正事。
对照客户资料,我一一拨通他们的电话,也被其中的客户轮番骂了几次。面前的“小山”消灭了一半,午休的时间也到了。雪儿第一个也是唯一个跑过来安慰我的人,她一个劲地向我道歉。
“和你没关系,是我自己工作马虎。”我看着饭盒里的蛋糕,“去吃饭吧,蛋糕就当餐后甜点好了。”
“好埃”
出了公司的大门,我们在街边随便找了家拉面馆入座。雪儿没表现出任何不满,看来她不是娇生惯养的那种女生。用餐期间,有不少客人都在看她,还有人想用手机偷拍,都被我瞪眼制止了。
两位食客的谈论引起了我的注意,他们在谈论百亿富翁的话题。其中一个人说:“这富豪怎么连个照片都没登?”另一人回答:“这有什么奇怪的。真正有钱的人都很低调,只有暴发户才会高调。”先前的人又说:“如果我是他儿子就好了。”同伴笑着回应,“可以啊,你只要去医院检测DNA,化验结果确认你是他儿子,你就爽翻啦!”
“龙哥。”雪儿在叫我,“你既然是孤儿,可以去试试看埃”
“试什么?”
“亲子鉴定。”
我笑了起来,嘴里的面差点呛进肺里,“别拿我开心好不好,我的命自己最清楚。百亿富翁的儿子?哈哈,这概率比中彩票还低埃”
“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万一这概率真的被你撞到了呢?”
“算了吧,我还是少惹点麻烦比较好。”我喝了几口汤,把碗放下,擦了擦嘴角,走向柜台的结账处,“两碗拉面,多少钱?”
“十二块。”
“怎么涨价了,上周还是五块一碗埃”
“金融危机嘛,老弟。”
付钱的时候,我冲雪儿微微一笑。当我把头转回面馆老板这里时,隐约感觉刚才一瞬间好像看见一个似曾见过的身影。我看着外面,试图寻找刚才发现的目标。在麦当劳旁边站着一个戴墨镜的中年男子,此人身体很结实……是他!正是那天跟踪我的男人!
这次,我没有选择逃避,而是正色看着他。没错,就是他!他也正看着我,而且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这人究竟想干什么?趁着街上人多,今天我非得问个清楚不可。不等店家找钱,我就冲出拉面馆,直奔对方而去。
“龙哥,你去哪儿?”雪儿在后面叫我。
我什么都没说,反而加快前进的步伐。让我意外的是,对方见我冲他而去,转身推门进入麦当劳。想跑吗?我快步上前,推开麦当劳的大门。与此同时,店内的工作人员对我弯腰鞠躬,“欢迎光临!”
这是间较大的麦当劳店,我站在门口环顾四周,并没发现他的踪迹。躲进洗手间了吧?我径直走向洗手间,里面只有一位工作人员在做清洁工作,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客人。莫非对方上了二楼?不对,我进门之前没发现有客人上楼,倒是见到几个白领下楼。对了,侧门!我连声致歉挤过人群,迅速推开侧门,可惜完全找不到对方的影子。难道根本就不存在这个中年人吗?雪儿说我间隙性失忆,那仅仅是她说的一种可能,间隙性失忆并不代表会产生幻觉吧?我确实见到这个男人,这不会有假。仔细想想,那个墨镜男一定趁我去洗手间之前就从侧门开溜了吧!
在人群中,我见到雪儿娇小的身影,她正伸长脖子四处找我。
“真抱歉,因为刚才有点内急,拉面馆又没有洗手间,所以……呵呵。”我编了一个谎言搪塞过去。
“看出来了,你是挺急的。”雪儿捂嘴一笑,“龙哥,把你的手机号给我吧,这样方便找你。”
“呃,我的手机……”我摸着口袋,今天上班根本就没带手机。那晚落水后手机就报废了,我一直没买呢,“我的手机有点问题。”
“是因为那天救我的关系吗?”她还不算太笨,“这样好了,明天我赔一部给你。”
“不用破费。你又没工资,我买部山寨机可以凑合用。”我不想与她在这个话题上争执下去,于是说道,“趁现在是午休时间,关于业务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可以教你。”
“好埃”
这一回,我没有在意雪儿甜美的笑容。墨镜男子的再度出现让我有点魂不守舍。他到底是谁?为何几次三番的跟踪我?
