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们是谁了,七个不死的负罪者;那元凶他叫做比利,他亲手抛巫师下水
生就一副乡绅嘴脸,不问良心四处敛财;他的身材矮而且瘦,打人时却绝不含糊
商队愿意横越荒山,无非为着多赚金镑;那些投机来的财富,比利绝不慷慨分毫
别看比利蛮横如此,他的身体早已垮掉;半年多来夜夜咳血,外强中干命不久矣
远行怀着别样心思,私去东方探求秘药;哪怕卖了同行六人,也要延寿继享荣华
身旁哈利正在偷笑,暗骂父亲笨手笨脚;这个金发帅小伙子,刻薄狠毒如一条蛇
哄骗女人时嘴最甜,抛弃旧爱便冷若霜;他所爱的现正熟睡,女孩此刻仿若婴孩
七个人里她最无辜,获罪受罚只因沉默;大家都称呼她茱莉,她是位金发美人儿
是如今梦中千般好,谁曾料醒后多难熬;每次她要杀生延命,必定都会痛不欲生
茱莉脚边站着父亲,性格懦弱的大块头;他为比利所为叫好,希望以此捞些好处
当年他可不是这样,有主见的好小伙子;众叛亲离去马戏团,在那里从小丑做起
多年以来兢兢业业,一直升至团员领班;团长对他十分赏识,想将全团尽数交付
功劳招来小人嫉妒,设下奸计去陷害他;一群恶人杀了团长,反而诬陷他是凶手
城市警官昏庸无能,听信诬告要逮捕他;被逼无奈只好回村,希望梦想就此破灭
自此以后碌碌无为,造屋种地娶妻生女;灵活双手早已荒废,只在深夜独自缅怀
查理正是他的名字,丧妻后他只剩茱莉;希望她择个好郎君,为此他得巴结比利
他的哥哥冷眼看戏,心里盼着两人都死;他和查理大不相同,成天盼着趁乱取势
早年远行外出经商,发迹之后回乡买地;全族各户皆受他惠,凡事唯他马首是瞻
这小老头满腹坏水,与他侄子狼狈为奸;他们是亨利和达利,一老一少设下奸计
想在途中伺机下药,毒死比利哈利父子;老鳏夫霸占小茱莉,侄子达利继任族长
并非达利寡欲清心,不恋香粉独爱权杖;实是因他另有隐情,只好听从叔叔安排
表面看去并不吃亏,毕竟族长掌权甚多;可实际上他最清楚,到时都是亨利做主
所以选择默不作声,是有把柄抓在人手;达利实是亨利之子,叔嫂通奸诞下了他
幼时已有闲言碎语,长大父子更是神似;事实让他自卑叹息,逢人便觉矮上一截
成年之后惨被放逐,饥寒中被教堂收留;那四年里鼠疫爆发,教士忙着收殓荒尸
达利剃头从了圣职,专给尸体化妆穿衣;尽管能将红斑遮掩,入棺死者栩栩如生
然而逝者终已离去,教士们也渐渐死绝;等到教堂成了空殿,达利再也待不下去
流离辗转回到村落,却被误会染了病菌;村民拿起火把镰刀,当妖怪般赶他离去
幸好亨利念及亲情,强横手段保他回村;可他若敢得罪靠山,必遭排挤无法抬头
达利不知叔叔隐秘,占女实是强充场面;当年达利被逐出村,狗男女便奸情败露
虽然亨利无人敢惹,他兄弟却不吃那套;受此侮辱丧心病狂,狠心将他妻子杀死
气势汹汹去找亨利,二话不说劈头就砍;两人在家扭打厮斗,生死危急遍体鳞伤
亨利错手杀兄自救,但也意外成了阉人;虽则此事不了了之,他却因这丑事生忧
害怕有人笑他无能,纵有万金却欠敦伦;只有抱得茱莉归家,贴钱让她守个活寡
才能绝了众人闲话,况且也是合他身份;村中佳人只此一位,谁娶都是光耀门楣
绝色美人哪个不爱,馨香粉黛谁人不怜;非得丑如达利之妻,有人愿要已算万幸
达利妻子名唤莉莉,是个愚笨聒噪妇人;她的针线活儿一流,耐劳吃苦也是好手
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做事常常颠三倒四;还有背上那个驼峰,重重压在她的肩上
