辻川博士这间诡异的研究室,四周全是光秃秃的大榉木,整栋建筑,仿佛在和这些树比赛似的,高高耸立在三十多公尺髙的支架上,直径十五尺,高九尺,呈困筒状,顶着圆形的天花板,四边等距离地,并排着大小相同的窗户。在经历了一年多的风吹雨打后,斑驳的白壁变成了鼠灰色,外观看来有点像是难看的灯塔,或者是破旧的消防望楼。此时的我正感慨地抬头仰望它。
一年前,身为物理化学泰斗的辻川博士,突然辞去大学教职,开始和他的专业领域,完全无关的蜘蛛研究时,造成大家不小的震撼。尤其当他在东京郊外的野地上,盖了这栋长得像消防望楼的研究室,还日以继夜地,窝在这个三十多尺髙的圃简状建筑里时,不少人认为,他真的是疯了。当时我也不知道,他究竞想做什么,只能愣在一旁,束手无策。
他本人倒是对世人的批评和嘲笑,完全不当回事,兀自埋头研究蜘蛛。研究室里有上百个养殖箱,里面收集了无数种的蜘蛛,博士每天努力地观察蜘蛛的习性,不到半年的时间,这间诡异的研究室里,就充满了来自世界各地的、稀奇古怪的蜘蛛。
半年以后,健忘的世人,对于博士躲在这间诡异研究室里,研究蜘蛛一事,已经不复记忆,却因某天晚上,来访的大学同事,瞧见了博士从研究室坠楼身亡,博士才又成为大家的话题。
当时甚至有人,专程跑到研究室外来凑热闹,想探个究竞,博士当然不会轻易让这些人,进到研究室里,所以,他们也只能在地面上,仰望着这栋三十多尺高的圆塔,过过干瘾。
但是世人很快就又忘记了这回事,博士才又能够离群索居,专心他的蜘蛛研究。但这个情形,却也没能持续太久。因为一个月前,博士一个不小心,被热带毒蜘蛛咬伤,濒临垂死边缘的他,满嘴胡言乱语地,被送进医院,昏迷了一个星期就死了。他当然再度成为大家的话题,只是这次,也没有持续太久,随着博士的死亡,大家也不再关心,他那间诡异的研究室,和其中的上百只蜘蛛了。
当时的我,因为担任大学动物学教室的助教,对于节肢动物,多少也咯知一、二,博士偶尔也会找我,去讨论他的研究。
我之前也说过,由于博士是物理、化学的专家,对动物学外行,所以,即使是我这种,只有半瓶醋水平的人,对他的研究,也多少能帮上点忙。不过,我也只有在刚开始的时候还管用,像博士这样聪明的人,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能够轻易具备我远远不及的知识。我曾经问过他:为什么要放弃专业的物理、化学,来从事完全无关的蜘蛛研究,他只是笑而不答。
博士死后,他的家人最伤脑筋的,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间研究室,建筑物本身当然也是个问题,主要还是因为,里面的上百只蜘蛛,由于其中包括了可能致命的毒蜘蛛,更让他们心生畏惧,所以,只好交给我这个稍具专业知识的人来善后,这也就是我今天为什么,一个人到这里来的原因。
我踩着满地的落叶,一步一步地接近这栋诡异的建筑物,感慨万分地抬起头,仰望这座圆形髙塔一会儿,就沿着陡峭的钢筋水泥楼梯,爬上了研究室。
楼梯的顶端,有一片大约一块榻榻米大小的平台,进入研究室的唯一入口,正开着门等我。虽然楼梯和平台,紧接着圆形研究室,但由于是分开建造,所以,之间有着些微的空隙,并未完全密合。
这虽然是件小事,但因为和后来的发展有关,所以,我得稍微提一下。
我走进研究室。虽然在博士生前,我就经常进出这间研究室,又专门研究动物学——尤其是节肢动物门,照理说,应该是很习惯这里了,但我还是觉得心里发毛,不禁停住了脚步。
沿着整面墙壁排列的箱子里面,爬满了八只脚的怪物,有大型的鬼蜘蛛、黄色夹着青黑带状花纹的女郎蜘蛛、脚是身体十几倍长的盲蜘蛛、背上有黄色斑点的幽灵蜘蛛、罕见的木村蜘蛛,还有户闭蜘蛛、地蜘蛛、叶蜘蛛、平田蜘蛛、小钱蜘蛛……等等,所有的蜘蛛,因为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进食,所以都瘦得不像话,一双双贪婪的眼睛,直直地盯着我看,再加上养殖箱没人整理,部分逃出的蜘蛛,已经在天花板和研究室的角落开始织网,墙壁和地板上,还有好几只蜘蛛,怪形怪状地到处乱爬。
