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街头闲逛了一阵,挑了间规模比较小的网吧走了进去。已经很多年没进过网吧了,里面的装潢对我来说已经比较陌生。虽然档次提高了不少,但是顾客基本还是没变,大部分还是热衷聊天的女生和沉迷游戏的男生。唯一不同的是聊天的内容远比当年热辣,游戏的画面远比当年劲爆。登记完身份证,我挑了个角落坐下,登上了我的QQ。
熊猫的头像在屏幕上一闪一闪,这家伙没有不在线的时候,就算睡了QQ也依然挂在网上。哦,对了,还有他的MSN、YY、IS等等一系列即时通信工具。
我点了熊猫的头像,“二货!”
熊猫很快就回复了,“你妹!”
“干什么呢,这么晚还不睡?”
“看成人漫画呢,嘿嘿。”
“瞧你那点出息,你就不能做点有意义的事吗?”
“我现在就在努力做有意义的事啊,繁衍下一代对人类来说是最有意义的事了。”
……
“你在C市有没有泡到妹子?都说C市妹子很热情来着……”
“扯淡,我是来查案的,哪有心思泡妞啊。你继续视频吧,我加个人传东西。”
103×××549,我查找到了这个号码,昵称显示:soulmate,头像是一只黑猫。出乎我的意料,她竟然在线。真是太好不过了,我原本打算如果她不在线,直接给她发送离线文件,这下省了不少事。加了她,不到几秒钟,右下角的小喇叭就晃动起来。
“你好。我是徐川。”我飞快地输入。
“录音。”
“……也不寒暄下?”
“少废话,录音。”
“嗯,等下就传给你。你最好离林海建远一点,他已经疯了,很可能想把你抓回去再来一遍蓝火教的重生仪式。”
“不劳你费心,录音。”
“成,成。你要什么格式的?AVI?MPG?我好给你转换,格式不对的话……”
“你到底有完没完!不传我就下了!”
我手忙脚乱地把录音笔插到USB接口上,点下了文件传输。看着文件传输的进度条,犹豫了再三,我还是在屏幕上打下了这些字:“七年前我是在这里逗留了一天,但是我已经忘了是不是张寒死亡的那一天,更不记得自己在不在现场。案子查到现在,我对你姐姐张寒的死也毫无印象,你怎么会怀疑我是凶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黑猫沉默了十几秒钟,终于晃动起来,“我知道你不是凶手。”
“不是吧,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不是说怀疑我是凶手吗?还拿圆珠笔刺伤了我。”
“嗯……我那样做,是想转移你的注意力。”
“呵呵,这么说,我跟你姐姐的死无关了?”
“其实,我姐姐的死还是跟你有关的,甚至可以说是她死的原因之一。”
“为什么这么说?”
“有时候,一个绝望的人,连一根稻草的压力都承受不起。”
“你是指……”
“自己想吧,如果有必要,我帮你想起来。”
“你帮我?”
“是的,催眠。”
文件传输完毕,张璇毫无预兆地下线了,连个再见都没有说。
我仰靠着座椅,看着黑色的天花板发呆。催眠啊……莫名其妙的,我想起了那句话:如果通过人为引导,让本我取代自我,以潜意识的形式存在,人会变成什么样子?
拿了瓶盐汽水,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面前摊了沓过时了好几天的报纸。这家酒店的休息区比较小,只有百十平方米的样子,现在只有我一个人慵懒地靠在藤椅上。在我所处的位置,透过雕花的屏风可以清楚地看到大厅中的服务台,而服务台却看不清我这里,是个蛮隐蔽的观察位置。休息区的服务生是个二十多岁的圆脸女孩,一头栗色的短发,身上的制服裁剪合体,刚好衬出了她姣好的身段。这两天,我从她那里已经买了好几瓶盐汽水。或许是我身上的书卷气比较浓,每次搭话都显得彬彬有礼,她对我并不怎么反感。
喝完一瓶盐汽水,我等的人还没来,只好站起身到吧台又要了一瓶。
服务生笑道:“总是喝碳酸饮料对身体不好啊,要不要尝试下别的?”
我摆摆手,“不啦,就是喜欢这个味。人这一辈子嘛,难得找到个对味的东西,一旦找到了就要珍惜。”
“就算有害也要珍惜?”服务生抿嘴笑。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人生本来苦短,如果还不能率性而活,岂不是很无聊?”
服务生咯咯笑道:“你这个人真有意思,整天装得文绉绉的,累不累啊?”
