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徐福对现出正体的人虎进行了细致的检查。突然,他肩膀颤抖站了起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大人,请问死因是什么?人虎要如何处理才好?”
希仁战战兢兢的问向不知为何突然暴怒的徐福,徐福只是短短答了一句“笨蛋”。
“哈啊。是说人虎不聪明吗?”
希仁继续问下去,徐福丢下一句
“人是人,虎是虎。”
便带着一脸又浪费了时间的表情,往塾的方向回去了。
希仁慌忙想要追上去,狂生拉住袖子制止了他。
“你追上去只会再次被骂哦。笨蛋说的乃是希仁大人。”
“什么,笨蛋说的是我吗。那是、何故?”
“这不是人虎。是给死去的李仲大哥穿上了虎皮而已。请仔细看看,这虎皮是有些年代的东西了,而且比李仲大哥的身体要大一些。”
狂生展开从李仲身上剥下的虎皮让希仁看。
“什么?不是人虎?只是人吗?那么是这家伙生吃了那头羊吗?死因是什么?食物中毒吗?”
“死因应该就是这个吧。”
狂生指向李仲脖子上的伤。原来如此,那里有个拇指左右大小,边缘呈锯齿状的洞,边上还有流出来的鲜血。
“这是什么的伤啊?要是剑或者长矛的话有点小了。”
“应该是箭伤。但是没有箭。应该是将人射杀以后,把箭拔出来带走了吧。所以这绝非自杀或者事故。”
那么,就是犯人用弓箭射杀了李仲,然后剥下他的衣服给他穿上虎皮吗。为何要做这种麻烦的事呢。这个男人性子很急,会惹来别人的怨恨招致杀身之祸倒是可以理解。可是,为何一定要剥下他的衣服呢。而且还给他穿上虎皮,一般人不会做这种事。是什么仪式吗。
这时李仲的里的里正来了。里正看见变了个样的李仲,“唔”的吟呻一声蜷起了身子。“大人。为何李仲会变成人虎啊?”
“不是,这家伙是受害者。他被杀了以后有人给他穿上了虎皮。”
“哎哎,这种事是谁做的?”
“我也是刚过来,还不清楚。里正大人,有没有人恨这家伙?像是跟他关系特别差的人,或者经常跟他打架的人。”
“他可是港湾工人啊。打架每天都有,像有杀父之仇一样天天骂的人也有。不如说关系好的人还比较少。”
里正很坦诚。他明白对求盗瞒也是瞒不住的。
“那其中有弓箭用得好的人吗?”
“那当然是有的。有人用弓箭捕鱼嘛。就算我自己也能射中三十间开外的鱼。这有什么问题吗?”
“李仲是被用弓箭射杀的。然后被弄成这副样子。还有一件事,李仲的伙伴里有没有人信异教的神?比如说会进行为神献上包在虎皮里的活贡品这种仪式的人。”
02
平民手中没有没有剑与长矛,因为秦王以一道猎刀令将这些武器全数收缴了。不过,弓并不在这个范围内。弓虽然是武器,对于平民来说也是生活用具。猎人与渔民自不用说,许多农民家中也有弓箭。要赶走践踏田地的猪和鹿,弓箭是必须的,而且制作起来也很简单。
也就是说谁都有能力杀害李仲。
不过虽然凶器很普通,杀人方与被害者却都很诡异。李仲似乎是生吃了羊,从没见过哪个人会做这种事。被弓箭杀人的人多得数也数不过来,可是之后被披上虎皮的人就没见过了。是对李仲追着老虎跑看不顺眼吗。
要脱下衣服穿上虎皮,就要花费相应的时间。即使如此还要特意做出这种事,这应该是有相应的理由的。犯人为何要做出这种事?难道是异教神的命令吗。
“不,没有那种奇怪的人。”
“可是啊,看看李仲的尸体。拜的方向既不是古树也不是祭坛。那到底是在拜什么啊?”
就算希仁这么问,里正也只能摇摇脑袋。他说对这个祭坛也没什么印象。确实没在镇里见过这种祭坛。
“大人,我想将他葬于我们里中,可以吗?”
