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要想让德博拉平静下来,光凭拍拍她的肩膀,对她说“好了,好了”已经不管用了,我只好硬逼着她喝了一大杯薄荷味荷兰烈酒。我知道她需要一点儿化学物的帮助来让自己放松,可能的话甚至让她睡一会儿,但德博拉的药箱里最厉害的也就是泰诺,而她几乎滴酒不沾。我最后在厨房的水槽下找到一瓶薄荷味荷兰烈酒,在确定那不是去污剂后,逼着她喝一大杯。她打了个寒战,呕了一下,但还是将它喝了下去。她已经心力交瘁到了没有反抗力的地步。
她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将她的几件换洗衣服塞进一只购物袋里,放到大门口。她看看袋子,然后看着我:“你在干什么?”她的声音含糊不清,而且对我的回答似乎不感兴趣。
“你到我那儿住几天。”我说。
“不想去。”她说。
“没关系,你必须去。”
她死死地盯着门口那袋衣服:“为什么?”
我走过去,在她身旁蹲下来:“德博拉,他知道你是谁,知道你住在哪里。就算我们给他出一点儿难题,行吗?”
她又打了个寒战,但没有再说什么。我扶她站起来,出了门。过了半小时,又一杯薄荷味荷兰烈酒下肚后,她躺到了我的床上,发出了轻微的鼾声。我给她留了张字条,让她醒来后给我打电话,然后带上她那突如其来的小包裹,上班去了。
我也不指望对那根手指进行一次法医分析会找到任何重要线索,可由于我的职业就是法医,我觉得还是应该从专业的角度对它草草检查一下。再说,我这个人干什么事都言而有信,所以我在上班的路上还是停车买了炸面包圈。快走进二楼我的工作间时,文斯·增冈顺着过道迎面走了过来。我向他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举起了装着炸面包圈的袋子。“你好,师父,”我说,“我给你带礼物来了。”
“你好,小蚱蜢,”他说,“这世上有一样东西叫时间。你应该好好研究一下时间的奥秘。”他抬起手,指着自己的手表,“我正准备去吃午饭,而你现在才给我带来早饭!”
“总比没有强吧?”我说,可他摇了摇头。
“不,”他说,“我的口味已经变了,我要去享用炖牛腰肉和香蕉。”
“既然你拒绝接受我的礼物,”我说,“那我得给你一根手指。”他扬起眉毛,我把德博拉收到的包裹递给他,“能在午饭前占用你半小时吗?”
他看着那个小盒子:“我可不想空着肚子打开这玩意儿。”
“那好,要不要先来一个炸面包圈?”
这占用了我们半个多小时。等到文斯去吃午饭时,我们已经明白从凯尔的手指上得不到任何信息。切口非常整齐,非常专业,所用的工具锋利无比,伤口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指甲缝里没有任何特别之处,唯一的一点儿尘埃可能来自任何地方。我取下那枚戒指,可上面没有纤维,没有毛发,没有任何可以提供线索的东西。手指的血型为AB型,与凯尔的血型完全吻合。
我将那根手指放进冷藏室,然后将戒指装进了自己的口袋。虽说这多少有点儿违反规定,但我相信如果我们找不到凯尔的话,德博拉一定想将那枚戒指留作纪念。就目前的情况来看,我们即使真的将他找回来,也很可能是通过快递公司,一次一个部分。当然,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多丰富的情感,但我知道支离破碎的凯尔绝对不会温暖德博拉的心。
我这时确实累坏了,既然德博拉还没有给我打电话,我认定自己有权回家睡一会儿。我钻进车时,午后的阵雨刚刚开始。我旋风般地冲上了勒琼大道,路上的车辆相对较少,我平安到家。我冒雨冲进屋,看到德博拉已经走了。她留了张字条,说她会给我打电话。我松了口气,因为我实在不愿意睡在那张大小只有我身体的一半的沙发上。我立刻钻到床上,一觉睡到下午六点,没有受到任何打搅。
当然,就连我的身体这种威力无比的机器也需要一定的保养,我从床上坐起来时,感到自己非常需要加点儿油。几乎整夜没睡,早饭又没有吃上,再加上绞尽脑汁地想除了“好了,好了”之外还有什么话可以安慰德博拉,这一切给我造成了极大的危害。我感到仿佛有人偷偷钻进了我的体内,用沙滩上的黄沙——甚至夹杂着瓶盖和烟蒂,塞满了我的脑子。