我摊摊手,“怎么会累呢?本性如此。”
“但是你这样,跟你一起相处的人会觉得很累的。女生嘛,总喜欢能自自然然地生活,没人喜欢整天绷起神经去配合自己的男朋友。你看你女朋友就不跟你一起住了吧,是不是吵架了……”
“女朋友?我没女朋友啊……”
“都一起住了一晚上还不叫女朋友,你可真放得开。”服务生撇嘴,脸上露出“想不到你也是那种人”的表情。
我无言以对,难道这个小姑娘从我入住酒店第一晚就开始注意我了?真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正在琢磨着要如何解释的时候,栗色头发的小姑娘继续道:“你女朋友跟你一样,也是怪怪的。你知道吗?她拜托我们监视你呢。”
“嗯?”我皱起眉头。
服务生身体前倾,小声道:“你别生气啊,也别告诉她。她给了我们五百块钱的小费,哦,还有另一个在这里值班的姐妹,说只要你出门就要打电话告诉她。”
“为什么?”我突然觉得喉咙发干。
“那要问你咯,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啊?我告诉你,女人是要哄的。她就算生你的气,还是很关心你嘛……”
“等等,她让你们监视我,只要我出门就告诉她?可是就算她知道我出门了,也不知道我去哪里吧?”
服务生脸上浮现出一丝神秘的笑容,“告诉你吧,她在我们的酒店又开了一间房,就在你的房间下面!”
“为……什么?”我抓起桌子上的盐汽水一饮而尽。
“你最好自己去问她咯。啊,对了,可不许说是我告诉你的!”服务生拿起空瓶,轻声哼着首曲子走进服务台。
徐佳,你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墙上的时钟走到了两点半。李峰,爽约了。
公交车坐了四十多分钟才到达李峰的单位。根据一楼的科室分布图,我轻而易举地找到了李峰的办公室。
他的态度并不好,这在我的意料之中。如果有天你已经娶妻育子,一个陌生人突然要你谈谈前女友的事,你的心情恐怕也不怎么好。不过既然在办公室,他并不想把事情闹大,身为一个国企中层,面子对他来说无比重要。
简短地自我介绍过后,我坐在他对面,无视他的一脸冷漠,开始了我的问题,“李处长,张寒你还记得吧?希望你能谈谈七年前……”
他靠在真皮沙发椅上,睨视着我,“你又不是警察,我凭什么要回答你的问题?你有合法的手续吗?”
“是的,我不是警察,也不是记者,我只是个私人侦探而已。我受人委托,向你了解下七年前张寒一案。如果你觉得我的所作所为打扰了你的生活,你可以去法院起诉我。你放心,我肯定会应诉的。当然,在法院没有裁决我败诉之前,我是不会停下我的工作的。哦,对了,即便是裁决我败诉了,我还可以上诉,即便上诉再败诉了,我也不见得会停下工作。你知道,做我们这行的,敬业精神特别强。如果我对今天的谈话内容不怎么满意,那么无论你在何时,去何地,见何人,办何事,恐怕都会落入我的掌握之中。”
李峰脸色涨红,低声吼道:“放肆!你要是还想在C市混,就趁早给我收起这一套!”
我脸上浮现出笑容,“李处长,大家都是明白人,你还是给我收起这一套的好。你呢,有妻有子有事业,典型的成功人士;我呢,没钱没权没名誉,说白了只是一个无名侦探。你要收拾我很容易,但在体制内做领导,总有很多顾虑的。而我这种人,除了命之外真的没什么好怕的了。你只要弄不死我,我还是会带着一身伤出现在你面前,很有可能再顺便拉上几个素质低下的记者,炒炒小报的头条。毕竟,我是靠这个才能活下去的。”
李峰胸口依旧起伏不定,但脸色已经变得有些平和。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办法去沟通,这是我做了多年私人侦探总结出来的第一法则。尤其是对于有些沟通有难度的对象来说,采取连蒙带骗的方式比以诚相待要容易得多。
“而且,我今天来找你,也不是什么大事,只不过我的委托人对七年前的事很感兴趣。这些陈年旧事对你来说已经没有什么影响,而且我的委托人也承诺不会公之于众。退一步来说,就算是他公之于众,对你来说又算得了什么?完全可以用一句‘当时年轻,还不懂事’搪塞过去。放心,我们不是要搞臭你,要是想搞臭你,完全可以通过其他的途径,何必抓住七年前的一件旧案不放呢?”
“怎么样,李处长?我们可不可以开始了?”