“恩。李仲是被害人,让里去举行葬礼应该没什么问题。”阳武从旁淡然答道。
里正在对着希仁等和里中的人深深低头致意后,踏上了归途。
03
在回官府的路途上,希仁对着狂生嘟嘟囔囔跟狂生搭话。狂生这名男子,虽然是护卫徐福的剑士,不过他对黑社会也知之甚详,时而会提出出人意料的意见。
“呐,狂生老师。沈夫人曾经挂在那棵古树下是肯定没错的,然后正以为她消失了呢,又有别的女孩跟她一样的姿态被挂在那里了。洒家今天早上也来看过那棵古树,但是那时并无异常。也没有那座祭坛。可是,一天之内那座祭坛就被造了出来,李仲也被穿上虎皮杀死了。这果然应该是同一个犯人所为吧。犯人为何要做这种事呢?杀死沈夫人然后让她消失,代之把别的女孩挂在那里,然后又造起了祭坛杀死李仲。这是正常人会干的事吗?”
“这些在抓到犯人以后去问他是最好的,希仁大人不就总是这么说吗。总之先应以抓到犯人为先。”
“犯人啊。对沈夫人和那个女孩动手的应该是李耳,所以杀害李仲的也应该是他咯?”
“这个,还不好断定吧。虽然能使弓箭的人非常多,但是有虎皮的人就没那么多了吧?听说那是非常昂贵的东西,李仲大哥也有吗?”
“不,我不觉得他会有。我知道的就只有太守大人有。其他没有那么有钱的人啊,”
“不,应该不止太守大人吧。卖虎皮给太守大人的东王家应该也有,其他的商人也有出售。猎人孙伯家或许也有也说不定,还有从南国那边过来做生意的人也是。”
“恩,是啊,顺着虎皮这条线索查的话或许能发现什么啊。”
希仁的脸上恢复了喜色。
04
李仲被杀,然后被穿上虎皮一事让琅琊镇陷入了更深刻的混乱中。
人们一心搜寻人虎。他们比起被虎吃掉死去,更害怕自己死后不能被任何人祭祀,下辈子也不能转生为人。镇上,笠远所说的“虎是儒者”的意见与惠所说的“人虎有尾巴”这种毫无根据的分辨方法也流传开了。
每日,关系不好的人都会互相喊着“把你的真身揭露出来”打架,还有数对婆媳直接向官府报告“对方是人虎”。“这就是证明”她们向希仁展示了自己脸上被对方抓出的伤痕。“不是说虎会先上前脚挠,然后在动嘴吗,我可不想被吃”。
希仁若是不理她们,她们就是互相痛骂着开始厮打起来,不过这也证明了那些伤并非老虎所为。
孩子们中也流行起了一种新的游戏。不是扮鬼捉迷藏,而是扮老虎,也不知道谁是老虎,谁被吃,这种不可思议的游戏到底哪好玩了,希仁实在想不明白。
在人们之间,“我不是虎”代替了打招呼的话语,“明明就是老虎”成了一种新的骂人话。
在镇中增加的最多的,是去摸女孩屁股的不逞之徒。他们会突然去摸路过的女孩的屁股。当时女孩很少会一个人走路,基本都是和家人或者用人在一起,可是如今即使这样,那帮人也会上去摸。过分起来就会把女孩的家人推开,把不愿意的女孩按住去摸人家的屁股。他们若是被女孩告了,就会一脸坦然的说“我只是去确认下有没有尾巴而已。”
另一方面,想要从人虎手中保护自己的人也增加了。他们走在街上时,一手拿着铁锅,一手拿着菜刀,边嘎利嘎利得刮擦着锅底边走。那声音吵得让人受不了。可是,也没有能约束这种行为的法律。倒是铸造店的生意该是红火了不少。
求盗的工作一下子暴涨。如果老虎的目的是让镇子陷入混乱的话,那它的目的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吧。
这之中,一个居民来报“老虎中了陷阱了”。
希仁半信半疑中向着设下陷阱的地方走去。那就在徐福塾近旁,覆盖在陷坑上的小树枝和草被踩出了个洞,洞中响着刮擦声。
好奇心旺盛的看热闹的人们,远远的围观着那里。
不怕老虎从洞里出来吃掉你吗,希仁在担心中向洞中望去,只见那个浑身盖满土和草,正在扭动的猎物异常得小。
“喂,这作为虎太小了吧。是幼虎吗?”