这种罕见的情况只有一种解决办法,那就是锻炼身体。可就在我确定我真正需要的是轻轻松松地跑上两三英里时,我又想起跑步鞋不知道放哪儿了,反正不在门边它们通常所待的地方,也不在我的车上。我觉得可能是我将它们落在丽塔家了。我晃晃悠悠地走到车旁,开车来到了丽塔家。
雨早就停了。驶到日落街时,那辆褐紫色的福特金牛又出现在了我的身后,而且一路跟踪着。看到多克斯重操旧业真让人感到高兴,因为我刚刚有一种被冷落的感觉。我敲门的时候,他又将车停在了街道对面;丽塔开门的时候,他刚刚关掉发动机。“真让人喜出望外啊!”她说,抬起头来让我亲吻。
我亲吻了她一下,顺便加了几句甜言蜜语,免得多克斯感到无聊。“我真不好意思开口,”我说,“不过我是来取跑步鞋的。”
丽塔笑了:“我刚好穿上跑步鞋,想跟我一起去出点儿汗吗?”她拉开门让我进屋。
“这是我一整天收到的最好的邀请。”我说。
我在她家的车库里找到了我的跑步鞋,就放在洗衣机旁,旁边还有一条短裤和一件无袖运动衫,全都洗得干干净净。我走进卫生间换衣服,将上班的衣服折叠好后放在马桶盖上。几分钟后,我和丽塔一起慢慢跑在了街区的马路上。我经过多克斯身旁时朝他挥了挥手。我们顺着街道向前跑,右转后又向前跑了几个街区,然后绕着附近的公园跑了一圈。我们以前沿这条线路跑过,甚至丈量过它的长度——不到三英里。我们已经习惯了对方的步伐,大约半小时后,我们大汗淋漓地站在丽塔家的大门前,准备迎接地球上又一个夜生活的挑战。
“如果你不介意,我先冲个澡,”她说,“然后趁你冲澡的时候做晚饭。”
“绝对没问题,”我说,“我就先坐在这里滴滴汗吧。”
丽塔笑了。“我给你拿罐啤酒。”她说。不一会儿,她递给我一罐啤酒,进屋后关上了门。我坐在台阶上,喝着啤酒。过去几天简直像个模糊的影子,我的生活完全乱了套。丘特斯基正在城里某个地方失去身上的零件,我却安安静静地坐在这里喝啤酒,这种祥和的时刻确实让我很喜欢。生活仍然在我的周围继续着,各种各样的砍杀、勒杀和碎尸活动仍在继续,但在德克斯特的王国里现在只是喝啤酒的时候。我举起啤酒罐,向多克斯警官敬酒。
我突然听到屋子里有喧闹声,喊叫声中还夹杂着几声尖叫,就像丽塔刚刚发现甲壳虫乐队在她家的卫生间里一样。接着,大门哐的一声开了,丽塔一把搂住我的脖子,力气之大简直要把我勒死。我赶紧放下啤酒罐,猛地喘了几口气。“怎么啦?我干了什么?”我说,我看到阿斯特和科迪也站在门口望着我,“我很抱歉,再也不会了。”但丽塔只是继续死死地搂着我的脖子。
“哦,德克斯特。”她说,眼睛里噙着泪花。阿斯特一面冲着我笑一面拍着双手,科迪只是看着这一切,微微点了点头。“哦,德克斯特。”丽塔又说了一遍。
“求求你了,”我说,竭力要喘口气,“我保证这是个意外,没有任何恶意。我究竟做了什么?”丽塔终于松了手,免得将我勒死。
“丽塔,究竟出什么事了?”
她的笑容越来越灿烂。“哦,德克斯特。我真的……阿斯特要用马桶,她拿起你的衣服时,这东西掉在了地上。哦,德克斯特,这太漂亮了!”哦,德克斯特。她已经说了这么多遍,我开始感到有些不对劲儿,可我仍然不知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直到丽塔抬起手来,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有一枚很大的钻石戒指在闪闪发光。
丘特斯基的戒指。
“哦,德克斯特,”她将脸埋进了我的胸膛,“我愿意,我愿意,我愿意!你让我感到太幸福了!”
“好了。”科迪轻声说。
然后,除了祝贺外,你还能说什么呢?
那天晚上是在怀疑与美乐淡啤酒构成的迷糊状态中度过的。我知道,空中什么地方有一连串完美、平静、合乎逻辑的话语在飞舞,我可以将它们组合在一起说给丽塔听,让她明白我并没有向她求婚,然后一笑了之,互道晚安。可我越是费劲儿寻找那时刻躲避着我的句子,它从我身边逃走的速度就越快。我不停地安慰自己,或许再喝一罐啤酒就能打开感觉之门了,却不料几罐啤酒下肚后,丽塔竟然去街角的商店买回了一瓶香槟!我们喝着香槟,大家好像都很开心,而且有了一就必然会有二,结果不知怎么的我最后竟然又一次睡到了丽塔的床上,目睹了一些不堪入目的行为。
我带着惊讶和怀疑睡着了,临睡前又一次琢磨:这些可怕的事怎么总是发生在我身上?