李峰沉吟良久,咬牙道:“我知道你后面的人是谁。”
我没有答话。
“那个姓林的早已经疯了,你怎么还替他做事?”他看着我,妄图做最后的反击。
“李处长,姓林的疯不疯没什么关系,只要他有钱,只要他委托了我,我就会替他做事。”我继续扮演无赖。
李峰发出一声长叹,终于道:“林海建那个浑蛋是不是还怀疑张寒是我杀的?他就是一神经病,被害妄想狂!整整七年了,到底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或许到此为止。”我顿了顿,“如果你真的问心无愧,就把七年前的事毫无保留地说出来,我想林先生对你的纠缠很可能到此为止。”
李峰站起身,将办公室门反锁,坐在位子上沉默了一会儿后,开口道:“那时候,我还年轻。张寒对我来说,属于那种成熟而且妩媚的女人,跟我平时接触的那些死板的女人大不一样。我被她深深吸引住了。关于这一点我并不否认,虽然我父亲深以为耻。在和她的交往中,我们一直保持着朋友的关系,虽然很熟络,但是始终还是朋友。怎么说呢,她虽然被林海建包养,但并不是那种放荡的女人。从某种角度来说,她甚至可以说很保守。或许在她心里,林海建就是她的男人,她就是林海建的女人。不是什么小三,不是什么二奶,她拿了林海建的钱,就该为林海建忠诚。也许正因为这一点,林海建才那么在意她,那么宠爱她,也正因为这一点,我才会对她深深着迷。
“当时,我喜欢她,这是毋庸置疑的。我知道我的父亲是绝对不允许我这样做的。在我上大学的时候,他就禁止我谈恋爱,说是怕我荒废了学业。爱上这样一个女人,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我能想象到他暴怒的情形。但是当时的我,却像鬼迷心窍一样地义无反顾。一天看不到张寒,我就寝食难安,就连做梦都会梦到她。我天天翘班去找张寒玩,聊天、吃饭、逛商场……只要能和她一起,我就厚着脸皮跟她和她的小姐妹们混在一起,就算被她的小姐妹们挖苦打趣也毫不在意。我甚至找到林海建,让他把张寒让给我,并且向他承诺,会在我父亲和他之间搭桥,让他以优惠的价格承包工程。”
“结果呢?”我问。
“他大大嘲笑了我一通,并把我赶出了他的办公室。”李峰脸上浮现出失落的表情,“换作是我,我大概也会那样做。谁会把一个满口大话的毛头小子放在心上?更糟糕的是,林海建很可能跟张寒说了什么,从那以后,张寒开始慢慢地疏远我。
“而我的父亲,也觉察到了我的异样,他觉得我丢尽了他的脸。我们之间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我的父亲威胁我,如果我再和张寒纠缠不清,就要跟我断绝父子关系。我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我收拾了一些东西,去找张寒。我那时觉得,真正的爱情是不可抗拒的,我能感觉到她对我的爱,我要她放弃一切,跟我私奔。你知道她对我说什么?她说我们不适合,还说一直把我当弟弟看待。什么叫不适合?只不过我没钱罢了,没钱让她过富裕的生活罢了。虚伪的女人!我为了她愿意放弃一切,放弃我的前途,放弃我的家庭,而她却对我说我们不适合!”
李峰看着我半晌,像是下定了决心道:“我恨她,但我更爱她。我决定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去向她表明一切。只要她愿意跟我走,不管她要多少钱,我都可以努力去挣。于是那天晚上,我约她出来谈谈。我不想去她住的地方,一方面是因为林海建有钥匙,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回去,如果给他撞见我跟张寒在一起,总有点说不清楚的感觉;另一方面,就是因为她的妹妹张璇。”
“张璇?”又一次在当事人口中听到了张璇的名字,让我精神一振,“关于张璇,有什么情况?”
李峰苦笑,“那孩子太聪明、太世故、太圆滑了,完全不像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有时候我觉得,她考虑问题甚至比我还要周全和透彻……”
“等等,你是说,张璇在张寒死之前,就已经表现出了超人的智商?”
“对啊,怎么了?”李峰疑惑地看着我。
“没事,你继续说。”和林海建所说的完全相反。如果林海建没有撒谎的话,张璇在不同的人面前截然不同的表现,正好说明了她的心智是相当的成熟复杂。
“我在约她的地方,一直等到了打烊,她都没有来,打手机也不接。我索性开车去了她住的地方。我在楼下转了一圈,林海建的车不在,而她房间的灯亮着,于是我就上了楼。出乎我的意料,张寒不在家,只有张璇在。我问张寒去了哪里,张璇说可能和林海建一起出去玩了。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吗?”
我摇了摇头,这位同学的醋吃得有点太离谱,我无法体会到他的心情。
“愤怒、绝望、颓唐、后悔……我失魂落魄地下了楼,却在半路上遇到了张寒!她独自一人走在街头,看起来踉踉跄跄,像喝了不少酒的样子。一见到她,我什么气全都没了。我觉得她很可能是苦于选择我还是林海建,跑出去借酒消愁。本来我想把她扶上车,带她回家,但是又怕被别人看到,影响我们的私奔。于是,我把车速放到最慢,跟在了她后面,一直送她到楼下。
“她好像喝得有点多了,在楼梯口试了几次,一直跨不上台阶,后来索性坐在了台阶上。我在车里等了一会儿,下车,什么也没说,坐到了她的身边。”李峰的眼神迷离起来,仿佛已经沉浸在回忆之中,“她还认得出是我,她轻声喊着我的名字,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开始是小声地抽泣,后来变成无法克制的大哭。我把她扶起来,扶进车里,带她走进了最近的一家旅馆。”
“旅馆?”我脱口问道。
李峰犹豫了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细节部分如果你觉得难为情,可以不说,反正大家都懂的。”虽然我觉得无所谓,但是这段录音还要传给张璇的,让一个未婚女子听别的男人讲如何跟她的姐姐发生关系,不是那么妥当。
“如果换成是你,你也会那么做的。”李峰看着我,眼神闪烁。
我并不想对此表态,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改变了下坐姿,开口却又闭口,似乎是在考虑措辞,“那种感觉非常美妙,就像你一直在奢求一样遥不可及的东西,但是忽然之间不费力气就得手了。狂喜、兴奋、激动、紧张,还有点害怕。那天我到凌晨三四点才睡。我醒来的时候,张寒已经不见了。我知道我们做了什么,她当然也知道。我原本想等着她质问我、呵斥我、怒骂我,但是她却什么也没做就悄悄地走了。我坐在床上,抱着头想了很久,我不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意思。我鼓起勇气,拨了她的电话,却是关机。于是我决定,等她心情平静了之后,再去找她。如果能说服她跟我一起私奔,那是再好不过了。
“可是想不到,那竟然是我最后一次见她。”李峰的嘴角微微颤抖,“隔天她就死了!”