我稍微将屋里打扫了一下,就小心翼翼地开始察看养殖箱的状况,幸好那只生长在热带、要人命的毒蜘蛛,已经被关在养殖箱里了。由于博士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濒临垂死状态,嘴里仿佛施咒般地喃喃自语,没人知道他究竟是怎么被蜘蛛咬伤的,至少知道那只杀人蜘蛛,没有偷偷跑出来,我就放心了。我开始仔细检查,研究室的各个角落、书架、书桌内侧,甚至连地板接缝都不放过。因为我担心:会有我不知道的毒蜘蛛,突然跑出来躲在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角落里。
我虽然不相信有这样的毒蜘蛛,但却在四处察看的同时,发现博士常用的书桌内侧,桌脚边装了一个开关,如果是灯或暖炉的开关的话,装在这里,也未免太奇怪了,我于是按了两、三次,想测试一下,可是我想的果然没错,这并不是电灯的开关,不过到底是干什么用的,我就不知道了。
因为觉得有点累,我掸掸研究室中,博士常坐的摇椅上的灰,―屁肤坐了上去,顺手点了一根烟。窗户外面大榉木的满树枯枝,像扫帚般地伸向天空,树后是一片晴朗的蓝天,冬天的午后阳光,洒满了整个研究室。
我盯着缭绕的香烟,回忆起博士在世时的点点滴滴。他其实是个既阴险、又不善交际的人,所以,即使他在研究上颇有成就,却为其他的学界同僚所排斥。
尤其因为同样身为博士的同事潮见博士,为人活泼开朗,导致博士很难和他和平相处。正因为博士个性阴沉,和潮见博士相比,总是显得郁郁寡欢,虽然潮见博士本人,并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反倒是博士对他特别有意见。博士本来就是个不怎么开朗的人,见到潮见博士,脸色更是不好看了。
一想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又想起,潮见博士意外坠楼身亡的事了。那已经是半年前夏天快结束时的事。因为博士有事找我,所以我在当天晚上,七点左右到了研究室,当时,只见缩坐在这张摇椅上的博士,滔滔不绝地和潮见博士谈话。当时博士的举动异于平常,兴奋地大声笑着,一看到我,连忙就站起身来,请我坐下,并为我引见潮见博士。
当时潮见博士背对门口而坐,正对着他的辻川博士面对门口,所以,我一进门他就看见了。由于潮见博士的位置,和之后的发展有关,所以我必须稍加说明。
之后我们三人,就这么畅谈了一番。之前我也提到:辻川博士的心情出奇的好,再加上健谈的潮见博士,原本和博士无话可说的我,也因此打开了话匣子。当时我对于潮见博士充满幽默的冷嘲热讽,和伶牙俐齿感到十分佩服,又看到辻川博士全力配合地一搭一唱,不得不让我认为,两人不合的传闻,根本都是谣言。
可惜,事后证明:这只是我个人肤浅的错误猜测!
我们聊了好一会儿,至少有两个钟头吧!潮见博士却突然跳起来,我吓了一跳,看了他一眼,他的脸色铁青,一边尖叫,―边冲向门边,随即夺门而出。因为事出突然,我根本来不及搞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只觉得好像在地板上,看见一只罕见的蜘蛛,大概是这只蜘蛛,爬到潮见博士的脚边了吧!
“那是户闭蜘蛛的一种,潮见大概以为它是毒蜘蛛吧!”
当时,辻川博士好像指着地上的蜘蛛这么说。(事后我问搜证的警察,他也是这么说的。)
但当时我却没有心思,仔细地去听这些话,因为在潮见博士冲出门外的同时,厘外传来一声尖叫,还伴随着东西摔落的声音,我惊惶地想冲出去,看个究竟,辻川博士却突然抱住我说:“危险!楼梯很陡!”一把将我拉了回来,自己却先跑了出去!