她双眼常注视泥土,双手弯曲扶住膝盖;头发垂下使她舒服,即使别人称她女巫
达利每天毒打莉莉,因她不能留下子嗣;泪水时常满挂腮间,却仍不带怨恨神情
这难道不算公平么,畸形妻子和私生子;多般配和谐的一对,哪处还能生出不满
就这么样一队七人,各怀了难言的苦衷;他们没空管那乞丐,怎料命运因此颠覆
“首先是名字有趣——谐音名在童谣中也算是寻常多见。”,杜拉斯将便函纸上画好的人物关系图拿起来给图普看了看,然后在其中几个人的名字上划了着重记号,“人物介绍则是在反复嵌套中进行,环环相扣……如果不是在一个不死之村的话,考虑一下矛盾激化的恶果:亨利叔侄打算谋杀比利父子,莉莉有杀夫的可能;比利为了私利,可以牺牲所有人。哈利和茱莉的关系并未交待清楚,其中存在少许纠缠瓜葛也未可知:毕竟‘各怀了难言的苦衷’,而茱莉的麻烦,只是因为她那改不掉的纯真本性,使她每次夺取替换用的身体时都感到痛苦万分——而这已经是荆棘村子诞生之后的事情了。当然,为了结束这种状态,她可能也会做一些违背良心的、大胆的事情:我是指,她可能会为了‘能够死去’而犯罪。至于诸事不顺的达利,他被压抑厉害,仅依靠发泄在驼背妻子身上的简单暴力,大概还解不了他心中郁结——他需要谋杀,对象很可能是亨利:毒杀族长的计划,依两人之间关系来权衡,达利显然会是执行人;而那敢于杀人的水阀一旦下决心旋开,有一滴水漏出,再次开启便不是难事。查理看上去似乎无害,兴许也只是掩藏颇深……图普,如果你不打算再作补充的话,那么——动机已经齐备。我们现在需要的,就仅是一起在‘五重不可能’上构建出的不可能案子了。”
“应该是六重才对。”,图普的脸色突然变得古怪,“你想的应该是六重才是。”
杜拉斯的心跳加速了,一种面对危险的直觉包围了他。他现在更加强烈地感觉到那些刺在他背上的视线了——这或许和伊莎贝拉背后的秘密结社组织有关。有一种可能是:当他和那位小姐在这家咖啡馆里倾谈时,有人已经识破了他们的诡计。那些身份显而易见的人收买或者威胁了被绑在黑巷中装死的图普,让图普按照他们的要求来和他对话——在这位朋友的耳中大概有一个无线接收器,如此一来,那些异样目光和不和谐感的来源也就可以解释了。
换句话说,他的朋友此刻说的“六重”,实际正是在暗示自己身处险境。
但图普在最开始时,为什么不给他暗示呢——当时在那阴暗小巷中,应该没有其他人在啊。而且,那时的图普,似乎并未表现出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或许是之前关于的讨论让他头脑发热、太过兴奋:当时肯定有人监视,并且确有来自图普的某个词、某个眼神、某个动作,却被自己粗心错过了。大概现在早过了逃脱时间,又或者机会之门也还并未关闭。
关键是,他现在应该怎么做呢?
“确实如此。我想,现在应该听听那个案子了——你口中的一切铺垫和一切食物是否有价值,都取决于这一部分完成的效果了。”
杜拉斯笑了笑,选择将这处疑点轻描淡写地带过(当然,也算是有所暗示)。情况或许并不会太糟,就像是有一位陌生人正打算和他玩一个极端复杂的游戏:无论如何,他也还算喜欢这则童谣。就算下一秒钟他将死去,现在至少让他有机会将这个故事听完。
至少这个要求是肯定会被满足的,因此他并没有丝毫打算逃走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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