“等等,你的意思是,你和张寒发生关系分开后的第二天,她就死了?”
李峰点了点头,补充道:“我有不在场证明,她死的时候,我跟朋友一起在KtV,至少有六七个人都能证明,警察已经调查过。”
“那林海建呢?据说他也有不在场证明?”
“是的,据说案发那天他宴请了一个外地客商,然后跟那个客商一同在酒店里下榻。警察说酒店的监控录像里显示,在案发期间林海建没有出入过。”
像这种有钱人,杀人还要自己动手吗?我表示怀疑,但并没有说出来:“嗯……你和张寒发生关系这件事还有谁知道?林海建知道吗?”
李峰呆了一下,“那要看张寒跟他说了没有,我是任何人都没告诉过,除了你。”
“嗯嗯,你接着说。案发现场你去过没有?”
“没有……”李峰犹豫了一下,“我有点晕血。”
“认尸呢?”我接着问,“林海建说你去了。”
“我是去了,匆匆看了一眼。她整个人失去了光泽,苍白冰冷,让我不舒服了很长一阵子。很难想象我们前一晚还在一起缠绵。”李峰顿了顿,“不过有时我想,或许这就是命运吧。如果当初我跟张寒一起私奔的话,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应该不会这么舒心,至少生活上不会这么舒适。”
李峰接着道:“当我要犯错的时候,命运却跟我开了个玩笑,用张寒的死阻止了我。不过,张寒还是很有气质的,我现在的妻子虽然也很漂亮,却没有她的那种味道……”
我干咳一声,打断他的遐想,“李处长,你觉得张寒的死是自杀还是他杀?”
李峰一怔,随即回过神来,“自然是自杀!哪有他杀的可能?”
“可是,你不觉得她的死如果用自杀来解释,有很多疑点吗?”
李峰向后仰去,靠在沙发上,满脸都是警戒之色,“我所知道的就只有这些,你回去告诉林海建,我虽然纠缠过张寒一段时间,但是张寒的死跟我无关。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都与我无关。”
我沉默了一会儿,站起身走到门口,扭头道:“李处长,不介意的话,我想纠正你一个错误。”
“什么?”他疑惑地问。
“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张寒的死都跟你有关。如果是自杀,她会不会是因为被你趁醉侵犯之后,才萌生的自杀念头?如果是他杀,会不会是林海建得知你和她发生了关系,一时情绪失控下的手?”
李峰张大了嘴巴,愣愣地看着我。
我冲他点点头,“再见,祝你好梦,如果你睡得着的话。”
坐在网吧,张璇并没有上线。我犹豫着要不要给她打个电话,最终还是只发送了离线文件。看着缓慢移动的进度条,我突然有些莫名的感慨。虽然已经拜访过了两名嫌疑人,但七年前的这件案子,还是模糊不清,甚至可以说还没有一个大致的轮廓。在C市已经盘桓数日,始终切入不了要害,让我很是郁闷。而远在S市的吴哥也没有打过电话给我,应该是也没有什么进展。这件碎尸案,比我预想的还要复杂。
两个嫌疑人都有着完美的不在场证据,按照常理推断,他们是没有作案时间的。尽管他们可以通过买凶杀人来完成犯罪,但是动机呢?没有一个合适的动机,始终不是个合理的解释。
而且张寒死后为什么要被布置成那样呢?如果依照林海建的说法,是为了让张寒重生,那么又是谁,出于什么目的要张寒重生呢?会是林海建吗?不像,如果是他,他不会让张璇在眼皮下消失,更不会在张璇失踪以后才想起重生这个概念。那是李峰?更不像,经过刚才的交谈,李峰这个人的性格已经很鲜明,自私、懦弱、胆怯、优柔寡断,他是没有勇气解剖张寒的。
C市警方当初之所以将这案子定性为悬案,恐怕也是排除了林海建、李峰两个人的嫌疑之后,迫于无奈下的论断吧。只是,如果是自杀,而张寒的尸体假如是被医科大学的学生解剖的话,为何当年没有学生站出来承认呢?是因为怕麻烦,还是别的原因呢?
会如此巧合吗?
会不会存在没有被警方发现的第三嫌疑人?