之后就像新闻报导所说,冲出研究室的潮见博士,因为踩空楼梯,在摔下楼梯时,因为头部受到撞击,当场就死了。由于大家都知道,潮见博士和辻川博士交恶,因此,前来搜证的警察,问得特别仔细。但是,因为有我证明,当时两人确实相谈甚欢,潮见博士之所以会突然冲出门外,完全是因为误以为脚边的蜘蛛,是毒蜘蛛所致。但是,那只蜘蛛并不是毒蜘蛛,是潮见博士自己看走眼,会摔下楼梯,更是潮见博士自己的错,因此辻川博士不需要负任何责任,当然也没有任何过失。
但是,由于各大报像炒新闻般地,热烈报导这件意外,就连辻川博士突然辞去教职,开始研究蜘蛛,还有整天躲在这间三十多尺髙的圆塔,研究室中的事都不放过,引发了世人的好奇,有一段时间,研究室外面,还因此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人。我之前也说过,博士因此还不高兴了好一阵子。
但是,辻川博士并未因此放弃蜘蛛的研究,还是整天关在研究室里,只是我听说,他最近好像有点不太对劲。
在这间诡异的圆形研究室里,虽然身边尽是些又丑又怪的蜘蛛,我却不由得怀念起辻川博士来。猛一回神,才发现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满是烟蒂。
我惊觉时间过得真快,为了保险起见,我站起身来,重新察看了一次蜘蛛的养殖箱,也想好怎么处理这些蜘蛛。因为已经完成此行的目的,所以,我静静地从屋里打开研究室的门。
想往外走的时候,门外的情景,顿时吓得我尖声号叫,我摇摇晃晃地紧抓着门,因为我差点就从三十尺高的圆塔掉了下去。这实在令人不敢相信,原本应该在门外的平台和楼梯,不知道为什么消失不见了,距离研究室下方,三十尺的圆形水泥地,仿佛在引诱我往下跳似的,冷冷地和我面对面。
我揉了揉眼睛,又看了一次,证明眼前所见不是错觉。我环视室内,但门当然不会在研究室里。我关上门,摇摇晃晃地走回研究室,朝着每扇窗往外看,结果发现平台和楼梯,就在第三扇窗的外面。
我糊涂了。如果从窗子往平台上跳,我应该可以下楼,不用被关在这座诡异的塔里,但是,短短一个小时的时间,要怎么移动钢筋水泥做的楼梯呢?真是让人百思不解。
茫然地站了一会之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开始观察,窗外射进的阳光,和那棵大榉木。
我知道了!原来这间圆形的研究室,是以底下的支柱为轴,心安静地旋转着。我突然想到进屋之后不久,在书桌内侧发现的、那个奇怪的开关,我试按了好几次,原以为已经将它恢复原状,却没想到因此封闭了电路,而这间直径十五尺的钢筋水泥圆塔,一定就是这样才开始转起来的。
我目测圆塔旋转的长度,由于楼梯大概转了十五尺,角度大概是一百二十度,时间大概是一个小时,所以,转三个小时是三百六十度,刚好一圈。
我原本想立刻关掉开关,想想还是让它转一圏,回到原来的位置较好,所以就没理它。我又坐回放在研究室中间的摇椅,开始仔细思考博士将这间研究室,设计成旋转式建筑的原因。
然后,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因为这个想法实在吓人,不由得让我有些头晕目眩,我抱着头站起身来,疯了似的,在屋里到处走动。
之后,我开始翻箱倒柜,急着想找出某样东西,因为我想知道博士的秘密,我相信:它一定藏在这间研究室的某个地方。
像个疯子似的,在屋里到处乱翻的我,终于在书架后,一个隐秘的地方,发现了博士的日记,我用颤抖的手翻开日记,终于在里面找到博士的秘密。
X月X日
自从我决定谋杀S之后,已经过了三个月,最近终于想好了一个计划。
我之所以非得杀掉S不可,理由是非常主观的,为了让我的良心能安,我不需要正当的理由,我只需要欺骗世人,不需要欺蝙我的良心。
只要想杀S的想法稍微动摇,只要回想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有形无形的无数侮辱,就能够再度坚定我的意志。无论是我们两人独处,还是在公开场合,他都会戴上诙谐戏谑的假面具,对我百般嘲笑、轻蔑、压迫和谩骂。无论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对我而言都是忍无可忍的侮辱。
但是,因为我的个性木讷,相对于他的能说善道,我根本就无力反抗,只好永远当个搞笑的小丑。正因他的伶牙俐齿,和嬉笑怒骂的功力到家,其他人在哄堂大笑之余,根本没有注意到,我却成了受害者。
不!事到如今,我不需要啰里啰唆地记录这些事,结论很简单:我恨S,恨得想要他的命,这己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问题是:要怎么杀?