度过这样一个夜晚后,醒来的感觉肯定会非常糟糕,而半夜醒来后还在想“哦,上帝,德博拉”,那种感觉更加糟糕。大家可能会认为我是因为忽视了某个依靠我的人而感到内疚或不安,如果是那样,那大家全都想错了。我已经说过,我这个人感觉不到任何情感,但是我能体验恐惧,而德博拉可能爆发的怒火让我胆战心惊。我赶紧穿上衣服,没有惊醒任何人就出门来到我的车旁。街对面已经没有了多克斯警官的身影。真是太好了,就连多克斯有时也需要睡觉,要么就是他觉得应该给刚刚订婚的人一点儿隐私。
我匆匆赶回家,查了一下电话录音,没有德博拉的留言,只有一条自动播发的信息,催促我趁早买一套新轮胎——真是给人一种不祥之感。我开始煮咖啡,等待着晨报被扔到我家门上时发出的重重的撞击声。早晨的到来给了我一种虚幻感,这种虚幻感不完全来自香槟的后劲儿。订婚了,我?
我现在怎么办?丽塔肯定会清醒过来的。我是说真的,我?有谁会愿意嫁给我?比嫁给我更好的选择多的是,比方说当修女或者参加和平队。在迈阿密这么大的城市,难道她连一个至少有人性的人都找不到吗?再说了,她干吗这么心急火燎地要再婚?她的第一次婚姻并不成功,而她现在显然急不可待地想跳进婚姻这个火坑。难道女人们真的如此迫不及待地要将自己嫁出去?
当然还得考虑孩子。传统观念肯定会说他们需要一个父亲,这话当然有些道理,因为如果没有哈里我会在哪里?阿斯特和科迪显得那么开心。就算我让丽塔明白这一切完全是个误会,孩子们会理解吗?
喝第二杯咖啡时,报纸送来了。我瞥了一眼各大主要栏目后如释重负,因为我看到可怕的事情仍然在到处发生,至少世界其他地方没有发疯。
七点钟,我觉得应该可以给德博拉打个电话了。没有人接电话,我留了个口信,十五分钟后她给我打了回来。“早上好,老妹。”我说,不免暗暗钦佩自己强装出来的开心口吻,“你有没有睡一会儿?”
“睡了一小会儿,”她嘟囔道,“昨天下午四点钟醒来后,我就按照包裹上的地址查到了海厄利亚区的一个地方。我几乎整整一夜都在这儿转悠,寻找那辆白色面包车。”
“如果他是从海厄利亚寄的包裹,那他可能是从基韦斯特岛一路开车过来的。”我说。
“我知道,浑蛋。”她打断了我的话,“可我究竟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我承认道,“华盛顿那家伙不是今天到吗?”
“我们对他一无所知,”她说,“不能因为凯尔优秀就认定这家伙也很优秀。”
她显然忘记了一点:凯尔并没有表现得特别优秀,至少在公共场合没有。说实在的,除了自己被抓还被剪掉了手指头外,他一事无成。不过,这会儿评论他是否优秀显然不合时宜,于是我说:“我们只能希望新来的家伙掌握了一些我们不知道的情况。”
德博拉哼了一声:“这不难。他到了后我就给你打电话。”她挂了电话,我开始工作。
十二点三十分,德博拉急匆匆地大步走进法医室,来到我那小小的隔间前,将一盒磁带扔到我桌上。我抬头望着她,她的脸上没有笑容,但这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这是我家录音电话上的,你听听。”
我打开录音机的磁带舱,将德博拉扔给我的磁带装进去,然后按了一下播放键。磁带先是发出尖厉的响声,然后一个陌生的声音说:“嗯,摩根警官,对吗?我叫丹·伯德特,凯尔·丘特斯基说我应该与你联系。我刚下飞机,到饭店后就给你打电话,我们先见个面。我的饭店是……”然后便是悉悉率率的响声,他显然将手机从嘴边移开了,因为他说话的声音小了一点儿。“什么?哦,太好了。好了,谢谢。”他的声音又大了起来,“我刚刚见到你的司机,谢谢你派人来接我。好了,我到饭店后与你联系。”
德博拉从桌子对面伸过手来,关掉了录音机:“我没有派人去那该死的机场,马修斯局长也他妈的没有。你派人去那该死的机场了吗,德克斯特?”
“我的车没有油了。”我说。
“他妈的!”她说。
“好了,”我说,“至少我们已经知道接替凯尔的人有多优秀了。”
德博拉重重地坐到我办公桌旁的折叠椅上。“他妈的,”她说,“凯尔……”她咬住嘴唇,没有把话说完。
“你有没有向马修斯局长汇报这件事?”我问她,她摇摇头,“听着,他必须给他们打电话,让他们再派人过来。”
“是啊,真是太妙了。他们再派人过来,恐怕这次连行李提取处都到不了。妈的,德克斯特。”
“德博拉,我们必须向他们汇报,”我说,“我顺便问一句,他们是谁?凯尔有没有告诉过你他究竟为谁效力?”