肩膀被毫无预兆地拍了一下,我扭头去看。一个顶着一头紫绿相间爆炸式发型的少年站在我的身旁。
“有事?”我下意识地避开他的胳膊。
“叔,我看你坐在这里半天了都没动,你要是不玩,给我玩玩?”
“哦。”我看着他挂满了金属链的黑色皮衣摇摇头,起身把位子让给他。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我走出网吧,看着头顶上的天空呆了好一阵子,终于拨通了徐佳的电话,“在哪儿呢?”
“解放碑呢!”
“哦,和小卷儿一起吗?”如果刘丽娟也跟着,今晚的事儿就有些麻烦了。
“没啊,小卷儿和男朋友约会去了。对了,案情怎么样了?”
“见了两个当年的嫌疑人,不过没什么实质性进展。”
“你打电话干吗?”徐佳问道。
“嗯……晚上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如何?没有你一起,我就是私闯民宅,被抓住是要给拘留的。”
“私闯民宅?去哪里?”
“张寒的家。”
“张寒……的家?去那里干吗,都过去七年了,还有必要吗?”
“现在除了那里,没有什么可以去的现场了嘛,死马当活马医呗。”
“要是那里现在住了其他人怎么办?我们还查什么?”
“不会,依照林海建的狂热性格,那栋房子现在一定还空着。说不定他还不时地过去看一眼。睹物思人嘛,是个很好的纪念方式。如果有人住了,我们立刻转身就走,成不?”
“嗯……”
“别再考虑了,上次你没跟我一起去图书馆,就弄出了第三起案子。这次你要是再不去,搞不好又会出什么状况!”
“好吧,好吧。不过先说好,查完之后,我还是回小卷儿那里睡啊,你可别想着我会跟你一起回酒店!”
晕,把我当成什么人了,有这个必要吗?
一个小时以后,我和徐佳已经站在了楼下。
抬头望去,张寒的那间是暗的,但这并不代表没人住,外出、睡觉都有可能。邻居什么的是不能问的,打听一间七年前出过命案的房间里有没有住人,很容易引起别人的怀疑。我们在楼下的阴影中并没有逗留多久,直接上了楼。
借着楼道内的灯光,我仔细看着面前的房门。
铁制防盗门,样式已经有些老旧,一些地方有着很明显的灰尘。锁眼上有些划痕,但旧痕居多,较新的几乎没有几道,看起来这扇门并不经常开启。尽管如此,我还是敲起了门。敲过三次,等了将近十分钟之后,门后仍无动静。我冲一旁的徐佳点点头。她走上前,从包里拿出了一根细铁丝,我则站在旁边挡住她的动作。
不到一分钟,防盗门发出吧嗒一声轻响,开了。
推开门,一股略微潮湿的凉气扑面而来,我闪身进入房间,徐佳紧随其后。窗外的各种灯光映进房内,影影绰绰的可以分辨出房内的摆设,视线并不算太差,但也不算太好。我没有去找电灯开关,那种蠢事我是不会去做的。我拿出了在地摊上买的小手电筒,摁下开关,一束暗淡的灯光射了出来。如果在S市的话,我会带着那支德国产的狼眼手电筒,但是现在在C市,只好用这个凑合了。递给徐佳另一支小手电筒,我示意她去厨房和洗手间看看。
无力的光柱在房间里闪动,将房间的一切一点点地展现出来。是四室二厅的房间布局,大概有一百五六十平方米的样子,在七年前的C市算是中上等的住房条件。房内的摆设比较简单,没有发现什么华而不实的东西。一般像这种被包养的女人,应该都过着奢华的生活,这里却让我很是意外。
房间内的装修风格以白红为基调,显得素雅又不失热情。我走进餐厅,伸手在餐桌上拂拭一下,只有薄薄的一层灰尘,应该是定时打扫的。脚下的小方格地板砖还比较光滑,我小心翼翼地挪动脚步,踏入客厅。白色大理石的茶几上放着两个果盘,里面散落着水果刀、削皮器这样的杂物。红色的电视背景墙前,是一台旧式的平面直角电视,有二十七寸左右。对面,灰白色的布艺沙发上放着一只孤零零的毛毛熊,是张璇的玩具还是张寒的?再往上看去,是一个足有一米多宽的写真相框,我将手电的光柱上调,停留在相框上。
一种清新的感觉从心底慢慢升起,犹如在挤满了人的闷热火车车厢中开了一扇窗,将身心的疲惫一扫而光。
不是漂亮,不是性感,不是妖媚……
难以用语言来形容相框中的人,那并不是让人窒息的美丽,而是带给人一种细致优雅、清新脱俗的感觉。尤其是那双眼睛,如同陨落的星辰坠落在幽静的湖水,幽深而清澈,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但又生怕打扰了她的宁静安详。
第一次见到张寒的清晰照片,带给我的震动前所未有。虽然见过张璇,对张寒的相貌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想不到有人竟然可以美到如此极致。
怪不得林海建为之疯狂,李峰为之倾倒。
此等佳人,我见犹怜。
在相框前驻足了好一会儿,我才依依不舍地挪动脚步,向卧室的方向走去。卧室一共两间,较小的卧室和较大的卧室中间隔了一间书房和一间活动室,看来张寒在安排房间的时候颇费了一番心思。