下午三点,老板召开了一场会议。端木雪儿没有参加,老板给了她几本关于保险知识的理论教材,以及本公司的规章制度,就把她打发了。在下班之前,雪儿将她的手机号写在一张纸条上,被我夹在记事本放进了西装口袋。
老板对公司的业绩表示不满,并且拿我早上的行为做示例,再度批评我。会议上,那些平时油腔滑调的同事,表现得很认真,老板每说一句话他们都会频频点头。平时工作卖力的人,此刻表现得更加谨慎,每个人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小心。
我把耳朵卖给了老板,脑袋里却努力回忆那晚发生的事。雪儿说我可能有间隙性失忆,我突然想到一种可能,或许失忆的人不是我而是她。我确信自己被人所救,她却不记得自己昏迷之后发生了什么,这样一来的话,暂时不能排除她救我的可能。至于那位神秘的墨镜男子,我实在猜不出对方的目的。
思考问题的过程中,老板说的每句话我都没在意。在我眼中,老板有点像刚被钓上来的鱼。他的嘴一张一合,模样显得很可笑。回过神,我发现他在这一个多小时的时间里,说的尽是加强团队精神一类的废话。这种话他不知说过多少次,每次都希望员工可以团结一致,拧成一股绳,振兴星运保险公司。可是,他从没提出怎样让员工团结的方案,这样的老板在我眼里和废物没有区别。只要由他来领导,即便是太阳从西边升起,这间公司也不可能飞黄腾达。
坐我左边的邵斌用脚尖碰了碰我。我低头一看,他把手机放在我的眼皮底下,屏幕上是他刚才编写的短信:“把端木雪儿的号码给我,晚上请你吃饭。”
我推开手机,手指放在桌下摇了遥。
坐我右边的同事咳嗽了一声,提醒我们别被老板发现。
邵斌又编写一条短信:“给我号码,今天就还你钱。”
我还是摇了摇手指。
老板察觉我们这里的状况,挺着肚子冲过来,骂道:“你们两个马上给我滚!”
我傻了,邵斌却很镇定。他拿着手机对老板点头哈腰了一番,然后解释道:“刚才龙天翼提醒我,让我录制您的谈话,我觉得这有助于督促我们平时的工作。您如果介意的话,那我马上把它删掉。”
老板脸色略显红润,没有计较这个小插曲,重新走回他的位置。这次,他的演说比刚才更有激情,声音也更加洪亮。我算是服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么愚蠢的老板。
会议结束后,老板表示要单独找邵斌谈话,看样子很欣赏这位员工。邵斌离开前对我说:“放心,我肯定在他面前多夸你。”他那副德行让我心烦,但是在老板面前美言几句总不是坏事。我答应把雪儿的号码给他,不过我深信雪儿是不会对他这种人有兴趣的。
走出会议室,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回到办公区,我整理了自己的物品,拎着公事包准备回家。运气好的话,也许可以和雪儿一起用晚餐。在过道一一和同事道别,他们在那里讨论晚上去哪儿唱歌,根本没把我的招呼当一回事。无所谓,我早已习惯他们的冷漠。
隔着玻璃门,看见对面的梯门即将关闭。我箭步冲出,上前喊道:“等一等!喂,喂!”
“请问,”声音出自我的身后,“你是龙天翼先生吗?”
我回过头,脸色变得煞白,叫住我的人竟然是跟踪我的神秘男子。中午吃饭时,我还在琢磨如何当面向他问个明白。现在,他就站在我对面不足三米的距离,我反倒惊异得不知如何是好了。
近距离观察,中年男子有着一张国字脸,他穿着一件黑色皮衣,左手手腕戴着一块银色的劳力士。他的呼吸很有规律,下巴上有一道不太显眼的刀疤。刚才他就坐在玻璃门旁的长椅上,我出门时竟然没看见。
电梯内的同事说话了:“你还进不进来啊?”
另一位女性同事二话没说,摁了电梯的关门键。
男子提了提鼻梁上的墨镜,又问了一遍,他的声音非常浑厚,“你是龙天翼先生吗?”
“是。”我看着他,不知下面该说什么。
他伸出右手,“我叫张爵明,你也可以叫我老张。”
出于礼貌,我只好与他握手。他的手很有力,手掌分布着厚厚的老趼。
“我希望,龙先生可以和我去一个地方。”
我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同时迅速观察玻璃门内的办公区,还有一些同事在那里聊天。我想,就算他们平时对我再冷漠,如果我叫一声“救命”,总会有几个人出来帮忙吧。
“我不认识你,凭什么跟你走?”我很自然地说。
他回头瞄了一眼,然后说道:“就凭我那天救你一命。”
听到这话,我紧锁眉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救我的人是你?”