她叹了口气:“没有。他曾经开过玩笑,说自己为OGA工作,可他一直没有说为什么那是个玩笑。”
“听着,不管那些人是谁,都应该让他们知道,”我说着从录音机里取出磁带,放到她面前的桌上,“他们总会有办法的。”
德博拉坐在那里没有挪窝。“为什么我觉得他们已经采取了行动?那人是叫伯德特吧?”她说。然后,她拿起磁带,走出了我的办公室。
我正慢慢喝着咖啡,借助一大块巧克力饼干消化午饭,突然有电话打进来,报告说迈阿密海滨地区发生了一起杀人案。我和未婚天使安杰尔立刻驱车出发。现场位于一条准备重修的破旧运河边,有人在一座建了一半的房子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由于房主和承包商打起了官司,房子建了一半后停了下来。两个少年逃学后偷偷钻了进去,结果发现了尸体。尸体放在厚塑料布上,下面是一块胶合板,架在两个锯木架上。有人拿起电锯,干净利落地锯下了受害者的头、双腿和双臂。现场整体就是这样,受害者的躯干在中间,其他几个部分被锯下后分别往外摆放了几英寸。
黑夜行者发出了笑声,并且在我耳旁嘀咕了几句,我认定那纯粹是嫉妒。我开始工作,现场供我分析的血迹图案相当多,而且仍然很新鲜。如果不是碰巧听到第一个赶到现场的警官和另一名警探之间的对话,我可能会花上一天的时间快乐而高效地查找并分析这些血迹。
“钱包就放在尸体旁,”斯奈德警官说,“弗吉尼亚州驾照,姓名是丹尼尔·切斯特·伯德特。”
这倒是说明了很多事,对不对?我又看了一眼那具尸体。虽然头和四肢被切割下来的速度很快,而且很残忍,尸体却摆放得非常整齐,让我觉得似曾相识,黑夜行者也深有同感,开心地笑了一声。躯干和身体各个部分之间的距离非常精确,仿佛被测量过一样,所有这一切被摆放得几乎像一堂解剖课。大腿骨脱离了髋骨。
“让发现尸体的两个孩子到警车上去。”斯奈德对警探说。我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琢磨着如何将我掌握的情况告诉他们。当然,或许我错了,可——
“狗娘养的。”我听到有人嘀咕了一声,回头正好看到安杰尔蹲在尸体的另一边,又用镊子夹起了一张纸片。我走到他身后,越过他的肩膀望去。
又是那细长的字迹,有人写了“POGUE”并且在上面画了一道横线。“Pogue是什么意思?”安杰尔问,“是他的名字?”
“是坐在办公桌后调兵遣将的人。”我说。
他望着我:“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我看过很多电影。”我说。
安杰尔低头看着那张纸片:“我觉得笔迹相同。”
“与那次的相同?”
“与从没有发生过的那起案子相同,”他说,“我知道,因为我当时也在场。”
我直起身,深吸一口气,为自己猜测正确感到高兴。“这起案子也从来没有发生过。”我说,然后向斯奈德警官走去,他正在和那位警探聊天。
警探名叫库尔特,一张脸上窄下宽。他一面慢悠悠地喝着一大塑料瓶激浪,一面望着后院旁流过的运河。“你觉得这种地方要多少钱?”他问斯奈德,“旁边有这么一条运河,离海边不到一英里,估计要一百万?还不止?”
“对不起,警探,”我说,“我认为我们这儿遇到了情况。”我一直想对人说这句话,可库尔特似乎不为所动。
“遇到了情况,你是在看《犯罪现场调查》还是怎么着?”
“伯德特是联邦调查局的人,”我说,“你得立刻给马修斯局长打电话,向他汇报。”
“我得?”库尔特说。
“这涉及我们不能过问的情况,”我说,“他们从华盛顿过来,让马修斯局长不要插手。”
库尔特猛地喝了一大口:“马修斯局长买账了吗?”
“绝对买账。”我说。
库尔特扭头看着伯德特的尸体。“是联邦调查局的人。”他盯着被切割下来的脑袋和四肢,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摇摇头,“那些家伙总是一遇到压力就四分五裂。”他将目光重新转向窗外,掏出了手机。
就在未婚天使安杰尔将自己的工具箱放回到车上时,德博拉赶到了现场,比马修斯局长早到了三分钟。我并没有批评马修斯局长的意思,公平地说,德博拉没有往身上喷雅男士香水,所以节省了一点儿时间;而马修斯不仅喷了点儿雅男士香水,重新打好领带也花了点儿时间。马修斯的后面跟着一辆车,是那辆我已经像对自己的车一样熟悉的褐紫色福特金牛,方向盘后坐着多克斯警官。“太好了,太好了,全都到齐了。”我开心地说。斯奈德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仿佛我刚刚建议大家脱光衣服跳舞一样,但库尔特只是将食指塞进汽水瓶,用手指勾着它,一路晃荡着去迎接局长。
德博拉一直在外面查看现场,并且指示斯奈德的搭档将隔离带再往后挪一点儿。等她最后走过来和我交谈时,我已经有了一个惊人的结论。“德博拉,”看到她向我走来,我赶紧说,“这次并没有骑士来救美。”
“别胡说八道,你这自作聪明的家伙。”她说。
“只剩下我们这几个人,人手不够。”
她将额前的一缕头发捋到脑后,长长地舒了口气:“我怎么说来着?”