我走进了那间较大的卧室。卧室里的布置也很简单,一张足足两米多长、两米多宽的床占据了房间的大部分地方,然后是梳妆台、小电视、衣柜等等,毫无特色的房间布置。由此看来,张寒应该是属于那种虽然容貌很有杀伤力,但是并没有什么特别个性的女人。在张寒卧室里仔细看过一遍之后,我直接走进了另一间较小的卧室。
这间是张璇的卧室,走进去之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对书柜,书柜上塞满了大小不一的书籍。我随手抽了一本,在手里翻了翻,是那种配着很多插图的低年龄读物。原来这孩子并不是从小就那么阴沉嘛。我笑了笑,把书塞进书柜,却不小心带动了其余的书本,哗啦啦掉了一地。我暗骂了自己一句,只好蹲在地上,将书一本本地捡起来。在这摞花花绿绿的少女读物当中,我发现一本摊开着的书显得有些与众不同。翻开的那页上面,没有一幅插图,全是黑色的铅字。是校园爱情小说吧,我抽出这本,带着笑意瞄了一眼。
“血统的混杂,以及种族的堕落,是旧文明湮灭的唯一原因。而人类的灭亡,并非是因为战争的关系,而是纯粹血统所具有的抵抗力……”
我困惑地看着这行文字,然后翻过去看这本书的封面:《青蛙王子》。
这是什么情况?
翻过封面,扉页上赫然印着:。作者:阿道夫·希特勒……
这小丫头片子真够狡猾的,把希特勒的自传换了个封面,往书架上一摆,就是一本格林童话。我开始翻书架上的其他书,在几本少女读物的封皮下,又发现了《宗教的起源》、、《世界地理探寻》……
不得不说,这孩子的阅读深度和广度早已超过她的年龄范围。她之所以换掉这些书的封面,应该是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吧。想想看,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抱着本《论哲学与基督教》读得津津有味,这会是一幅多么诡异的画面!李峰的感觉是对的,张璇成熟得让人可怕。而这书柜上的书,也恰恰说明了林海建的说法是错误的,张璇并不是在张寒死后突然变得聪明起来。或许林海建知道这个事实,只是太过于想要张寒复活才故意忽视的?其实,在这个案子里,最希望张寒重生的,应该就是林海建吧。那解剖张寒并布置重生仪式的,会不会就是林海建本人呢?张璇发现了他的这个秘密,所才悄悄地隐匿了自己的行踪?
可是,如果是没有证据的胡思乱想,几乎所有人都可以成为凶手,包括我自己。所谓的犯罪心理侦破方式,并不是天马行空的臆测,而是建立在物质资料上的心理分析和逻辑推理。简单地说,没有证据支持的推论,就算是再圆满完美,也是白瞎。
徐佳大大咧咧地走进房间,冲我摊了摊手。
“怎么,厨房和洗手间没什么发现吗?”
“没啊,虽然看起来还算干净,不过应该是很久没有用过了,燃气阀门都快锈住咯。”徐佳扬着手电向我的方向一晃,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啊!书柜!”
我笑吟吟地给她让路,随即就听到她失望的叹气声,“什么啊!除了少女读物就是社会科学,这是那个天才心理学家的书柜?”
我点点头,奚落道:“我说,除了小说之外的书你都不看吗?那样的话,知识面会很窄啊。”
徐佳翻了个白眼,“读书是为了娱乐嘛,我又不是天天要学习的书呆子。这世界上的知识多了去了,一个人怎么能学得完呢?”
我摇摇头,“我准备先把这书柜上的书全部翻完,看能不能找到线索。一起来帮忙如何?上次在张璇那里,就是你发现的S市F大学图书馆的那本书啊。这次还要靠你的好运气呢。”
徐佳掩嘴笑道:“你少来了,想骗我替你干活啊,我可是比你想象中的要聪明那么一点点的。”
我没好气地说道:“喂,女警同学,我来这里可是帮你们警方查案的啊,怎么能说是骗你帮我干活呢?你就帮帮忙吧,翻完这些书,我们还得去书房和活动室看看,我一个人怎么做得完?”
徐佳又伸了个懒腰,说道:“你是不是看上那个天才心理学家了?想要破了这个案子,引得她以身相许啊?我告诉你,女人太聪明了可不好……你今晚来这里还有谁知道?”
听到徐佳突然改变话题,我诧异地扭过头,看到她神色认真地看着我。
“什么?”我觉得莫名其妙,“我来这里只告诉了你啊,什么还有谁知道。”
“喏,你自己看。”徐佳将一个土黄色的东西递给我。哦,是一个信封。我捏了捏,薄薄的样子,里面充其量只有一两页信纸吧。拿起手电,封面上鲜红色的字迹立刻刺入眼中:徐川亲启。
“你在哪里发现的?”我的呼吸有些急促。
“就在床边的梳妆台上,我起身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徐佳道,“信封上写明了是徐川亲启,如果不是知道你要来这里,谁会写这么个信封?”