希仁拔出剑,慎重得进一步探视,那猎物往上看着希仁,“呜呜”的悲鸣起来。
那是到处要饭吃的吴多。狗从洞里出不来,正在向着希仁哭诉“帮帮忙啊”呢。希仁下到洞里把狗救了上来。
“一群白痴!”希仁对着报告人怒吼。
“你连老虎和狗都分不清吗”
希仁用拳头轻轻敲了下狗的脑袋
“吴多,你也有错。就是因为你鹿肉好吃,想去吃掉在那的羊肉,才有这下场。以后再看见掉在地上的肉先送到我这来。”
丢下耷拉着脑袋的狗,希仁回官府去了。
希仁召集了阳武与求盗们,进行了调查方针的确认,
一、关于沈夫人之死,要搜查她丈夫李耳和谜之小个子男人的所在。
二、对被刺中胸口的女孩的身份进行确认。
三、关于李忠之死,搜索跟他结怨的人和虎皮的出自。
四、继续寻找有可能是人虎化身而成的女人。
求盗们分头开始对旅客们住的宿店、港湾工地和市场、还有有可能出售虎皮的商家进行调查。
希仁带着狂生和桃,也担任起搜寻人虎的工作。三人身后吴多也跟了过来,可能是想要一雪前耻吧。三人先是造访了东王家。这里也有寻找虎皮出自的原因,而且主人侄女被举报为人虎嫌疑人,还没有对她进行诊察。
东王家的女婿陈正接待了三人。今天与前些天不同,没有带着商人的面具。昨天,附近的港湾工人的里中的李仲被杀,而且被穿上了虎皮。他是个敏锐的男人,已经想到他们是为了那件事的调查而来。
“请问您要问些什么呢?”
他现出一副不是商人,而是调查协助者的老实表情。以前,他也受了希仁和徐福塾的照顾,所以态度非常真挚。
“其实啊,我们正在调查虎皮的出自。最近你们向谁卖了虎皮吗?”
“没有,至少我作为女婿入门以来都没有卖过。”
女婿干脆的否定。他说东王家的主力商品是盐与铁,甚少卖虎皮。
“虎皮的管理是谁在做呢?”
即使没有卖掉,或许也会有人偷偷拿出去也说不定。
“管理暂且不论,仓库的整理与清扫是清姐在做。”
从咸阳来的未亡人清乃是她的妻子的堂姐,又比他大,所以称为“清姐”。
听了这番回答,希仁心中想到“连上了”。还在想要怎么提出对人虎嫌疑人进行诊察这件事呢,这机会就来。
“那么,能让我问她两句话吗?”
他压抑着心中兴奋提出
“好的。现在她身体略有不适,正卧床中,我去叫她一下。”
“唔,身体不适吗?什么时候开始的?”
“自上月孩子去世以后便是如此,相当颓丧,不过从四、五天前开始就变得更加没精神了,一直在睡。”
“哦哦,不曾外出吗?”
“是的,这几天完全没有外出。不过,应该还是能和诸位谈几句的,请稍等。”
不久,他带着清出来了。希仁这是自她儿子的葬礼以来第一次见她。那时候她也是一副美丽而薄幸的未亡人模样,如今她身上的影子看起来是越发的浓厚。“或许没必要进行诊察”希仁正想着,狂生已经迅速开始了诊察。狂生的态度是如此与平时一般无二,清定会以为这是与人虎无关的对病情的诊察。
“这不行啊”
把脉之后,狂生深刻的看着清。清吓了一跳,连希仁也震惊了。果然这女人是人虎吗。不过狂生接着说出了和希仁想的完全不同的话
“不可以总是躺着。应当多摄取些营养,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才好。”
清以美妙纤细的声音对狂生的温柔话语答谢道
“多谢。”狂生从清身旁离开后,希仁接着问
“夫人,您或许也有所耳闻,有个男人被杀之后又被穿上了虎皮。我正在搜索那虎皮的出自。您对有可能带出虎皮的人有没有印象?”