“我们可以在路上说吗?”他走向电梯,摁动向下的箭头,“你不必担心。如果我要动手的话,当时就不会救你。”
“去哪儿?”我还是有点不放心。毕竟这个张爵明可能不是他的真名,而且,我完全不知道他的来历。
“我的车在下面。”他答非所问地回答。说完后,电梯停靠在我们这个楼层。他走进电梯,像是在等我进去。见我犹豫不决,他就一直把手放在电梯内的“开门”键上。很明显,这是一种强制性的做法,他的这个举动暗示我,今天我非跟他走不可。
“你想干吗?”我走进了电梯,与他保持一定的距离。
电梯缓缓下行。
“看了近期的报纸吗?”
“哪份报纸?”
“任何一份。”说着,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从报纸上剪下的新闻,递在我手里。“百亿富豪临终寻子”的标题再次映入眼帘。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难道说……”我欲言又止。我希望他能帮我把话说完,让我有一个惊喜,可是他什么都没说。
电梯下降至B1楼的停车常我虽然有驾照却没私家车,所以从未来过停车常这里灯光昏暗,方位也摸不清。印象中,黑帮电影里有些杀人场景就出现在停车场,因此我始终跟张爵明保持三米开外的距离。
张爵明从皮衣口袋里拿出车钥匙,对着一辆奥迪R8揿动钥匙上的按钮,黑色轿车的报警系统叫了两声,前后四盏双跳灯跟着闪烁了两下。他打开车门,冲我扬起了下巴,示意我上车。
我本想挑后座的位置,因为我觉得那会对我有利,可是这车根本没有后座。无奈,我只好坐在副驾驶的位置。车内的汽车香水味道很浓,我担心这可能是什么迷幻药,于是在他发动汽车后打开了右边车窗,对此他并不介意。
轿车缓缓驶出停车场,上了大街后,司机就开始提速。街道两边的爱车一族把羡慕的目光投向我们,我的心跳却和张爵明脚下的油门配合默契。遇到交通灯时,他松开油门,我望着窗外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踏实不少;交通状况良好,他的右脚始终不离油门,我的心跳也随之上升。
从口袋里掏出廉价香烟,想利用尼古丁镇定自己的情绪。张爵明瞥了我一眼,顺手从皮衣里摸出一包软中华,丢给我。看起来他很客气,但我不敢抽他的烟,谁知道那里面掺了什么。
前后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这辆奥迪R8带着我进入了郊区,经过一片大学城,轿车在一栋写字楼前停下了。这栋写字楼并不高,只有五层。从外观来看,应该是租给小型私企使用的办公楼。
“到了。”他把车停下,熄火、拉手刹,拔下钥匙之前,把挡位推到一挡。
“这是哪儿?”这话说完后,我觉得自己很傻,因为他根本不可能回答这个问题。
张爵明率先走上楼梯。事到如今,充满好奇心的我也只能紧随其后。
上到二楼,这里的办公室尚未进行装修,地上满是没有清理的砖块和水泥渣。穿过一条L型的过道,张爵明在最里面的那扇白色房门前站住了。他轻轻敲了敲办公室的门,敲门声很有规律,分别是两下、一下、三下。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张爵明就抓着门上的把手推开房门。
张爵明回头看着我,“龙先生,请进。”
为了一探究竟,我快步跟在他身后走进房间。
办公室里的桌椅与平常所见的别无两样,宽大的老板椅上坐着一个人,那人背对着我们,从我这个角度看,只能见到他的手里拿着一支没点燃的香烟,我没法看见他的长相,但应该是个男人。
桌上的几张照片引起我的注意,上前一看,竟然是我的照片。这些都是近期张爵明跟踪我的时候拍摄的照片,我在电影院买票、出了影院吸烟、去超市、从超市购买的哪些东西,这些都拍得清清楚楚。
我拿着这些照片,双手发抖,“你们,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权力调查我?”
坐在老板椅上的那名男子转过身,我手里的照片全部散落在地。我无法相信自己见到的一切。这个男人,居然和我有着同样的一张脸。我后退了几步,靠在墙上,眼睛瞪得老大,嘴巴也变成了O型。
那个和我一模一样的人将香烟轻轻地塞进嘴唇中间,用牙齿咬住过滤嘴,同时,张爵明为他点燃香烟。对方深深吸了一口,吐出淡蓝色的烟雾。
“有笔大买卖想请你参与。”老板椅上的人说话时眉毛上挑,“不知道龙先生是否有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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