我走过去,将信封放在梳妆台上。不错,非常显眼的位置,只要稍加留意就会发现。只是我一进来,就把注意力放到了书柜上,其他的地方都没查看,才没发现这封信。
徐佳脸上的困意一扫而光,“喂,这封信会不会是很早就放在这里了?”
“不会,我是这次来C市才知道张寒的家。不管是谁想要我看到这封信,都不会放到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况且,这间房子是有人打扫的,如果是很早就放在这里的,打扫的人不会发现不了的。”
“那么就是我猜对了,你是不是跟谁说了今晚要来这里?”
“我很肯定,没有!不过……”我想到了什么。
“不过什么?”
“这个人一定知道我来了C市,正在查张寒的案子,也料到了我会到这里来。换句话说,放这封信的人,应该就在这几天我接触的几个人之中。”
“你的意思是,这封信是你到了C市之后,才放在这里的?如果是你接触的那几个人,有什么事直接告诉你不就好了,用得着这么麻烦?”
“放信人用这种办法,是不想暴露自己。不管怎么说,先拆开看看。”我撕开信封,抽出了里面薄薄的一张折叠起来的白纸,好像包裹着什么东西。借着手电筒的光,我将白纸摊开,是一张薄薄的红色树脂卡片。
徐佳凑了过来,“信用卡?还是什么?”
“你满脑袋都是钱啊。”我奚落她。卡片上只标了个号码:945。把卡片翻过来看看,依旧是945这个号码,除此之外再没有别的标注。这到底是什么用途?我一时间愣住了。
把信放在这种显眼的地方,目的就是为了让我看见,从而传递给我某种信息。但是信封里的东西却又搞得这么神秘,不是自相矛盾吗?
或许这是一个测试,看我有没有能力破解这个神秘卡片的含义?
我拿起那张卡片又端详起来,上面除了945这个数字,再没有别的文字,就连LOGO都没有。那么基本可以确定,这张卡不是银行卡,不是餐卡,不是公交卡……慢着,既然放信人不想露面,那不管是要给我什么东西,总要有个地方存放这个东西的。
那么,应该是什么地方的钥匙卡吧。这张卡上有几道轻微的划痕,而且颜色稍稍有些暗淡,看起来是经常使用的样子。酒店的房卡?不像,酒店的房卡一般都会有注意事项标识。超市的储物箱卡?不对,由于人流量太大,超市的储物箱大多都是靠刷条形码开箱,还没见过有专门钥匙卡的。银行的保险箱卡?更离谱了,银行的保险箱除了钥匙卡外,还要有账户和身份证之类的东西,外人只凭一张钥匙卡是不能开启保险箱的。
徐佳打了个哈欠,道:“想不明白吗?要不咱们先回去吧,拿着卡慢慢想怎么样?现在都快半夜了,回去还要洗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睡觉呢。”
一道灵光突然闪过,我打了个冷战,转身直勾勾地看着徐佳。
徐佳往后退了一步,怪道:“干吗这样看着我?”
“不是,不是,你刚才说的那句话提醒了我!”我兴奋地说道。
“你又在动什么坏心眼?我可不回酒店睡哦,我跟小卷儿说好了,回她那里睡。”徐佳瞪大眼睛,一脸警惕。
我没有理这孩子,掏出手机拨通了穆易的号码,“喂,穆警官?嗯,我是徐川,我想问一下,在C市的洗浴场所里面,有没有储物箱钥匙卡是红色的?嗯,对,跟张寒的案子有点关系。好的,好的,明天等你回话。”
徐佳奇道:“你觉得是洗浴中心的卡?为什么?”
“你去过高档的洗浴中心吗?那里不但可以开房、吃饭、上网、运动,而且有的洗浴中心,会发给客人一张钥匙卡,方便他们将比较贵重的物品放到储物箱里。就算你退房了,只要你在前台的押金还在,洗浴中心也会帮你继续保管物品一段时间。而这种洗浴中心的钥匙卡,有个很明显的特点,就是一般不会印上任何的文字或者LOGO。”
“为什么?”徐佳问道。
“如果客人在外面丢了钥匙卡,被谁拾到的话,按上面的提示跑到洗浴中心里取走客人的东西怎么办?不印任何东西,只留个储物箱的号码,就算谁拾到了也不知道是哪家洗浴中心。如果有谁脑子短路了一家家去试,门票就会花不少钱吧。”
“嘁!有必要搞得这么麻烦吗?让人拐弯抹角猜这么半天。”徐佳鄙夷道。
“你又想错了。依我看,这个放信人想告诉我一些事情,而这些事情又比较隐秘。他在不露面的前提下要选择什么方式呢?托人代传、电话、邮件、快递这些办法都是不行的,因为都有很大泄密概率。于是他就选择了这样相对比较保险的方式。而且,这也是对我的一项测试,如果我破不了这个谜题,他就很可能从此对我缄口不言。”
徐佳幽幽地叹了口气,“吴韬说得很对,你简直拥有可以看透人心的魔力。喂,你是不是像室田繁一样,拥有超能力?”