“没有”清毫无迷惘的回答了希仁的问题。
“从我来到这里以来,一张也没有卖出过。”
以防万一,希仁请她带自己到虎皮的管理仓库一看。不过,说是虎皮的仓库,也不是是在仓库的一角排着些瓶子而已。虎皮看来就一张一张保存在那些盖着盖的瓶子中,如此高价的东西管理却意外的简单啊。这个仓库中也保管有其他的兽皮,希仁提出“想看看里面”的要求,他们在打开了几个错误的瓶子后,终于找到了装虎皮的瓶子。
虎皮被漂亮的卷成一卷置于瓶中。将其取出铺开一看,上面没有尾巴。据说是另外出售的。
“虎皮只有这里有吗?一共有几张?”
对希仁的问题,陈正和清都摇头不止,表示没有出售所以也没有数过。还真是随便啊。这不是就算有谁把虎皮带出去卖了也发现不了吗,听希仁这么问,女婿大笑起来。
“求盗大人。拥有虎皮的都是特别的人。只要向那位客人问一下他是从哪买到的,立即就清楚了。不会有人去做那种傻事的。”
说起来确实如此。拥有虎皮的都是有着相应的身份的人,若是平民持有的话就会惹人怀疑。
“虎尾的话,有卖出少许哦”
“噢,谁买的。那个也很贵的吧?”
“虎尾也是有很多种类的。年轻老虎的虎尾也没有那么贵。来买的是官吏或者跟他们有关的人。”
他在简单的回答之后,立即换上了商人的笑脸。
“虎骨仓库也要看看吗?那边的话每天都有售出的。而且买家多是夫人们。因为那能增强精力嘛。”
他的说法中听不出半点粗俗。
“希仁大人怎么样?那个对精力较弱的人自不必说,对于精力旺盛的人也有不错的效果的。”
“不了,谢谢!”希仁苦笑着回答,然后离开了东王家。
“她怎么样?有可能是人虎吗?”
希仁问起清的诊察结果,狂生轻轻摇摇头
“她的脉象比常人还要慢一些。与其担心她是人虎,不如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来保持健康。”
“这样啊。那美貌若是就这么埋没了实在可惜啊”
希仁沉吟道。虽然是未亡人,可是清仍是个美人。只要有那个心,再婚应该也是有机会的。考虑到东王家的广泛人脉,这应该不是什么难事。就那么在深宅中凋零实在是可惜。
“虎皮那边怎么样?”
“虽然他们说了谁也没有带出去,不过还是有些奇怪。”
狂生不会盲信别人的话。
“可是,也有可能是从南国带来的,或者是别的商家出售的东西。”
05
虽然在东王家没什么收获,不过下一个去的酒店里他们就得到了少许情报。
貌似那个跟沈夫人见面的小个子男人又来了。
“那家伙,还在镇上吗?”
“虽然不知道那人是不是就是希仁大人在找的人,不过我觉得暂时他是在镇上的哦”
“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那个人身上有一股干劲。”
“干劲是?”
“大白天的,男人会那样眼里思绪万千的喝酒,就只有在谋划什么坏事的时候,或者。”
莲用她那白皙细腻的手按着衣服前胸走近希仁
“决心去追求自己爱上的女人的时候了呢。”
以妖媚的眼神看上希仁。希仁险险避开那视线
“你怎么知道的”
“大人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吧。开工之前的恶人们,是会喝酒来振奋身心的哦”
莲如今是作为一介商人经营酒店,不过在来琅琊之前,她是做像盗贼团的诱饵这种事的。依状况来看,她接触过的恶人数量或许比希仁都要多。
“什么,这么说那家伙今夜是要做什么吗?”
“不,已经做过了。”莲小小的嘴边绽放出一丝轻笑。
“做过了?做了什么?”
“这个啊,前些天听了希仁大人的话以后啊,觉得他的样子有些奇怪,于是就在他出店以后跟了上去。”
“样子奇怪是指?”
“他带着一个袋子。我看见其中装着一些看起来很贵的簪子。虽然有些失礼,不过看起来不像是他本人的家里用的东西。所以我觉得他这是要去追求女人去。”
“然后呢,他去哪了?”