“可你没有走下一步棋,老妹。既然我们人手不够,我们就需要帮手,需要一个知根知底的人……”
“别说了,德克斯特!我们正将这样的人送到那家伙的门口!”
“这意味着目前唯一剩下的候选人只有多克斯警官。”我说。
她张着嘴死死地盯着我看了片刻,然后转过头去看着多克斯。多克斯此刻正站在伯德特的尸体旁,和马修斯局长说着什么。
“多克斯警官,”我又说了一遍,“以前的多克斯中士,在特种部队,在萨尔瓦多执行特殊任务。”
她转过头来望着我,然后又转过头去看着多克斯。
“德博拉,”我说,“如果我们想找到凯尔,我们就需要对这一切有更多的了解。我们需要知道凯尔名单上那些人的名字,需要知道那是支什么样的小分队,需要知道为什么会发生现在这一切。我只能想到多克斯一个人对此有所了解。”
“多克斯会杀了你。”她说。
“谁都没有理想的工作环境,”我说,竭力挤出快乐的笑容,“我觉得他也像凯尔一样,急于了结这件事。”
“可能没有凯尔那么急切,”德博拉说,“也没有我这么急切。”
“那好,”我说,“这是你的最佳机会。”
德博拉不知为什么仍然有些拿不定主意:“马修斯局长不会愿意为此失去多克斯。我们必须先跟他说清楚。”
马修斯与多克斯正在交谈,我指了指他们所站的地方:“小心点儿。”
德博拉咬了一会儿嘴唇,终于说:“靠,这有可能成功。”
“我实在想不出还有别的计策能成功。”我说。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有谁咔嚓一下按了开关一样,然后咬紧牙关向马修斯和多克斯走去。我跟在她身后,尽量使自己与光秃秃的墙壁融为一体,免得多克斯扑向我,把我的心脏掏出来。
“局长,”德博拉说,“我们在这件事情上需要主动出击。”
虽然“主动出击”是马修斯总爱挂在嘴边的一个词儿,此刻他却睁大了眼睛看着她,就像她是沙拉中的一只蟑螂:“我们现在需要的是让华盛顿的那些人派一个能干的人过来收拾残局。”
德博拉指着伯德特的尸体说:“他们派了他。”
马修斯低头看了伯德特一眼,若有所思地噘着嘴问:“你有什么好办法?”
“我们已经有了几条线索。”她朝我的方向点了点头,我真希望她没有这么说,因为马修斯立刻将目光转向了我,而更糟糕的是多克斯也一样。如果说他那饿狼般的表情暗示着什么的话,那就是他显然丝毫没有改变对我的态度。
“你怎么会插手这个案子?”马修斯问我。
“他在提供法医支持。”德博拉说,我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妈的。”多克斯说。
“这牵涉到一个时间问题,”德博拉说,“我们需要赶在类似事件再次发生之前找到这家伙。我们不能永远捂住这件事。”
“我认为‘媒体爆料’一词可能比较恰当。”我总是喜欢在关键时刻帮人一把。马修斯瞪了我一眼。
“我熟悉凯尔……丘特斯基的整个计划,”德博拉继续说下去,“但我无法继续,因为我不知道任何背景情况。”她朝多克斯的方向一努嘴,“多克斯警官知道。”
多克斯吃了一惊,这种表情他显然练习得不够,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德博拉又接着说:“我认为我们三个人联手的话,可以赶在联邦调查局新派的人到达这里并且接手之前抓住那家伙。”
“浑蛋,”多克斯又说了一遍,“想让我跟他联手?”他其实根本用不着点明他所指的是我,可他还是将一根肌肉发达、关节突出的食指伸到了我眼前。
“对。”德博拉说。马修斯局长咬着嘴唇,有些拿不定主意,而多克斯又说了一声“浑蛋”。
“你说过你知道一些这个案子的情况。”马修斯说。多克极不情愿地将怒视的目光从我身上移开,转到了局长身上。
“嗯哼。”多克斯说。
“是你……当兵时候的事。”马修斯说。他倒是没有被多克斯那逞性的怒火吓到,但或许这就是指挥别人的习惯。
“嗯哼。”多克斯又哼了一声。
马修斯皱着眉,俨然一副大人物做出重大决策的神情,我们则竭力克制着,免得身上起鸡皮疙瘩。
“摩根。”马修斯局长终于开口说道。他看着德博拉,没有说话。一辆车身上印有“现场新闻”字样的面包车驶到了小屋前,有人开始下车。“他妈的。”马修斯说。他看了一眼伯德特的尸体,然后将目光转向多克斯:“警官,你能行吗?”