“室田繁?是谁?”
“《幽游白书》里的一个配角,会读心术哦!”
“……徐佳,我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没有这么幼稚的。”
“敢损我!让你见识下跆拳道黑带四段的厉害!”徐佳脸色发红,一个漂亮的侧踢迎面而来。
我万万料不到这孩子说出脚就出脚,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看到面前长腿一闪,就觉得右脑一沉,整个人侧翻着跌倒在地。
疼倒是不怎么疼,只是活了二十六年,第一次被女人踢翻在地,让我觉得很难为情的同时也非常生气。虽然我觉得很有必要教训这丫头一下,但是跆拳道黑带四段……在地上趴了数秒,我索性闭上了眼睛。文明人何必用野蛮的方式去报复别人呢?
徐佳用脚尖轻轻踢了我一下,“起来,起来,别装死,我都没怎么使劲。”
我一动不动。
“耍赖是不是?那我继续踢你了,直到把你踢醒。”
我叹口气,坐起身道:“算了,算了,不跟你一般见识。你心理素质怎么这么差,跟你开个玩笑就动手动脚的。”
徐佳嘿嘿冷笑,眯起眼睛道:“还损我?还想我踢你吗?”
我正色道:“徐佳,你怎么变得怪怪的?”
徐佳神情一滞,“什么怪怪的,哪有?”
“总之给人的感觉有点不一样啊,说真的,总觉得你智商变低了,脾气暴躁了……该不会是跟小卷儿一起玩了几天,变二了吧?”
徐佳拿下眼镜,笑道:“嘁,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坏话。这不是跟你熟悉了吗,就随便了一点儿。至于你说的智商问题,我还是一如既往的聪明。”
我摇摇头,道:“还是有点不对头。”
徐佳撇撇嘴,“你是不是查案查得神经了?对我也疑神疑鬼的。不跟你贫了,我回小卷儿那里睡觉,你自己打车回酒店吧。”
我正要答话,口袋里的手机却振动起来,是张璇的号码。犹豫了一下,我没有接,直接挂断了。徐佳好奇问道:“谁的电话?”
我面色平静道:“S市的一个兄弟。”
“那你为什么不接?”
“你怎么这么多问题?我不是心疼话费吗?”我向徐佳伸手道,“给我点钱,没钱打车了。”
“昨天刚给了你一百块!”
“我在查案好不好,来回奔走的,还要吃饭,一百块钱一天够花吗?”
徐佳瞪了我好一会儿,才气鼓鼓地从钱包里抽出一张小红鱼,塞到了我手里。我点点头表示满意,对徐佳道:“那好了,你自己路上也小心点,别碰到个色狼什么的。”
“……有你这么关心人的吗?”
“这可是我的真心话。”
“去死!”
……
下楼看到徐佳坐上了出租车,我摸出手机拨通了张璇的号码。
等待音只响了一声,就通了。
“为什么挂我电话?”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
“不方便,徐佳在我身边。”我如实回答。
“怎么,你终于开始怀疑徐佳了?”
“那倒不是,如果给她知道我一直跟你联系的话,会很麻烦的。你知道吗,警方现在也对你很感兴趣。”
“是C市警方,还是S市警方?”
“C市的现在还没动静,S市的已经组成专案组,全力进行调查了。按照警方的程序,所有相关人——你明白吗——所有相关人不单是嫌疑人,他们都要进行调查问询的。”
“哦。”
“对了,你打我电话是什么事?”
“你的录音我都听了,你觉得他们两个谁会是凶手?”
“林海建和李峰?这两个人的人格特征都不太像是碎尸凶手。不过并不能完全排除他们的嫌疑,有些人非常善于伪装,只通过普通的交流是没法看清他的真实性格的。”
“哦。那你想起来我为什么要把你牵扯进这件案子了吗?”
“这个……还没有。”
“那明天晚上,我们见个面吧。”
“见面?做什么?”
张璇的声音显出略微的疲惫,“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如果你想不起来,我就帮你。”
“催眠?”我的心情莫名其妙地激动起来,“我能通过催眠想起忘记的事情吗?其实这段时间我总是在做一个梦,可能跟你姐姐的死有关。”
“没时间等你慢慢想起来了,用催眠比较快。不过催眠这种方法并不是万能的,需要被催眠人的配合。好了,详细的情况见了面再说吧,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呵呵,好的。那明天晚上……”
我话还没说完,那边就挂掉了。
我有点怅然若失地把手机放进口袋,仰起头去看头顶的天空。月亮不知道在哪里,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闪着暗淡的光。不知道为什么,我对张璇有种莫名其妙的好感。这种感觉好像是见她第一面之后就慢慢产生的。这个冷漠、倔强、聪明,对我抱着些许敌意的少女,竟然会让我有点温暖的感觉。是同类的惺惺相惜吗?不由自主的,我开始对明天晚上的见面有了一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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