莲以前是做见不得光的生意的,所以身轻如燕,追踪个男人自是不在话下。
“呵呵呵,他啊。在官府的后门前苦苦等了好久,然后叫住一个出来的可爱女孩,把整个袋子都给她了。看那女孩高高兴兴的跑回官府去了,应该是把簪子贡上去了。呵呵,若是能顺利的话就好了呢。”
“什么啊,原来是这样啊”
希仁放下了心中的紧张。大白天跑来酒店的人虽然有些可疑,不过若是为了给追求女人打气的话,就没有求盗出场的地方了。那个小个子男人或许是与沈夫人没有关系的别人。
“可是,什么事都有个万一。莲,要是他再来,用什么法子巧妙的留住他,悄悄的通知我。”
06
三人回到官府门前,正碰上刚从山上下来的孙伯等人。
看孙伯的表情,又是白跑了一天。
“怎么样,有成果吗?”
希仁出声招呼,他疲惫至极的摇了摇头。
“没有。到底老虎是跑到哪去了。除了变成人虎下山的,其他的也应该还有才对啊。最开始烟熏兽穴看来或许是失策了。”
孙伯说他们明天要扩大搜索范围。看来是对把虎赶到了镇上的事负有责任吧。二人正在说话,站在孙伯身后猎人“啊啊”得大叫起来。
“怎么了?”希仁疑惑的问,男人指着镇子的方向大叫“那边、那边”。已经被惊吓得话都说不好了。
希仁回头一看,夕阳下的镇子一角亮得异常。
“是火灾”孙伯短呼一声。“而且是我们的里的方向。”
话出同时,狂生已经奔了出去。论敏捷迅速他是在场诸人中的第一。桃与吴多也紧追其后,接着孙伯等人也跑了起来。
在琅琊很少会有火灾发生。人民都非常清楚火的可怕,所以对火的处理神经质般的小心。
况且孙伯的里中储备有大量的兽油。若是火烧到那里的话就会变成大火灾,他们应该是特别得注意才对。
可以,现在是晚饭的时间带,每家每户都在用火,虽说十分小心,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失火的可能。靠留在里中的老人与女人、孩子去灭火这定是靠不住的,或许还有来不及逃跑的人。
孙伯等人脸色大变一路狂奔,终于赶到了现场。
果然是孙伯等人的里。在里的入口附近,他们与十数个士兵擦肩而过。他们低头遮着脸闷走,希仁虽然觉得很奇怪,不过现在应该以灭火为先。
但是,本应正在合力进行灭火工作的里人们,如今正站在外壁之外不安的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火势越来越大,但是谁也没有在进行灭火工作,这太奇怪了。兽肉被炙烤所发出的腥膻而又美味的强烈气味从里中弥漫开来。
孙伯一到现场便大叫
“大家都在吗?有没有没逃出来的?”
他明白人身安全是第一位的。
于是,一个老人做出了奇怪的回答
“有十几个不认识的男的跑过来放火,然后跑了。我觉得应该没有没逃出来的人。”
“好,孙伯兄,先灭火吧。”
“恩”孙伯与同伴的男人们齐喝一声,冲入了里中。
在里的中央,一栋房子正在旺盛的燃烧着。狂生和桃开始破坏处于其下风处的板壁。
孙伯也指挥着同伴们加入了灭火工作中。
在这个时代,灭火方法是首先要防止延烧,即破坏处于起火建筑物下风处的建筑物。平民的房子多是木造,很多都是木板葺屋顶。而且这个里中有兽油的仓库,要是火烧到那里,浇上多少水和土火也很难灭下去。他们分头开始对可能延烧到的建筑物进行破坏。破坏建筑,然后将可燃物搬到上风处去。
在应对迅速的狂生帮助下,灭火作业进行顺利,延烧的可能性已经降到很低。于是狂生走近希仁
“希仁大人,在入口处跟我们碰上的那几个人会不会是犯人?”
“恩,有可能啊”
“那么追上去吧,火场的处理就交给孙伯他们。”
“不过,要往哪追呢?也不知道他们去哪了”
“他们穿着军衣,应该是往官府的方向去了。”
说着狂生已经跑了出去,桃向狗招招手喊道“跟过来”,也追着狂生去了。希仁也慌忙追在二人后面,不过距离渐渐的被拉开了。
即使距离被拉开,从这里到官府只有一条路。在官府门前才分出向徐福塾或者琅琊川的河滩去的路。虽然跟希仁错身而过的那伙人未必一定是犯人,但是他们知道些什么的可能性很高。
希仁拼命地跑着,在遥远的前方,可以看见如同豆粒一般大小的是一团人,他们似乎就是那伙人。狂生的背影正在追赶那伙人。“吴多,上”桃一声令下,吴多迅猛地飞奔而出,那小小的身躯不多时就赶上了狂生,然后狂生往前一指,它又一次狂奔而去。
发现被狗追踪了的那些人也跑了起来,可是毕竟还是敌不过狗的速度。在狗赶上落在最后的那个男人时,他们逃进了官府门中,而且是高级官舍那一边。
“吴多,等等”
狂生制止了要冲入高级官舍的狗。一般人没有许可是不能进入这座官舍的,狗更是如此,若是闯进去了无论被怎么样也没话说。
当希仁终于赶到的时候,狂生与桃正不甘心得站在官舍门前,希仁大喘着气说
“肯定是进这里面了吗?”