过去的三个月,我想遍了所有杀人的方法,.但是,没有一个方法,可以对他一击毙命,而且不被人发现。
只有一个外国人写的短篇小说里的方法,我觉得还蛮有意思的。
里面说有一个叫A的男人,非杀了一个叫B的男人不可,于是,他就在一栋大楼里的一楼和顶楼,各租了一个房间,而且,还布里得一模一样;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需要当对方被蒙住眼睛,带进其中任何一间房间时,在拿掉眼罩的那一刹那,搞不清楚自己在几楼。
就这样,某日的晚上,A将B带到一楼的房间,立即限制了他的行动,骗他说房间里已经装了自动爆炸装置,成胁他说:三十分钟之后——也就是九点整,房间将会爆炸,他将会被炸得粉身碎骨,之后就用安眠药,将他迷昏了。
然后,A就扛着昏睡的B,到早就准备好的顶楼房间,并将时钟设定在八点五十五分,之后就关上门跑了。此时最重要的是,必须将时间设定得刚好,因为你不知道,B什么时候会醒过来。
此时B忽然醒来了,发现自己的手脚被绑,还好绑得不紧,立刻就挣开了。此时,他想起了A的威胁(他当还是以为自己还在一楼),他看了一下时钟:八点五十五!距离爆炸,只剩下五分钟了!他匆忙地冲到门口,发现门打不开;又冲到窗边,幸好窗户是开着的,他以为自己在一楼,于是就纵身一珧,一眨眼就血肉模糊地,躺在路上当场死亡了。
这个方法,设计得还挺巧妙的,但是要在同一栋大楼的一楼和顶楼,各租一个房间,还要把房间布置得一模一样,而不引人怀疑实在很困难,此外,也不可能从一楼到顶楼,扛着一个昏睡的人,都不被别人发现,而且,这个方法还有致命的缺点,就是结果必须碰运气,无法确定绝对会成功。.因为如果B醒来之后的反应,是如书中所说,非常慌乱也就昙了;如果他冷静地观察四周的环境,就会发现时钟是暂停的,还有他开窗的时候,也有可能发现,自己不是在一楼,最伤脑筋的是B的证词,可能让A根本无法洗脱杀人未遂的嫌疑。
因此,我将这个方法加以改良,那就是不胁迫B做任何事情,只要不强迫他,就算杀人计划无法成功,我也不会有任何过失。
我依照计划,辞去了大学教职,东京郊外的研究室工程,也进行得相当顺利。我原本打算将研究室盖在自己家里,这样要邀请B前来,也比较方便;但是,无论我计划得多周详,在人口密集的市区,恐怕还是会有人识破我的计划,所以,才选择将研究室盖在了郊外。
X月X日
我终于决定要研究蜘蛛——其实,我原本是想研究蛇来着,但是,因为蜘蛛当中,也有舍剧毒的种类,我正好可以加以利用。
今天晚上,我偷偷地进行了测试,效果非常不错。我原本担心旋转的速度,因为我们在进行等速运动的时候,没有其他东西来做比较,是根本无法察觉到的,不像有一些低等动物,即使有比较对象,也可以完全没有感觉,就像苍蝇之类的昆虫,即使它停在奔派的马匹身上,也可以一动也不动,以前的捕蝇器,就是利用苍蝇的这种特性,巧妙地制造出朱的。
也就是说,即使在旋转的木片上,只要涂抹苍蝇喜欢的东西,它也会飞上去,在旋转的木片,将它带进无路可逃的陷阱之前,它是完全没有感觉的。
但是,人类对于没有比较对象的等速运动,到底有没有感觉呢?如果真的是等速的话,应该不会有感觉,但是,人为的等速运动呢?这实在让我有点担心,所以,我只好将旋转的速度减到最慢。虽然人能够清楚地看出,秒针的移动,但如果只是瞄一眼,就很难看清楚,所以,通常我们都会用听的方式,来确定怀表是不是还在走。
分针的移动,就几乎无法辨识了。因为手表的表面有刻度,所以,只要盯着看两、三分钟,就能看出分针朝向某个刻度有些许移动;但是如果没有刻度的话,可能就完全看不出来了吧!