“这可能会引起华盛顿那些人的不快,”多克斯说,“我也不大喜欢这里的做法。”
“我已经对华盛顿那些人是否高兴失去了兴趣,”马修斯说,“我们有自己的问题。这事你能处理吗?”
多克斯看着我,我竭力摆出一副认真敬业的表情,但他只是摇摇头:“我能。”
马修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人。”他说,然后匆匆赶去应付媒体。
多克斯仍然死死地盯着我,我也毫不示弱地看着他。“想想看,这样一来跟踪我要容易多了。”我说。
他说:“等这一切结束后,我们两个人来较量一下。”
“但要等到这一切结束后。”我说。他终于点了一下头。
“那你等着吧。”他说。
多克斯带着我们来到了第八街的一家咖啡馆,街对面是一家汽车经销店。他领着我们走到角落里的一张小桌旁坐了下来,正对着大门。“我们可以在这儿谈谈。”他说,那副神情简直像某部间谍大片,害得我直后悔自己没有戴副墨镜来,或许丘特斯基那副墨镜会由快递公司送来,只是希望送来的时候没有顺便带上架着墨镜的鼻子。
我们还没来得及说正事,就从厨房里走出来一个人,握住了多克斯的手。“艾伯特,”他说,“o estas?”多克斯回答时用的西班牙语相当好——坦率地说,比我的强,但我觉得我的发音比他好。“路易斯,”他说,“Mas o menos。”他们闲聊了一会儿,路易斯随后给我们端来了几小杯甜得发腻的古巴咖啡,外加一碟小馅儿饼。他冲多克斯点了点头,然后进了后面的厨房。
德博拉看着这段小插曲,越来越不耐烦,路易斯终于走出去后,她立刻开口说道:“我们需要萨尔瓦多那些人的名字。”
多克斯只是看着她,喝了一小口咖啡。“那名单可长了。”他说。
德博拉皱起了眉头:“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他妈的,多克斯,他抓住了凯尔。”
多克斯咧嘴一笑:“是啊,凯尔老了,想当年他绝对不会被人抓住。”
“你们在那里究竟干了些什么?”我问他。我知道这问得有些跑题,但我还是忍不住想看看他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多克斯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容,如果你能将那称作笑容的话。他看着我说:“你认为呢?”就在我快要听到他的回答时,他身上突然传出了低沉的狂野笑声,我那黑暗的后座深处立刻不甘示弱地传出了应答声,这是一个猎杀者在月夜呼唤着另一个猎杀者。说实在的,他在萨尔瓦多还会干什么呢?正如多克斯了解我一样,我也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一个冷血杀手。即使我没有听到过丘特斯基所说的那番话,我也很容易猜到多克斯在萨尔瓦多那种涂炭生灵的狂欢节上会干什么。
“别再这样大眼瞪小眼的,”德博拉说,“我需要那些人的名字。”
多克斯拿起一块小馅儿饼,身子往后一仰。“你们还是先把情况给我说说吧。”他说。他咬了一口馅儿饼,德博拉的一根手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
“好吧,”她说,“我们对那家伙的貌已经有了一个大概印象,还有他的车,一辆白色面包车。”
多克斯摇摇头:“这并不重要,我们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们还鉴别出了第一位受害者的身份,”我说,“他叫曼纽尔·博尔赫斯。”
“是啊,是啊,”多克斯说,“是老曼尼,真应该让我开枪毙了他。”
“是你朋友?”我问,但多克斯没有理睬我。
“你们还掌握了什么情况?”他问。
“凯尔有份名单,”德博拉说,“都是同一个部队的。他说其中一人会成为下一个目标,但他没有告诉我那些人的名字。”
“他是不会告诉你的。”多克斯说。
“所以我们需要你告诉我们。”她说。
多克斯似乎在琢磨如何回答:“如果我也像凯尔那样飞黄腾达的话,我会在那些人当中选一个,拿他去赌一把。”德博拉噘起嘴,点点头。“问题是我并不像凯尔那样飞黄腾达,我只是个来自乡村的普通警察。”
“要不要送你一把班卓琴?”我问,但不知为什么,他没有笑。
“我只知道老部队有一个人住在迈阿密,”他飞快地瞪了我一眼后说,“奥斯卡·阿科斯塔,我两年前在群众超市看到过他,我们可以找到他。我还能想起另外两个人的名字,你们可以查一查,看看他们是否在这里。”他摊开双手,“我所知道的就这些。也许我还可以给弗吉尼亚的几个老朋友打个电话,但我无法确定那样会不会打草惊蛇。”他哼了一声,“反正他们需要两天的时间才会确定我在说什么,以及他们该如何行事。”
“那我们怎么办?”德博拉问,“我们拿这个家伙去赌一把?就是你看到的那个人?还是我们先和他谈谈?”