“是的,肯定没错”
狂生窥探着门里答道。
“唔,这就麻烦了。这必须得到许可才行,可是他们又未必是纵火犯。要是进行了错误的告发,会遭反坐的。看来只能以后找林直将军谈谈让他同意搜查了。”
“他肯定会装傻的。若是在擦身而过的那时候就做点什么就好了。”
狂生很不甘心,不过也没办法。那时候只能优先进行灭火作业。
希仁等人咬着嘴唇回到了孙伯的里。
火灾已经被消灭了。一座房屋被烧了个干净,旁边有三栋屋子被破坏,里人们正在收拾残局。
“没问题吧,有人受伤吗?”
希仁问道,孙伯脸色发青得回答
“大人,被烧的只有我家。我母亲,妻子和孩子偶然都在外出中,幸免于难。其他也没有人受伤。”
“这样啊,惠不在家啊。若是那孩子在家的话,应该不会那么简单给人家放火的吧。说起来,你对那些家伙有印象吗?”
“这,我也不清楚啊。可是,我不觉得我招了谁这么大恨,会放火烧我家。”
是啊,希仁也是这么想。这个男人作为猎人头领很有人望,性格也稳重,并不是那种跟人结梁子的人。
即使有人跟他结下了梁子,却不针对本人,而对空无一人的房子放火这一点也并不寻常。为何要烧掉这个男人的家呢。不,莫非是针对整个里的也说不定。希仁正在沉思中,有人拉着他的衣角喊
“希仁大叔”
一看,原来是经常跟在希仁后面的男孩中的一个。
“那些人啊,是冲着孙伯大叔的家来的哟。”
“你怎么知道的?”
“因为,那些人找俺问了‘孙家在哪里?’。所以俺们告诉他了。”
“什么,是你小子把我家告诉他们的吗!”
孙伯的音量高了起来,男孩“呜”的缩起了脖子。
“哎哎”希仁制止孙伯“这孩子估计也不会想到那伙人是坏人。喂,是这样吧”
对着希仁温柔的提问,孩子点了点头。
“回来的时候,他们在里的外面叫住俺们。于是,俺们以为他们就是普通的客人所以就告诉他们了。俺们也不知道他们是要来放火什么的啊。”
“他们还说了什么别的吗?”
“没,其他啥也没说哟”
“这样啊,谢谢了。”
希仁向着男孩道谢后,转向孙伯:“孙伯大人,看来那些人是来拜访你家的啊。”
听闻此话,孙伯怫然答到
“希仁大人,您也知道才对。我常年在这镇上做猎人。至今为止从未跟人起过争执,也不曾招人怨恨。”
说完,他暗暗苦笑
“虽然,要是野兽们就另一说了。”
遭到孙伯和他的伙伴们狩猎的野兽大概数也数不清了吧。不会是……希仁出于万全起见问了了一下
“你猎过虎吗?”
“猎是猎过,不过已经是数年以前的事了。”
孙伯无力得点点头。
“总之,你把被害报告书交一下吧。”希仁说
“明白了”孙伯点头“这边收拾完了以后,我再跑一趟官府交过去。”
07
“所以说,最后让他们跑了吗?”
因为让纵火犯逃掉的事,希仁正在阳武的房间中遭受责备。阳武的眉毛严厉的吊了起来。
“你啊,最近不管身体还是直觉,是不是都有点生锈了。竟然让现场附近的可疑男人们给跑了。那些人最后逃进高级官舍了是吧,是不是来自咸阳的官兵啊?”