如果是时针的话,就真的完全无法辨识了!所以,我就将旋梓的速度,设定为三个小时一圈来测试,结果真的很不错。
X月X日
我又将我的计划做了一点点改良。当初我是想约S单独在研究室见面,但是,如果只有我们两人的话,我可能会脱不了推他下楼的嫌疑;如果要将目击证人,安排出现在研究室外的话,旋转研究室的设计,也可能会被拆穿;而且,我必须约在晚上见面,这样外面才不会有人走动,从窗内往外看,也才看不见东西。
所以,绝对不能将目击证人,安排在室外,我于是决定,让目击证人出现在研究室里。虽然这样的安排,让我在如愿使S坠楼之后,必须大费周章地,避免让他发现,研究室正在旋转的事实;但是,因为当人在遭遇意外的时候,都会惊慌失措,所以,我只要趁机尽快恢复原状,应该不会有问题吧!
计划终于成功了。我将S找来,还好好地款待他一番,可怜的他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到临头,还是死性不改地,一边挖苦着我,一边和我说笑。我半开玩笑地告诉他,毒蜘蛛好可怕,而且,最近有一只跑出养殖箱,到现在还找不到,搞得他开始紧张起来,我趁机将开关打开,让研究室开始旋转。没有人发现这件事,我也为了不让他们发现,拼命地说着话。我想S和多少也都注意到,我和平常不太一样了吧!
我看准了时间,将一直踩在脚下的户闭蜘蛛,突然放了出去,它缓缓地爬向了S的脚边,因为刚才毒蜘蛛的故事,而神经紧绷的S,在看到蜘蛛之后,果然脸色苍白地跳了起来,立刻就冲向门外。(或许他以为,是我放毒蜘蛛想杀他也说不定,我想他多少也知道我恨他吧!因为他实在跑得太快了。)
此时,研究室的门,应该距离平台不远,但即使只有些许的距离,也够要他的命了。S一脚就踩空楼梯,跌到楼梯中间之后,又弹起来摔到地面,当场就死了,我的计划也就这样大功告成了。
就算他没有当场死亡,应该也不能说,是我害他的。因为目击证人K也会证明,我没有杀人的意思,是他自己被蜘蛛吓到,一达尖叫着一边跑出研究室,一个不小心才被摔死的。我也趁着K惊慌失措的时俟,趁机将研究室恢复了原状,当时我稍微加快了旋转的速度,但K竟然完全没有发现。
X月X日
一群白痴在我研究室下面吵吵闹闹,如果他们之中,能有人看穿我的计谋,也就算了,竟然连一个也没有。
X月X日
S死了。这是摆在眼前的事实。可是,他的死却没有如預期般,让我觉得心愿已了,反而还有点空虚。
原本我打算:在杀了他之后,就停止蜘蛛的研究,因为我想,学校少了个教授,一定会要我回去的,可是学校方面,却没有任何反应。我虽然有点遗憾,但是现在的我对研究蜘蛛,开始有点欲罢不能了。
X月X日
学校还是没有任何关于我的消息,我开始专心研究我的蜘蛛。
X月X日
今天我收到两只热带毒蜘蛛,公母各一。
X月X日
我觉得蜘蛛好像在诅咒我,因为养殖箱里所有的蜘蛛,都用侦探似的眼光,紧紧地盯着我看。
X月X日
我真的被诅咒了。我竞然没发现,那只热带毒蜘蛛,就是死去的S。你看它的眼晴!它的眼晴和当时跌落在研究室下、浑身是血的S,简直一模一样!啊……他变成毒蜘蛛了。
X月X日
我不会屈服的!不过就是只毒蜘蛛嘛!……S也真是的!没用到让人给杀了,什么不好变还变成蜘蛛!
来啊,要报仇就来啊!我一定会给你好看的!不过它的眼神,让我开始害怕起蜘蛛来了。
是眼晴!……可怕的蜘蛛眼睛。
X月X日
蜘蛛的眼晴简直太可怕了,我根本无法睡在研究室里。好!明天就是我和你,一决胜资的日子!你等着瞧!你这只毒蜘蛛!我一定会彻底消灭你的!……
可怕的蜘蛛日记,在此告一段落,看完日记的我,全身不停地颤抖着,猛一回神,才发现排列在研究室四周,养殖箱里成千上万的蜘蛛,从左而右、从前而后地朝我爬来,我拼命往门口冲去,结果发现楼梯竞然出现了,我头也不回地就冲下楼去。
回家之后,我连发了几天高烧,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奇怪的是研究室,就在那时发生了火灾,整个研究室被烧个精光,上百只蜘蛛,当然也都被烧死了。
警方推测,应该是乞丐或流浪汉,跑进去生火所致,我却相信:如果没有发生这场意外,可能不会有人发现,这座奇怪的圆塔,一直在安静地旋转吧!
发表于昭和五年一月号《文学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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