多克斯摇摇头。“他记得我。我可以和他谈谈。如果你们监视他,他就会知道,有可能从此销声匿迹。”他看了一下表,“三点一刻。再过两小时奥斯卡就会到家。你们等我电话。”然后,他送给我一个灿烂的“我在监视你”的笑容,说:“你干吗不去你那漂亮的未婚妻家里等着?”说完,他起身走了出去,留下我们埋单。
德博拉目不转睛地看着我:“未婚妻?”
“还没有定下来呢。”我说。
“你订婚了?”
“我正准备告诉你。”我说。
“什么时候告诉我?等到你结婚三周年纪念日?”
“等到我理清头绪之后,”我说,“我仍然不相信这是真的。”
她哼了一声。“我也不相信。”她站起身,“好了,我带你回办公室,然后你可以在你的未婚妻家里等消息。”我在桌上放了点儿钱,温顺地跟在她身后。
我和德博拉出电梯时,文斯·增冈正好从过道经过:“嘿,小伙子,还好吗?”
“他订婚了。”我还没来得及开口,德博拉就已经把话说了出去。文斯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仿佛她说我怀孕了一样。
“他什么?”他问。
“订婚了,准备结婚了。”她说。
“订婚了?德克斯特?”他的脸似乎在竭力寻找合适的表情,而这对他来说不是件容易的事,因为他似乎总是在装出各种表情。他最终选定了一种表情,看似惊喜。“恭喜恭喜!”他说,然后笨拙地拥抱了我一下。
“谢谢。”我说,仍然为这件事感到万分困惑,想着自己是否真的要假戏真做。
“好了,”他搓着双手,“我们不能轻易放过这种事。明天晚上在我家怎么样?”
“干什么?”我问。
他挤出最虚假的笑容。“一种日本古代仪式,可以追溯到德川幕府时代。我们喝他个一醉方休,然后看毛片。”他说,然后转过身斜睨着德博拉,“我们让你妹妹从蛋糕里跳出来。”
“让你这浑小子跳出来怎么样?”德博拉说。
“真是太好了,文斯,可是我不想……”我竭力避免任何将我订婚之事变为既成事实的活动,而且竭力阻止他们的唇枪舌剑,免得我头昏脑涨,但文斯打断了我的话。
“不,不,你一定要来。事关荣誉,不得逃脱。明天晚上,八点。”他说,离开时看着德博拉又加了一句,“你只剩下二十四个小时来练习怎样扭动流苏了。”
“扭你自己的流苏去吧。”她说。
“哈哈!”他发出一串让人毛骨悚然的假笑,然后消失在过道尽头。
“小疯子。”德博拉嘀咕了一声,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下班后守着你的未婚妻,多克斯那里一有消息我就通知你。”
这天剩下的活儿不太多,我将几份报告整理归档,从供货商那里订了一盒鲁米诺试剂,通知对方已经收到了电子邮箱中的六七份备忘录。我带着一种真正的成就感走到车旁,驱车穿行在高峰期让我备感亲切的马路大屠杀中。我在家门口停了一下,进去换身衣服。屋里没有德博拉的身影,但床铺没有整理,所以我知道她已经来过。我将自己的东西塞进一只提包,开车去丽塔家。
当我赶到丽塔家时,天已经全黑了。其实我并不是真的想去那里,只是不知道除此之外自己还该干些什么。德博拉说她需要我的时候希望能在丽塔家找到我,而且她现在住在我家。于是,我将车停在了丽塔家的车道上,然后下了车。纯粹是本能反应,我瞥了一眼街对面多克斯警官停车的地方。那里当然空着。他正忙着与他在部队的老伙计奥斯卡聊天呢。我突然意识到自己自由了,远离了这么久以来让我无法变成真正的我的那双充满敌意的狗眼。
我可以偷偷溜出去,度过几小时快乐的时光——当然得带上手机,我可不想因此而忘了大事。为什么不充分利用多克斯不在的这个月夜,悄悄溜进黑暗的微风中?那双红靴子就像春潮一样吸引着我。雷克尔住的地方离这儿只有几英里路程,我只需十分钟就能赶到那里。我可以悄悄溜进去,找到我所需的证据,然后——
丽塔家的大门猛地开了,阿斯特在向外张望。“是他!”她回头冲着屋里大声喊道,“他来了!”
是的,我来了这里,没有去那里。我摇摇晃晃地坐到沙发上,没有迈着轻松的脚步进入到黑暗中。戴着“沙发上的废物德克斯特”这个令人讨厌的面具,没有了黑暗行者那亮闪闪的银光。
“进来吧。”丽塔说,满腔的热情向我迎面扑来,恨得我直咬牙,内心深处的人群发出失望的吼声,然后慢慢走出体育场,赛事已经结束,我们还能做什么呢?当然什么也干不了,只能顺从地跟在丽塔、阿斯特以及话语不多的科迪组成的欢天喜地的队伍之后。我竭力忍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可说实在的,这是不是有点儿挑战极限的味道?我们是不是将德克斯特善良的本性利用得过头了一点儿?