“恩,很有可能。可是,官兵可是有近两千人。想从那里面找出十来个人难得很。而且说真的,我不觉得那些人会自白。”
希仁歪头沉思,阳武接着说
“按跟孙伯结有梁子这条线搜就好了。”
“可是啊,孙伯说他不记得跟谁结下梁子了啊。”
“谁都会那么说的。”阳武整理书籍的手也不停,嗤笑道。
自从琅琊纳入秦的支配之下,关于犯罪的书籍也增加了。至今为止只要有齐的判例即可,但是因为秦王要对刑法进行统一,所以他国的过去犯罪记录与判例大量得被送了过来。
阳武正在愉快的整理着这些记录。
“被害者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责任。不管是加害者还是被害者,谁都会有不想说的事。人,全是会说谎的。”
看着阳武这种冷漠的态度,虽然是朋友但是有时也会想打他。为何这男人总是用这种伪恶的说话方式呢。
“而且啊,犯人未必是官兵哦。他们若是只是因为被狗追吓到了才跑的要怎么说呢。因为虎皮是高价品,那火灾也可能是猎人围绕着虎的争夺的产物。还有,也有可能是猎人家单纯的失火。失火的罪是很重的,根据情况有可能是死罪。所以才把失火嫁祸在别人身上。那个里中不是有个勇悍的女孩吗,为何没有进行抵抗呢。哼,到处都是疑点。”
无视接连不断吐出恶语的阳武,希仁叹道
“可是,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自从沈夫人被杀,这镇里就乱了套了。不只是争吵打架,现在连纵火都出来了,真是受不了,根本忙不过来。”
调查不见进展,镇中四处发生的争执与打架不断增加。平时只要希仁走在街上,那些小争吵就会立即结束,现在这已经行不通了。
如今就算希仁从旁路过,那些争执也不会结束。
“洒家啊,过去自负琅琊的治安中有自己一份功劳,我错了。凭洒家的力量什么用场也派不上。这次的案子让我深切的感受到了这一点。有没有什么好办法啊。”
希仁问:“有的啊。”
阳武稍稍停下整理书籍的手,简单的回答说。并非是什么特别困难的事。
希仁催着整了口气的阳武说下去。阳武终于停下了手头的工作,扬起眉毛平静的回答
“不想说给你听。”
“什么?你不关心琅琊的人民吗!”
无法忍耐的希仁向着阳武怒吼。阳武中断工作转向希仁。
“你无论如何都想知道的话,就把这法子教给你。可是,希仁。这是种危险的手段。不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它可以暂时抑制镇上的骚乱,也可以对纵火犯的猖獗进行防范。可是,不迅速使出后招的话,镇子会陷入更可怕的状况中啊。你必须要对此有所觉悟。”
“我已经觉悟了。于是,要怎么做?”
对希仁的问题阳武吊起了眉毛,当他这么做时说明他是认真的。
“出动军队。”
“什么?你说出动军队?”
“正是。如果你们求盗的力量已经不足以应付的话,那么就以官府的力量来。出动军队,以军队的力量来抑制骚乱。至少不会再有打架与争执发生,若是出动军队了,纵火犯也不会轻举妄动。”
直到前年,包括琅琊在内,整个国家都还在战争的漩涡中。确实那时镇中居民相互之间不曾有过争吵。大家都一心等着战争结束,没有互相之间争执的余裕。
“这、这……”
“所以说这是非常手段。在这期间把人虎和案件都搞定。”
“搞不定的话会怎么样?”
“别说那种丧气的话,希仁。要搞定啊。绞尽所有求盗的全力。”
阳武站起来,直直盯着希仁的脸。
“明白吗。沈夫人被杀之后消失,然后又有别的女孩差点被以同样手段杀害。那女孩的身份与遇害理由均不明。或许犯人正潜藏在镇上的某处盯着下一个猎物也说不定。然后在跟那些女人被害的同一个地方,李仲被杀,还被穿上了虎皮。那个地方也是伥鬼现身的场所。希仁哟。用你的话说,这些案件之间应该是有什么关联的理由才对,不是吗?”
恩,希仁点头。
“若是如此,在军队镇压了镇中骚乱的时候,去把犯人抓捕归案。我也停止书籍整理加入调查。”
“明白了,我去跟林直将军提提看。”
于是,听了希仁报告的林直,因放火事件而大怒,决定向镇上出动军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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