晚餐的气氛很活跃,却让我如坐针毡,似乎要向我证明我已经入股开始了由猪排构成的幸福生活。尽管我的心思全不在这上面,我还是竭力逢场作戏。我将猪排切成小块,心中想象着自己是在切割别的东西,想着南太平洋那些食人生番把人称作“长条猪排”。
晚餐后,我和丽塔慢慢喝着咖啡,两个孩子吃着小份的酸奶冰激凌。虽然咖啡本该让人兴奋,它却未能帮我想出一个办法来摆脱这一切——哪怕是想个法子溜出去几小时,更不用说逃避这种偷偷溜到我身后卡住我脖子的终身幸福。我感到自己正慢慢失去锋芒,融进用作身份掩护的伪装中,直到这幸福的橡胶面具最终与我真实的特性合二为一,我真的变成自己用于伪装的这个身份,带孩子们去看橄榄球赛,喝了太多的啤酒后买花,比较不同品牌的洗涤剂,算计着如何节省开支,而不是剥去那些恶人身上多余的皮囊。一想到这些,我感到万分沮丧,如果不是恰好有人按门铃,我一定会变得非常生气。
“肯定是德博拉。”我说。我相信自己掩饰得很好,没有让希望被营救的心情完全流露出来。我站起身,走到门口,猛地把门拉开。门外站着一个笑容可掬的胖女人,留着一头金色长发。
“哦,”她说,“你一定是——嗯,丽塔在家吗?”
我估计我就是那个“嗯”,虽然我在这之前从来没有意识到过。我叫丽塔快过来,她笑着来到了门口:“凯西,见到你真高兴,孩子们都好吧?”她接着向我解释:“凯西就住在隔壁。”
“啊哈。”我说。我认识附近大多数孩子,却不认识他们的父母。不过,眼前这位显然是隔壁那两个男孩的母亲,那两个男孩一个十一岁,有些邋遢,他哥哥则总显得心不在焉。既然这意味着她大概没有带着汽车炸弹或一瓶炭疽病毒,我冲她一笑,回到了餐桌旁,重新加入到科迪和阿斯特的队伍中。
“贾森去乐队夏令营了,”她说,“尼克在家里打发时光,想早点儿进入发育期,然后开始留胡子。”
“哦,天哪。”丽塔说。
“尼克真讨厌,”阿斯特小声说,“他那天要我把裤子脱了,让他看看。”科迪把酸奶冰激凌搅拌成了一个冻布丁。
“听我说,丽塔,我很抱歉在你们吃晚饭时打搅你们。”凯西说。
“我们刚吃完,你要不要来点儿咖啡?”
“哦,不了,我已经减少到了每天只喝一杯咖啡,”她说,“是医生要求的。我是来问一下我们家的狗……我只是想问一下你们有没有看见拉斯克尔,它已经失踪两天了,尼克很担心。”
“我没有看到。我去问一下两个孩子。”丽塔说。可当她回来问两个孩子时,科迪只是望着我,一声不吭地站起来,走了出去。阿斯特也站了起来。
“我们没有看到它,”阿斯特说,“它上星期撞翻垃圾桶后我们就再没有看到它。”她跟着科迪走了出去,吃了一半的甜品留在了桌上。
丽塔看着他们走出去,惊讶得合不拢嘴,然后转身对那位邻居说:“对不起,凯西,我估计大家都没有看到它,不过我们会留意的,好吗?我相信会找到它的,让尼克别着急。”她又和凯西聊了一会儿,我则看着酸奶冰激凌,琢磨着刚才看到的那一幕。
大门关上后,丽塔走了回来,但是她那杯咖啡已经凉了:“凯西人不错,只是她的孩子比较难管。她离婚了,前夫在伊斯拉莫拉达买了房子,好像是个律师。不过他很少来这里,所以凯西得一个人把孩子拉扯大,我有时觉得她心太软。她是一家足病医院的护士,就在大学那边。”
“她穿多大的鞋?”我问。
“我是不是废话太多了?”丽塔咬了一下嘴唇,“对不起,我只是有些担心。肯定是……”她摇了摇头,看着我,“德克斯特,你是不是——”
我一直没有弄清楚她想说什么,因为我的手机响了。“对不起。”我说,我走到门口的桌子旁,我的手机就放在那里。
“多克斯刚刚来过电话,”德博拉开门见山地说,“他找的那个家伙正要开溜。多克斯正在跟踪他,想看看他去哪儿,而且需要我们支援。”
“快,华生,好戏开场了。”我说,但德博拉没有心情玩文字游戏。
“我五分钟后来接你。”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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